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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景の短篇』剪不断 理还乱 (阿华x胡明)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但,他喜欢胡明,这恰是问题所在。

给李小妹剪层次时,阿华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胡明的确惹人喜欢,值得拥有幸福,他给不了的幸福。其中原因,他不愿细思量。抬头见天上悄悄集聚阴云,念起胡明大概又忘记带伞,然后,想起胡明的班次,现在,人应该还睡着。胡明其实早就醒了。听到阿华的关门声,他便醒了。只是不愿起床去面对昨夜的残局,尤其不愿面对阿华,亦或他们之间的算不上吻的吻。黑暗中,他努力回忆阿华的面庞,半长发,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白净得斯文极了,好像明星样的侧脸,是他记住的最后一张面孔, 却给闹钟鸣叫打得七零八落。十几年过去,他已不再天真,思及阿华从未和他提过女朋友,或初恋,甚至从未调侃过异性。他们在一起聊天,大多数时间是胡明在说,阿华除了偶尔插嘴,就是说些他理发店的经营,其余话题,一律关于他,关于他的推拿,他的同学,他的家庭…… 阿华似乎听位盲人唠叨黑么糊灯的日子竟觉得很满足,细想来,够奇怪的啦。不过,胡明一面往脑袋上涂洗发液,一面得出结论——结合昨晚的情况,一切都不奇怪了。

客厅里,胡爸爸的鼾声震耳欲聋,胡妈妈热了饭菜,和儿子一起在中午吃早饭。

“明明,你爸昨天喝多了,没影响你吧?”胡妈妈为他添饭,庆幸胡明看不见她红肿的眼睛。他爸爸已经忌酒多年,上次喝醉,还是七八年前胡明回家过年,拿着家里换房子所需的钱款。父子俩大年三十晚上喝着喝着,当父亲的酒喝多了。和昨晚一样,言语不清地找儿子理论,“当年…要听我的,你…读书,不去跳水,该多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结果,初一早上,胡明踏上回广州的火车。第二年,也没回家过年。

“没,我睡得熟。”胡明顶着黑眼圈“瞎说”。

“那就好,多亏了阿华,文文弱弱的力气还是有的。不然,你爸还不得把街坊四邻都吵醒,”故作轻松,说道,“大半夜的,影响多不好,过会儿,我得说说他!”

吃了口青菜,胡明放下碗,问:“妈,你觉得阿华怎么样?”

“蛮好的啊,小伙子品质好,长得也好,接人待物挺能替人考虑,只有头发太长。男孩子蓄那长头发,干什么?挺正经的人,留那发型不合适呀,自己还是理发师呢……”

阿华中午出门倒垃圾,雨滴落到发间,凉飕飕的,抬头看黑云密闭,大概他又得清闲几日,“坐享其成”啦。回到屋里,端着泡面,他们师徒四人开始商议要不要开启雨天打折活动。

“要我说,小雨四折,大雨六折,台风八折,准行!反正刮台风也不会有几个人专门为省几块钱冒生命危险过来理发吧?而且这叫‘灾难营销’,到网上炒作炒作,准红!”小侯积极献言进策,“再让咱师父拾掇拾掇,在门口一立,大半个上海的姑娘都得扑过来做头,你说是不是?”没等人回复,门口风铃的伴奏就变了调子,盲杖探进门来。

TBC
话说,华叔还是华锅时的飞飞头挺好看的....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时至今日,摸过十几年光阴的胡明早已不会到处挥拳企图打破重重黑影,但,他依旧无法摆脱束缚。彼时,绳索在身将他困到病床,现在,绳索化入心中将他困进生活,盲人的生活,日复一日。胡明接连上了四个钟,喝完三杯茶,吃完两碗面,继续工作,那双眼也跟到推拿床边。自从那晚过后,胡明感觉后背上多了道目光——他在看他。在晚归吃夜宵的时候,在早起用早饭的时候,在门厅穿衬衫的时候,他确实明里暗里地瞄着他。亦或,在上班路上,在推拿馆里,在他房间里,阿华的眼神还随他到处走,默默地,关切地,小心翼翼地,含有期待地看着他。他脑海中再次无意识地描摹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客人发觉问他因何走神,他笑着否认,继续推背。

