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不行。”张晓囘波一口回绝。





谭小飞托着他的下巴，手指并拢挤压着人脸颊上软软的肉，“我要去。”





张晓囘波被他一把捏成了嘟嘟嘴，拒绝的话吐不出来，只哼了哼，挣扎着要从谭小飞身上下来。





等谭小飞松了手，他便打开车门干脆的走了，懵逼的alpha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停下。





谭小飞一身狼狈，外套上还留着他们凌晨那番狼藉的痕迹，他只好舍弃外套，穿着毛衣就下了车。两条大长囘腿被张晓囘波压了几小时，一动就钻心的麻。他毫无形象的在地上剁了几脚，等酸麻稍有缓解才追上去。





张晓囘波被折腾了好一阵子，体力还未恢复，一步一步走得挺慢。谭小飞赶上去和他并肩走，张晓囘波横了他一眼，没再说赶人的话。





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谭小飞穿得单薄，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喷嚏。张晓囘波皱起眉，不动声色的加快脚步挡在了他前边。一路无话，谭小飞当他在生气，便只安静的跟在人身后亦步亦趋。





两人拎着早点到了医院，站在病房门口，张晓囘波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张学军已经醒了，病床上立着的小桌子中央摆了一碗青菜粥和保温杯温着的参汤。霞姨和闷三叔都坐在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一脸严肃。灯罩叔见他进来，抹了把脸，笑着说，“晓囘波回来了啊。”





“恩。”张晓囘波应了声，抬眼去看张学军，张学军也看着他，神色复杂。





跟在他身后的谭小飞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影，张晓囘波没注意到。话匣子站起来，冲着张学军一抬下巴，“现在晓囘波回来了，我也懒得跟你轴了。晓囘波把字一签，麻药一打，你这手术还非做不可了。”





张学军别开眼，“别介，你想想，哗给你胸口开那么大一口子，拿刀在里头划拉，咱又看不见。这搁谁谁心里不麻爪儿啊。”





话匣子冷笑道，“怂吧你就。”





张晓囘波听他俩你来我往的对话，立马就理清了前因后果。“张学军，有病就要治，你能不能配合点。”





闷三儿一直沉默着，这时也帮了腔，“六哥，这事儿你就别坚持了。”





灯罩儿也说，“医生说要马上手术，就得马上手术，他还能害你不成。”





套着病号服的张学军摇着头叹气，“这西医啊就是把人当零件，哪坏了拆哪儿，好好的人都得给他们治死了。”





话匣子吼他，“不做你才死呢！”





张晓囘波把豆汁包子往他面前一摆，语气带着未曾察觉的紧张和关切，“我说张学军，你也五十好几的人了，能让人省点心吗？”





张学军被他们集体围攻，无奈的又叹起了气，“就……没别的法子了？”





话匣子道，“保守药疗，治标不治本。”





“哎，这个好，就保守药疗！”





“不行，必须做手术。”





“……”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病房内再次陷入之前的僵局。这一屋的宁静直到谭小飞进来才被打破。





闷三儿原本就被张学军突然住院这事闹得又担心又憋屈，这时白毛小子主动送上门，他就像翻腾的洪水终于寻到了发泄口，直了眼就要上去教训教训谭小飞。





刚一动就被张学军喊住了，“三儿，没事。”





谭小飞手里还提着一份冒着热气的包子，不需要特别说明来意，老炮儿毕竟是老囘江湖，一眼就看出来他没有恶意。





张学军把人喊出去，说要和谭小飞单独聊聊。





话匣子是第一次见他们嘴里的“楞头青儿”，下意识就多打量了几眼，高高瘦瘦的青年，皮相算是上乘，留着一头扎眼的白毛，眼神却相当清澈，不像是个坏孩子。张学军再次开口赶人，她拗不过，最先出了病房。路过时谭小飞时对方身上飘来一阵咖啡清香，这股味道，她在张晓囘波身上也闻到过，话匣子霎时变了脸色。





张晓囘波走在最后，等其他人都出去了，他反手锁了门折回，“你们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





“波儿……”





“张学军，这事因我而起，我有知情权。”





张学军拿他没办法，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老炮儿先开了口，“咱们那约定还作数吧？”





谭小飞说，“恩。”





“成，那就等一周后，还是老地方。”





张晓囘波插嘴道，“张学军你不要命了？就你这身体还想怎么折腾啊？”





张学军不耐烦的摆摆手，“波儿，这没你说话的地儿。”





张晓囘波红着眼，从小就是这样，在他爹面前永远没他开口的份。





谭小飞将手里的包子放在参汤旁边，不疾不徐道，“我知道您讲规矩，我也不会趁人之危。您先养好身体，时间再定。”





张学军看着早点，挥手拨开了一点，“我身体好得很，就一周后。”





“行，就一周后。”谭小飞抓着张晓囘波的上臂将人拉到身边，“那在这之前，张晓囘波我就先带走了。”





老炮儿仰头看着他，半天憋出了一句，“成啊。”


张晓囘波低着头，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行，你们都好样的。”

十九、


张晓波打开房门，霞姨她们就杵门口站着，没来得及避开，三人都一脸尴尬。张晓波不知道屋里的对话被她们听去了几句，身后的谭小飞推了他一下，他才让开道对一群人说，“你们进去吧。”


闷三儿率先进了屋，他们一早醒来什么也没吃，这会儿饿得不行，围在病床前吃张晓波带过来的大肉包子。


只有霞姨没进去，张晓波对上她的眼，从那眼神里读出了欲言又止的意味。他勉强扯出一个笑，“霞姨你也进去吃点，我去交费。”他卡里还有自己打零工时存下的两万，本来是打算解决燃眉之需的，现在张学军病倒，正是拿来急用的时候。


话匣子拉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交完费就走？”


张晓波不知道怎么回应，面对霞姨时他总是没有办法撒谎，“……嗯，还有点事。”


好在霞姨没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波儿，解决完了就回来啊。”见张晓波点头，她瞟了谭小飞一眼，才进了病房。


张晓波和屋里的人挨个道别，扯着谭小飞这个不速之客走，谭小飞跟在身后问，“那是你姨啊？”


张晓波脚步一顿，含糊的说，“我爸的……朋友。”


谭小飞没再问，趁着没人注意，去牵张晓波的手。张晓波挣了挣，轻轻的没什么力道，谭小飞握得更紧了。


“我刚交过费了。”他看着张晓波的后脑勺说。


张晓波这次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他，干巴巴挤出一句，“……不用你付。”


“就当你欠我的，以后慢慢还。”


“……”张晓波仰着头看了人一眼，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全是疲惫，他最终还是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虽然张晓波不想承认，可有谭小飞在身边，他真的安心多了。张学军这次住院差点没把他的魂给吓出来，他一个人忙活了这么久，神经麻木得压根感觉不到饿和累。这会儿强撑着的那口气下去了，只觉得所有疲累都涌了上来。


他和谭小飞去粥铺里吃了早饭，又走回了停车处，屁股刚沾上车垫，眼皮就沉重得打不开了。一路上谭小飞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到，只迷迷糊糊的在睡着和清醒之间沉浮。


谭小飞直接将车开到了修理厂，对摊在副驾张晓波柔声说，“去上面睡。”


张晓波挣扎着睁开眼，发着懵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摇摇脑袋赶走困意，慢腾腾下车。





走去二楼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人，扎着小脏辫，化着浓妆，一身朋克打扮，不是大乔是谁？张晓波以为发生过这些事，他和她再也不会见面了，他摸不清大乔对他的态度，自己“抢”了她的男朋友，大抵她心中是有恨的吧？


