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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森林】口是心非(师生)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一庭春雨,满架秋风。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百度说,吐出来是不可能吐出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吐出来的。
所以在这里存个档,不要再问我要文档了,我真的不想给,我其实也真的不想重发,但……
我情愿您在这里偷偷看了不要告诉我,就不要再逼我直面这场残酷的坠机事故了……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2013-08-30 第一章节 夏末


【1】
我忐忑不安地靠在檀木书桌前,翻阅着随手从书架上拿的一本异闻录,实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中战兢有如鼓敲。

此次游将军出征前,特地把我叫到书房,说是给我寻了个先生,耳提面命地让我收收心,好好地跟着先生念书。这话我听了不止五次十次,这次依旧是笑嘻嘻地敷衍着,心里想着的却是不日前又被我气跑的一个私塾先生不断抖动的山羊胡子。
只是令我觉得分外奇怪的是,这次爹爹并没有再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我的心不在焉,我反是隐约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三分同情。

次日,我在日上三竿时起了床,慢腾腾地移到厅里用早午膳。用了没两三口,管家终于告诉我夫子是谁。听得那名字,我一口粥喷了满桌,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暴跳如雷气势汹汹地冲进卧房找爹爹算账的时候,只看见一张孤零零的纸躺在地上,上书两个恣意轻狂的挥墨大字:保重。
我不敢置信地瞪了爹爹赏我的粗虬劲削的墨宝好久,才在管家赔笑的一张脸下没从府里跑了去。

这两年,我游斐坏事做尽,东街上去拆大学士的匾额,西街上装了混混和官兵打得鼻青脸肿,早在京城落下了一个“恶童”的名声,左右游将军没空管我,我便气跑了一个又一个欲纠我品行的夫子,从此乐得清净。游将军为了这事没少烦恼,我便咬着甜糕乐呵呵地看着这位十分宠爱儿子的慈父伤脑筋,祸是照闯不误。

只是我万万不曾到,游将军最终会毫不顾忌地请来这个人……
心中烦闷,我便一把摔了书,坐在地上生起闷气来。



“游斐?”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语音温和,却惊得我一下子汗湿里衣。
国师商予今。
我僵硬着坐在地上慢慢别过头去看向来人,动作之滞涩,似乎都能听见脖颈之处传来的“咔咔”响声。

来人一身素宣缂丝轻袍,精细的绣工在袍上织出淡远的云纹,腰间的一组佩玉用五色丝线穿了挂在腰间,除此之外再无一点装饰。然而有风拂过,袍上轻云竟似要缓缓溢出,流向青空中去。
我慢慢抬头,正对上商予今笑意淡含的眼睛,意味不明。

当朝帝师,为人心机深沉莫测,弱冠之年即为太子太傅,位高权重,胸中凌云丘壑由此可窥一斑。
爹爹为什么会请到他?将军与国师的关系素来不咸不淡,本是需得避嫌才好,而今却请到国师来做我的夫子……我越想越觉得心中发冷。

商予今站在我面前,一双墨瞳深如渊岳,好似我心中所想皆无法遁形。见我躲闪他的目光,他笑意更深,施施然伸手来拉我:“怎么,这便行拜师礼了?”
我脑子里转着千万种念头,仍是装得天真活泼牵住他的手:“我刚才站累了,就想坐坐,让夫子看笑话了。”

“将军前日造访寒舍,说你游斐小小年纪顽劣不堪,”商予今目光在桌前的椅子上流连一遭,特意在“顽劣”二字上微微咬重了语调,似笑非笑,“定要商某做你夫子,我便应了今日来看看,本以为约好了的这个时辰,是肯定找不到你的。”
我笑得一脸傻气:“冤枉!我才不敢……要让爹爹知道了我怠慢夫子,我一准得挨打了。”

商予今看着我的目光越发难懂,我颇有些惴惴地看着他拾起了刚才被我摔在地上的书,听得他似是随口问:“《异闻录》?你对志怪小说感兴趣?”
“啊?我还看不懂呢……只是装装样子。”我继续装着傻,实则我也并非大字不识。听说书先生说书一年,白天捉猫逗狗,晚上便一人悄悄挑了灯火在书房找山野小说看,怕自己真落后别的开蒙的孩子,故基本的认读肯定没有问题。四书五经也略略看了些,只是不曾用心,觉得没有闲书来的有趣,只是这些,我是断断不会向他人提起的。

没听到商予今接下来的话,一抬头,却看见他在书柜上似是随手挑出了几本书,正翻看我折了角的地方:“小说平日里当消遣是不错,只是你这个年纪,读多了弊大于利。”
他粗粗翻完,转头看了一眼杵在原地已然石化的我,手中书册轻轻拍在我头上,笑意微微:“既是夫子,进士之道权术机辩当倾囊相授,琴棋书画虽说不能算是顶尖,但授予你也是没什么坏处,商某既为人之师,你又是个主意大的,不妨告诉我,你想学些什么?”
这便自己先称呼上了……我心中一阵一阵发慌,可硬了头皮还得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干笑了一声,连自己都觉得面上的表情冒着热气腾腾的傻气:“我什么都没兴趣,就想玩儿,夫子就教我怎么玩吧!”

