然后，
第三十一章
爱发电已经更了，家人们可以去看了
3000+

442好像吞了诶

我来更文了，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
偌大的大厅再度安静下来。明晃晃的灯光照得人头晕，肖沉闭上眼，头无力地仰起，倚靠在椅子顶端，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
他重又把外套团成一团胡乱塞在怀里，接着这样一个姿势按着上腹，胃疼得好像不太明显，也不至于太过于狼狈。虽闭着眼，但一整颗心却紧紧跟随着傅骁书，也许是暂时失去了视觉，听觉和嗅觉便变得格外灵敏。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旋即感受到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渐渐闻到一股熟悉却久违的味道，那味道不好描述，独属于傅骁书一个人。
肖沉睁开眼睛。
四只眼睛相视，目光相撞，一切难以表达的情感与话语都深深埋藏在了深邃的眼底。
傅骁书冲他笑笑，只是那笑容有些无力：“肖沉，简遥她——是去找你的吗？”
肖沉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仿佛一时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般，没能拼凑出合适的字句。
“我——”
“嗯，”傅骁书见他为难，率先岔开话题，“傍晚在街上淋了雨，有点发烧，给她发了个消息说先不过去陪她了，在家里躺了会儿，她父母给我打来了电话。她不见了，刚做完手术，还不能下地，能到哪儿去呢？”
“我看见了。”
不等傅骁书话音落下，肖沉猛然出声。他说这话时似乎有点克制，具体在克制什么却不得而知。单听这四个字估计猜不出是什么意思，会弄得人一头雾水，但这语气包含了太多，傅骁书一听，内心的某部分倏然对接而上，然后就如被人攥在了手里一般，一抽一抽地痛起来，鼻尖发酸得厉害。
“……我其实看见了。”肖沉重复道。
傅骁书转过脸去看肖沉的眼睛，两人相隔了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看不见的地方，两颗心一瞬间离得那样紧，几乎打破现实中的阻隔，零距离地相撞在一起。
他知道肖沉在说什么——
我看到你来救我了，看到你在雨里狼狈的样子，一切我都看到了，我心里都知道。
有些东西，两个人心里都懂，只是这话不适合明说出来。不适合，也不能够。
“嗯。”傅骁书轻轻一笑，应了声，再次别过脸去。
肖沉的眼睛看得他心中一阵阵酸涩，若是再对视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流出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简遥被简母推着缓缓从走廊的拐角处走出。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是轻松，也或许是释然。
轮椅在肖沉面前停下来。
肖沉缓缓直起身子，平静的目光静静地回视眼前的一家三口。简父简母脸色难看，眉头紧皱，说不上什么情绪的眼神看着肖沉，带了些不可思议，还有坦诚的抱歉。
周遭的气氛逐渐变得教人窒息。
哪知，简遥只在肖沉面前停了一会儿，就划着轮椅转向了傅骁书。傅骁书连忙站起，目光有些躲闪。
简遥伸手，拉住傅骁书的手，十指相扣，缓缓攥紧：“傅骁书，推我出去走走吧。”说罢，她又将手松开，大眼睛平静地望着傅骁书，眼里光影流转。
“好。”傅骁书在简遥含了些期许的目光中将手搭上了轮椅。
轮子在地面上一圈圈滑动，他推着轮椅走向了屋外的大院。
简父简母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见简遥完全离开，简母一脸悲痛地朝向了肖沉：“孩子，你就是肖沉吧？我们刚刚知道了简遥对你做过的事情……实在是很过分，这怪我们没有教育好她……你能愿意去救她，我们感激不尽，谢谢你能在被她伤害了的前提下还愿意去救她……我们会让简遥受到惩罚的，只是你也看到了，她现在脚刚刚做了手术，被拘留的话会很麻烦，阿姨想请你不要再追究这件事，可以吗？”
肖沉本想站起来跟人说话，这样对夫妇俩也尊重一些。他刚把塞进怀里的外套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准备咬牙捱过一阵战栗的疼痛，听到后半段话直接打消了这念头，内心讥讽地一笑。
算了，本来就够不舒服的了。
他有些隐忍地呼出一口气，双手重新隔着外套用力压在胃上，微微仰起头来平静地回视简遥父母。
“好的，阿姨。”
“那就好，”简母也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你放心，孩子，简遥心里已经够煎熬了，这远比拘留惩罚要痛苦得多。”
眼前的这位中年女人打扮得很精心，人看起来很年轻，妆画得恰到好处，温柔又不失庄严。然而在谈起与女儿相关的话语时，她眼角的细微皱纹是妆容无法遮住的，愁态升上眉心，分明是一个心疼女儿又无可奈何的母亲。
肖沉忽地觉得刚刚的自己没太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内心不禁有些许懊悔。他站起来，目光垂落：“嗯，我知道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最喜欢夏天，因为觉得夏天这季节，最适合发生些浪漫的事情了，”简遥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正当少年，简单纯粹，都是多么美好的字眼。”
她微微仰起头，长发遮盖住了小半张侧脸，却能从侧后方看到细长的睫毛不时闪动，小巧的唇向上扬起，含着浅淡的笑意。
傅骁书站在简遥侧后方，偷偷望着简遥的背影，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的人明明还是熟悉的模样，却觉得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变得极其陌生，以至于面对面时，他根本没有勇气直视对方的眼睛。
没有人回答，往下接些什么话，简遥便自己说了下去：“现在最喜欢秋天。不那么严寒，但偶尔会感觉到冷，这时候就可以拥抱取暖，把手放在喜欢的人的袖子里，想想就温馨呢。”