可大乔却对他笑了笑，张晓波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谭小飞已经扯着他的上臂把他带上了楼。


他本想问谭小飞大乔为什么在这里，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宽。满脑子疑问抵不过周身的疲惫，他脱了衣服爬上床，对谭小飞说我睡一会。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床铺一沉，谭小飞也钻进了被窝。


“我陪你睡会。”谭小飞从身后环住他，想了想又说，“大乔原本就是跟着我们一起玩的，我和她的私事解决了，她就回来了。”


张晓波听到这话精神了一些，却没接话。谭小飞收紧了手臂，箍得张晓波不太舒服，拿后肘顶了顶他，“这事跟我没关系。”


谭小飞吻了吻那秀气的后颈，腺体处散发着清甜的奶香，令他有些沉醉，“嗯，跟你没关系。那时候我错怪你了……对不起。”他宽大的手掌一一摸过张晓波清瘦的身体，好像在探寻那些早就褪去青紫的伤痕，“阿彪他们打的，还疼不疼？”


张晓波顶受不了他这一套，光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把他耳根子磨软，谭小飞软声软气的跟他说话，他更是忍不住想逃开这人的怀抱，“谭小飞你有完没完？还睡不睡了？”


他这么一挣动，谭小飞抱得更紧了。以前张晓波瘦归瘦，摸起来还是有些肉的，不像现在，咯手得很。短短三个月，他让张晓波吃了很多苦。谭小飞叹了一口气，松了手上的力道，张晓波立刻挪到了床边上。


谭小飞伸手将人捞回来一点，自己主动隔开了一点距离，“睡吧。”


“嗯。”








张晓波醒来时床边已经没人了，屋里没开灯，光线昏暗，判断不出几点。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嘴里也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谭小飞，无人回应。


张晓波的手摸上肚子，那里依旧平坦，却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虽然早就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可现在它还好好待在肚子里，张晓波狠不下心饿着它。他掀开被子下床，打算去找些吃的，结果眼光余光就瞥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影，手机屏的光映在那人脸上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张晓波被吓了一跳。


大乔把手机扔一旁，站起身问他，“睡了这么久，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张晓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大乔端着一次性水杯递给他，即使化了大浓妆也掩盖不住她眉眼间的秀丽，张晓波有些恍惚的想，如果时间回到酒吧相遇的那一天，他还会跟她走吗？


他的思绪被大乔一句话打断，张晓波握着水杯的手攥得死紧，连水涌出来都浑然不觉。


大乔盯着他，慢慢说，“张晓波，你知道谭小飞为什么标记你吗？”

二十、


张晓波楞在那儿，而大乔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她随手按开房内的灯，又回到沙发坐下，拿起已经黑屏的手机。


张晓波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偏过头去，他后知后觉地抹干了手上和袖口沾到的水迹，本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疼。


将杯内所剩无几的水一饮而尽，张晓波哑着嗓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很简单，”大乔倒也干脆直接，仰起头看他，“我不想你再继续被谭小飞骗了。”


她抬起手臂，手机屏幕显示着一张外国女人的照片。张晓波微眯起眼，他看到那个女人——似乎不该称之为女人，张晓波凭样貌判断，对方的年纪应该不会超过十九岁。深棕色的卷发垂至肩膀，皮肤白皙透亮，脸颊上有着点点雀斑，最抓人的便是那双灵动漂亮的湛蓝眼眸。


称不上绝色，但无疑是个美人。


大乔收回手机说，“谭小飞要和她订婚了。”


张晓波愣愣地睁大眼，“……”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一切。”大乔的眼神在某一瞬间透露出了些许怜悯和抱歉的意味，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张晓波想也许是自己饿得花了眼，不然大乔身为他的“情敌”，怎么会将歉意这样的感情施加于他。


“他们是家族联姻，谭小飞一直很抗拒这桩婚事，但他没有办法违抗他父亲……”她顿了顿，“谭小飞不是一个成熟的人，从前到现在，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向他父亲宣战……你应该知道，即使你们现在已经……”


大乔瞟到张晓波变得无甚血色的脸，还是坚持说下去，“……可谭小飞跟你不会有结果的。这段时间他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只是在表达对联姻的愤怒……这是一种非常幼稚的情感宣泄手段，而且牵扯到了很多无辜的人……到最后他会发现，现在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他非娶那个人女人不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晓波下意识捂住了开始隐隐作痛的小腹，反问道，“……我和他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知道这些的不只有我，很快……这些事也会传到谭小飞父亲的耳朵里。”大乔巧妙的避开了他的提问，“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还要不要跟谭小飞牵扯不清……毕竟你还没有见识过他父亲的手段……”


“……”张晓波无声的笑了笑，只觉荒唐，“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提醒我？”


大乔坦诚道，“在谭小飞这件事情上……你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


**


谭小飞来时，张晓波正一口口咬着驴肉火烧。他吃得很认真，右脸颊撑得鼓鼓囊囊，嘴唇泛起润泽的油光，觉得嘴里干了就喝一口特仑苏润润喉咙。张晓波一开始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大乔带来的信息，后来小腹的闷痛一阵比一阵强烈到不可忽视，他才想起要先填饱肚子。


张晓波没出房门，有一个面生的兄弟送了四个火烧上来，二话不说塞到他手里就下楼了。谭小飞的房间里始终备着一两箱牛奶，张晓波本不想喝，但为了饮食营养均衡，他还是硬着头皮开了一盒。


打掉孩子的决定始终没有动摇，只是现在，趁着孩子还在的时候，他想尽可能的对它好一点。


谭小飞倚在门上围观了一阵，见张晓波吃得专心，他也不愿打扰。等到食物快被消灭光了，谭小飞才快步走过去，他扯过抽纸抹掉张晓波嘴上的油光，才笑着问，“好吃吗？”


张晓波垂眼盯着他的手指，摇头道，“……太油了。”


谭小飞就势托着他尖瘦的下巴左右捏了捏，“你看看，我都把你饿成这样了，等晚上回家让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回家？”张晓波波澜不惊的看了他一眼。


谭小飞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四下望了望简陋的房间，最后目光停留在只有一层床垫的双人床上，“……你想睡这里也行，明天我喊人来加床席梦思。”


张晓波蓦地站起身，谭小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拉了他一把，“……你想去哪？六爷可把你压我这了。”


张晓波不说话，使劲去掰扣着自己小臂的手，谭小飞却像是和他较了劲似的越收越紧。张晓波力气本就不如人，努力了几次也没能撼动那股蛮横的手劲。


“张晓波。”谭小飞拽着他抱进怀里，低头贴着那凉凉的耳郭，声音不自觉放软，“就好好陪着我，不行吗？”


怀里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谭小飞便撤了力道，有一下没一下的吻他冰凉的耳朵。张晓波想躲避耳边缠绕着的热气，只是左躲右躲都逃不开他家alpha温软的双唇，他泄气般闭上眼，忍住眼底汹涌而上的无边无际的酸涩。


谭小飞并不是一个腻腻歪歪的人，捂热了没一会儿就松开了张晓波，“波儿，你还没回答我。”


这是谭小飞第一次喊他“波儿”，以前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张晓波，甚至“晓波”都未曾叫过。


张晓波眼中的惊愕只停留了几秒，接着他便垂下眼，“我有件事要办。”


“那我……”


张晓波截住他的话头，“这件事我要单独去办。”