几乎与此同时,阿华也在笑,但是在苦笑,放下“新闻周报”。朝上的彩页D3版“财经新闻”,大幅分析A股的走势,预测未来的变化,提供专家的建议,下面紧接着“如何应对美国金融危机给中国带来的机遇与挑战”,“全国房地产市场重新洗牌?”,“网络支付=危险”,左边则排了数张小照片,有一对情侣穿着高档礼服,手挽手出现在某商业项目启动仪式上,对镜头甜蜜微笑着秀幸福,标题是“美女总裁将嫁豪门世家,强强联合今后共创精彩”。看来,安维雅果然非同寻常,连订婚仪式都要连带着成立维雅集团的分公司。生意做到如此这般,自然风生水起,更何况未婚夫乃香港富豪的公子呢?而他们的笑容与“爱”,与“情”又有多大关系呢?他抬头见天空飘雨,行人匆匆,喝掉冷咖啡,过去为人染发。

雨愈下愈大,到他去接胡明的时候,路上积水已漫过鞋帮,步伐急了则会溅到裤腿,在仔裤上留数抹深蓝。阿华不肯放慢脚步,撑伞疾走于黄昏后的小街上,他错过没带雨伞的胡明,没留神儿路边俩穿黑皮衣的地痞向他靠拢。

“喂,小白脸儿,”其中带头的“小胡子”背手说,“着急干什么?会小情人儿?” 两人堵住了狭窄的人行道,阻止他通行。

阿华见来者不善,收下伞,攥住手柄,冷冷道:“你们找我有事?”

“他奶奶的,有事儿,有大事儿!”给“小胡子”打下手的,挠挠光头上的疤,喊道,说罢,拳头就冲出去。

阿华后退半步,用力挥伞打到“光头“的腰眼上,后者吃痛险些摔倒。幸亏老大扶住。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阿华挥几下雨伞,问道。

“本来没啥要紧事,只叫你不要纠缠别人的未婚妻。””小胡子“笑得阴森森,亮出右手里的匕首,逼到他眼前,“既然你打伤我兄弟,小白脸,我也只好给你脸上添个口子喽!瞧你好模好样的,爷爷心里还真舍不得……”

明晃晃的利刃愈来愈近,雨水打湿头发沾在眼前,阿华不敢去拂,握伞的手臂紧张得发酸,“告诉你主子,我和他未婚妻早已没有半点关系!他这算什么男子汉,雇人来打人?有种,你上啊?”

“小胡子”抬刀作势要刺,给阿华横起的雨伞挡住。说时迟那时快,正僵持间,右肩突然被捏住。胳膊迅速被扭过,“咔吧,咔吧”两声过后,肩膀与手肘同时脱臼,匕首自然也掉地,落到马路牙子底下去了。

“求饶,我放你一马,以后,不准得罪我兄弟!”

“好,好,好,我错了,我求饶,饶我这回,我再不……”“小胡子”疼出眼泪,连连讨饶。

“胡明!”放下格伞,拨开发丝,透过雨幕,阿华惊讶道。胡明没柱盲杖还戴墨镜,加上出其不意的好身手,显然吓住了对手。“光头”小心接住胡明甩过来的大哥,两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走快点啊!二十分钟不复位,胳膊可永远也别想复位啦!”胡明再次成功地唬住他们,两人半拖半跑,消失在拐角。

“阿华,你没事吧?”胡明向前探手,问道。

“没事,”阿华刚刚反应过来,连忙打开雨伞罩住他,“你手杖呢?”

“大概在我身后,”胡明微笑道,“陪我回去找找?”雨水浸透衣衫,他却难得感觉轻松许多。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TBC
话说,我看到了题目里的“短篇”二字,汗啊!
楼下沙发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大概在我身后,”胡明微笑道,“陪我回去找找?”雨水浸透衣衫,他却难得感觉轻松许多。

手杖躺在大树根下,阿华捡起来,拿湿透的衬衫下摆擦净手柄后,放到胡明手上,“谢谢你出手相助,不然,我还真不知道……”

“小事情啦,谢什么?” 接过盲杖,胡明说得认真,“当好兄弟的,永远不会撇下对方的。” 雨滴“嘀嗒、嘀嗒”打到雨伞面上,又滚落进路上的水洼,引起涟漪一圈圈,他这句亦这般落进阿华的心田。

暮色深沉,街灯初亮,一盏接一盏,柔和的光晕,照着倾斜的伞,和伞下的二人。胡明搀着阿华,敲敲打打地走在归路上,合着硬地皮鞋破水的“哗哗”声与打地面的“哒哒”声。

“你怎么———”