商予今依然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着样子,也只是略沉吟了会,似乎不管我说出多惊天动地地话来都不会惊讶。那淡如远山的温润眸子敛下了所有思绪,如月下幽幽深井。

这人——在朝堂上,恐怕也是这样一幅心机深重的样子吧!我暗自啐了一口,见面不过两三刻,差点把我虚虚实实地都剥出来,更别说我还想从他嘴里套话,怕是话术,他也早历练得炉火纯青无人能出其右了。
我见他沉默,便力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天真活泼,差点扑到他怀里去嚎上三声:“我就是喜欢玩嘛!什么国事天下事,有爹爹和国师就行啦,我吃我的玩我的,什么都不想学,就图个自在。”
“话是不错,可惜撒了谎,”商予今下了结论,看着我又急又气的神态,才不急不缓开口道,“游斐,给你提个醒,往后做我的学生,在我面前虚虚实实谎话连篇,可是要挨罚的。”

我避不开他锋芒暗藏的眼睛,只觉得背后慢慢沁出汗意,气势很足地反驳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好在商予今似是随口一说,转身在书柜上抽出几本居于高阁的书来放在我面前。我随手翻了,发现这居然是几本记叙吴江风土人情的,不觉讶异:“给我这个做什么?”
“吴江连年水患,你说你不想学策论机辩,便是多关心关心百姓也是好的。”商予今说得理所当然,手翻了几页纸,指着几行字,“这里到这里,背下来。”

我一愣,委屈道:“我不认识这么多字……”
“噢?”商予今侧首看我,并未反驳,只是微眯了眼,“那为师便教你。”
我迎着他温和的目光越发如坐针毡,怎知他说教就真教,一段一段拆解了看,我夜里本就睡不好,此时更是瞌睡,看着那一段一段熟悉无比的文字眼皮一个劲地打架。

“听懂了?”看着我提不起精神明显敷衍的脸,商予今不愠不怒,只平平淡淡地问。
“啊?”我醒了醒神,一团孩气地摆着无辜。

“嗯。”商予今站起身,开口道,“收拾你的东西,去国师府。”
“……”我惊了一惊,“为什么?”

“将军说,若我收下你,便拘了你去我那住,直到他回来,”商予今站起身微笑,“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张管家。”

我一股子热血涌到头顶,在心里把老爹踢了几千万遍,立觉人生黑暗无边,未来一片黯淡。
“书就不带了,在路上我相信你足以把它背下来,这几本书的其余部分,想必你也是知道一二的吧?”商予今淡声说完,也不再听我的回答,先一步走出去书斋,轻袍衣袂翻飞,端的是一个风姿都雅。

而至于我这个灰头土脸、一脸丧气的小孩子,僵硬地在书桌前坐了半晌,把头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脏兮兮的衣襟里,考虑的是从府里偷跑投靠临街阿花的可能性。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哇前排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NO.2
这篇是修文后重发吗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2】

国师府。
想到刚才我企图背了包从后门跑路,却一头撞上轿夫,我就羞愤欲狂。

门口停了几辆轿子,想是有人来访。商予今下了轿,转身来拉我:“你先去书房等着,我过会过来。”
“凭什么?”我生硬地撞出一句话来。
可商予今已经放开我走进府邸,似是没听到我突兀的质问。

我气结,国师府很大,却似乎没几个侍奉的仆从,我兜兜转转了半天,最后还只能一脸便秘地拉了管事的询问书房在哪。脚上踩了一脚泥,我毫不避讳地踏进书斋,客气热心地送上了几个湿滑的鞋印。
书斋出人意外地干净简洁,并无我预想之中千金难买的名人字画,却在案头挂了一幅字,上书“流觞曲水”,笔锋清遒,正是商予今的字。

我不由得轻“噫”出声,我原以为这样的人,案头必是“忠君报国”之类的口号,再不济也得是“天道酬勤”,有趣,真是有趣。
案头上供着一捧雪白的香花,檀木窗外,青翠萧疏的竹子,投下点点的斑驳光影。

恐怕不挂一副他人字画,也是这人清傲到极致的表现。

我不由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来,坐在桌前研了墨,在宣纸上专心致志地涂鸦起乌龟来。涂着涂着倒也觉得真困了,于是顺其自然地睡了过去。

额上传来一阵疼痛,我醒过来,天色已是黄昏,商予今微笑着站定在我面前抽了我的涂鸦看,神色不显:“游斐?”
“夫子……”我睡眼朦胧,实则心中忐忑。
商予今把我那些涂鸦收起来放在旁边,轻笑了一声,眸光看向我:“我看你是太闲了,今天的书背会了吗?背来听听吧,记住,错一字,罚写字十张。”

我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果断地往椅背上一瘫:“我不会背。”
“嗯?”商予今的手轻轻扣了扣桌子,反问道,“不会?”
“不会不会不会!”我叫嚷起来,大力地把桌上的那一堆纸扫到地上去,“我说了我不想学!你大可去跟我爹爹说!爹爹从来没有逼过我念书,你凭什么!”