谭小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张晓波拉着他的手掌贴到自己平坦的腹部上，或许这就是血缘神奇的力量，一直在微弱抽痛的地方，竟然因为生父的触碰渐渐平息了疼痛。


他的孩子还不会动、不会闹，却能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生父的气息。在谭小飞靠近的时候，它表现得那么的乖巧、安静。张晓波眼底的涩意复又上涌，他的手心贴着谭小飞的手背，静静地捂了一会儿。


谭小飞不必知道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小生命，他们都太年轻了，还没有成为一个好父亲、好爸爸的资格。


即使没有大乔今天的那番话，张晓波也足够清楚，他和谭小飞之间的纠缠起始于一纸荒唐的合约，开始就是错误，那怎么敢奢望会拥有一个善了的结局？

镇楼图出自草今年的生日会，字幕是p上去的


二十一、


安静而诡异的氛围下，谭小飞突兀的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张晓波摇头，“我得走了。”


他先松了手，谭小飞骨节分明的手还维持着贴在他小腹上的动作。张晓波便侧过身，那只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又去寻他的手掌，尾指讨好的蹭了蹭他的手心。


“有什么事明天再办不行吗，今天留下来陪我吃个饭。”谭小飞凑近了些，温热的吐息几乎要喷到张晓波面上，“波儿，好不好？”


张晓波没吭声，由着谭小飞将他的手指攥紧了。


修车厂远在北京五环开外，由于地理位置偏僻，地铁线还没有通进来。最近的公交车站走过去估摸着要半小时，现在离开还是明早离开的确没有太大分别。


张晓波留下和谭小飞吃了一顿晚饭，又赶在睡前用手机预约了第二天下午的门诊。


夜里龚叔送来一样东西，用牛皮纸档案袋装着。谭小飞在门口和他低声交谈了几句，龚叔往里看了几眼，见谭小飞没邀请他进屋的意思，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谭小飞没避讳张晓波，拿起档案袋坐回床上看。张晓波就坐在他旁边，眼角余光无可避免的瞥到了几张扯出来的白纸黑字。


那上面是一个女人的个人档案，姓名刘桂兰，1968年3月出生，籍贯是湖南衡阳。往下还有从属关系和一些详细的生平介绍，张晓波收回目光，解锁了手机玩消消乐打发时间。


之后的两人都很安静，屋内充斥着手游里小动物消除小动物的夸张音效和谭小飞时不时翻动纸页的轻响。张晓波偶尔探去一眼，只见谭小飞盯着那叠资料一字一句读得很慢，面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直觉告诉他，这些资料涉及到的事件一定非同小可。张晓波不想掺和进去，但谭小飞对他却毫不避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谭小飞现下的行为究竟是信任他，还是故意做给他看，随时准备下套等他来钻。


张晓波没纠结太久，有了身子以后他变得极易困乏，12点不到就哈欠连天的。谭小飞见状资料也不看了，抬手关了灯来哄他睡觉，以至于张晓波最后是带着一肚子疑问睡着的。


醒过来时日头高挂，床铺上早摸不到谭小飞留下的温度，牛皮纸档案袋他也一并带走了。


张晓波穿好衣服，他没有可收拾的东西，直接拎着手机就能走。


屋里通了暖气不觉着冷，打开房门才发现立冬的寒气无孔不入，凉飕飕的风直往他脖子缝里钻。张晓波裹紧身上大衣，戴上卫衣帽子，低下头走得飞快。


谭小飞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要走到楼梯口就得经过另外一间屋子，那里是谭小飞他们一群人开会用的地方，他从没进去过。


张晓波经过时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大乔蹲着身子在开保险柜。她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皮鞋刷得锃亮，张晓波不想多管闲事，便也没去仔细看那个男人是谁。


一楼的人聚在一起打牌聊天，见他下来，只有相熟的侯小杰打了声招呼，阿彪连头也没抬。张晓波也不自找没趣，他朝侯小杰点点头，便径自出了修车厂。


厂外黄沙扑扑，张晓波出来才后悔没戴上口罩。北京雾霾重，再加上尘土飞扬，吸进肺里的污浊空气惹得喉咙发痒，他不由得弓起身子，激起一阵咳嗽。


耳畔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汽车发动机轰隆声，张晓波回过头，与恩佐一样气派的红色奥迪A3风驰电掣的开到了他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大乔带着笑意的脸，“我送你吧。”


张晓波犹豫了半秒，“你不怕被误会？”


大乔无所谓的笑笑，“我和小飞断干净了，你怕谁误会？”


张晓波闻言只好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副驾驶上放着一袋东西，他刚想拎去后座，大乔就出声制止，“这是给你的。”


张晓波不解，“什么？


“是你爸爸的钱。”大乔发动车子，“一共十万，我给你拿出来了。”


张晓波拨开袋子，里面是几叠百元钞票，全部用皮筋捆得整整齐齐，“这些……”


大乔盯着路面答道，“你拿回去吧，你爸爸凑这笔钱不容易。”


张晓波拿出其中一叠现金，里面几乎都是皱巴巴的票子，也不知道张学军是找了多少人才能借来这么大一笔钱。他咬咬牙，回绝道，“我不能拿……”


大乔侧过头看他一眼，慢慢道，“张晓波，其实我特别佩服你爸……他和现在这帮子混江湖的人不一样，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不招事儿也不怕事儿。你不知道那天他就带了两人来，气势上完全不输给我们。”


张晓波没说话，他垂着头，抠着纸袋的手慢慢收紧。


“我看得出来，你爸爸他很爱你。你把钱拿回去，和他好好生活，别跟进来趟这趟浑水了……”


张晓波打断她，“那你怎么办？”


“十万块，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她平静道，“谭小飞这个月底就要去加拿大了，你不用担心他会带人来找你。”


“……他说的？”张晓波问。


大乔沉默了一下，才道，“……票已经买好了，只有你不知道。”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出了黄土路段很远，大乔调转方向盘拐入进城高速，问他，“你要去哪？”


张晓波盯着眼前笔直的路面，右手悄悄贴上肚腹摸了摸，“……301医院。”

存稿还有2章，且看且珍惜，等《未婚先孕》写完我就火速来填这个坑
苦我们波儿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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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快完结了，放心跳坑，不会断粮的

二十二、


十万块对平民百姓而言不是小数目，张晓波拿着钱袋下车，探着头对大乔说道，“以后如果有需要帮衬的地方，来找我……”


他说完，心里也清楚这不过就是逢场的客套话，大乔却盯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这儿不让停车，我得走了。”豪车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与指点，大乔最后看了张晓波一眼，带着晦涩的歉意。


“一直没跟你说……把你牵扯进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


张晓波摇头，半晌憋出一句，“……不是你的错。”


大乔苦笑着，摆手跟他说了再见。








张晓波站在门诊楼大门口，好几次他差点走向张学军所在的住院部，又生生止住迈腿的动作。说不清在逃避什么，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想跟腹中的小生命多待一会儿。


小腹时不时传来微弱的闷痛，张晓波手心冒汗，心里也慌。他脚步虚浮的走到自助挂号机前排队取号，又跟着单子上的楼层指示去了计生科。


比起其他科室内外的熙熙攘攘，计生科所在的六层就显得门可罗雀。人群三三两两而过，张晓波独自一人倒也不显得突兀。


他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看着年轻的男女面色凝重的进进出出。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应该是来上环的。夫妻俩小声说着话，不一会儿妻子累了，歪头靠在丈夫肩上，嘴里还轻轻哼着80年代流行的歌曲。