“你怎么———”

如此默契,让两人笑起来。最后,阿华夹着笑音说:“你先说,先说… ”

“你打架怎么那么逊呀!”胡明的夹克湿透,但他兴致正好,轻轻给了阿华一肘。

“啊?逊吗?我不怎么打架的,我是理发师,又不是李小龙。你身手倒好厉害,都吓到我啦!“

“ 哦,但,我看呀,那俩欺负人的更害怕!哈哈,我都忘了我看不见,不过,他俩也没发现呀!对了,轮到你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阿华侧过脸,此刻他眼里的胡明比重逢后的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十三年前的那个少年,快乐得要发光,果然,见义勇为是件乐事,连被解救的他也感染到了,“呵呵,没什么,我要说你怎么又忘记带雨伞?”

“本来想雨不大,没问题的,后来,雨大了,正要回张叔那里借伞,就听到他们欺负我兄弟。岂能坐视不管?于是,本大侠仗义出手,教训教训他们,岂料那些杂种忒不禁打,看家本事还没亮,便抱头鼠窜……” 说到后来,成了“七侠五义”的风格。

和胡明走在小街上,即使刮风下雨,他也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因为身边的他是笑得那样的明亮,明亮得足以照亮脚下这条阴霾的路。“先到店里收拾收拾吧,毕竟你答应妈妈剪刘海的。”走到街角处,阿华提议。

胡明略加思索,点头赞同道:“嗯,也行!省得妈妈再念我弄得湿乎乎的。”

当他们推开门的时候,“华艺理发”只剩三徒弟蹲在角落里摆弄模特头,见他们的狼狈不堪,立刻放下研究手艺,拿毛巾伺候。胡明折起盲杖,草草擦擦头发,叮嘱阿华:“你赶紧换身干衣服吧,免得着凉。”

正单手擦头发并弯腰在抽屉里翻弄什么的阿华,嘟囔道:“没什么,都快干了……”

“哦?”胡明挑起眉毛,“你衣袖都湿透了,不过没关系的啦,我可有‘胡氏推拿大法’。到时候,只要你往那一躺,一切交给我——”边说边脱下湿夹克。

“谢谢,还是不麻烦你了。”阿华倒出一杯酒,塞给胡明,接过他的夹克,递给徒弟挂上,然后把他按到拖出的老板椅上,“全喝光!我换衬衫去。”

向来沉默的“沙和尚”开口了:“师父,你们俩怎么弄得?”

“回来时,雨伞坏掉了,伞面翻过去啦,风吹的嘛。”阿华回答,同时,系完衣扣,为自己也倒上一杯,“他们二位呢?”

“吃饭去了。”

“你早点也回去,不然,二师哥该把能吃的都吃了,我给胡明修下型再关门。”

三徒弟很听话,“嗯”了声便举伞出门去。胡明小口尝尝杯中物,立刻就后悔了,这就喝起来和闻上去一样糟糕,好像他在广州工作时,一位洋客户送他的那瓶。

“怎么?不好喝?”阿华语气里加了笑意,让他感到重回那个阳光的午后。

“这是什么酒?怪怪的?”

“白兰地,我们开业庆祝时剩下半瓶,来,”他握杯的手给一只同样修长的手握住,理发师的味道再次包围了他,“今天,庆祝胡大侠助我成功脱险!”,“呯”清脆的响声,两只杯子碰到对方。

酒精落入喉咙,产生的慵懒热度从蔓延道四肢和脑袋,胡明躺在洗头椅上,闭眼放任自己享受这一刻,不多做思索,思索“为什么”和“不为什么”,思索“应该”和“不应该”,只是享受温暖的水流,还有温暖的触碰。

“阿华,你的名字呢?”洗完头,胡明突然问。
TBC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发张阿华的,应景。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当然不是,我是文明公民,打架是不好的!”阿华义正言辞,说罢,又附在他耳边,混着轻笑,说道:“我可是很帅、很帅的,拥有我这样帅的男朋友,胡明你占了很大的便宜喽!”

“胡说!我打赌,本大侠我百分之百比你帅!你占我便宜才对!”胡明不服气地争论道,揽过身边人的肩头,忍住笑意,“再说了,你如何称得上‘帅’?常言道,英雄救‘美’呀!”