商予今看着我摇了摇头,脸上仍是一副温和模样:“今天可是你先叫我一声夫子。”
“我后悔了不行吗?!我还叫过更多人夫子,他们最后还不都跑了!”我气呼呼地瞪着他,想捕捉到他一丁点的情绪裂痕,却无果,心中越发烦躁起来。

商予今不置可否,低头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咧着嘴哈哈大笑的乌龟兄弟们:“我亦如那些书生?”
若有若无的压力似丝弦缠绕过来,我强自问道:“什……”
未说完的字一下子被吞到了肚子里,快得差点让我咬掉了舌头。我看见商予今修长的手从我面前越过,自桌前取了一把戒尺来不轻不重地扣在我面前。我大惊抬头时,正巧落在商予今似笑非笑的墨色眼睛里,他笑意仍是隐隐。

先前的夫子不敢动我,自是忌惮我是将门之子,而这个身份对于商予今而言,当真没有什么是他动不得的。我一缩,心头立刻搅成一团乱麻:“你就是这么教当时的皇子的吗?”
“太子幼时多顽劣,至总角之年性情变得深沉老练,自然不用商某多操心。”
意为同为总角之年,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拐弯抹角的狐狸!

商予今微眯了眼,语气轻缓得似在跟我讨论门下花落:“游斐,伸手。”
我头皮一麻,我自小以来基本没挨过打,其一我没上过私塾,其二游将军亦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教训我——一般都雷声大雨点小地喝斥几句,然后在我措手不及之时装模作样地按倒了拍几巴掌,手高高地抬起虚虚地落下,打死我也不信当朝大将军只有这个力道。
难怪坊间传言说大将军宠儿子可是出名的,宠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混世小魔王来,东街西邻偏偏是一句怨声也不敢出,出了气的第二天总得遭殃。

——可我确是无辜的很,明明是街头那几个混混干的好事儿,可我平日恶名在外,阿猫阿狗惹了祸都能往我身上栽。

商予今低低地咳了一声,我这才发觉我盯着他出了神,那双温润漆黑的眼睛里笑意多得就快要满出来,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看着我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样也能走神?”
我话到嘴边已软了三分力气,“想到一些别的事情……”

“嗯,”商予今并没追问下去,只是悠然地拿起桌上的戒尺点点我,“手。”
这人怎么偏生这么不依不饶!我心头一瞬间烧上大火:“不,我不想听你的话,国师麻烦您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我冷冷地说完,站起身绕过他就想往外走,商予今也并没阻拦,只是在我的步子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轻声:“三儿。”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个黑影直直地冲我掠过来,揪住了我的领子恶狠狠地往里一摔!
我坐在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半晌睁开眼才发现面前已经站了一个面无表情个子矮小的少年,他恭敬地向商予今低了低头,退到了门边去。

疼疼疼……屁股被摔成了八瓣……我龇牙咧嘴地想起身,却没能成功。

商予今迈了几步走到我面前来,眼里犹自带着笑,伸手给我:“我不会跑,你亦跑不了,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游斐。”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3】
我盯了表情和煦的他看了一会,愤恨地拍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来。商予今完全不以为意,兀自开口道:“你在踏入这个书斋时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那时候,你在想些什么?”
我竟未曾想到,我的一举一动,都似在他眼皮底下。
我头疼起来,冷声“哼”了一声把头别过去,兀自盯着书桌前那蓬松雪白的香花出神。

“市井传言你不学无术,是个粗鄙恶童,可今天商某的眼睛看到的,却是和这传言相去甚远。”商予今漫不经心地走到书柜前,“目不识丁?可我看见柜中大多书已有了反复翻阅的痕迹,我适才讲的那篇文章,你分明也是读过的,然而却宁可吃苦头也要欺瞒于我,这是为何?”
我其实也自知瞒不了他,但他竟这样坦然说出来,我反倒是始料未及,却仍是不想这么快就缴械:“没有,我没有欺你。”

行而踌躇,处处留心已成我的天性。陈王府灭门惨案,我并不想再看一次,然后再接连几年的噩梦。

商予今似真非真地应了一声:“既是如此,夫子体罚完不成课业的学生,小公子又有何话说?”
“无话……”我心头凄然,想我就算用劲百般解数,怎么也逃不了这一顿手板,“可说。”

商予今如画的眉眼笑起来,活像一只狐狸,而我羞愤欲死,都觉得眼前在腾腾地冒烟。
靠的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桉叶薄荷香,此刻却没有半点安神的作用。商予今手持了戒尺,依然是那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一副低沉而轻缓的好嗓子恶劣地催促着我:“游斐?”

