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官二代x痞二代都是扯淡，其实是富二代x穷二代吧……
老炮儿同人，谭小飞x张晓波
ABO设定

简单描述一下原作的剧情
【攻以为受泡了自己马子，攻的兄弟看不过去，带人打了受一顿，受气不过划伤了攻的法拉利恩佐，攻气炸了把受绑架了……就酱。】


镇楼图随便发2张

一、


张晓波是个Omega，这事除了他，没人知道。


升初三那年，整个年级的学生性别特征都开始显现，学校组织了一场ABO性别测验，再根据检测结果重新分班，张晓波被分到了普通班。说起这次性别检测，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自愿交费自愿检测，去不去都不碍事。像张晓波这样的贫困家庭，班主任让他提交了一份申请表，就算去过了。


普通人家的小孩大多在13、14岁时就会被家长送去医院检查，张晓波这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自然是没这个待遇的。他也时不时会想，如果妈还在的话……算了，没有如果。


原本学校组织的这次性别测验张晓波是想去的，但是检测费50元，是他两个星期的伙食费。张晓波盘算着，自个儿在家里用土方法测了测，得出自己是Beta的事实。省了50块，他还挺乐呵的。


他爸在局里，他爸的姘头霞姨，这些年一直有的没的接济他。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却不想花女人的钱，况且霞姨过的也不容易。


这20年来，张晓波就一直以Beta的身份活了下来。他有着181的个头，体型修长，因为从小在就干体力活，身子骨倒也结实，虽然身材不如其他Beta健壮，但相比起娇滴滴的Omega还是好太多了。无论表象特征还是生理特征，都表明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Beta。——如果不是有一天在打工回家的路上忽然无力晕倒，被路人送进了医院的话。


张晓波现在都对那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护士把检测表递给他时，还在嘲笑这个Omega真是迷糊。


张晓波仿佛遭遇当头一棒，日子过的好好的，突然他就从B变成了O，想到即将面对每个月如期而至的发情期，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他坐在医院走廊里，翻遍手机里的联系人，发现除了霞姨，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当面倾诉的人。


张学军前年才从局子里出来，他别扭的不肯喊爹，张学军那火爆脾气上来，除了打骂，也不剩别的。父子俩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直到张晓波搬出来住。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父亲没有给予他温暖和帮助，现在他长大了，再要去索求一些弥补……太迟了。


他最终决定不告诉霞姨，怕霞姨兜不住，告诉他爸。张学军如果知道儿子是Omega，说什么也会把他逮回后海胡同，而他还没有做好和父亲朝夕相处的准备。


张晓波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自己变成Omega而改变，他依旧独来独往，在学业之余打工挣钱，只是下意识会在背包和大衣口袋里装好几管Omega抑制剂。他也从没想过去找一个Alpha来依靠，从小看尽世态炎凉，心里清楚着，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人还是自己。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张晓波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和一个Alpha扯上关系。





** **


“嘿，孙子，***聋了？！”小腹上挨了一脚，张晓波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痛呼，他的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只能靠蜷缩起身体来抵御腹部愈演愈烈的绞痛。


张晓波低着头，不去看四周围着他的这群飞扬跋扈的年轻人。动手打人的是阿彪，长得就一脸凶相，脾气也是出了名了火爆，比起他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老子打人好歹讲个规矩，这群人打人根本不分青红皂白。


这一脚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张晓波还是一声不吭，阿彪怒气更甚，照着张晓波的右脸又来了一下。“要么，赔钱。要么，喊人。孙子，你听得懂人话吗？”


“这小子不是挺能耐吗？啊？划车的时候怎么没瞧见这怂样呢？”其他人跟着起哄，阿彪又照着他肚子踹了一脚，张晓波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酸水。他被绑过来两天两夜，滴水未进，这会儿意识已经有些飘忽了，看人都带着重影。


还是他们的头儿过来阻止了阿彪，“行了，差不多得了啊，别把人玩死了。”他像看一件平平无奇的玩具一般扫过了张晓波满是青紫痕迹的脸，顺手就将一部手机扔到张晓波身上，“打电话叫人来。”


张晓波艰难的抬起头，“你把……他们都叫出去，我单独、跟你说。”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小飞，别理他，这小子指不定又要玩什么花招。”阿彪挡在身前，被谭小飞一手隔开了。他摆摆手，算是默许了张晓波的要求。


阿彪和其他人不情不愿的出去，临走还横了张晓波一眼。


直到这个房间只剩下他和谭小飞两个人，张晓波才缓缓开口，“我没碰你女朋友。”


如果当时知道牵了那个女Beta的手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张晓波就是把手废了也不会主动去牵她。


事情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那天张晓波拗不过室友的邀请，陪着他跟那群狐朋狗友去酒吧里high。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不知怎么的，他就被推搡着到了一个女Beta的面前。也不知道女B看中了他哪一点，主动贴了过来，在其他人的起哄声中，张晓波不得不轻轻的牵了女孩的手。别人不知道他是Omega，只道男B配女B，凑成了一对姻缘，挺好的。


散场的时候，女孩搂着他的脖子，抱着他轻声说，“其实我有男朋友，不过……”她话没说完，张晓波如释重负的把手松开了。女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只不过这一抱，还是坏事了。那女孩的男朋友找人来打了他一顿，张晓波气不过，动手划了人家车。他老子常年把规矩挂在嘴边，张晓波耳濡目染，可这回，张晓波不知道自己还占不占理儿。


被绑过来的这两天，张晓波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背包被他们扔了，口袋里还剩下唯一一管抑制剂，而他的发情期近在眼前。如果不向谭小飞坦白，他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发情？张晓波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权衡过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没碰你女朋友，”他重复了一次。衣服口袋里的抑制剂在他挪动间已经露出了一个管帽，张晓波是故意把这东西让谭小飞看到的。


谭小飞果然注意到了，他伸手捞过去，放到鼻尖嗅了下，“这是什么？”


张晓波闭上眼，挣扎过后轻轻开口，“omega抑制剂……我是omega，我不可能碰你女朋友。”


谭小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在张晓波错觉刚刚自己其实没开口时，谭小飞笑了，“你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拧开那管试剂，“我们需要谈的，是你划我车这事。”


张晓波道，“不是你诬陷我碰了你的人找人来打我，我也不会划你车。”


“哦？那么你是准备赔钱，还是赔钱呢？”


管身倾斜，里面的透明液体撒了一地，张晓波瞪大眼，那是他最后一管抑制剂，“***有病吧？！”


“所以，你是指望我因为你是个弱势的omega就放过你？”谭小飞把空管扔到他身前，“打电话叫人来，我没空再听你编造这些无趣的谎言。”