完全像是在没话找话，傅骁书却隐隐能感受到，这些话只是铺垫，一些更为深沉的东西不久就要来临。
他心里压抑着，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此刻内心的情感又不知该以怎样的话语去表达，伸出手想把简遥耳侧的一缕头发掠到耳后，指尖刚要触碰到时，又默默收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今晚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是早有策划，并不独立，而是完完全全串联在一起，都是有迹可循的。至于真相，他脑子里已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觉，可他惧怕知道，也不可能接受，宁愿这感觉只是种错觉，或者是他的臆想。
“不说话。”简遥笑了声，“那行，就听我说吧。”
她深吸一口气：“我要开始了。”
辽阔苍穹下，傅骁书的身影清瘦而单薄。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手背的青筋写满隐忍。
“第一，肖沉被尹凌绑架，是我策划的。就是想让他看看，在你心里他不那么重要，所以你不会去救他。”简遥笑笑，夜风拂散眼底的泪珠，“脚也是故意伤的，目的是把你留住，我百般阻挠你去救他，没想到你还是去了。算是一种赌注吧，代价很大，从你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已经输了，但我不想承认，于是我趁你和爸妈都不在，自己打车去找肖沉，求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他嘴上说着不，但我知道他心里已经应允了……他跟你一样，善良，温柔，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我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也喜欢你，一个比我好千倍万倍的人，我真的很惭愧……”
风吹拂着脸颊，冷冽的大手轻轻地抚摸一般，似乎也在诉说对人的无限怜悯。
傅骁书怔怔地站在原地，衣摆被风吹得鼓起。他像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与语言功能的人，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嘴唇微张着，始终不发出一丝声音。只有眼角处，泪水顺着脸颊默默流下，又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夜深得不能再深，没人能看到他眼尾的猩红。
“第二，我跟尹凌是在大一刚开学那会儿认识的。那时候你跟我刚刚在一起，你对我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你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但我每天都会因为你的一个眼神动作而胡思乱想……真的太累了，没有安全感，他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带给我了当时的你不能够给我的东西，我没理由抗拒，跟他在一起了，只是不久就厌倦了他，分手了。对不起。”简遥声音颤抖起来，声音里含着深深的懊悔与恐惧，或者说，是一种深埋内心的悔恨与惧怕掺杂而成的极度的痛苦，支配着她的情绪外显。
傅骁书痛苦地呼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你——”话音落下，他紧咬起嘴唇，似乎只要一不留神，抽泣声便会溜出。
简遥抽噎着，很难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骂我吧，别不舍得骂我……我真的太过分了，真的……”她双手抱头，崩溃得几乎要窒息。
没有人辱骂她，但身后开始传来傅骁书难以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那声音还在喉咙中上下窜动着，痛苦得像是在承受什么刑罚，诡异而又可怖。
简遥不敢回头看傅骁书，她感到整个后背都像被火灼烧般滚烫起来。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第三，之前我生日，肖沉胃疼，是因为喝了我提前放在杯子里的药。目的也是想试探你。”
“第四，也是最后，我把这一切都向你坦白了，心里舒服多了，轻松，好轻松哦……不过——你该对我失望透顶了吧？对不起，让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就承受残酷的事实。肖沉很好，虽然我讨厌他，嫉妒他，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嗯……喜欢你很累，而我做了这一切，早就变成了我讨厌的自己，更别提配得上你了，正好也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我们分手吧。”
这时简遥的声音已颤抖得不成样子，却还在强装镇定与无事，听起来便格外的怪异，甚至有几分滑稽。
世界崩塌，万物破碎，掩埋于土层最底。
恐怖的灰黑色遍布整片视野，血液在血管中疯狂流动，全身上下不再有任何感觉，轰隆隆的声响持续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情绪仿若暂时抽离了身体，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不停地颤抖、战栗。
无限的痛苦，无限的悲伤，隐匿于苍茫天穹下的寂静无声中。
“爸，妈——”
夜风吹干了脸上的泪，简遥自己滑动着轮椅往大厅的方向挪了挪。
简父简母小跑着来到女儿跟前，三个人默默往大厅移动。
警察也正等在那里，事情将很快迎来结尾，然后结束。
只剩傅骁书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他的身影从未像现在这般单薄