呵呵呵,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有烈士断腕的觉悟伸手闭眼睛,面上不用看都是一副“小爷不怕你”的表情。商予今倒是并未被我的挑衅激怒,反倒是心情愉悦的样子,带着凉意的戒尺抵上我的手心,我瑟缩了一下刚想躲,就被他的手捉住了。

这个肢体接触可要比戒尺来得让人陌生而恐惧,他的手出人意料地暖,我不知所措地睁开眼睛,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扣在我的指关节上,再抬头时,却发现商予今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不由恼怒:“要打便打!老是看着我做什么!”

好看的眸子弯了弯,他吐出来的话倒像是叹息:“你啊……”
我尚且愣怔在他不合时宜的语气里,戒尺就已经重重地砸在了手心里,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刻骨疼痛,随后才看见一道白色的板印慢慢凸现出红来,随后感觉手都有些麻木了。纵然我咬了牙,看见商予今手里拿着的紫檀木板仍是害怕起来,手还被他死死地扣住了,鼻子开始泛酸,但好歹我还知道脸面二字怎么写,闭了闭眼以后更凶狠地看着他。商予今又把戒尺抵在我手心上,低头看我:“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
他奶奶的祖宗,你打人,还问老子怎么了?!

想是我的眼神谴责不忿的意味太明显,商予今邪恶的笑容里甚至带上了点挪揄,并不理会我。
“啪!啪!啪!”然而打下来的力道却是一分未减,我嘶了一声,最后还是咬着牙吞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三道板印肿起来,一片火烧火燎的疼。手在挣扎的时候却被他狠心地捏得发疼,躲都没处躲。
我现在才发现我到底承受能力没那么好,平日里在围墙上摔个头破血流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却在敌人的手里无端委屈起来。

爹爹都从没这么打过我!更何况还这么疼……
也许商予今是听到了我的吸气,但这个**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抓紧了我的指尖就是狠狠十尺毫不间断的落下!这十下戒尺真正把我的眼泪给逼了出来,痛得跳脚,竟一时失态地用左手去抓商予今的衣袖,整个情绪也奔溃了,委屈得放声大哭:“呜啊啊……**!”

眼前一切都看不清了,右手手心处像是泼了辣油,已经肿了起来,不碰也是一阵阵发麻的疼。我自知这次丢脸丢得太大,破罐破摔摔成了瓷儿,又羞又怒地甩开他蹲下身子,不断地噎气抽气,像是要把自己的怨气通通哭出去,更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生吞入腹,踩个稀巴烂。
然而看我蹲在地上哭,商予今都不见得有什么动静,直到我的嚎啕终于变得有气无力,才听到他低沉的、泛着冷意的声音:“哭够了就起来。”

我大张着嘴的一个“啊——”声卡在喉咙里,猛地一下像是被这句话打了一拳,表情肯定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商予今俯下身看我,墨色瞳孔里如深山远黛,一丝波动也无。他带着暖意的手并没有擦掉我脸上还挂着的要落不落的泪珠,而是拉起刚才被打的右手。红肿的手平摊在他的面前格外丢人,他的指尖碰了碰肿起来的伤,平静道:“天色不早了,早点沐浴休息,我过会让管家带你去客房,今天就先这样吧。”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吩咐完,直起身,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走出了书斋。步态潇洒从容,挺拔的背影在转角处一闪就没了踪迹。
商予今!

我目瞪口呆地蹲在地上,感觉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4】

管家来时我已经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红肿的眼睛红肿的手,衣服破破烂烂,样子狼狈不堪。
国师府的管家看上去比将军府的要严肃多了,是个大概四十岁的大叔,来前被我揪住问了路,应该是叫陈伯……
陈走伯过来给我关了窗:“小公子,随老奴去客房吧。”

我从臂弯里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嗓子也哑了:“嗯。”
陈伯从袖子里拿出一管药膏放到桌上:“小公子……”
“商国师赏的?”我冷眼,不想碰它,“拿走。”

“不是,是老奴这里备下的,”陈伯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看到我听到这句话以后表情立刻难看了起来,才打了圆场,“这是皇上当年用过的,消肿化瘀很有效。”
这个管家也是个妙人,要不是他一直面瘫着,我一度怀疑他脸上一定是戴了副面具,要不怎么说这话时,天不怕地不怕,一点顾忌也没,似乎正是要说给我听了解闷。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冷笑一声,站起来抄起那管药膏丢到了角落里:“不用了,我乏了。”
陈伯的声音更加顺理成章地保持在了一根线上:“那小公子就早点歇下吧。”
呵呵,好,歇,这就歇。


晚膳是仆从单独送过来的,配菜里像是早就知道我的习惯,把姜蒜全部剔除了干净。清淡的小点饭菜,均精致得不像话,没吃到将军府里翠玉丫鬟的秀发,我倒还不习惯了起来。
沐浴更衣,被褥早早地换上了,窗前幽幽地燃着安神香,月色皎洁,我坐在窗前,只觉得身心俱疲,浑身酸痛,悲愤之情难以自制,眼皮却沉重得快要耷拉下来。