阿华放弃了自我辩护,起身招呼老板娘结账,顺便,直接拿食指擦掉胡明嘴角沾的汤汁,并舔净手指,颇为得意地宣告:“喏,这下我们两清啦!”胡明希望脸上烧得那么厉害全因麻油的效力所致。

“你们俩儿嘛,还啥子老相识,都快赶上老相好哩!”老板娘收了钱,不忘调侃人客。

同撑一柄伞,沿着小街往回走,合着淅沥落雨声,胡明哼起不知从哪听来的小调,阿华轻和,为曲填词:“C’est lui pour moi.Moi pour lui dans la vie. ll me l’a dit, l’a juré, pour la vie. Dès que je l’aperçois, alors je sens en moi, mon cœur qui bat……Qu'il me parle tout b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唱什么呢?”

“La Vie en Rose, 玫瑰人生,法语老歌。”望向爱人的侧脸,自娱自乐地轻唱,“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qu’il me parle tout b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

“什么意思?”胡明仔细聆听听不懂的语言,也领会到其中柔情。

“意思啊,就是你为我,我为你,永不分离,当你说爱我,我便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回到按摩院,吧台边,张姐一面吃饭一面摆弄收音机,告诉他王大夫提前返工,今天不用他替值晚班了。

“胡明!”赵媛,小赵大夫,放下筷子,大声声讨:“你又偷摸跑出去吃麻辣烫了!”

胡明止住取水杯的脚步,回驳:“胡说,我才没有偷偷出去吃独食呢。张叔可以证明!”

张叔品了口西湖龙井, 说道:“小赵你冤枉小胡喽,那只‘有型海龟’来接了小胡吃午饭。”

“什么‘海龟’?是硬底皮鞋吗?”赵媛撇嘴说道,“昨天不是来过吗?”

“还有前天…”张姐合上饭盒盖,笑着补充,“午休必将阿明借走,再这样,阿明,你告诉他,我可要收租赁费的。”

“收来后,咱俩五五分成?”胡明端着杯,敲打到吧台,听到大伙的笑声,挑了眉梢,向茶香的方向说,“张叔,请加水!”

TBC
这里,阿华唱的La Vie en Rose 玫瑰人生 是法国香颂的代表作。如果喜欢传统口味的,可以听Eacute的,喜欢流行的,个人推荐春晚上刘欢大叔和苏菲·玛索的合唱。
选取的部分及其译文(来自百度百科):
1.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我清楚它来自何方
C’est lui pour moi 这就是你为了我
Moi pour lui 我为了你
Dans la vie 在生命长河里
ll me l’a dit, l’a juré 他对我这样说,这样起誓
Pour la vie 以他的生命
Dès que je l’aperçois 当我一想到这些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我便感觉到体内
Mon cœur qui bat 心在跳跃
......
Qu'il me parle tout bas 低声对我说话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2.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 这个男人,我属于他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Qu'il me parle tout bas 低声对我说话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来张阿华的背影吧!ps:楼下沙发。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没关系的,”街灯的柔光里,夜色晕沉,阿华索性闭起眼,“我闭眼,也看不到,无须挂心别人看的。”

掩耳盗铃,吃着妈妈特意煲来做夜宵的八宝甜粥,胡明算把方才闹的那出儿和这典故对号入座,对着碗中的红枣桂圆,他竟笑出了声。此时,胡妈妈手拎两件裙装从卧室出来,就好奇问道:“怎么啦,明明?有好事情瞒着我们?”

“没,呵呵,”胡明吃下桂圆,拍了下边上专心喝粥的阿华,“是阿华——”

“如何会是我?”阿华赶紧将口中的热粥咽下去,差点呛到,瞪过去,“咳咳,我是说,我干了什么叫你笑我呀?”大概因粥太热咽得又急,他后脑热得有点儿发木。

胡明不理睬他,反而颇为严肃地说道:“你不是自以为帅吗?现在,爸妈你们给评评,我和阿华,谁更帅?”