张晓波不动声色的往那个方向投去好几眼，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还是他刚刚记事的时候，张学军和母亲也曾拥有过这样短暂而平淡的幸福。




手术室顶上的红灯亮了又灭，一个学生模样的女omega惨白着脸被推了出来，她的同伴急忙迎了上去。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张晓波耳里。


“我……我、后悔了，真的。”


“我看到它了，都长那么大了……”


张晓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垂下头，盯着手里皱巴巴的一张叫号单，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后，躺在担架床上被推进手术室里的就是他。


“36号，张晓波。”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年轻实习医生站在门口喊号，见无人回应，又问到，“张晓波是哪位？”


张晓波回过神来，干巴巴道，“……我。”




他忐忑不安的坐在主治医生对面，领他进来的白大褂就在一旁，把空白的病历本和挂号单递给了年长的那位女医生。


对方调出他的资料，对着电脑屏幕道，“23岁……成年了，怎么想着不要孩子？你结婚了吗？”女医生想来是习惯了这样简单直接的问话方式，看也没看张晓波，拿着钢笔在病历本上飞快写了几行。




“没有。”张晓波老实答道。


“多少周了？”


“啊？”


白大褂补充道，“问你怀孕几个月了。”


孩子是他和谭小飞哪次给弄出来的，张晓波并不清楚，他只能含糊道，“两个月……或者三个月吧。”




女医生终于抬眼认真打量了他一番，“多久了你不知道？”


张晓波低头装哑巴。


“一般来讲，我们是不建议omega做人流的。”白大褂劝道，“你要想清楚了，做了这个手术以后，有的人想怀也怀不上了。”


“……没事，”张晓波平静道，“我想清楚了。”


女医生干了这行几十年，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极力隐藏的挣扎，“你的alpha知道这件事吗？没有他的签字我们没法给你做这个手术。”


“医生。”张晓波抬起头，恳切道，“……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理由呢？”


张晓波双手缩成拳头，抵着闷闷胀痛的下腹，“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吃避孕药……”


“我不敢想……”他声音隐隐发抖，“它是不是……有问题。”


女医生沉默了一瞬，然后划拉着鼠标，在电脑上勾选了几项术前检测，“你先去做个身体检查，一楼交费，二楼采血，拿到结果再来预约手术时间。”


“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她严肃道，“要做这个手术，你就必须带家属来签字。”


“……嗯。”




张晓波神游一般拿着病例本和诊疗卡出门，白大褂跟着出来，在门口叫下一个号。


他离开前，年轻的实习医生问到，“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孩子很健康呢？你还是要打掉它吗？”


张晓波一时语塞，在他还没给出答案之前，白大褂已经领着下一个病患进屋了。

讲一个鬼故事，没有存稿了。。欢迎你们去追《未婚先孕》（喂




二十三、


一番检查下来，张晓波才知道自己已经妊娠十四周，孩子各项指标均无异常，只是有些轻微的营养不良。再者，医生说他错过了最佳人流的时间，如果执意要做手术，那么必须得有家属过来签字。


签字？


他能找来谁签字？


张晓波独自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来往的人流三两成群，有的是丈夫陪着妻子，有的是闺蜜陪着朋友，而那些年幼的孩子，更是宝贝到全家出动。他一个人攥着病历本和钱袋子，撕掉手上沾了血的输液贴，起身逆着人流穿行而过。


他没打算告诉谭小飞孩子的事，张学军那边就更不可能提，他不想张学军被他气到心脏病当场发作。


张晓波漫无目的在医院打着转，他忽然感到一阵茫然，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在经历了那么多称不上好的事情后，他居然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以前张学军总说他交了一堆酒肉朋友，他很不服气，总要梗着脖子吵几句。可现在看来他老子说的不错，他在外糊里糊涂地闯荡了这么些年，可曾真的有过一个交心的朋友？从被谭小飞绑架三个多月却无人来寻找来看，他张晓波就像一根漂浮在大海中央的独木，从来都是孤立无援的。


张晓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麻烦一下室友，打完胎后他需要休息，也得有熟悉的人能照顾他1、2天。他掏出手机打算拨通对方号码，霞姨的电话却在这时拨了过来。


“晓波？！”


霞姨的声音很急促，张晓波心里一沉，就听见她继续道，“张学军不见了！”


“霞姨，你先别急。”他安抚道，“慢慢说。”


“这老东西！”那边气道，“今儿早上还好好的，同意手术了，闷三儿他们就回家给他收拾东西去了，我这跟医生还没说五分钟的话呢，他就给跑了！怂不怂啊！”


张晓波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只问，“家里呢？找过了吗？”


“找了，没回。”霞姨冷静了些，“现在闷三儿他们几个都在外边找呢。晓波你……”


张晓波叹了口气，“我没事……”手里的钱袋沉甸甸的，好似握着一个定时炸弹，他迟早得回去一趟。“霞姨，一会儿我回来一趟，在路上也顺道找找，张学军不会有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那边嗯了几下，张晓波又说，“我们随时联系。”


话匣子麻溜儿的挂了电话，兴许是打闷三儿他们的去了。




**


张学军出了这事，张晓波的事就得延后再说。他在地铁里想张学军会去哪儿，无非就是年轻时老茬架的野湖边，或者故宫对面那座景山公园，没事的时候张学军总爱提着鸟笼子上那些地方溜达。


等他步履匆匆地赶到景山公园，正好赶上最后一轮售票。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打决定要打胎后，这孩子就横竖都在跟他作对，步子着急了点胸口就喘不上气，肚子还时不时的闷痛，种种行为都好像是孩子在向张晓波这个无情的爸爸宣泄自己的脾气。


他和谭小飞的孩子，是该有点脾气，毕竟他俩都不是什么安生的主。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如果能够生出来，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谭小飞？


还是像他好吧，谭小飞一看就不是能吃苦的。而这个小家伙这么坚强，在他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吞了那么多药，依然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它那么努力的存活下来，自己却要亲手结束它的生命。
张晓波又有点喘不上气了，他强迫自己别再去想这个事，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张学军。


好不容易爬上山顶，他一抬眼就看见张学军和他的兄弟们坐在一起，三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张晓波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他们联合起来在骗霞姨，他打电话给霞姨报了平安，那头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山头风大，料峭寒风送来三人谈话间的只字片语，还有一团团呛人的烟气。张晓波下意识掩住鼻子，他又想吐了，好像这反应上来以后，就跟这没完没了似的。


压下心头那阵恶心，他才裹紧了衣服走过去。离张学军越近，越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张晓波几天前才跟他谈起今后的打算，话题最后不可避免的谈到了成家。


张学军是想抱孙子的，但前提是张晓波能找个好好过日子的人。如果他决定留下孩子，就得向张学军解释他和谭小飞之间糊里糊涂的关系，还有自己已经是怀了孕的omega的事实，他不知道哪件事对张学军的打击更大。


三个多月的肚子藏在大衣底下完全看不出来，张晓波甚至要把手掌紧紧贴在腹部，才能在吐息之间感受到那个微小的弧度。他站在距离张学军半米开外的地方，一手抵着肚子，一手指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看看，那是你的外公。”


灯罩儿吸了口烟，恰巧回过头看见了他，“诶！晓波儿。”


张晓波仓皇地缩回了抵在小腹上的手。

大家再等等我十天半个月的，我爱豆的新电影《心理罪》要在811上映了，我要去看点映还要写东西，没空闲时间写文，等电影上映后再来，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二十四、