故意忽视的手心的痛这时一跳一跳地发热发疼,我抽了抽鼻子,很想回家,很想那没个腔调的爹爹。去南疆找他——哪怕会真的挑起老爹千年难得一遇的火,被绑起来暴打一顿,我倒也——还是算了。
我拖着步子坐到床上,秋夜的寒意无孔不入,我抱紧被子,冰凉的身体根本无法将被窝暖起来,身上唯一热的分明的地方只有右手,不断提醒着我如今正寄人篱下,连委屈也无地去说。
心头酸涩中,我竟也因太累,睡着了。

火!
熊熊大火!雕梁画栋在这火光中飞灰,隐隐听到的,是无数人凄厉的尖叫……
临死前的挣扎啊,奈何微茫如蝼蚁,梁柱倾垮,将几世基业深埋土下……

眼前倏然是陈王府五岁稚童拉着我的袖子咿咿呀呀喊“哥哥”的样子,倏然被火光狰狞地咬上,鲜嫩的肌肤在火中迅速凋谢枯萎……
转眼间又是爹爹一身冰冷甲胄,鲜血染艳了泥土地,锋利箭矢正中温暖的胸膛……

不!不要!
我用尽一身力气向他们跑去,却追不上,生命如渺小砂砾,顷刻间覆灭坍塌……
别丢下我……娘亲……

我用力抓住眼前那片小小的衣襟,尖声呼喊,一个一个沉重的音节如鲠在喉,像是浆了血腥之气在我的胸口发烫崩裂,我似听见不断地火声撩过炸起火花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命若蝼蚁,我无能为力。
我一下子从梦魇里惊醒过来坐起身,才发现我的心跳得快要炸开,手的确死死地拉住了一片衣角,面上全是冰凉的眼泪。

商予今在黑暗里轻轻擦过我狼狈肆虐的眼泪:“梦到了什么?哭成这样。”
他的声音浓俨如最深的夜色,却低醇如酒,似是这暗夜里唯一的安抚。

我愣愣地任他温暖的指腹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突然再也抑制不住,猛得一下抱住他,身体抖得如筛糠,哽咽之声全部呜咽在了喉咙里。商予今似是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顺势环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他身上的桉叶香淡淡地侵袭进我的鼻腔,于是我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奇怪的鼓励似的,哭得更大声,整个房间里都回荡满了我的抽噎。

然而商予今什么都没说,既没有想我推测的那样推开我,也没有像爹爹那样开始哄我,只是沉默地拥着我,安静地等我哭声渐弱、消失,这暗凉的秋夜里却只有他的身体是暖的。
商予今放开我,站起身来走到圆桌前点亮了一盏蜡烛,橘色的火焰跳跃了一下,他用手挡住了,回头看了看我,才微微笑着把手拿开:“别哭了,今天哭得还不够?”

他的发髻已然散开,漆黑的发随意地散落下来。灯光之下,衬得他的脸越发地清朗,温华如玉,然而落在我眼里却再不敢直视,口中干涩,手还微微发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刚才做了什么事。
商予今走过来在床榻边坐下,眉眼弯弯:“梦到什么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避而不答,偏过脸去,幸好光线昏暗,他该是看不清我脸上的尴尬与不安。

“三儿说你被梦魇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便只好来找我过来看看,”商予今随手拿衣袖擦了擦我脸上的水迹,“哭得可真凶,像个泪团子。”
这人!
我听得这话,气哼哼地瞪过去:“你叫三儿监视我?”
“三儿是这府里的护卫,听见有动静,看一眼罢了。”

商予今的眼睛似是吸收了一点盈盈亮光,折射出的深思我却不敢再看,只道:“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来都来了,”商予今微微摇摇头,似是有些责备的看着我,“我给你上药。”
我又差点炸了:“出去!”

商予今闻言笑笑,眼中却没笑意,伸手拉过我的手掌。我的力气竟不及他,想挣脱挣脱不成,就着光一看——呵!肿的跟馒头一样大。
两相惊讶间,商予今突然脱口而出:“果然像个团子。”

我瞪着他,喘了半天粗气,愣是一个字儿没吐出来,感觉心里郁结的那块内伤,更重了。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5】

清凉的药膏在我的手上晕开,商予今动作很轻,像哄孩子似的,处理得得心应手。
我突然间想起一个事来:“陈伯说,这药是皇上用过的?”
商予今涂药的手顿了顿,颇有些好笑地抬起头看向我:“是,又怎么了?”

我看着他的笑一时倒是目瞪口呆,组织了好久的句子,还是失败了:“皇上他……”
“有空操心别人,倒不如想想自己。”商予今打断我的话,语气平静,“今天的事,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商予今“嗯”了一声:“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便恼了:“连这个你都要管?我不过是做场噩梦而已,和你无关吧?夫子?”

商予今不置可否,既不回答,也不反驳,眼底似是一口深潭,又是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拧着眉抽回手,掀开薄被,走到床下去倒水喝。
商予今过了一会也站起身来,挑了挑灯花,把火光拨得再亮一点:“陈王府大火那晚,你在那里?”