听闻此言,沙发上,他爸“啪”地合上《时政信息》丢到茶几上,皱眉,不赞同道:“两个男子汉应比谁的事业出色!怎可比谁生得好!简直没正行……” 而哪怕思及儿子为何叫他人做这比较的原因她心里便酸疼不止,他妈妈也不愿破坏胡明近来少有的好兴致,走过去戳戳他爸,说:“老古董,起来吧。把阳台的熨衣架取来!”,后者“哼哼”两声,也不再反驳,到阳台拽架子去也。

把衣服搭在手臂上,胡妈妈思考半刻,笑道:“让我想想啊,呃…还是阿华更帅的!”见胡明行将抗议,补充说明道,“人家蓄长发都和你一样帅气,如果理理发,定会超过你。对咯,阿华,你是做头的,为何不好好剪剪头发?”

正回身给胡明盛第二碗八宝粥的阿华师傅,听到此等理由,惊讶地挑起眉,说道:“现在这样不好吗?再说,我又不能为我自己做头,这样子…还可以吧。”说话间,又复捞起几颗桂圆加到胡明碗中后,将碗还给主人。

“挺好的,”胡明咀嚼口中的清甜果肉,同时,说,“不要管我妈说的,要不然,你就比他儿子帅了。到时,看谁还向着你?”

他俩吃完夜宵,胡妈妈熨着衣服,突然发难:“这两件其实都不太合适,我们都好久不回老家了,这回去参加喜事,总显得不要太随便,老头子,你说呢?”

“你要缺衣服,自己买去,我的嘛,我看正好,不用再换!”胡老先生在杂志后面说道。

“谁说你!要是独我寒碜也罢,明明的衣柜里也实在拿不出件适合场合的衣服,我们家又不是专去丢人家的脸的,打扮的都要过得去吧。你黄阿姨明天恰巧也去逛商场,答应过来载我们的。”

“妈!我还好啦,用不着换新衣,你们逛去吧。反正吃顿饭的事儿,又人多,没几个认识我……”停在回房路上,胡明挠头,不明白怎又绕到自己身上。

“可,你这…也太朴实……”

他爸爸抬眼从他圆领衫褪色的地方扫到磨破了的裤脚,一口定音,“你妈要你去,你就去!少废话!”

“我只想让妈和黄阿姨逛女装逛个尽兴,我就不跟着添麻烦啦。”胡明觉得头都大了。

阿华正收拾餐桌, 见此情景,放下抹布过来毛遂自荐:“这样好了,正好没什么生意,我也好久没去商场了,明天带上我,阿姨和老朋友去选女装,我跟胡明一起换换装。”

经过几轮交锋,虽然胡明不情愿,也只得答应阿华的提议。而阿华不知道,他如今在胡明的妈妈心里已经快成“上海好青年”了。胡妈妈当然舍不得让他洗碗了,这不,急忙叫他把脏碗放下,等她来洗。

TBC

今天晚上,阿华怎么如此有变胡家小媳妇的自觉?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楼主勤奋地回归了.......近期,持续发糖...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好,古龙水,我放在收音机左边,”阿华并排躺下,“我们一起听广播。”
黑暗中,他与他十指相扣。

广播里讲述着仙侠传奇,讲述着当年的仗剑天下,惊鸿一瞥,肝胆相照,不离不弃和生死相随, 讲述那虚无缥缈却不曾散去的被人叫做江湖的地方。胡明听得入神,阿华便也陪伴他,思绪在故事里起伏过千年春秋。

“如果换成我,我死也不会放弃,更不会回去修道,”听到伤心处,空气中香水味道似乎变酸了,阿华指责故事中看破红尘的道士,“简直道貌岸然!”

许久,胡明摩挲他手上的茧子,感叹道:“有时,执著太苦,不如放下吧。追逐了三生三世,想必也是累了……”

“换做你,你会放弃吗?”回握掌心里的手,突然有些许紧张,

胡明咬着下嘴唇,片刻后,答道:“我……我希望可以不要相见。”

“嗯…真的?”

阿华捏得他手都发疼,他心疼他的认真,反而嘻哈哈地侧身去戳对方的面颊,笑话他“什么都当真,哈哈哈,白活这么大!哈哈哈!”