二、


谈判失败。


在此之前张晓波设想过最好的情况是，谭小飞因为打错人向他道歉，或者让他打回去，然后划车的钱他慢慢赔。最坏的可能是打人的事了了，谭小飞放他走，限期几天让他筹钱来赔。


他没有想过谭小飞会不信他的话。


可设身处地的想，他会信吗？张晓波自嘲的笑了，沉默半晌他才开了口，“我没钱，也不会有人来给你送钱。”他扬起下巴，脸上是乌青也掩盖不了的倔强，“你可以就这么关着我，或者弄死我。”


谭小飞没回答他，径自离开。屋外的一干人等以阿彪为首，全都巴巴的望着门口。


“我脸上有花？”谭小飞把门关严实了，“阿彪，你也打累了，放他待着吧。”他的思绪转了转，又说，“侯小杰，让你查的资料呢？”


“在你那屋放着。”侯小杰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指了隔壁屋。


谭小飞进去，果然见一个黄色档案袋大大咧咧的摆在桌子上。他翻开里面的资料，第一页是张晓波的基本资料，右上角贴着一寸免冠照片，上面的男生清秀稚嫩，是18岁的张晓波。


性别栏毅然写着“男Beta”，从属关系“父亲：张学军”，后面的资料详细的记录了张晓波的父亲犯事吃了牢饭，几年前才放出来。而张晓波的母亲，十几年前死于车祸。后面几页都是长资料，谭小飞没再看，他对这个Beta不感兴趣，更何况这个怂包，为了让他放人，连自己是个Omega的谎言都编出来了，谭小飞觉得他是猴子请来的逗比。


这周五例行飙车赛，全厂出动。谭小飞还算体贴，叫人给张晓波准备了面包、牛奶，再把人锁在二楼，带着兄弟、马子驱车离开。


** **


自谈判之后，张晓波不再反抗，养精蓄锐等待逃脱机会。不知道谭小飞跟外边的人说了什么，没人再来打他，还有姑娘给他准备了吃的喝的。张晓波实在饿狠了，一个面包他几口就吞没了。至于牛奶……要不是口渴，他肯定不会喝。那是他信息素的气味，会让他无时无刻不念起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


还好他终于等来了这天。张晓波听到锁门和发动机启动的声响，他知道如果这次出不去，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爱捉弄人，好不容易磨断了绑他的麻绳，在撬锁的时候，张晓波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力气正在迅速抽离他的身体。


他的发情期……提前了。


张晓波眼前一黑，他扶着门把手，勉强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抑制剂，没了……***的谭小飞，他在心里骂道。渐起的火苗像情人的手轻柔地在身上游走，所到之处无一不挑起他的敏感，他感到口干舌燥，脸颊也漫上红霞。张晓波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他很少感到无助，在经历了母亲的惨死后，在渐渐消化了自己是个Omega后，他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什么事让他绝望了。





他将自己蜷成一团，通红的脸埋进膝盖里。意识开始恍惚，身体的反应遵循着本能，紧接着那个地方也湿润起来，微微张合着邀请着Alpha造访。张晓波知道他正被锁在空无一人的修理厂，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


怎么办？残存的意志仍在坚持着，而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张晓波揪紧了胸口的衣服，指骨用力到发白，那分不清是邪火还是**的热气在体内窜来窜去，让他除了感到难受，其他感官都集体罢了工。张晓波摸索着掏出口袋里被抢救回来的抑制剂，里面还残余了一点点，他全倒进嘴里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被压制下去的火气很快又霸道的反噬回来。





刘海被大量的汗液沁湿，软软的贴在额上，张晓波大口呼着气，攥紧了手中的抑制剂。他的力气过大，竟生生将试剂捏碎，尖锐的碎片割开了皮肤，小的碎块刺进掌心，鲜血很快从指缝间溢出来。张晓波对此一无所知，跟那股蛮横的在体内冲撞的原始冲动相比，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小小的他扶着妈妈窝在医院走廊，他听见耳边母亲痛苦的叫喊越来越弱，他听见自己用尽全力朝医生哭喊，“求求你救我妈妈！”却只等来了医生无奈的摇头。


张晓波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在医生将新来的急诊病人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在其他病人家属冷眼旁观的时候，世界上对他最好的母亲，安静的闭上了眼，再也没能睁开。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了张晓波小小的身影。


他记得弥留之际，母亲握着他的手，艰难的说，“波儿，人各有命，这事，谁也怨不得。”


一字一句，张晓波听的真切。怨？不，他恨！他恨张学军！


如果不是张学军，母亲和自己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他两手空空进了局子，留下柔弱的妻子和孩子。为了家庭的生计，母亲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份工？直到人出了车祸，家里竟然都拿不出一分余钱来，母亲被生生隔绝在手术室外。躺在医院走廊无人问津是什么滋味？张晓波知道，他张学军不知道！





举目无亲的张晓波，没有人会去教他，要学会对过去释怀。那种彻骨的恨意，支撑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少年长大成人。


张晓波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充斥着无尽的恨意。但很快，清明的眼神就被情欲主宰，朦上了一层水雾。张晓波仰着头，泪水混着汗水流下来，他痛苦的呵出一口热气，慢慢的倒在地上蜷起身体。压抑Omega的本能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张晓波如愿以偿的昏死过去。

三、


张学军是个Alpha。在张晓波还小的时候，对父亲有着接近虔诚的崇拜，张学军局气、伟岸、强大，是全家的顶梁柱。他把小脑袋瓜里能描述出的所有成熟男人的美好品质都加在了他爹的身上，直到后来张学军犯了事坐了牢，直到后来母亲在医院走廊里咽了气，张晓波再也没叫过他一声爸。


童年的经历让他很难再相信家庭，更不要说去组建家庭。张晓波甚至坚信，他这辈子就和抑制剂相依为命了。他无法容忍自己依附一个Alpha而活，更别提为Alpha生儿育女。宁可选择孤独终老，也不要重蹈父母婚姻生活的覆辙。


张晓波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循规蹈矩的活下去，可他不知道，从他主动牵了女Beta的手那刻开始，人生轨迹就偏移了开始的轨道，直到张晓波回过神，他呆呆的站在父母走过的老路上，无法回头。


** **


无边无际的热浪将张晓波拍醒，被情欲支配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水，身上的大衣在他挣扎间滚到一地的泥污和血渍，脏得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脆弱的意志力离他远去，混沌的大脑也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除了全力抵御一阵盖过一阵的热火，他没有力气再去注意其他事情。张晓波没听见发动机熄火的声音，自然也没看到谭小飞循着味道走过来时脸上惊讶的表情。


“喂！张晓波！”有人轻轻地把他抱了起来。


张晓波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咖啡清香，他忍不住朝香源越靠越近，抱着他的人骂骂咧咧的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他的衣服被粗鲁的扒下来。