只剩傅骁书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他的身影从未像现在这般单薄过，衣摆被风吹得鼓起，冷冽的气息不断灌进衣服，可他像毫无察觉。忽然，他“啊”了一声，手狠狠地捂住了心脏，手背的青筋狰狞可怖，身子猛一摇晃，另一只手撑在了旁边的某样东西上。
他惊愕地抬头，肖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正静静望着他，眼底漆黑深邃，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秋水。
“对了。”简遥的轮椅在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凝视着黑暗中的两道身影，良久。
她说：“补充一下，肖沉很好，但是——你应该知道许子烨是谁。”

只剩傅骁书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他的身影从未像现在这般单薄过，衣摆被风吹得鼓起，冷冽的气息不断灌进衣服，可他像毫无察觉。忽然，他“啊”了一声，手狠狠地捂住了心脏，手背的青筋狰狞可怖，身子猛一摇晃，另一只手撑在了旁边的某样东西上。
他惊愕地抬头，肖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正静静望着他，眼底漆黑深邃，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秋水。
“对了。”简遥的轮椅在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凝视着黑暗中的两道身影，良久。
她说：“补充一下，肖沉很好，但是——你应该知道许子烨是谁。”

第三十二章
爱发电已经更了，去看吧家人们
3500+

大家好，我们更一下第三十章

三十、
寒假假期刚刚开始的时候，肖沉订票飞回了老家。
下了飞机，上了出租车。车子一路驶向主城区，临近中午的商业区无比繁华，林立的高楼大厦遮盖住了穹顶的云，川流不息的车辆飞驰而过，熙攘的人流站在路口有序地穿行……肖沉略有些慵懒地倚靠在后座上，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光。
不同于他上学的北方，老家的植被四季常青，浓郁的绿掺杂在车道之间，蓬勃的生命力，让人即使在入冬的时节，也感受不到太过强烈的寒冷。
车窗开了一半，风吹着，恰恰适宜的温度。一片银杏叶透过车窗的缝隙被风吹了进来，落在肖沉大腿上。他毫无察觉，单纯地渴望欣赏风景一般，专注地扭头看着窗外。
上次回来还是今年暑假，只待了两个星期就又回去了，做了一段时间的兼职，不久就开了学。一个学期的时间，老家有些地方还是变了样。就好比现在车子经过的新建的高新工业园区，上次在家时只听说正在计划修建，没想到这时企业已经迁过去了。阳光明媚，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师傅，前面路口停吧。”
司机踩了刹车，车子随着惯性往前滑动了三四米，刚好停在了路口。
肖沉付了车费，拉开车门下车，他绕到后面从后备箱里抗出自己的行李，等着马路对面的绿色指示灯亮起。
清风吹拂着，温柔地亲吻衣服之外暴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
上了楼，进了电梯，最终停在自己家门口。他按了门铃，很快，一个圆圆脸的小朋友开了门，脑袋探出来看着他，嘴角还挂着饼干的碎末。
待看清门外的人的脸，小男孩的眼睛倏然睁得浑圆，转头向屋里大喊：“妈！我哥回来啦！”他弟转身往屋里跑，脱鞋跑得啪嗒作响。
肖沉把行李箱立在门口，弯腰换鞋。徐清丽来不及放下手里削了一半的土豆，惊喜地从厨房跑出来急着见她的大儿子：“哟，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跟妈说一声儿？”
肖沉边换鞋边抬了抬头：“妈——我渴了，有水没？”
“有，有。”徐清丽放下手里的土豆，转身去倒水。
肖沉换好了鞋，拉着行李箱进门，眼里带着点眷恋地望着他妈忙碌的背影看。徐清丽是北京人，跟他爸肖怀远在大学认识，嫁到这边来二十几年了，仍然是一口京腔，有时说他这边的方言，听起来也很怪异。在肖沉的记忆里，五六岁之前他妈都是护士，后来为了方便他上小学，加上照顾他生病的爷爷，就把工作辞了，成了一名职业家庭主妇。
茶米油盐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年，徐清丽年轻时的曼妙气质已经不复存在了，岁月的痕迹也已在不经意间爬上了眼角眉梢。肖沉见过他妈在菜市场跟人还价抹零头，见过他妈一边做饭一边抱怨他爸不回家，但肖沉时常觉得他妈内心住着一个小女孩，有一次他就见到徐清丽拿手机拍窗子里透过的一缕光，洒在床上刚好是爱心的形状，发给几乎不怎么回微信的他爸，然后心满意足地按灭手机，尽管他爸有个只看微信不回复的习惯。