一行人回了后海胡同，闷三儿先进屋，看到满地狼藉第一反应就是进贼了。他刚想嚷嚷，看见话匣子一脸菜色坐在长条凳上。


“……这怎么回事？”他问。


话匣子嘴边叼着烟，闻言猛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烟雾，“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其他人也陆续进屋，张晓波走最后边，等看清屋内的凌乱景象时，四个大人已经沉着脸凑到一起。


张学军手里拎着鹩哥的尸体，张晓波认得那是他养了好几年的鸟儿，有感情的。


“你说这，谋财别害命啊。”灯罩儿率先开口。


“谋什么财？”张学军环视着像是被洗劫过的屋子，发现什么也没缺，沉声下了结论，“屁东西也没少，这他/妈就不是图财。”


“好好的一屋，给翻成这样，他们在找什么东西？”话匣子把吸完的烟头扔地上，狠狠剁了一脚。


——找什么东西？


张晓波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十万块钱。


他捏紧了手中的纸袋子，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如果真是在找这笔钱，那大乔和他见面的事一定暴露了，而谭小飞可能不像大乔所说的那样，压根不会为难她……


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又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质疑，十万块钱对谭小飞而言算什么？他怎么会因为这个和你撕破脸？甚至还带人找到家里来……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打破宁静的是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张学军不配手机，联系人时要么用家里的老式电话机，要么找话匣子他们帮忙，他的电话号码在街坊邻居间不是秘密。


张晓波抬眼看他，张学军眼神不变，伸手拿起话筒。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到，“……什么东西？”


又是一阵烦人的安静。


“……挂了。”张学军摔了电话，“这帮孙子管我要什么东西。”


张晓波垂下头，认命一般道，“……我知道他们要什么。”


他举起手里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纸袋，“他们要的是这个。”


话匣子伸手将那包东西拿过去，掏出好几叠百元大钞，有一叠是崭新的连号。她拆开来认了认，笑道，“这不我那钱吗？”


没等人搭上话，她便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一边翻一边念叨，“哟……还真是，十万块钱，一分也没少。”


除了钱，还多了几个白色信封。话匣子撕开来看了一会，上面白纸黑字全是英文，她就跟看鬼画符似的，越看越烦躁，索性卷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闷三儿仍在气头上，怒道，“我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不能这么算了，”张晓波动作麻利地把钱装了回去，“钱是我拿回来的，事情因我而起，我找他去。”


他说的“他”，自然指的是谭小飞。


话匣子首先感觉出不对劲来，她伸手拉了张晓波一把，“波儿，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张晓波不去看她，反而安抚性地拍了拍话匣子拽着他小臂的手，他面朝一直低头不语的张学军道，“你信不信我？”


这话问出来张晓波就后悔了，和当初不该问谭小飞是否信任他一样，在开口时他完全不假思索，可说到底，他并不清楚自己要这个承诺是为了什么。


张学军盯着鹩哥的尸体，半晌才把目光挪开，却问，“你怎么回来的？”


“我……”张晓波往后退了半步，他无法坦然地说出和谭小飞的关系，也找不到任何正当的理由来欺骗这群长辈。“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罢了。”张学军叹了一口气，“事情闹成这样，已经不是咱们能左右得了了。”


“晓波。”话匣子看着往外走的张晓波清瘦的背影，忧心道，“……你早点回家。”


**


张晓波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从西城区到近郊要两个多小时，一路上他都按着翻腾的胸口，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地往外冒，那滋味比晕车还折磨人。下车后他撑着墙吐了一回，吐得浑身没劲，脚软得走路都跌跌撞撞。


张晓波走到修车厂门口，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简直安静得不像话。虽已是深夜，但以谭小飞为首的世家公子哥们都是玩惯了的人，这个点对他们而言太早了，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修车厂一楼甚至都没有开灯，目及之处黑黝黝的一片，只有二楼尽头的房间透着亮光。张晓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当作照明，在空旷的修车厂里缓慢移动。


他咬着下唇，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张。很显然，谭小飞遣散了那群飙车的玩伴，所以这里静悄悄的。
可为什么要遣散他们？是出了什么事？十万块钱，对他们圈内任何一人而言都不是大数目，没了就没了。再说钱失踪了，也是张晓波和大乔嫌疑最大，关这群纨绔子弟什么事？


张晓波抓着扶手爬到二楼，怀孕后他的体力直线下降，爬了短短几十阶楼梯，竟然累得气喘吁吁。离尽头的房间不过十米，张晓波有些踌躇，他已经隐约听到一群人交谈的声音。


说是交谈，其实说是“吵架”更为精准。


里面的人显然起了争执，有谭小飞的声音，龚叔的声音，还有阿彪的声音。混乱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叫人听不真切。


直觉告诉张晓波，他们讨论的事远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可以了解、涉及的，不然谭小飞也不至于把厂里的同伴都遣散回家。


生物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张晓波站在黑暗的走廊里，竟不愿意向里迈出一步。可十万块钱拿在手里，就像拿着一颗烫手山芋，他总归是要面对的。


张晓波犹豫了很久，他以为有五分钟那么久，实际上才一分钟不到，他就下定决心走了过去。


距离房间越近，首先钻进耳朵里的就是阿彪的怒吼，“我他/妈都说了是张晓波惹的事！”


张晓波定在门口，心里一惊。他有点不想往下听了，也不想往里走了。


龚叔说，“找不到那东西，咱们都得完蛋。”


谭小飞接到，“……没那么糟。”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在他的影响下，屋内仿佛没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他说话？”阿彪气到，“小飞，我真是搞不懂了，张晓波到底哪点好？值得你这么掏心掏肺？”


“东西他们拿走就拿走了，我有东西跟他换。”谭小飞说。


“小飞，”龚叔叹了口气，“我之前就说过，你别把希望都寄托于那个计划……万一行不通……”


“行得通。”谭小飞打断他，语气平常的像在宣读一个答案，“……他怀孕了。”


谭小飞知道了……谭小飞怎么会知道？张晓波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的手就撑在门板上，只需要轻轻往里一推……


“我靠。”阿彪骂了声。


进去啊，你进去问他。张晓波不知道自己正在暗暗发抖，他的手缩了回去，厚厚的一道门，隔开了他与谭小飞之间的距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都存在着，张晓波突然有些想笑，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被这个男人表明的温情给欺骗了。


屋里的讨论还在继续，谭小飞平静而残忍的声音犹如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扎进张晓波发抖的身体，甚至一点一点剜出了他的血肉。


“一张纸换一个外孙，你看六爷换不换？”

宝宝们！我怎么可能弃坑啊！两个在连载的都不会弃！
最近真的很忙，没上来跟你们说一声怎么很抱歉
忙完我会回来的！

好久没写，感觉OOC了...