张晓波软软的靠在那人怀里，呼出的热气喷在结实的胸膛上，像轻飘飘的羽毛掠过一般撩拨着谭小飞的神智。他好像不知道痛似的，双手攀着谭小飞的肩膀，手掌心里的伤口蹭得衣服领口一片血污。神志不清的张晓波不知道，现在他紧紧纠缠着人，就是被他划了车的谭小飞。


张晓波全凭着本能行动，他想离这个男人更近一点，光是嗅到他身上的咖啡清香，难受就不翼而飞，只剩下**熊熊燃烧。他用力将男人压在了身下，甜腻的奶香在窄小的空间里放肆乱窜，谭小飞的呼吸也乱了。


张晓波伏在谭小飞身上，没受伤的那只手急躁的撩开他的衣服，干涩的唇贴着腹肌有一下没一下乱吻。谭小飞被他气笑了，“你属狗的吗？”


张晓波没听到，他正专心致志的解着手下的皮带，可是单手不得力，怎么也解不开。谭小飞怕他摔了，抱着人到沙发上，Omega就是Omega，骨架小小的，抱起来没几两重。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不能碰，可张晓波再次缠了上来，勾着他的脖子，声音糯糯的带着鼻音。


张晓波说，“给我。”


Omega的浓香在那一瞬间膨胀至临界点，谭小飞再也忍不住，释放出自己一直压制着的信息素。扑鼻而来的咖啡清香和谭小飞的坚挺一起强势的闯进张晓波的身体，身下的人一脸潮红，哼出一声满足的低吟。


……


至始至终，他们之间都没有一个吻。将张晓波送上高潮的瞬间，他昏了过去。谭小飞看着软倒在沙发上的人和一地狼藉，独自懊恼。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逃脱不了本能对自身的掌控，就像谭小飞不情不愿却碰了一个Omega，就像张晓波在意乱情迷时，轻易的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谭小飞坐了一阵子，算算时间其他人也快到了，他把张晓波抱到自己那屋，简单的帮他冲了个澡。张晓波的身体很白净，现在却满是青紫、红肿的痕迹，尤其是腹部，一大块乌青，几乎看不到好肉，这都是阿彪他们的杰作。剩下红色的印子……算了，不提也罢。


最难处理的是张晓波的手，不知他是怎么弄的，玻璃渣子都已经扎进了肉里。酒精冲洗烂肉时，张晓波痛醒过来，他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脸茫然。


谭小飞柔声说，睡吧。


张晓波又痛又累，谭小飞忽然伸手过来，头顶刺眼的灯光被遮挡住，温热的手掌贴着他发酸的眼睛，他真的睡了过去。


** **


张晓波手上的伤口感染发炎，烧得直说胡话，嘴里叫着张学军。谭小飞差人把他送回自己家，请了私人医生，病情才控制住。Omega的身体素质不比Alpha，等张晓波身体好全了，算算日子，他也在谭小飞这儿“住”了一个月了。这期间，他连谭小飞的一根毛都没见到。每日与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直到入睡。只有做饭阿姨定时送餐和侯小杰偶尔跑来谭小飞家拿东西时，张晓波才知道他们没忘了他，也没忘了划车那档子事。


至于他发情那天发生的事，细节部分他断片儿了，但依稀记得是他主动勾引的谭小飞。谭小飞没标记他，侯小杰间接的告诉过他，谭小飞从来不碰来路不明的Omega。


那出荒唐事，算来算去，他还得谢谢人家谭小飞。张晓波两眼一翻，内心呕血。


还是得和谭小飞谈一谈。


侯小杰客气的把张晓波请回了当初那个修理厂，知道他是个Omega以后，这群人的态度温和了很多。张晓波知道这种温和不是源自对他的尊重，而是社会天生对弱势群体Omega的“照顾”，这让张晓波心里很不舒服。


他到的时候，谭小飞正冷着脸把一本蓝壳子封面的书摔桌上。阿彪楞在那想劝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龚叔脸色凝重，“小飞，别忤逆你爸的意思。”


“龚叔，我在这边的事还没解决，你又不是不知道。”谭小飞漫不经心的捡起那本书继续看。


“小飞，你在想些什么？一件小事，前后拖了这么久，还想闹大了不成？”龚叔收了他那本小李飞刀，拍拍谭小飞的肩膀。“听话。”


“闹大”这两个字在谭小飞脑子里转溜了一圈，眼角余光瞟到走过来的张晓波，他笑了笑，“嗯。”

四、


谭小飞不爱住家里，用阿彪的话来说，那地方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他更喜欢待在修车厂，这里是他的根据地。厂里聚集着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小年轻，总是闹哄哄的凑在一起侃天侃地，聊车、聊性、聊Omega。谭小飞不说话，光听。有时候会被他们调侃，让他也找个Omega尝尝鲜。不过大家也只是嘴上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谭小飞的禁忌，他从来不碰Omega。至于原因，没人会去在意，谭小飞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谭小飞找的女伴全是清一色又野又辣的BETA，他不曾交付真心，也不指望对方对他有多忠贞。大乔给他戴了绿帽，谭小飞听说后，干脆利落的跟人分了手，也没打算追究什么。可是阿彪很愤怒，吼着这他妈都欺负到我兄弟头上来了，带人把那个叫张晓波的小子胖揍了一顿。


本来这事也就这么完了，可是那个挖了他墙角的张晓波，看着怯生生的，却是个不怕死的主，竟然把他最好的一辆车给划了。


女人，无所谓。但是车，能轻易地让谭小飞动怒。


**


谭小飞喜欢飙车，码速飙升至极限时，心脏脉搏强劲地仿佛要跳出胸腔，也只有在那一刻，他才能够甩开所有纠缠在心底的罪恶，忘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谭小飞撞死过人，那一刻，他甚至是解脱的。可是想象中的牢狱之灾并未到来，事情被他父亲用强硬的手段压了下去。他到了北京，开始了全新的生活。那个血色的夜晚被政治家的黑手强制抹去，只顽强的，封存在他的记忆里。


他还是飙车。


谭军耀放任他在外疯狂，但是谭小飞心里清楚，他所做的一切他爸都看在眼里，只要稍稍触碰到他老子的逆鳞，他手中拥有的这一切就会跟着失去。不……应该说，原本这一切就不是他的。


龚叔一直在劝说谭小飞去加拿大，提前和订婚的Omega培养一下感情。谭小飞觉得好笑，政治联姻，还谈个狗屁感情。


亲是谭军耀给他定下的，对方和他一样是官二代，一个温婉贤淑的Omega女性。对方家庭对谭小飞很满意，这年头洁身自好的官场子弟已经很少了，谭小飞别说是标记Omega，他连Omega都没碰过。