“啷个回来的？飞机？火车？”徐清丽把水端给儿子，嘴角的笑容无法收拢。
肖沉接过杯子，他是真的渴了，仰头咕咚咕咚喝到了杯底，抬手一抹嘴，给了他妈一个拥抱：“飞回来的。”
徐清丽幸福地被早就比她高出许多的儿子圈在怀里：“哦，累坏了吧？”

中午，肖沉跟他弟面对面坐在桌子边吃饭，徐清丽特意多做了好几个菜，担心肖沉的胃，大半的菜都是不辣的。
她两个儿子，一个胃不好，一沾辣就胃疼，另一个无辣不欢，这是徐清丽最无奈最头疼且向闺蜜吐槽了无数遍的事情。
其实此刻肖沉一点胃口都没有。他胃很疼，飞机餐实在是难吃，他空着肚子直到现在，胃里早已绞成一团。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在于他这几天都过得相当应付凑活不规律，因而比先前更容易胃不舒服。纵然一桌的菜都是徐清丽辛辛苦苦满含着期待做的，他看着只能感受到胃里的绞痛越来越剧烈。
肖乐是真的能吃，肖沉硬着头皮刚扒了一点饭，小朋友的半碗已经下去了，边吃边抬头看着他哥：“哥，明天你有事没得？带我出去耍好嘛？”
肖沉咽下一口饭，默默忍受胃里的绞痛：“期末考好多？”
“进步了嗦，上次总分193，排三十二，这次总分194呢……”
肖沉瞥他一眼：“那排名呢？”
肖乐弱弱道：“三十六……”
“……”
肖沉气笑了，这小孩怎么这么实在，他随便扯一句谎，自己都听不出来啊。
徐清丽从卧室里走出来：“刚给你爸发了消息，告诉他你回来了。真是的，五天没回家了，他干脆把家庭住址填医院得了……肖沉，怎么不吃啊？妈做了好多你爱吃的。”
“啊，”肖沉已经习惯了他妈抱怨他爸，此刻内心毫无波澜，“妈，我胃有点不舒服。”
他这话实在是说轻了，几乎每吞咽下一口饭，食物进到胃里，便会引来一阵摩挲的火辣辣的疼，与他胃里的绞痛混在一起，让人根本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花点力气忍受才勉强支撑得下去，而不表现出什么异样。
徐清丽一听，“啧”了一声：“你这孩子肯定是在外面没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胃本来就不好，再不好好对它，它能好好对你？”
肖沉脸色有些发白，但比起在学校时的胃痛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单从脸色看没那么吓人：“妈你别乱猜。”
徐清丽无奈地瞥他一眼：“你在那边去医院检查了没？”
肖沉微微低下头，露出眉目清秀的轮廓。他忽地想起一个距现在不远也不近的日子里，傅骁书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
“医生必须看，检查也必须做。尽早去医院，直接去做个胃镜也行，我帮你联系一个学医技的师姐。”
尽管后来一直没去，傅骁书再找他的时候，他以临时有事为由推脱了。但这句话还是深深埋在他心里，根植于血肉之中，成为他们相处过的日子里的一抹色彩。
其实做不做胃镜都一样，自己的身体自己再清楚不过了。管子深入进去，看到的无非是分布在胃壁上的溃疡，平时位于身体内部难以见到的东西直白地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然后医生感慨两句：“年轻人胃怎么这么差？！”最后给他开些药，叮嘱他按时吃，好好养胃、合理饮食。但整个过程会很痛苦，肖沉并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谁会想着去找罪受呢？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用力眨了下眼睛，把窜到眼眶的酸涩硬生生憋回心里，抬起头来冲徐清丽笑笑：“没。”
“啧啧，自己身体你不当回事谁当回事？正好也回来了，明天去医院找你爸，让他带你好好检查，顺便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家。”
徐清丽说完，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边刚想吃进去，又转头叨叨她的另一个儿子：“肖乐，你是该跟你哥好好学习，唯独这点不能学，听到没得？”
肖乐吭哧吭哧往嘴里塞着鸡腿肉，口齿含混不清道：“听到了，妈！”
肖沉心里叹息一声，又听他妈说：“很疼吗？疼就别先吃了，饿了妈再给你热热。”
徐清丽目光望着他，眼神里含着担忧。有那么一瞬间，肖沉想笑，大抵是这眼神恰巧触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整个人都好像被包裹在暖阳里。
于是他笑笑：“没事妈，我再吃点就饱了。”
三个人围坐在桌边吃起饭来。