我心里“咯噔”一声,据爹爹说,那日了解陈王府灭门内情的,均已被灭口抄家,牵连了多多少少几百口人命。我喝了一口凉水进肚:“没有。”
“游斐,”商予今沉默了一会,倏然叫我的名字,带着微微的叹息,“和你说话,真的很累,不肯说,又藏不住,是一定要让我逼迫于你吗?”

我微微苦涩:“游斐不过一个无知小儿,哪儿值得国师这般费心思。”
“将军千方百计找我来做你的夫子,走前嘱托我的只有一句话,”见我诧异地望向他,商予今重新回到床榻上坐着,语气终于显出不悦,“他想让我帮你解开这个结,让你重新做个孩子。”
“你在顾惮什么?既不肯随将军从军习武,又不肯好好地找老师习文认字,自作主张,任性妄为,莫非你会天真地认为,只要这样,你就能守得将军府一世安宁吧?权臣之间的争斗,是你仅仅做这些就能避免的吗?”

“你住嘴!”他的语气清淡,但我被戳到痛脚,蓦地摔了手里的茶壶,怒不可遏地冲上去揪住他的衣服,“你又懂什么!?”

商予今微微叹息,擒住我的手,极用力地把我的双手反剪在背后。我倏地失了重心,直直地向前倒去,他顺势一拉把我按在床铺之上,手按住我的腰部。我竟不知道他力气这么大,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却怎么挣扎也起不来,急得我破口大骂。
“啪啪啪啪啪!”我还没骂完一句,凌厉的巴掌就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身后,我头皮一麻,等我意识到他在打我哪儿的时候,羞愤地几乎想咬舌自尽。挣扎得越厉害,他打的就越重,薄薄的中衣根本阻隔不了肉体的疼痛,略略发闷的拍打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羞耻。

我差点疯了:“商予今!你有病!放开我!你听到了没,放开!”
他轻笑一声,微微抬手一下子就拉下了我的裤子。我挣扎着从他的钳制里起身,正要挥起一拳恶狠狠地向他打去,他却不闪不避,冷静地用了更大狠劲掐着我的腰把我拽下来。拳头倏地失了准头,整个人的重心一下子天翻地覆,等我转念过来时,已经脸朝下,下半身光溜溜地趴在了他的腿上。

不知名的恐惧顺着我的脊梁攀到我的头顶,只觉得一身寒毛都要炸出来了。商予今居然很悠哉地伸手把我堪堪触到地上的脚给拨到床上,想起起不来,我的声音都抖了:“喂,放我起来,让我起来好不好?有话好说……”

商予今不为所动:“游斐,为师的话你听不进去,我便只能用这种方式迫你。我为什么动手,以及我想让你明白什么,你最好趁着现在想一想。”

“什么狗屁……啊!”骤然落下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断了我要骂的话,噼噼啪啪的巴掌声和着疼痛裹挟下来,砸得我眼前阵阵发黑。
“啪啪啪啪啪啪!”巴掌落得又快又疾,我一开始尚且还在叫骂,慢慢的那一层又一层的疼痛叠加上去,揉成难以忍受的热烫。我感觉浑身上下好像只有一个屁股还在工作,尽忠职守地反应着该死的痛,皮肤变得越来越敏感,尽管他后来放慢了速度,“啪”的一声打下去,我都要浑身抽两抽,最后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我抽着鼻子拿手去拉他,去撞他,却没有换来任何哪怕停顿一秒的反应,我终于害怕地哭出声,不管不顾地拿手挡在身后,不让他再打下去,触手皮肤烫得惊人,肯定是肿了。商予今停了手,语气平平的,听不出情绪:“手拿开,否则十记戒尺。”
“呜啊啊啊啊!”我一听到这话,心凉了大半截,真的委屈了,眼泪跟水一样一团一团地往下涌,感觉嚎啕之声响彻了整个房间,像是恨不得能让国师府门口的门房听到。

商予今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声音倒是无奈了:“哭那么大声做什么,别哭了,不打你了。”
滚开!现在装什么好人!
我特别想狠狠地打他一拳,让他滚远点,可我还没力气起身,情况对我太不利,于是我只好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他终于感到丝毫内疚:“再哭为师都给你冲跑了。”

——还不是内疚!我原本已经弱下去的哭声再度嘹亮了起来,大有跟他再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商予今叹了叹气,声音清清润润,完全事不关己的一股仙人做态:“你要保持这个姿势我反正是没意见,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呜啊啊……我想爹……呃爹爹……”一天挨了两顿打,自我出生以来就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不由悲从中来。
商予今好笑地顺了顺我的头发:“好好好,你想爹爹,等你爹爹回来了向他去告我的状可好?”
“当然!让他打死你!混……”我一口咬定地斩钉截铁,傻不拉几地就又一头栽在了他挖的陷阱里,话还没说完,身后刚刚停下的巴掌又肆虐开来,屁股一定是冒烟了……