女孩子的个人资料在一个月前就发到了谭小飞的邮箱，他看也没看，删了。他老子的手已经伸到国外，把退位后的路都铺好了，谭小飞特烦他这一套套的。他的人生不应该是他老子的续集。


那本快被他翻烂了的《小李飞刀》躺在桌上，而谭小飞心里的反逆就像一颗发了芽的种子疯狂滋生。张晓波惹出的这事就像横空出现的一颗小石子，将他内心里的一潭死水激起阵阵涟漪。谭军耀与他母亲也是联姻，从小到大，陪伴谭小飞的除了孤独，剩下的就是相敬如宾的父母对他公式化一般的冰冷“关照”。他拥有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都奢求不来的优渥条件，却无法从双亲身上汲取到温柔，久而久之，人长大了，心也就硬了。


谭小飞不愿再牵连一个无辜的Omega和他一起走向婚姻的坟墓，但必须要做出选择的话……至少张晓波，是他现在唯一能牢牢抓在手心里的人。


**


张晓波说要和他谈谈。


谭小飞看着他。张晓波应该是洗过澡才来的，柔顺的刘海搭在前额，圆圆的杏眼回望着他，不卑不亢的，身上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奶香，这模样挺招人喜欢。


他的发情期又要到了吧……？谭小飞突兀的想到这个，然后又不免联想到他们不算愉快的第一次。


张晓波的脏衣服全被谭小飞扔了，他也没机会出门买，所以身上穿着的都是从谭小飞家衣柜里拿的。他没注意是什么牌子，就随便套了件黑色卫衣和水洗牛仔裤，浅灰色的外套穿在他身上大了一号，松松垮垮的，袖子和裤管往上卷了好几层。这样的张晓波，少了分狠厉，多了分柔和，看着比之前顺眼多了。


谭小飞说，“侯小杰也没带你去买身衣服。”


张晓波没料到他开口是说这个，有些无语。他一开始很担心谭小飞会说出类似“负责”这样的字眼，虽说是他主动睡了谭小飞，可其实两个人都挺吃亏的不是？他张晓波完全不想依附在一个Alpha之下，更何况谭小飞又不喜欢他。好在谭小飞没有提起那次的荒唐事来，张晓波也识相的选择掀过这一页。


两个人就真的坐下来好好的对峙了一番。


“打你的人，你愿意怎么打回去都行，我兄弟没半句怨言。至于划车的事，”谭小飞顿了顿，还是开了口，“五十万，一分不少。”他知道张晓波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果不其然，张晓波瞬间瞪大了眼，“五十万？你碰瓷啊？！”


谭小飞在心里说，鱼儿上钩了。


他面色不变，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不然呢？”


张晓波想了想，伸出五指，“五万。”这是他能拿出的极限了。


谭小飞说，“你当我要饭的？”


张晓波沉默了。


谭小飞看着他秀气的脸，上面的乌青痕迹已经散了，倔强的影子却还在。从小受到的教育都告诉他，Omega应该是让人捧在手心里疼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张晓波，可他还是说了，“拿不出钱，用别的东西换也可以。”


张晓波警惕地问，“用什么？”


“用你。”谭小飞一字一句的说，“张晓波，让我标记吧。”


张晓波楞了几秒，接着破口大骂，“谭小飞你有病吧？！你又不喜欢我。”


谭小飞摸了摸他的侧脸，手被那人大力打开。蛰伏在他体内的征服欲凶猛上涨，轻松地将心底的那丝愧疚压过，他听见自己声音带着残忍与快意，“我知道你拿不出五十万……那张学军总拿得出来吧？”

五、


张学军就像一排埋在张晓波身体里的地雷弹药，稍一踩就能炸得稀里哗啦。张晓波瞪着他，连眼睛都气红了，“车是我划的，这事跟别人没关系，你少把张学军扯进来。”


“子债父偿，你老子怎么能是别人呢？”谭小飞欣赏着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心理压制产生的病态快感叫人沉溺其中，他在威胁这个Omega。


张晓波没说话。他自己惹出来的祸，靠自己圆，不想跟张学军有一丝一毫瓜葛。当年他背着行李从后海胡同走出来时就告诉自己，以后他再也没有亲人了。张学军朝他的背影吼，“小****，有种你丫出了这门就别再回来！”


他果然没有再回去。


要说张晓波这外貌没遗传他老子一星半点，死倔的劲儿却像了十足十。


五十万。


五十万……


张晓波攥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谭小飞图他什么。就谭小飞这样的外表条件搁这儿，Omega难道不是上赶着来？他就算不找个两情相悦的，至少也该找个心甘情愿的吧？可他偏要来自己这儿讨骂，逗人玩儿？


可谭小飞不像是在开玩笑。张晓波不是傻子，透过谭小飞晦涩莫深的眼神，他很快明白了，丫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赔钱！


五十万的金额不过是一个让他望而却步的条件，毕竟这群纨绔子弟又怎么会真的差他这笔钱。谭小飞心里装着事儿，而他张晓波，就应该乖乖的躺在棋盘上，当一个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他没权没势，论心计、论手段，都玩不过这帮官场子弟，除了妥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谭小飞，你真让我恶心。”他攥着的拳狠狠地砸在谭小飞胸口上，而男人则硬生生的接下了这拳。


明白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这么折腾下去免不了张学军也会搅进来。张晓波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是忽然觉得很累，连开口都要提着劲，“谭小飞，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些什么。但我划你车在先，还不了钱，我认了。可我有一个要求……”他直视着谭小飞的眼睛，“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张学军牵扯进来。”


谭小飞说，“我答应你。”


他如愿以偿的触摸到了Omega清瘦的侧脸，张晓波僵硬着身体问道，“……你的事办完以后，能取消对我的标记吗？”


谭小飞将人搂进怀里，“你不怕死的话，可以。”


张晓波沉默地靠在男人的肩头，过长的刘海掩住了他眼中的屈辱与不甘。谭小飞，我恨你。他攥着拳，在心底默念。

六、


脸颊一阵火辣的疼，谭小飞懵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但凡是任何一个ALPHA或BETA动了手，他都一定会扇回去，可张晓波***是个Omega。谭小飞憋着一肚子火，张晓波的手又抬了起来。


他大爷的，还敢动手！谭小飞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盛怒之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被标记后的Omega虚弱的根本挣不开他的束缚，只拿那双通红的眸子狠狠的瞪着他。


如果张晓波听话一点，谭小飞不介意把他当马子来疼，可这人偏偏不知好歹，条件都谈妥了，他也同意了，现在这个反应又是什么意思？谭小飞气笑了，“张晓波，你情我愿的交易，你现在摆出这副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