“你!别笑!”阿华尽量严肃,直到终于绷不住,翻身与胡明闹作一团。

客厅里,胡老先生接起手机说了三句“好的”,板着脸放下手机,踱到熨衣板边上的妻子后面,说出事有变故。妻子听闻,瞬间聚起眉峰,为了难但点点头,过去敲响儿子的房门,开灯,故作轻松地说道:“明明啊,你这两天忙吗?要忙的话,我和你爸下乡就好了。哦…我说,那个,那,他们你也不认识,我们替你去,你在家休息,好不好?” 阿华听到敲门声和胡明停止打闹,坐起身听得云山雾罩。

“可,已经订到票了呀,退票-----”阿华理着T恤,说道。

胡明打断了他:“好啦!正好我歇两天,妈,没事的,阿华会做饭,你们明天放心走吧。”

“嗯,回来给你带点儿你伯母的腊肉,她说特意给你留的。别贪玩,早点歇息吧。”在外人的瞪视下,胡妈妈勉强笑了下,便离开了。

阿华借口喝水,去问厨房里的胡妈妈:“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后者放下正削着的苹果,摘下老花镜,疲惫地倚在橱柜边,回头小声说:“没什么,新娘子家里老人身体不好,迷信说,怕有影响。诶,乡下人……”

“我来,”阿华拿过水果刀,低头继续削那半个苹果,“阿明没去,是他们没福分!这样的亲戚,不去也罢!阿姨,你放心,这两天,我和阿明会好好的。我当年在外面,一个人做了三年饭呢,厨艺没问题!”说完,利索地将苹果切丁,装盘。

“喏,天下人都像你一般好心肠,我们可就不用担心明明了。”

“我会对胡明好的,真的,我保证。”

胡妈妈以为她眼花了,因为阿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似有星光闪烁,亮晶晶的,但,眨眼再看,小伙子正削着下一个苹果。

TBC
作者的话:我这两天争取日更。 两人这回可以脱离家长啦,LOL。话说,嗯,大伙说说,阿华为什么爱上胡明?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胡明的家,草图版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当他推开理发店的门时,阿华正兴奋地和顾客聊天,抬头对上他不加遮掩的哀伤的眼。


“阿华,哥们儿我错看你了呀!你小子忒不够意思,哥我回趟老家,你自己个儿就蔫吧隆冬挪到这儿旮旯胡同!这事儿没完了,我说,一会儿,你——自罚三杯,白的,” 不等回话,老主顾抢先说道,“甭墨迹,不顶用!” 在吴侬软语的包围圈里,听到远道而来且朔风气息未褪的陌生口音,是件趣事。更有意思的是,在胡明听来,这说话者并不是个“哥们儿”,而是位粗声粗气的女子。其实,说话的是阿华这几年来的老主顾,英文名叫Tony,开着半打儿酒吧、KTV加咖啡厅,人生得帅气,打扮又酷,自然在大上海Les圈儿里混得风生水起,人称“阿汤哥”, 发型喜好总变化,不变的是好酒善饮和仗义为人。阿华决心单干后就把“哈雷”转了给她,人家二话不说,主动加价二万给他凑了个整儿。


“喝酒,我可不行呀,要不这回算我请阿汤哥吧,——阿明,你等我一下,” 阿华将染发剂调好,递给“猴哥”,把手伸到老主顾面前,说道,“今天,难得您骑车大驾光临,借我们去兜个风,行吗?”


“阿汤哥” 帅气地“啪”地把钥匙拍到阿华掌上,说道:“哥们儿你外道啥,车,你别说借,啥时候拿回去,都行。钱,就当我也入伙了。”


坐在摩托车后座,猎猎风声掠过耳畔, 让胡明有种浮在虚空中的感觉,仿佛世间种种皆过往云烟,随风而逝。阿华开得不快,更无炫技,背后载的人和肩上的重量,让他把这昔日里用于发泄无聊苦闷的金属怪兽驯服出安全稳妥的姿势。 他们一路行到了黄浦江边,雨水又开始稀稀落落都洒下, 均匀地落到并肩而立的二人头上和身上。阿华见寥寥几个行人步履匆匆,打伞而过,便悄悄去牵胡明的手,却被避开了。


“没人看,你放心。”阿华附在他耳边说。


“我不放心。”胡明打开盲杖,探了探。


阿华迈步走到胡明的正前方,回过身倚着江岸护栏,看着所爱之人木然而莫测的表情,做出玩笑语气,反问道:“怎么?你不信我啊?”