“啪啪啪啪啪!”他打得顺手,大手搭在我熟透了的屁股上,丢了一串巴掌以后才带着笑意开口,心平气和地问疼得一抽一抽的我,“让他打死我?嗯?”
“呜呜呜……不打死你……”我哭得气都喘不过来,要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不告状……呜啊啊啊啊……”

商予今好听而可恶的声音这才温柔下去,又顺手温柔地赏了“啪啪”两巴掌:“小游斐乖。

我趴在他的腿上哭得伤心,只觉得一片心肠,寸寸是灰。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6】
商予今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等我一边抽噎着一边从他身上爬起来提裤子时才站起来倒了杯水给我。我瞅着他伸到我面前的修长的手指气得牙痒痒,到底敌不住喉咙干渴,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气鼓鼓地又踹了鞋子爬上铺去,把被子一盖,证明我要睡觉了。

商予今声音里的笑意大概怎么藏也没藏住,坐到床头来轻轻拉了拉我的头发,可恶地来挑衅我:“要不要上药?”
“上、个、屁。”我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紧闭了眼睛都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索性睁了眼,带着火光杀过去,却压到了臀上的伤,咬牙切齿道:“皇上没治你抄家之罪,真是神奇。”

商予今笑笑:“你的脑袋瓜子怎么总能拐到那么远,嘴还没个遮拦。”
我却突然感了兴趣,连他坐在我身边的姿势有多随意亲密都没察觉:“你真敢打太子啊?”

商予今似是有点头疼地叹了口气,一记爆栗敲在我的头上:“皇上当年再怎么被我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却也知道为他好,如今这万里江山都是他的,国泰民安,省了我太多心思。”
我看着他笑意俨俨的脸,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似是想起什么,大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说话似真非真:“不过这话你以后要是看见了那位可千万别说,小心他真一恼怒,抄了将军府。”
啊?!
真要抄家,谢谢***,抄的也该是你国师府吧?

我听着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语塞得紧,对话的欲望一下子偃旗息鼓,猛得把眼睛一闭,被子拉过头顶,气得觉得哪哪儿都疼。
商予今却不让我睡了,执意要把被子扯下来,我不让,他就用了力扯,两个人处于拔河状态僵持着,半晌终于惹火了他,索性把我推着裹成个卷儿,隔着被子翻过去就是两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还叫嚣着疼痛的屁股上。

我霎时惨呼一声,直觉上就是一脚踹过去,被子却因为这个动作裹得更紧了,像是一个被裹住了的虾米,四肢都被固定着不能动,只有一个身子试图挣开被子在挣扎着,这时商予今清润的声音就飘飘悠悠地飘下来了:“好玩吗?”
我辛酸得满心满眼是泪,尝试了一会后放弃了抵抗:“你到底想干嘛!”

他却不说话,只顺手解救了我被被子愚蠢地困住的身子。我还想继续表达我的不满和愤怒,于是保持着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看着他,拳头捏得死紧,却也忘了再把我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具戴上。可商予今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轻巧道:“睡吧。”说完就准备起身。

又是这样!之前也是,这人到底什么心思!
一瞬间我就炸了,屁股疼也不管了,猛得直起身跳下床就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什么意思?!”
打也让你打了,再丢脸面的我也被逼着丢了,说话避重就轻,为何我一有点反应你就要走?!我明明没有做任何错事!

商予今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幽晦难明,声音还温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游斐,放手。”
“我不!为什么!”我失控地吼,“你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我已经答应让你做我夫子!你要是不想你可以直说,犯不着在这里故弄玄虚!”

我似是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桉叶味,骤然被刺得红了眼眶,心里从没有过的灰暗,像是将一颗真心眼巴巴地捧上去,却被他人践踏在地上的痛。
越想越难受,鼻子酸酸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看着那质料非常的衣袖在我手里变得皱巴巴的,沮丧得要命。

良久的沉默,沉默似是这夜里最适宜存在的东西,带着秋夜的丝丝凉意。
商予今却突然笑了,转过身来手搭住我的手,把它从衣袖上撤了下去:“游斐,将他人说的话,做的事,全部拒之千里,这种事,对你有益吗?”

他走近一步,看着骤然僵硬的我继续追问,语气悠然:“便只允许你拒人于千里,却无法忍受别人对你的冷淡?我不过走了两次,敷衍了你一次,你就忍不了了,如此任性恣意,可也知道你身边人忍了你多久?”
我目瞪口呆地被迫看着他笑意淡含的眼睛,只知道,我似乎又傻不拉几地掉进了他挖好的陷阱里,这次是真的如泰山压顶,不可翻身。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7】

我想后退,但后退就是床,所以动弹不得,竟紧张得生出一点汗意。商予今问了两句以后也不再说话,只是看我赤着脚不悦地皱了皱眉,我吐出一口气,顺着他的意思坐到床上。
但这样一来,我坐他站,原本就有的压力更加沉滞,不由让我暗叹起我刚才为什么要去拉他这件事来。

……
尤其是刚才被打的地方还疼着,情况真真是窘然。

我丝毫不怀疑事情落到这一步,我若是仍是顾左右而言他,商予今这厮保准能把我按倒了再揍我一顿。
于是我只能受着一肚子委屈开口:“夫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商予今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声音里再无笑意:“用别的方式,有效吗?。”
“原来如此,”我低下头,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脚趾,“夫子原是把我当做敌人吗?”
他的语气更凛冽了:“游斐,自始至终被当做敌人的,不应该是我吗?”