二十五、

“砰——”地一声，张晓波踹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但都很快恢复了神色，只有谭小飞楞在那儿，指尖夹着的寿百年就快要烧到尽头，他却浑然不觉。

张晓波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措”的表情。谭小飞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一对上张晓波冰冷的目光，他又忽地沉默了。

屋内并非只有谭小飞、龚叔、阿彪三人，里头还扎堆站着一排五大三粗的男人，看着像是训练有素的保镖。他们个个都统一着装，包裹在衣服下的筋肉盘扎鼓胀，强壮的身躯将本就逼仄的空间堵得拥挤不堪。

张晓波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刚抬起手中被攥得皱巴巴的纸袋，阿彪就疾步而来抢了过去。

纸袋被倒拎着嚯嚯往下倒，里头码齐的百元大钞跟着掉出来，飞得一地都是。阿彪半跪着在地下翻找，崭新的百元大钞被短靴踏出好几个脚印，他急匆匆地吼道：“靠，东西呢？！”

张晓波看着地下散落着他爹东拼四凑才攒来的十万块，忽然很想笑，又很无力。平民百姓视若身家性命的钱财，在这群富二代眼中不过就是一张张豪不起眼的废纸。他抬眼望向谭小飞，佯装平静道：“钱，我还了……从现在起，我们之间两清了。”

谭小飞终于将熄灭的烟蒂扔到了地上，脚底用力碾了几下。“不，还没完。”他说着，径自朝张晓波这边走来。

张晓波下意识想逃，潘志龚朝手下使了使眼色，就有两个保镖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去路。那股危险的敌意一直持续到谭小飞走近，张晓波踉跄着被他的Alpha扯着往怀里带，鼻尖嗅到熟悉的信息素香，浓厚得令他手脚发软。

两个保镖仍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张晓波使了吃奶的劲才从男人怀里挣开。谭小飞矮下身贴着他耳朵道：“告诉我，和钱一起的那几封信到哪去了？”

“……什么信？”张晓波瞪他，“钱我都还回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少他/妈跟这装蒜！”阿彪看不下去了，“你丫把对账单藏哪了？小飞你让开……肯定在他身上！”

“离他远点。”眼见阿彪要上前搜身，谭小飞皱着眉挡在张晓波身前，“他现在受不了你的味道。”

“……操。”阿彪骂了句娘，又不好忤逆谭小飞的意思，气得在一旁怒目而视。他嘴上向来没个把门的，实在是气不过，又小声骂道：“什么东西！别以为怀孕了就真能当上大嫂了！”

这话是故意说给张晓波听的，哪知张晓波还没反应谭小飞便喝道：“够了！”

他的身影将张晓波的视线阻挡开来，阿彪整个人颓唐地蹲了下去，伸手捂住了通红的双眼。

凝重的气氛稍有缓解，一时之间无人开口，拥挤的空间里竟蔓延出一股诡异的沉默。

张晓波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陈述：“……你早就知道我怀孕了。”

谭小飞仓皇地回过身，半晌憋出一句：“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张晓波仰着头对上他的视线，从那里读出了少见的紧张、慌乱，以及藏也藏不住的后悔。

后悔……后悔又能如何？

“你是想告诉我，你是怎么设计了这场骗局，让孩子成为你和张学军之间交换的筹码？”

他从军绿色的大衣口袋掏出一张抓皱的白纸，颤抖着摊开，那是一份妊娠终止手术的预约单。

谭小飞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的‘终止妊娠’，嘴唇发颤：“波儿……”

不待他看清，张晓波收了回去。“让你失望了。”他冷笑道，“筹码……已经没有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话音刚落，一直处在暗处伺机行动的保镖们一拥上前将张晓波团团围住。

潘志龚挥手道：“把人带下去。”

谭小飞像是才反应过来，破开人墙拽着张晓波的手臂往自己身边带：“谁他/妈敢动他试试！”

为首的那几个大汉停下来，向潘志龚的方向示意。

龚叔不紧不慢道：“小飞啊，当初可是你说的，把这小子绑在身边，他老子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张晓波感觉到谭小飞拽着他的手越发用力，他垂着头，听见谭小飞压抑着的嘶吼：“他是我的，谁都别想带走。”

“小飞，别耍小孩子脾气了。”龚叔道，“等那老头子把东西还回来，我就把他放了。”

更多的人涌上来，想要强行将两人分开。谭小飞按住挣扎的张晓波，冷着脸面对一众块头比他大的保镖们。阿彪想要帮忙拦着人，却也被甩到了后头。

张晓波被圈在怀里，疯狂上涌的信息素熏得人头昏脑涨，他艰难地理出一缕思绪，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事跟张学军没关系，你们要什么？”他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谭小飞依然死死按着他，张晓波挣扎开来，在慌乱中被一只手拽出了包围圈。

他还没有喘过气来，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眼前忽地天旋地转。

谭小飞终究没能护住他。

……张晓波昏了过去。

这个坑是绝对不会弃的，我跟你们打预防针！
最近三次发生好多次，处在换工作边缘，今天要看各种书充电准备面试，忙里偷闲的时候就刷刷微博过去了
要硬说挤时间写文，当然是挤得出的，只是我自己没有手感……
你们不会相信……26章我码了快20天了？？？还是只有200字……我都要吐血了，每次开始写就删掉重来
等等我吧不知道要等工作稳定再更，还是把手里的书看完就更，总之我10月份肯定会挤出一更的，今年要是能把它写完就好咯
对不起大家啦

我明明更新了却没有提示

为什么看不见？？？


二十六、


张晓波醒来时，发觉自己被绑住了。他昏迷后蜷缩着身体，下意识作出了保护腹部的动作。好几小时维持着同一姿势，曲起的双腿已经麻得不听使唤。手脚都被粗麻绳捆着，张晓波卯着劲想挣开，麻绳却毫无松动，是被人在外打了死结。


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幽暗的环境，视野里满是浑浊的画面，张晓波侧耳听了听，窗外有车轮划过柏油路面的声音和时不时扬起的尖刺鸣笛声。从驶过的车辆数量和室外的喧嚣判断，这里的位置肯定远离了城郊的修车厂，甚至有可能是在热闹的市中心。


张晓波逐渐适应了周遭的昏暗，透过窗帘缝隙偷钻进房屋的一缕光，他大致看清了屋内的陈设。这是个颇具生活化气息的房间，装饰风格和布局都有着年轻人固有的俏皮。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相框，书桌上还有翻动了书本和水杯，除此之外再也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张晓波扭着身子挪到床边，双脚撞向床沿弄出一连串动静，他累得气喘吁吁，可这空荡的夜里却无人前来回应他的厮闹。喉咙干涩发痒惹得一阵咳嗽，从醒来开始张晓波就感觉到口渴，因此他可以推断之前自己至少昏迷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那伙人把他从修车厂绑来这里，却没有派人看守。而昏倒前张晓波很确信自己听见了谭小飞失控的吼叫，那伙人连谭小飞的话都不听，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昏倒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张晓波闭上眼，一一掠过他们谈论的对话，最后捕捉到那个或许是至关重要的信息。


谭小飞问，和钱一起的那几封信去哪了？


阿彪说，对账单肯定在他身上。


对账单……张晓波猛地张开眼，他们在找对账单。


当时装钱的纸袋被霞姨拿走，跟钞票一起掉出来的还有几封信，那信上写了什么张晓波并没有仔细看，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拿了钱赶紧还回来，根本没注意霞姨后来的举动。


家里莫名其妙遭了贼，却一件贵重物品也没少，甚至还被指名道姓一通电话打进家门，起因就是源于那些信。种种诡异之事的发生，全都有迹可循。


等张晓波反应过来，冷汗早已沁湿了他的额头。这件事远不止小打小闹那样简单，既然连谭小飞都无法保他，那背后牵扯到的势力之广可想而知。他现在被囚禁起来，那张学军他们呢？那些势力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对张学军他们做什么？


光靠想象，张晓波就不寒而栗。他能做的何其有限，必须要想办法赶紧通知张学军。


张晓波折腾了一夜，最后终于挣脱了绳子，但无论如何他也打不开那扇门。高档小区都采用的密码锁，防盗设施做的很好，房门是刻意从外上锁，任他是踹是撞都打不开。张晓波倚在门边，终于抵不过逐渐虚弱无力的身体，再次昏睡过去。