勉强吃完，肖沉回房间关上了门。
一脱离徐清丽和肖乐的视线，他就弯下了腰，手指屈起抵在肋骨下方胃的位置，痛得闭起了眼。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房间里极其安静。保持了这个动作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吸了口凉气，嘴里发出极轻的“嘶”的一声，弯着腰走到桌边，从自己行李箱里翻出胃药，抠了三颗放进了嘴里。又一下歪倒在床边，趴到了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横在上腹与床单之间的空隙里，能清晰地感受到腕骨的突起，略略有些硌，但能稍微减轻一些胃里的绞痛。
肖沉轻轻闭起眼，鼻尖萦绕着床单上淡淡的洗衣粉的香气。应当是徐清丽提早换洗好了床单，只等着他放假回家的那一天。
骄阳的光透过玻璃，光斑映射在墙面、地板，以及柔软的床上。肖沉头发上光影流动，漆黑的发色呈现出一种浅淡的灰，周身仿若镀了一层金粉，露出的后脖颈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白皙得让人有种透明的错觉，仿佛能透过皮肤一眼看到里面的骨骼和血管。
忙忙碌碌一上午，这时也已疲倦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犯困，他竟模糊地感觉到胃里的绞痛减轻了一点。
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不出意外地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他与傅骁书在公安局的那一晚……