“我信你,我只是不信我自己。我怕我最后无法给你带来什么好结局,和我在一起的总是麻烦,因为我成不了你们眼里的那个人。你知道吗?今天有个人死了,如果我……”胡明一时说不下去,盲杖手柄的防滑纹陷入手心,“她也许会很好,至少不会死,如果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如果我还有视力,如果我不是瞎子,如果我没有和她相识……”望着阴冷的黑暗,胡明为阿华讲了繁盛如化妆晚会的夏天,天后扮的女孩和她不合格的骑士,有着茉莉花香的小池塘和让他无措的大泳池,还有最后的分别和死亡。


雨下得愈发密集,阿华的双手附上他的,温热的触感将他拉出回忆的湿泞。


“胡明,雨大了,我们去吃碗面吧。”阿华提议, 于是,他牵着他的手再次上了车。发动前,他引导胡明紧紧搂住他的腰,说道:“记注,你答应过的,我们永远谁都不会撇下谁。”


结果,牛肉面的辣酱太辣,辣出了胡明的眼泪。


TBC
阿汤哥的东北话大意是“指责”阿华开店时不讲情谊,没通知到她,于是,要请客把那顿酒补上,还要罚酒。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结果,牛肉面的辣酱太辣,辣出了胡明的眼泪。



因为胡明的夹克、墨镜和手机都落在推拿馆,摩托车就在那门口匆匆停了一下,与载着王大夫的出租车擦肩而过。王大夫带着自家做的核桃酥和绿豆饼,乐呵呵地发给同事们,同时,提前消假,回归岗位了,这也意味者胡明今天只有一个钟的预约要做了。这一热闹,张叔和赵媛便暂时倒不出嘴来问胡明之前的异常。直到,十多分钟后,阿华骑着车冒着雨再次赶到按摩院。阿华从车把手上解下塑料袋,顾不得给车熄火,急匆匆地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件干净的暗绿格子的衬衫。张叔试图挑出胡须里藏着的糕点屑,笑着冲他说:“对喽,’海龟’,中午胡明走得特急,是去找你的?”
连忙吞下口中的绿豆糕,胡明发现了解释的必要:“不是,我是——”
“那个,我是J的歌迷,阿明怕我知道了伤心……”阿华把衬衫从袋里拿出来,放到胡明的腿上,嘱咐道,“我的衬衫,一会儿换上,当心着凉,你可别嫌啊。”
王大夫似乎听出了门道,说道:“好啊,胡大夫对你还挺上心的, 喏,要不要拿些核桃酥回去?”
“不用了,我那份,让他吃了吧。店里还有人等,我先走了!”他说完后,硬底皮鞋敲着瓷砖地面的清脆声音和摩托车发动机的吼声,让胡明知道阿华定是来的匆忙,为了给他送件衣服而把顾客晾在了理发椅上。


理发店里,等候多时的老主顾却半点儿不着急,顶着一头棕毛儿正和前来拉直长发的冉洋洋聊得热络:“冉小姐,你看啊,你这瓜子脸,多俊呐,你信我,”窜到旁边的理发椅后,身体力行地撩起长发分了个标准的三七分,“这样侧分绝对能整成女神级的。弄什么内卷啥的,净瞎整!”
冉小姐今日的倦怠也给这人,这话和这口音的新鲜劲儿冲淡不少,嘴角一弯,认定了这一方案。阿华师傅的大徒弟听闻,立刻开始毛遂自荐,说自己剪经典直长发的技术多么纯熟,曾获师傅首肯云云。二师弟听了,见风驶舵附和起来,说:“这猴子虽然别的不行,基础的发型还是拿得下的,小师弟,你说是不是啊?”三徒弟“嗯”了一声,继续叠毛巾。
阿华进店时,正看到这兄友弟恭的场面,问候过新客户,按下老客户,脱掉从面馆回来的路上被雨淋湿的衬衫,穿着里面的白T恤,就在阿汤哥的脑袋上开工了, 后者要求不多,做个简单的Quiff即可。完事儿,阿汤哥办了贵宾卡, 享受了八折待遇,临走还和冉小姐交换了联系方式,吹着口哨骑车走了。
“她倒是挺有意思的。” 冉洋洋说道,透过玻璃窗和雨幕目送哈雷骑士消失在小街尽头。