**


这次醒来，他陷在松软的大床里，柔软的蚕丝盖在身上，甚至连身体的疲惫和酸胀都带走了几分，这让张晓波有了还在做梦的错觉。甫一睁眼，他就被一个咋呼的声音唤回了神志。


“你醒了！”侯小杰瞪着眼守在床边，殷勤地嘘寒问暖，“你饿吗？要不吃点东西？”


……张晓波眨了眨眼，确认他眼前出现的的的确确是侯小杰本人。对面那位像是为了配合他表演似的跟着做了个鬼脸。


“……谭小飞呢？”张晓波开口问，然后被自己粗糙的嗓音吓了一跳。他浑身都疼，肩背上大多是撞击出的淤青，手腕脚踝上更惨，挣扎间麻绳勒进了肉里，箍出了道道血痕，但这些伤口都已经被细心地处理过了。


侯小杰沉默了几秒，端了杯水过来，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他被禁足了。”


张晓波皱起眉，侯小杰补充道：“你可能也听说过一些，小飞他爸对他很严格……之前没管我们，是因为小飞来北京还没惹出过什么事……可这次吧……”


“你们要的是对账单……”张晓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放我回去，我把东西找回来还给你们。”


“不……”侯小杰摇头道，“不是我们，是他们。”他指了指房间墙角冒着红点的摄像头，压低声音道，“把你接来这里，也是他爸的意思……我过来，是帮小飞传个话。他让你在这里好好养身体，等没事了，他就过来接你。”


看着乖顺的张晓波突然猛地发起攻击，侯小杰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就被一个勾手勒住脖子锁了喉。头顶那个声音冷冷道：“侯小杰我警告你，别再陪他玩这种骗人的把戏，我现在就要走，带路。”


侯小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使劲拽着张晓波的小臂往下拉，脸憋得通红。等口鼻总算涌进一丝新鲜空气，他边咳嗽边求饶道：“你、你松手，先别激动……”


勒着脖子的手慢慢松开了些许，侯小杰看见张晓波手腕上刚包扎好不久的伤口又见了血，他光想想都一阵肉疼，“……你现在这样怎么走，外面都是保镖……就算你劫持我，胜算也等于没有……”


张晓波贴着他的耳朵说：“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真不知道一个看似瘦弱又刚做完手术的人是怎么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侯小杰一边连连点头一边道：“我同意我同意，你松手！”


张晓波倒是真松了手，整个人仿佛脱力一般倒回了床上，苍白的脸上烧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侯小杰猜想他肯定没有力气再来第二次攻击了。


侯小杰有点后悔方才答应的太早，张晓波早就是强弩之末，真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看不起你。”似乎看穿了他的反悔之心，张晓波适时补了一句。


侯小杰叹了一口气，凑到他面前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张晓波炙热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侧，声音虽低却十足清晰，“鸦儿胡同132号，去找张学军，告诉他……”


再次被人当了传声筒的侯小杰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临走前，他按谭小飞的嘱托像个老妈子一样叫张晓波按时吃药，补气血的中药一日三次两片，增强抵抗力的一日两次一片。张晓波始终低着头，像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


侯小杰最后忍不住道：“其实你真的别怪小飞，他很喜欢你，不是闹着玩的。我和他当了这么多年朋友，头一次看见他这么认真。”


“是吗？”张晓波反问道，继而突兀的笑起来，“认真……认真到叫你换掉我吃的避孕药，一边拿孩子当成筹码，一边随时做好去加拿大结婚的准备？”


那时候张晓波被变相的囚禁在谭小飞身边，吃穿用度大多都是由侯小杰来准备，因此当张晓波求他帮忙买一盒避孕药时，他转头就告诉了谭小飞。最后那些被掉包的药送到张晓波手里，他没有起半分疑心。


原以为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张晓波都知道了……侯小杰一瞬间有种被当众揭穿的窘迫，在这种窘迫驱使下他甚至想要落荒而逃。


也许是把他的紧张失声看作了无声的反抗，张晓波自嘲道，“对……你是他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凭什么要求你帮我？”


侯小杰站在那里，看着这个单薄的脆弱的Omega，忽然像是不太认识他了。


侯小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张晓波，明明招惹了大麻烦，他的脸上却带着傲气的倔强，那是一股不肯服输的韧劲。人生头一回，他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无法无天变作无可奈何，竟不可抑止地蔓生出一丝心疼来。


“我帮你……”侯小杰沉声道。

二十七、


侯小杰走的时候，张晓波从门缝里看见客厅里站着四个牛高马大的保镖。哪怕屋里只有一个体格强壮的保镖，张晓波也很难逃出去。他从小在胡同口和其他小混混打架练出来的三脚猫功夫在这种训练有素的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现在居然还派了四个来守着他，也是真看得起他。


张晓波明白出去硬碰硬是白费力气，即便不情愿，他也只能把传递消息出去的希望寄托在侯小杰身上。好在候小杰平时看着嘻嘻哈哈，做事其实挺靠谱，他的身份也顺理成章地给了他机会。候家的势力虽不比谭家，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候小杰又是谭小飞的朋友，谭家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难他。


张晓波冷静过后，才稍稍放下心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和休养生息，张学军只要把对账单还回来，他们爷俩就能平安无事。那张对账单对谭家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不止是他被囚禁了，连谭小飞也被关了起来。这里面牵扯到的利害关系，他一个小老百姓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对于这件事最好就别有好奇心，免得引火烧身。


张晓波坐回床上，他发了会呆，目光慢悠悠地绕着屋子滑了一圈，最后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相框，但里面空空如也。张晓波拿起其中一个摇了摇，有细微的晃动声，看来这个屋主人和他有一样的习惯，会偷偷把照片藏在相框的背面。


不由自主的，他的记忆一瞬间被拉去了很远。小时候日子过得拮据，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母亲。吃穿用度要花钱，上小学也要花钱，他们家穷到在张晓波蹿个儿的时候，连着三五天都吃不上肉。


那年代去照相馆里拍一套照片是多么奢侈的事啊，张晓波印象中少得可怜的温情时刻，是在张学军还没有坐牢以前，一家人打扮得漂亮又正式，在他生日当天去照相馆照了一套全家福。倘若时间在此止步不前，那张学军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母亲还是那个温柔羞赧的妻子，而幸运的张晓波，将永远是那个被双亲保护着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


母亲走后，他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能看到家里的任何东西。看见母亲的照片会嚎啕大哭，看见母亲为他熨好的衣服也会哭，还有母亲离开那天，留在餐桌上没有收拾的碗筷……压在枕头底下的一叠叠老旧散钞，那是为张晓波存着的，他下个学期的学费……


张晓波没办法一个人待着，家里的每个细节都在残忍地告诉他，一遍遍重复提醒他，这个世界上最爱你、最疼你的人走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小小的张晓波流干了眼泪，终于被迫坚强了。十几年匆匆而过，他再也没哭过。




张晓波把两个相框都拆开，里面塞着的三张照片，记录着另一个少年的成长。他认出了谭小飞，还是个小豆丁的谭小飞，那个孩子朝着镜头大笑，脸上带着孩童不谙世事的天真。第二张照片里的谭小飞虽然还很小，脸上却面无表情，张晓波再观察，发现这张全家福里三个人的表情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最后一张是父子合照，这里的谭小飞已经很接近张晓波初次接触到的谭小飞，面色冷酷，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阴鸷。