第三十三章
爱发电已更
2800+

来了来了，更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
“肖沉很好，但是你应该知道许子烨是谁。”
随着这句话的尾音缓缓落下，警局大厅的灯光骤然熄灭，连同身后路灯的光，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不知是周围的事物隐匿在了无边的黑暗中，还是早已消失不见，转瞬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他与傅骁书两个人，余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将两人包裹在一个空洞却又看似密闭的空间中。
黑暗的尽头晕着朦胧的雾气，也像是无法透进的光亮，只留一层缥缈的白。
明明没有光亮，可肖沉还是清楚地看到，傅骁书的脸逐渐写满了失望与难以置信。他用一种让人心痛的眼神看着自己，渐渐地，那眼神转变成了嫌弃与厌恶。
傅骁书没有再看他一眼：“肖沉，你真恶心。”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肖沉想要解释，他急切地张着嘴，声音却都哽在了喉咙口，无论怎样也发不出声音。他眼睛望着傅骁书，眼角流出泪来，顺着下颌滑下，一滴一滴滴落在脚下的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他想拉住傅骁书的手，迫使他停下来，转头看他一眼，伸手却只探入了虚空。他眼睁睁看着傅骁书转身，决绝地迈步离去，越来越远，直至身影融入黑暗，再也辨不清他身形的轮廓，也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偌大的黑暗中只剩他一个人，试图留住些什么，可早已不再存在傅骁书的气息、他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眼泪争先恐后地迸出眼眶，脚下的黑暗突然裂了一道缝，裂隙猛然张开了大口，肖沉直直向着无边的深渊坠去。
下坠。
直至痛苦被吞没，一切不复存在。
肖沉从黄昏的暮光中醒来，泪水沾湿了脸下方的一小片床单。
他还保持着睡着前的姿势没有动，慢慢将手抽出，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包裹在落日的余晖中，轻轻阖着眼睛，安静得仿若一幅画。
眼睫还都湿润着，梦里那种极度悲伤的情绪紧紧萦绕在心头，依旧挥之不去，让他每呼吸一下心里就溢满了酸涩。连续几分钟里，他整个人都陷入在那样的情绪之中，恍恍惚惚，似乎暂时与世界脱离。
同时，他还意识到这一幕将会成为他的噩梦，继续出现在他往后的每一个难眠的夜晚，折磨着他。
“肖沉，你真恶心。”
那天，傅骁书也说了这样的话。
在简遥抛下那句话离开之后，空荡的大院里就只剩下他与傅骁书两个人。
傅骁书眼睛紧紧盯着他，眼里的情绪看得他胆战心惊。
肖沉眼中原本的平静不复存在，手已经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他别开视线，不敢去看傅骁书的脸，发出声音时声线已颤抖得不成样子：“……抱歉，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是带着目的看到你身边的，因为你像他。”
傅骁书的脸上出现了与梦里同样的表情，他用嫌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肖沉的眼睛，缓缓地说出了那句肖沉一辈子难忘的话。
六个字，像六把尖刀，狠狠划过他的心脏，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早已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想解释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从头贯彻到全身上下的只有深深的痛苦与无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骁书离开。他像梦里那样，决绝没有回头。

好几个星期过去，再深的伤口也多少会自愈一部分的。尤其是经历了内心的极度痛苦之后，对于现在的肖沉而言，这件事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一件事，比起刚经历时的痛彻心扉，现在更多的则是淡然。
哭还是会哭，但也只在梦里。醒着时不会再控制不住地眼泪就流下来了。