张晓波在他身下喘着粗气，缓过来开始大笑，“谭小飞，你还要脸吗？”


密闭的空间里，他的笑声显得那么刺耳。谭小飞的太阳穴一阵胀痛，心里的怒气达到顶峰，手下意识的使劲，手心里的细瘦手腕脆弱的仿佛能被他折断。笑声突兀的停了，他的Omega皱起眉，忍着痛一声不吭。


谭小飞意识到自己过了，松了手匆匆套上自己的衣裤。他觉得再待下去，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来。“你是Omega的事，暂时还只有侯小杰知道，我会让他瞒着。”他将一个迷你香水瓶扔在张晓波被揉成一团的衣服上，“洗完澡喷上，把我的味道遮了。”


他自顾自的说完，也不管张晓波听没听进去，迈着步子跟逃似的出了房间。


张晓波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等人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才疲惫的闭上眼。他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这次的性爱与上次不同，全程他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受不了信息素的蛊惑，尽管内心无比厌恶，身体却诚实地接纳了他的ALPHA，多可悲啊。


房内还没供暖，张晓波光着身子，很快就冻得瑟瑟发抖。他艰难的从沙发上直起身，稍一移动，下身就传来钝痛，不属于他的白浊液体也跟着流出来。张晓波一阵心理性反胃，却只呕出一些酸水。


该庆幸吗？原以为他是omega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没想到谭小飞只告诉了侯小杰一个人，还准备帮他继续隐瞒。张晓波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出于好心，谭小飞一定另有打算。


至于谭小飞想利用他beta的身份做什么，张晓波一时也得不出确切的结论。被标记的行为耗费了他太多体力，现在光是思考，脑仁就一阵阵针扎似的疼。他慢腾腾穿好衣服，拿起那瓶迷你香水喷了喷，尽量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出了房间。


** **


张晓波的发情期快要到了，谭小飞明面上不说，却走到哪都要把他带上。虽然两人相看生厌，彼此都没给对方好脸色。


侯小杰给张晓波买了好几套衣服轮流换，他看着乐颠颠儿的老不靠谱，没想到嘴巴严实得紧，谭小飞和张晓波之间的事他没对谁提半个字。张晓波又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BETA，不过现在，他成了谭小飞的“蜜”。对比起一个月前的情况，当真是讽刺。


对此反应最大的是阿彪，他觉得谭小飞着魔了，泡谁不好偏要泡划了恩佐的人。阿彪心里不爽，时不时就要找点事来刺刺张晓波，谭小飞也由着他来。


这天又到了他们的飙车赛，谭小飞让张晓波上了奥迪R8的副座，阿彪在那囔囔，“这是几个意思？”


谭小飞没说话，阿彪继续叫开了，“张晓波你丫能耐啊，前脚爬床后脚上车，下一步不是要……”


“阿彪！”谭小飞抬高声音打断他的话，顺手把炸猫的张晓波摁回了副座。ALPHA的信息素在车内蔓延，张晓波身子发软跌了回去，老实的没有再回应阿彪的挑衅。


张晓波第一次坐上这么好的车，也是第一次在北京的三环上感受到超跑卓越的性能。谭小飞还没发力，就已经将路面上普通人家的私家车远远甩在后头。车窗外夜晚的凉风呼啸而过，谭小飞专注的盯着前方，码数在不觉间飙高。张晓波的脸色煞白，他被标记过后一直不太舒服，白天还好，只是到了晚上就会发起低烧，这样持续了几天身体都虚了。


心脏仿佛要跳出喉口，胃里也不断翻腾，张晓波揪紧胸口的衣服，艰难的开口。“谭、小、飞…唔！”


谭小飞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的异样，不过晚了一步，张晓波已经捂着嘴吐了。谭小飞只来得及喊一声**，他赶紧把窗户打开，车速放缓。车内飘荡着一股秽物的酸臭味，谭小飞有点火大，不过张晓波捂的及时，没弄脏他的车。谭小飞侧过头，张晓波趴在车门上，伸着脑袋吐得昏天暗地，隔着衣服都能看见突出的肩胛骨一耸一耸，看着怪可怜的，他心里那口气忽然就放下了。


他腾出手顺了顺张晓波的背，把矿泉水给人递过去，没再提速。


等车内的气味散得差不多了，谭小飞也到了地方。阿彪一行人早就等在那儿了，谭小飞一下车就听到有人问，“小飞哥，什么情况？”


阿彪的大嗓门回到，“小飞带着他新蜜在三环散步呢！”其他人应声而笑。


谭小飞脸色一沉。阿彪意识到这个玩笑过了，扯开话题，“哎小飞，你可没瞧见，刚路上来了辆兰博基尼，丫非要跟我们飙，我一个没控制住差点撞上去，把那孙子吓尿了。”他哈哈大笑。


谭小飞没说话，张晓波从车上下来，脸色白的吓人，“差点撞死人，***觉得很好笑？！”

大粗长总是没人看，暂时这样吧

七、


阿彪提这茬不过是为了冲淡刚才开谭小飞玩笑的尴尬，哪知道小飞没什么反应，却反被张晓波呛了。他哪里能忍这个，脾气瞬间就被激起来了，“我他妈在跟小飞说话，这儿有你插话的地儿吗？你小子别以为现在傍上小飞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等他玩腻了…”他瞥见谭小飞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没接着说下去。


这些话要换做是平时，张晓波铁定就炸猫骂回去了，可现在他却出奇的冷静，“差点撞死人，你也笑得出来？”


“关你屁事！”阿彪知道自己理亏，生死攸关的事不该轻易拿来开玩笑。可他也就这么随口一吹，平时没见出什么茬子。错了是一回事，被张晓波当面这么理直气壮的指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被谭小飞教训也就罢了，可他张晓波？凭什么？


阿彪面上挂不住，心里一恼，索性就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了，“张晓波，你丫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啊？老子飙车老子高兴，撞死人大不了进监狱蹲几年，出来还接着玩！老子乐意，你管得着么？”为了那口底气，他还故意朝一旁的蜜儿吹了个口哨。女孩子跟了他几个月，瞧见那动作就懂了，鼓起掌回应起他。





撞死人……蹲几年出来……


过往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乱窜，张晓波眼前一阵发黑，他将拳头死死攥住，指甲掐进肉里，只有靠着那点疼痛才让他保持清醒。





张晓波的母亲，就是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骑着自行车与拐角处的一辆面包车迎面相撞。母亲出门前，还念叨着给波儿带早饭回家。张晓波那天没来由得心慌，他等了一上午，连课也没去上，却没有等来母亲，只等到了上门的警察。肇事者跑得很快，那巷口又是监控死角，根本没拍到车牌号。立案调查后没有足够的线索和人脉关系，这事最终不了了之。十几年过去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仇恨至今还藏在张晓波心里，每每翻出来都血肉模糊。