这句话若是让阿汤哥知晓准能分析出好几个意思来,最终落脚点都在某某人对她有意思上。说实话,阿华挺羡慕阿汤哥那活得透亮的洒脱姿态,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想得太多,尽管想要的不多,他只要一个心里有他的人可以陪他,不为什么名利色相,只为真实的他。他也不敢妄图感情能有多长久,只图对方莫要有压力。可现在胡明有压力,那压力源于他又不源于他。毕竟,有些既成的事实改变不了,有些过往的云烟缭绕散不去。
他无法改变过去,也无力希冀未来。他只要“现在”,一个他和他的“现在”,仅此而已。 想及此,他拿出手机打算告诉他:霍杲华在意的是现在这个胡明,因为他爱着他,因为他是他,而不是那些自旧梦里飘来的看似金光灿灿实则虚妄苍白的幽灵们。正当他要按下通讯录里胡明的名字之时,他的来电铃声响了。


TBC


我刚才发现阿华与胡明的年龄和华哥与老胡的年龄相同,好巧啊。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拓痕之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真是的,你当你谁啊?千金难买你愿意!?那我呢?” “铛”地一声巨响, 酒瓶被他重重地撴下去,几滴酒从瓶里溅到茶几的玻璃桌面上,胡明气急反笑,“嗤,你以为,什么都是你愿意就行了?只要你愿意,我就不能拒绝?还有,你以为,我没有权利拒绝你?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 阿华如鲠在喉,端着空空如也的瓶子,半天才寻到字眼,“我是霍杲华!我是……我是在乎你的也希望被你在乎的人…我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胡明,我是爱你的啊!”


雨水穿过排水管,从楼顶落到地面上,“哗啦啦”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另一重宇宙到了胡明的耳膜,因为此时他脑中反复回响的只有那句近乎嘶吼的“我是爱你的”。他爱他,那他呢?


“霍杲华,你看我!”胡明狠狠地咬住那个“看”字,咬得后牙发麻。


“嗯?”阿华放下瓶子,愣住了。


“我要你看我!”


“嗯...” 他看着与他距离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胡明脸上的凄怆。


“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谁?”


“我看到我的爱人,我的男友,我想共度此生的人。”他如实回答。


胡明蹭地站起,指着自己的脸,继续逼迫他:“说实话!你看到了什么,呵,你看到了一个看不见你的人!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一个十三年前就应该——”


“别说!来,” 阿华起身,伸手捂住了混的嘴,牵起他的左手将它贴到自己的面颊上,闭眼引导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们覆上他的眼睑、攀上他的额头、拂过他的睫毛、爬下他的鼻梁、掠过他的双唇、沿着他的下巴,停到他的喉结上,“这样,你’看’到了吗?你‘看’到这皮相下的真心了吗?”


胡明无法确定他手指下描摹出来的和十三年前午后阳光下的是否是同一张脸,正如他无法确定而今的小胡大夫是不是当初野心勃勃的跳水少年。但,跳动的血管,颤抖的睫毛,张合的鼻翼,紧绷的双唇,和蠕动的喉结都在向他证明对于他和他,霍杲华是在乎的,比他预想中的要在乎的多得多。他什么都没说,食指在他的唇上摩挲,让那纹理不在紧张,然后,他吻了上去。


拥抱的时候,体温相融的那刻,周遭都模糊了,世界都远去了,笨拙地抚慰着爱人,在接吻同时,他们磕磕绊绊地向卧室前进。期间,不知谁的腿,撞到茶几的腿,让墨镜摔下,又不知谁的脚将它踢到沙发下。爱,如果说不清,那么,就做吧。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清楚你爱的是谁的呢?


月穿云海,雨打窗棂。楼下,排水管下的水流汇入暗渠,楼上,两人心中的热火汇到一处。不可做的,自然,不可说。不可说的,自然,不可听。不可听的,自然,不可知。


胡明忽然想起:“那个,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


风过云散,新月出头,透过润湿了的玻璃照到胡明润湿了的眼角。


“我...... 阿明,很疼吗?”虽然准备做足,阿华见了身下人隐忍的表情,也是乱了阵脚,一动不敢动。


忽略体内的异样,胡明挤出丝笑, 深吸口气,说道:“我哪如你...老是怕痛?”


“那, 我继续?”


“嗯...”


那夜,雨停了,在他们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
TBC

楼主:潇潇飞雪  时间:2023-01-06 07:04:52
这是个委婉的车,为了保护这会儿的氛围。以后,会有不这么委婉的车的,相信我。
楼下沙发

楼主:潇潇飞雪

字数:28312

帖子分类:卿景

发表时间:2013-12-21 09:26:00

更新时间:2023-01-06 07:0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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