“跟你爸说好了，让你直接去住院部找他。必须得去啊，拿着检查报告单才能进家门，听到没得？”徐清丽收拾着桌上的早餐，抬头叮嘱肖沉，肖乐坐在桌对面欢快地啃着半段玉米。
早上七点半的时间，肖沉就被他妈催着往医院赶，门诊八点半才上班，他这个点儿去，排队是肯定不用了。明明昨天才刚到家，之前也没有商量过要去做胃部的检查，今天就已经预约好了，符合他妈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但肖沉还是忍不住感慨，这进度着实有点快。
他空腹没吃早餐，一路上也没感觉到饿。出了地铁站，步行穿过一条不太繁华的商业街跨过一道低矮的铁门，拐进另一条长长的街。这条路直通医院，此刻路上正有人陪同穿病服的家属散着步，也有赶去上班的医生护士骑车经过，街两旁是一幢幢低矮的楼房。这是医院的家属楼，外形已经很旧了，爬山虎爬满半面墙，基础设施相比于外面的住宅区也已不再完善。
他小学之前的时光都是在这儿度过的，那时候一家三口都住在医院分配的这栋楼里，上了小学之后家里就在外面买了房子，再也没搬回来过。那时候他还是穿开裆裤拿着小水枪跟邻居小男孩对着滋的年纪，能记住的东西不多，因而完整的记忆已保留的不太多了，但零碎的画面却不少，在他长大的过程中逐渐沉淀为童年的回忆，美好而又纯真。
只有他爸图方便，为了少花时间在上班的路上，经常住在家属楼里。这样确实省事，第二天匆忙一收拾，不用赶车，单靠两条腿就直接过去了，还花不了几分钟。
肖沉在住院部找到肖怀远的时候刚好八点半，他爸刚带着一众医生实习生查完房，正被走廊上路过的家属拦下来咨询问题。
他就站在办公室门边等着，对面窗子透过来的光洒在眼睛里，眸子被映出极浅的颜色，光影流动，清澈而纯净。
肖怀远忙完了病人家属，一转头就看到了他，连忙迈着大步走过来：“听你妈说你刚回家就胃疼？”
肖沉跟着肖怀远往办公室里进：“爸，几天没回家了？我妈说她想你了。”
听到这话的肖怀远老脸一红，却又努力作出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因而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怪异：“知道了，有空就回去。”
办公室里的另一个医生正在吃盒饭，见到肖沉立即摘下眼镜仔细看：“嚯，这是你大儿子？好乖哦，在哪儿上学嗦？特意来医院看你老汉？嚯老肖，你也真是，儿子回来了都不急着回家见一哈。”
“不是，他来找我看病，这不正准备去挂号呢。”
肖沉对眼前这位跟他爸年纪相当的叔叔还有印象，嘿嘿笑了声：“陈伯伯好。”
“哦豁，这孩子还记得我嘛，哈哈哈哈……”
八点半的时间，门诊楼走廊里已排了不少患者。肖沉跟着肖怀远七拐八拐，一路上他爸不停地跟人点头致意。
“疼得频繁吗？”
肖沉正闷头走着，听见他爸的声音还以为又在跟哪个同事打招呼，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跟自己说话。两个人在自动挂号机前停了下来，肖怀远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触碰着。
肖沉稍微隐瞒了些：“嗯……还行吧。”
“哦，”肖怀远稍稍弯腰取下挂号单，回头塞到肖沉怀里，“你去排队就行了，我回科室有点事。”
“……”
他爸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精神实在是难得，肖沉觉得自己工作五十年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他排在6号，几乎没等多久，排在他前面的那一位就出来了。他敲敲门走进去，转身轻轻关上门，医生正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盯着他看。
交代情况时，肖沉没有隐瞒，一五一十把自己情况说了，具体到了痛的频率、持续的时长、怎么个疼法。说完，他稍微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已经把能准确描述的都表达了，不能准确描述的也给医生描绘了个大概。
医生不断地敲病历，键盘发出“哒哒”的声响。
果不其然，医生写完病历，指指一旁的床：“先做个触诊。然后给你开了个胃镜的单子，再去做个碳14呼气试验，你这情况看着有点严重啊，都影响到正常生活了。”
十分钟后，肖沉躺在了胃镜室的床上。
几个看着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实习生围在床边，两个在操作，剩下的几个围着观摩，其中一个正慢慢拿着管子往他喉咙里进。尽管来的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管子进了身体内部还是略微有些紧张，肖沉闷哼了一声，尽力稳住呼吸，把心态放平，手在身侧已经悄悄地握成了拳。
他没忍住干呕了几下，竭力忍下，仍止不住生理上的干呕。
“兄弟！咽一下，来——”
“等等等！还行吗？”
肖沉难受地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吐着气，抬手示意自己没事，请继续。手重新落回床上的时候，紧紧地攥住了衣角的布料。
管子缓缓深入到胃里，一旁的屏幕上显示出红白相间的胃壁。
“哦哟，好多溃疡哦。”他听到一个实习生惊叹了一声。
“兄弟，你是不是每次吃饭都胃疼啊？”
有人这样问他。肖沉胃里突然变得很难受，牵扯的疼痛感，他有些受不住，心里祈祷着检查赶快结束。
终于，有人告诉他可以下来了，肖沉从床上坐起来，手指捂在肋骨下方，脸有些发白。胃是真的很疼，喉咙也有异物感，闷闷地极其不舒服。
医生边收拾器械便看他一眼：“胃镜后胃疼，正常现象。”
“嗯，谢谢。”话音一落下，肖沉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
那医生又补充道：“喉咙有异物感，嗓子哑，也是正常现象。”

不管最后的检查结果如何，胃镜总算是做过了。
只是以前肖沉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被傅骁书拉去做了胃镜，他在检查室里难受紧张的时候，傅骁书也一定会在外面陪同着。
现在想来这想法真是理想得有些幼稚，明明这么多意外的变故、其他的情况，哪怕事情只是按照原本的顺序自然而然地发展，这事情都显得不太贴切实际。
现在，只剩下他的一句：“肖沉，你真恶心。”

然后第三十四章
爱发电已经更了
4000+
两个人见面了吼吼

496楼被吞了诶，等等吧，看看可不可以，不可以的话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