母亲的死给了张晓波很大的打击，对这些罔顾生命的二世祖，他打从心底里恶心。撞死人，大不了坐牢？好像于他们而言，无论犯了什么错误，只要坐了牢，就算偿还了。出来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重新开始新生活。


他想到了张学军，那个丢下媳妇孩子只身进了牢狱的张学军。他记得那时张学军按着哭成泪人的他的脑袋，训他，“哭什么哭，怂颠颠儿跟个二椅子似的，你老子的半点好没遗传到。”他又对着母亲道，“媳妇，顾好家，没几年我就出来了。”


对，他是出来了，可母亲也早就不在了！





“你们这群人，”张晓波将手抬起来，从谭小飞开始，一个个指过去，“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就要毫不相关的人来承受你们带来的恶果。”盯着阿彪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光是嘶吼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撞死人大不了去坐牢？***进去出来只不过耽误几年，可别人呢？死了人的家里往后要怎么活！你们想过没有？呵，你们是痛快了……别人的家庭也毁了！”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句说得真切，“我看不起你们。”


阿彪被他吼得一愣，反应过来怒火中烧，身上的信息素也跟着飙升，“张晓波你脑子有病吧？我他妈***爹还是***妈了？！”


“**你妈！”张晓波身子一晃，谭小飞眼疾手快的从身后撑住他。他的Omega声音轻了很多，额上的刘海已经被汗沁湿，看起来很不舒服。这样的张晓波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仿佛随时能冲上去撕咬阿彪的喉咙。


阿彪的拳头已经立了起来，还是侯小杰拨开人群过来劝了架，“你俩嘛呢？这么大火气，今天晚饭也没放多少辣椒啊……”


阿彪还在狂，“这孙子欠揍！”


候小杰一把拉住他，在阿彪耳边轻声说，“差不多得了，你没瞧见小飞那脸色……”


“***有种就跟我打。”张晓波冒了一身冷汗，连瞳孔都失焦了，还是不肯示弱。


他的Alpha终于开了口，“阿彪，冷静点。我带他先回了。”说完搂着张晓波的腰，把人半抱半扶的带回车里。


张晓波强提着一口气才没当场晕过去，他浑身难受，提不起劲，几乎全部的重量都靠谭小飞来支撑。被弄到副座上的时候，张晓波眼一闭，脑子里的嗡嗡声静了，思绪不受控制的离他远去。


回去的路上，谭小飞破天荒只开了80码。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张晓波的话在他脑子里不断重播，仿佛故意在挖掘着他藏在记忆里的那个黑暗面。“你们这群人，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就要毫不相关的人来承受你们带来的恶果。”“你们是痛快了……别人的家庭也毁了！”突兀的，那张尘封在心底的死不瞑目的脸，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不知道被他撞死的人是什么家庭背景，也不知道对方的父母子女会不会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痛不欲生。可这一切……表面上都与他谭小飞没什么关系了。即便以后事情翻出来，谭军耀也会为他找到替罪羊。谭小飞总是下意识地去逃避想思考这些问题，可偏偏就在这个深秋的夜晚，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件往事。这一切都是因为张晓波。


在他的印象里，张晓波是冰冷的倔强的，惹毛了又像个张牙舞爪的幼兽，他没有想象过张晓波平时的样子。可是今天，在张晓波声嘶力竭的那一瞬间，谭小飞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愤怒中隐藏着深深的绝望与脆弱的张晓波，让谭小飞的心没来由的跟着一颤。


他偏过头看着他的Omega，张晓波蜷在副座上，眉头皱得死紧。


凉风从头顶掠过，深秋的夜晚气温很低，谭小飞腾出手给张晓波披了件外衣。他凑近了才发现，他的Omega面色酡红，呼吸间吐着热气。


……张晓波发情了？

两边都贴7章好了，欢迎支持我另外两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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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张晓波发情了。
谭小飞意识到这一点，调转方向回了自己家。标记前他和张晓波各人各路，标记后，张晓波就是他的人了。修车厂那样糟糕的环境，他实在不愿意再委屈他的omega。
打开副座门把张晓波抱起来的时候，他显然还有一些意识，并没像第一次那样热情的贴过来。身上飘散着的奶香远不比上次浓郁，可依然对alpha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谭小飞将人抱上床就难耐的压了上去。直到赤身相贴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张晓波其实是发烧了。
谭小飞手忙脚乱的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那头的人早已经睡下，被他这么惹乱好梦，人直到拿着医药箱上门，脸都是臭的。谭小飞不好跟人计较，客客气气的请他诊治张晓波。
面对又一次烧得神志不清的omega，医生也忍不住数落起了眼前的alpha，“标记没多久的omega抵抗力很弱，你怎么能让人病成这样。这几天都别让他出门了，身子太虚了，得补。”
谭小飞一直老实的点头，看着医生给张晓波打了退烧针，又留下一些药，才放人离开。
这样折腾到半夜，谭小飞才得空休息。张晓波这会已经昏睡过去，谭小飞看着他睡梦中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突兀的想到那天看到的档案袋里的资料。
他终于明白今天他的Omega反常的原因。

张晓波的母亲，死于车祸。

那些他努力清除的画面又霸道的在脑子里重现，撞死的人、粘稠的血、那个暗黑的夜晚，好像在父亲的黑手的掩埋下，再也挖不出一丝痕迹。如同张晓波的母亲的遭遇一样，藏在死者家人心中的愤怒，一辈子也找不到出口宣泄。而本该给予谭小飞的惩罚，永远也等不到降临的那天。

他握着张晓波的手，任由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冲撞。这样一个夜晚，谭小飞忽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自持，埋藏在心底里的愧疚一丝丝侵蚀了他的身体，让他连自己都感觉到陌生。