或许谭小飞和谭军耀的父子关系，没有比张晓波和张学军的好到哪里去。张晓波把照片塞回原位，他决定不去拆穿谭小飞的小秘密。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敏感，同样的情感缺失，同样的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




他忽然理解了谭小飞的所作所为，无论是把自己绑在身边，还是拒绝成婚，都是一次次与父亲的对抗。可惜他太年轻，太稚嫩，所有的手段在谭军耀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张晓波被囚禁起来的第二天，似乎是看守他的人发现了他并没有逃走的欲望，便将他的活动范围扩大至了客厅和书房。这里应该是谭军耀在北京的一处自住房产，以前谭小飞也住在这里，后来才搬去别的地方。


张晓波放弃挣扎后，竟意外的过起了安逸的日子。有保姆阿姨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和起居，不仅饭菜营养丰富，连菜式都不带重样的。要不是他心里装着事，还真能安然的在这里过过少爷日子。


张晓波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几日，每每进食后不久，他都要闷头睡上几个小时。不知是怀孕嗜睡，还是饭菜里被动了手脚，这些他都已经无心计较。


通讯工具都被没收后，张晓波只能通过保姆阿姨来去的时间判断大概几点钟了，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越发的提心吊胆。他不知道候小杰究竟有没有把话带给张学军，不知道谭小飞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对账单的事何时完结。虽然待在这里能暂时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但他更在乎的是张学军和霞姨他们的安危。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是，他的肚子在不知不觉间大了起来。张晓波避开了摄像头，在卫生间里撩起衣服，他曾经需要蜷着身体才能摸到肚子鼓起的微小弧度，现在腹部却肉眼可见的隆起了。也许再过几天，他的孩子就会动了……


张晓波不由得一阵恐惧，他上过生理课，知道月份越大，流产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就越大。而且这个小生命要是能动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亲手去了结它。


就在张晓波踌躇之时，这个房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同志们！不是我不更新！是我现在真的忙疯了！
以前还能忙里偷闲刷微博，现在微博都没空刷了！55555
换了工作以后，一天工作量是以前五天的量，再忙一点喝水上厕所的时间怕是都没有了！
我每天挤半个小时码字，结果才码了600字，又凑不够一章，不好意思发，也是怪我时速太慢了，人家一小时能写3k，我只能写1k不到，卡文的时候只能写300来字，55555
周末会更新的，等我！
我们这个项目忙完可能就悠闲了，但是这个项目要到12月底

二十八、


张晓波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谭军耀对峙。


他偶然听谭小飞提过自己的爸爸，也侧面从候小杰那里获取过零散的信息，只知道谭军耀年过五十，性情稳重不苟言笑，对儿子管教尤其严格。


然而听说是一回事，真正见面又是另一回事，坐在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气质从容，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身材管理良好，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看长相谭小飞的眼睛和鼻子都遗传自爸爸，只是谭军耀面容更为硬朗，板着脸不说话时有种威慑的气场。




这对父子平日里如何相处，张晓波大概能猜到。他没见过哪个父亲会在儿子房间里装摄像头，病态的监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哪怕现在谭小飞常年睡在修车厂里，身边也有个龚叔盯着，会定期向谭军耀汇报谭小飞的近况。记事后母亲的不辞而别以及谭军耀变本加厉的管教造成了谭小飞如今嚣张又孤僻的个性，他的童年经历未必比张晓波好到哪里去。


张晓波有些紧张，尽管肚子还没有大到能被看出端倪，他还是抱着抱枕遮住腹部。屋里暖气充足，张晓波被烘出了一身薄汗，周身都沐浴在谭军耀审视的眼光之下，他根本坐立难安。


“别紧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谭军耀开口道，“……小飞没跟我提起过你。”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张晓波回到。




谭军耀似乎有些意外，“所以这是你想打掉孩子的理由？我问了你的医生，她说没有Alpha签字，所以没有批准你的申请。”




“……”张晓波紧张地揪紧了抱枕一角，他没料到谭军耀连这些都查到了。


跟眼前的男人掌握的信息相比，他对谭军耀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种信息不对称感深深的加重了张晓波的不安，他焦躁道，“孩子是我的，是去是留我说了算。你把我关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你把张学军怎么样了？！”


面对连珠炮似的质问，谭军耀毫不动容，他身边的保镖已经快步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牵制住张晓波的双肩。


谭军耀叹气道，“……果然太年轻了，不懂事。”他站起身，掐着张晓波的下巴道，“小飞喜欢你，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会为难你。只要你乖乖把孩子生下来，张学军绝对安全。”


张晓波红着一双眼瞪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谭军耀挤出一个古怪的笑，仿佛眼前的张晓波真的是个小孩子，他柔声道，“傻孩子，照做就行了，你相不相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谭军耀松开手，当面拨通了张学军的视频通话。


这是失联接近20天后，张晓波第一次听见父亲焦急的声音。


“波儿！”电流导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仍然难掩关切。


张学军是安全的，这个认知让张晓波的心里踏实了几分。但从屏幕里看见张学军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他还是感到鼻头发酸，他生涩的挤出一句话来，“……张学军……你别管我了……”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看见儿子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挟持着，张学军也不由动怒，“把人给我松开了！”


谭军耀示意手下放人，冲电话那头道，“昨天谈的，你考虑得怎么样？只要东西还回来，我保证你儿子平安无事，100万就当是谢礼。”


“张学军，”张晓波急切道，“你别轴了，把东西还给他们……”


他深知阶级地位悬殊，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斗得过势力雄厚的官僚？无论谭军耀私下和张学军谈了什么交易，他那个固执己见的父亲仍有可能为了坚持自己的道义，不惜去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


可这次，张晓波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在他被谭军耀囚禁的二十天里，张学军已经妥协了无数次。


“东西我准时带去。”张学军盯着屏幕，虽是面无表情，眼神却饱含关切。二十多年的父子，相处不过短短十年，可直到自己有了孩子，张晓波才猛然察觉到作为父亲的张学军那不曾说出口的疼爱。


张学军缓缓道，“波儿，好好的。”


张晓波没来得及回复，谭军耀已经伸手按了挂断。


他骂了一句，刚想动作，就被身后训练有素的保镖袭击了膝弯，张晓波猛然跪倒在地，双手被男人反剪在身后，那人骂骂咧咧的说了什么，却被谭军耀制止。


谭军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依然居高临下，“年轻人，在长辈面前要放低姿态，不然以后有得苦头吃。”


张晓波恨恨的瞪了人一眼，尝试仰起头，脑袋就被保镖的大手猛地摁向地面，他脑子里嗡嗡的吵闹，虚汗跟着冒出来。


谭军耀说，“上一个仗着小飞在我面前不安分的，手脚都给她卸了，你真该听话一点。”


“我呸！”张晓波啐道，他被死死压制着，隆起的肚子紧贴着大腿，里面突地一抽。张晓波彻底愣在那里，最让他害怕这一刻还是到了，四个多月，他的孩子……会动了。

sorry，楼里的小可爱们。项目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忙，然后这几天比较闲，又要复健，写得很慢，而且写得不好，大家多担待。周五会有下一章，等我哈，小飞好久没出场了，想他。

我对不起大家，再也不说啥时候更文了，周末一直在大扫除，码了半章，争取明天能把后半章码完，不过这文也快完结了，真的拖了大家很久很久，一万个对不起😞

我的微博是： _泱仔_
希望你们一看到我刷微博就骂我，然后让我写文，最近真的是，嘴上说着写，身体却很诚实的不打开word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