我哑口无言。

商予今微微俯身牵起我的右手,刚才涂抹的药膏在手上留下了淡淡的草药气息,红肿也已经看不大出了:“目睹陈王府大火,你怕落得如陈王世子一样的下场,就装疯卖傻虚以委蛇整整三年,可也知道你这三年的努力是场自以为是的无用功?”
我心绪复杂难明,刚想开口,却又被他打断:“坊间传言宰相和将军是死对头,却不知宰相那老头子,私下最喜欢在我面前夸将军是个妙人,大智若愚,大辩不言,说为官数十载从不曾见有人在官场混的如鱼得水却偏偏自清自好,到头来还能够一展宏图,成就一番大业。近几年却老是唠叨将军之子如何糊涂愚蠢,生了颗七窍玲珑心,却偏偏看不清,顾虑太多,到头来就势必既伤自己又伤他人。我被他烦得双耳都快起了茧子,便是将军不请,我也必有兴趣来看看你这恶童,现在看来,玲珑心不见得,蠢倒是真蠢。”

我被他这一串指责辩得面红耳赤,面上过不去,问道:“这些话,为何爹爹从不跟我提起?”
“你爹爹?”商予今轻笑一声,“你爹爹一来心软,二来阴险,五年前你大病拖沓了有大半年,游将军爱子心切,自是不便再提。后来倒是也许想历练你,再加上南疆事也迟迟未了,等到发现势头不对,这一拖就拖了三年,再后来便是摆明了下套想让我自甘愿做你的夫子了,将军为人,真是恶比狼狈啊!”

我愣愣地看了他好看的脸半晌,心如刀割,积愤欲死。
还有什么比听到别人毫不留情地指责说你就是个**更让人尴尬的?偏偏这个指责,还讲究有理有据,振振有词,想让人反驳都没处使劲儿。

“这些话,”我勉强做到了心平气和,“夫子也可以在和我见面时就直接说,没必要到现在才想到折辱于我。”
商予今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了我半晌,突然间长叹一声,伸手按住了额角,颇为头疼的样子:“小游斐,看来为师说的话你是真的听不进去。看来你以后跟着我的日子,是要有苦头吃了。”

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腾“地站起来,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质问声变得有气无力:“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收我做你学生了?!”
商予今看我的眼神已然带着怜悯,转身欲灭蜡烛,似是已不屑再提点我任何一句。

这狐狸!
若是刚才这话摆到见面就说,我定然不信,依着我的性子我肯定会恼羞成怒,更别提心甘情愿做他的学生。现在这么一威慑,脸要丢的也丢光了,该暴露的也暴露了,也就没了后路,这人才是七窍玲珑心,简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我想了想,将喉头涌动的委屈咽了下去,絮絮道:“吴江水患,光一味加固河堤并无大用,下游疏浚河道才是要考虑之事,河道崎岖狭窄,一遇洪水必成洪灾,上游退耕还林,须要兼顾才能有奇效。”
商予今偏头看我,点点烛光落在他的眼眸里,泛着微亮的光:“嗯,可教。”
“只是这些事,夫子也早就筹备在做了吧?”我咬牙切齿笑得狰狞,“学生这些年荒废的东西,可还都指望着夫子了。”

“好说。”商予今闻言笑得清高,灭了蜡烛,“收了这么一个好学生,为师倒也是高兴的很。”
呵呵呵呵,两人皆笑,笑得心口不一,那叫一个瘴气漫天。


我打了一个大败仗,斗智斗勇折腾了半宿,现在满身透出乏来,连先前的梦魇也记不大清,咕哝着倒回了床上,摆明了是要送客。
商予今半晌才在黑暗里开口,声音温醇,语似调侃:“现在倒像个孩子。”

我裹了裹被子,好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些,似梦非梦间闻到那股令人心安的桉叶香草味,迷迷蒙蒙嘟囔:“好梦……”
“好梦。”


云崎六年,大将军平定南疆之乱,国师商予今收将军之子游斐为徒,吴江水患得到根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是谁的馊主意让我闭着眼睛重发的……
我建议要是还是把我戳瞎吧,不然我可以把重修变成重写……
(发不动了)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喜欢你的《小人儿》和《陌路之后》,坑我也喜欢!因为文笔太好!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无比赞同13楼的话,希望活久见…租客可以诈尸哈哈哈

楼主:非添  时间:2022-03-11 16:45:38
嗯 早啊~

楼主:非添

字数:180921

帖子分类:植物森林

发表时间:2018-02-03 05:40:00

更新时间:2022-03-11 16:45:38

评论数:26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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