意识沉睡之前，他告诉自己，至少，他可以对张晓波好一点。

**

张晓波退了烧，又睡了一宿，直到饥肠辘辘的醒来。他还迷迷糊糊的，忽然瞧见床边趴着一个白毛，可没把魂给吓出来。
他还记得昏迷前在和阿彪互掐，然后一个没控制住把谭小飞一干人等全骂了进去。谭小飞什么反应他不知道，可阿彪那凶狠的表情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张晓波原以为醒来会是被铐在暖气片上，却没想到他安安全全的躺在谭小飞家柔软的床上。关键，这个人……还握着他的手。
张晓波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年纪小抵抗力也差，流行感冒高发季一个不小心就中招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烧得浑浑噩噩，连起来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在张晓波以为他就要死在那张床上的时候，隔壁的霞姨发现了烧得奄奄一息的他。他依稀记得，霞姨吓坏了，一个女人家，愣是把当时已经抽条长个的他背了十里才拦到出租车送去医院急诊。他醒来时，见到的就是霞姨憔悴的笑脸和握着他手的温暖触感。这个好，张晓波念了大半辈子。
如今情景重现，守在床边的人换成了谭小飞，张晓波只觉得说不出的微妙。
他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谭小飞握得很紧，他费了好大劲才在不弄醒对方的情况下把手指一根根抽出来。干瘪瘪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张晓波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这会儿也顾不上尴尬，就想下床去找点吃的。他这刚一挪动，趴在床边的谭小飞就醒了。
张晓波在心里道了声倒霉。谭小飞维持着趴着的动作，伸手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浓厚的睡意，“醒了？”
谭小飞仰着头半眯着眼盯着他，再配上一头白毛，张晓波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三字，“萨、摩、耶”。还……真挺像的。
“醒了？”谭小飞又问了一次。
“啊…”张晓波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回应，他此时又饿又渴，烧了一宿，嗓子里干得冒火。谭小飞察觉到他的难受，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润喉，又体贴的问，“饿了吧，想吃什么？”
……张晓波觉得烧坏了的可能是面前这个alpha。
气氛空前的诡异，张晓波实在饿得受不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谭小飞，试探着回答，“烤鸭？”
“还有呢？”
“……佛跳墙？”
“哦。”谭小飞应了声，便径自去了厨房，过了没一会儿他果真端了一碗东西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张晓波满是期待的挪到床边一瞧，骂了声靠，瞬间歇菜了。
……青菜粥？！说好的烤鸭呢？！
勺子在粥里捞了一圈，半片肉都没瞧见，张晓波瞪大眼，无声的控诉。要不是他嗓子干疼，这会早开骂了。
“医生说你身体虚，先喝点粥缓缓，别碰那些大鱼大肉。”谭小飞说的有理有据的。
张晓波实在憋不住了，沙着嗓子抗议，“……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
“我就那么一问，你还当真了。”谭小飞瞧见他那吃瘪样，顿时笑的春暖花开的，“还不吃，想要我喂？”
张晓波气的端起碗就往嘴里灌，塞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九、
张晓波生着病，嘴巴淡得很，大鱼大肉送进嘴里也品不出什么滋味。他安慰自己，吃了也浪费，索性安分的窝在家里吃了三天的青菜白粥。当然吃不到肉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谭小飞吩咐了阿姨只给他做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谭小飞。
大部分时间张晓波都一个人待着，谭小飞没再去修车厂，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忙些什么。张晓波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无聊了就打打手机游戏，日子过的倒也自在。
等休息够了，身体也慢慢调养好了，张晓波就闲不住了。谭小飞这时也忙完了，有事没事就爱在他眼前晃，烦人得很。他没有立场把谭小飞赶走，毕竟寄人篱下的是他，而且两人的“关系”还不一般。
这样又过了一周，谭小飞终于出门了。在张晓波以为世界终于可以清静了的时候，谭小飞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是一份打包好的烤鸭。那一刻张晓波是懵逼的，他生病时随口说过想吃烤鸭，没想过谭小飞会记得，而且还在他身体好了以后立马就买了回来。
那是一种久违的，被重视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的家庭都不富裕，小时候家里能凑出的余钱总是会被张学军拿去江湖救急。有时候是要保释一个朋友，有时候是要给兄弟修车，有时候是看谁谁混得惨了，给帮衬一把。街里邻居，对张学军的评价无一不是局气、仗义。父亲是兄弟们眼里的英雄，可他却残忍的把生活中困苦不堪的那一面留给了媳妇和孩子。
那时候还是小孩的张晓波，看着橱窗里抹了油的黄灿灿的烧鸡烤鸭总是免不了嘴馋。可他没办法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凡是跟‘钱’扯上关系的事，总会让母亲瞻前顾后。张晓波不想让母亲为难，会刻意装作不想吃的样子，心理暗示久了，他以为自己是真的不在乎了。母亲记得他的喜好，会在逢年过节还有他的生日那天，用攒着的钱给张晓波买好吃的馅饼和他期盼了很久的汽车人玩具。还是孩童的他总是惊讶于母亲的敏感，明明他已经很努力的不去表达自己的欲望，母亲却能轻易地洞察他心底的渴望。很多年以后，当张晓波的女儿也长到那般年纪他才明白。孩子的伪装，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一个母亲的。
等母亲走后，就再也没有人在乎张晓波的心情了。他的喜好、他的厌恶，连张学军都不知道，或许，张学军也并不关心吧。
当谭小飞把打包好的烤鸭送到他面前的时候，张晓波是受宠若惊的。
“你不喜欢？”谭小飞误解了他的反应，“我问了朋友，都说北京烤鸭要吃全聚德的，我就买了。”
张晓波当然不是不喜欢，他甚至有些感动，但面对谭小飞的时候，那句“谢谢”却始终含在嘴里没办法说出口。
他要谢他什么呢？谢他强行把自己标记了绑在身边？还是谢他把自己当成棋子任意摆布？他们的关系比一个月前缓和了很多，但张晓波没办法忘记，他们之所以会在一起，还是因为一笔50万的“交易”。
张晓波热切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恩流涕，他犯贱吗？
他最终只是什么也没说，把玉米荷叶饼包着鸭肉黄瓜条塞进嘴里。肉已经有些冷了，张晓波嚼着嚼着，就觉得这烤鸭是***的好吃啊。

谭小飞当然不知道他这千回百转的心思，两人相对无话，却也少了往日的尴尬。
张晓波和他以往相处过的蜜儿不一样，虽说是他强迫张晓波成了他的omega，虽说张晓波总是对他臭着一张脸，但和张晓波在一起，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压力。
谭小飞交往过许多女Beta，无论相处多久，最终导致分开的结果都是因为对方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
“谭小飞，你爱我吗？”
谭小飞不明白，合拍就在一起，不合拍就分开，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们为什么总是要去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当初大乔会在酒吧勾引张晓波，还闹到他这来，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惹他吃醋。可如果不算张晓波划了他车的事，谭小飞的心里甚至毫无波澜。谁也想不到，那件事超过了他们所有人的预期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而张晓波成了他的Omega。
但他和张晓波之间，大概永远也不需要考虑让他心烦的那个问题。

“……谭小飞……”
他正在出神，忽然被张晓波发颤的声音拉回神智。清甜的奶香在空气中四散传播，张晓波捂住了自己即将溢出呻吟的嘴，那双朦着水雾的杏眼里交杂着痛楚和难耐，直勾勾的仿佛望进了谭小飞的心里。
谭小飞楞了一下，倾身上前托住了张晓波发软的腰，将进入发情期的omega抱到了床上。
**
床头的手机不依不挠的响了十分钟，谭小飞才慢腾腾地从张晓波身体里退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缺席集体活动，阿彪的未接来电十五个，短信三条，全是在问什么情况。谭小飞有些头疼，在厕所里拨通了哥们的电话，简单的解释了几句以后，那头破天荒的安静了。就在谭小飞要挂断电话的时候，他才听到阿彪迟疑的声音，“小飞……你该不会，陷进去了吧？”

张晓波是Omega的事，阿彪毫不知情，他自然也没办法理解谭小飞是因为omega进入发情期才走不开。而谭小飞却对这个问题沉默了良久，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又转，他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陷入深眠的人，不知道是在催眠自己还是为了说服电话那头的人，“你想多了，玩玩而已。”

他很清楚张晓波对于自己的意义。
不过就是一纸交易，谁还会当真呢？

存稿23章，按这个速度贴下去。。。没2天我就要贴完了。。
且看且珍惜吧




十、
张晓波醒来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干涩的眼睛过了很久才适应屋子里昏暗的光线。稍一挪动，腰部、胯骨还有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就传来一阵钝痛。而光裸上身遍布的紫青痕迹也无一不在提醒他那几日是如何疯狂的缠绵。三天发情期里他除了吃饭就是和谭小飞在这张大床上没命的折腾，每回都是他实在撑不住昏死过去才结束。最后的记忆，浮现出谭小飞放大的、情动的脸，近到绒毛都清晰可见。精致的眉眼，眼神缱绻，脱下了桀骜和盛气凌人的外衣，温柔的蛊惑着他。


张晓波承认，谭小飞很好看。而在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做错了事，总能够轻易地的得到原谅。


房里的窗帘拉着，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他的旁边早失了热气，谭小飞应该不在很久了。干瘪的肚子发出声声抗议，张晓波这才不情不愿的起床穿衣。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大衣口袋，发现那盒东西还在，张晓波倒出两粒干吞了，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盒子里装着的是托侯小杰带过来的避孕药，他偷偷的拆了包装放进口香糖盒里，这样即使当着谭小飞的面吃也不会引起怀疑。虽然他被谭小飞标记了，但那并不代表他以后真的要和他一起生活。现在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不是爱，而是冷冰冰的交易。一个没有温情，却充满猜忌和利用的家庭，不应该不负责任的将一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来。更何况无论是他还是谭小飞，都不适合当一个父亲。


张晓波正准备出房门找点吃的，就听到客厅里谭小飞与人争吵的声音，年长的那位应该是龚叔，谭小飞对他向来恭敬，此时却丝毫没有压抑自己的怒气。


张晓波从不主动去了解谭小飞的家事，他知道了解得越多两人的纠缠就会越深，而他巴不得办完事就和谭小飞一刀两断。可即便他不愿意，那吵声也照样不依不饶的闯进他的耳朵里。


“小飞，你这么做是引火自焚。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爸考虑……”谭小飞想要做什么？张晓波下意识屏住呼吸，停住了离开房门的脚步。


“别跟我提我爸！我受够了！凭什么我的人生要由他来操控？”


“你爸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呵，自打我妈走后他有管过我吗？！”张晓波从来没有见到谭小飞这样失态过，他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气定神闲，透着深深的愤怒与酸涩。


“小飞，你忘了你是怎么从长沙到北京来的了？”龚叔的音量也跟着上扬，而谭小飞那头却突兀的沉默了，过了好一阵才听见他的回答，只是声音太轻，张晓波听不清楚。


大门砰的关上了，张晓波犹豫着推开房门，慢慢向客厅走过去。


谭小飞双眼赤红的杵在那儿，大喘着气的身体轻轻颤抖。他的刘海没有梳上去，软软顺顺的搭在前额，身上的衣服也穿的中规中矩，丝毫不见往日的张扬。张晓波站在他面前，竟然有了眼前的人不是谭小飞的错觉。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听到了就听到了，总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谭小飞没理会他的纠结，只是拽着他的手将他一路拖到了车里。张晓波饿得不行，身上又疼，出了屋子一口饭没吃上，反而被塞进车里，下意识就想炸猫。可又想着谭小飞这状态不对，只好一路沉默着跟着他。


奥迪R8在夜色里快的就像一道闪电，张晓波的抱怨和疑惑都随着车子上升的码数飞速脱离身体，所有感官都专心的诠释着缺氧的难受。他想阻止谭小飞，却发现自己一开口就快要吐出来。等到了地方，张晓波差不多快被折腾晕了。


谭小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对着张晓波，又像对着自己说，“你知道吗？只有飙车我才能忘掉一些东西。”他仿佛恢复了冷静，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方才的一丝失态。


张晓波缓过来，接了一句，“忘掉什么？”


谭小飞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杀孽。”


张晓波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谭小飞，你/他/妈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谭小飞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张晓波，陪我看一场日出吧。”


“你没毛病吧？”张晓波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探探谭小飞的额头，丫不是烧坏了吧？


谭小飞自顾自下了车，长腿倚着车头，抬头看着幽黑的夜空，声音顺着天窗飘到了张晓波耳边，“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你一个人也走不回去。”


张晓波翻了个白眼，坐在副座上不再理他。


日出东方，初冬的暖阳照耀着车内外的两人，倚着车子的谭小飞周身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幕。张晓波下了车，他这才发现被带来了山顶。俯视着山底下变得渺小的北京城，他由衷地体会到一览众山小的辽阔。呼吸着山林中新鲜的空气，再吐出来，似乎连胸中的愤懑都被一并带走。


而原本沉默着的谭小飞忽然开了口，“张晓波，你为什么划我的车？”


张晓波说，“是你先找人来打我的。”


“你就没想过划了的后果？”谭小飞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山头风大，他点了三次都没点燃。


张晓波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火气上头就划了，没想那么多。”


他的脸柔和又干净，嘴角轻轻弯起来，像极了一只魇足的小猫。其实凭张晓波出色的长相，要找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ALPHA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他再也没有接触其他ALPHA的机会了。谭小飞叼着烟声音一顿，“变成这样，你后悔吗？”


“你说这个，有意思？”他伸出双手将那根烟围在手心里，谭小飞终于点燃了。


在吐出的烟雾中，张晓波的脸变得模糊不清，谭小飞听见他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有今天的下场，不都是你亲手造成的吗。”

十一、


平静的话语，却暗潮汹涌。一时之间谭小飞无言以对，他深吸了一口烟，侧过头避开了张晓波锐利的眼神。白色的烟雾从鼻腔里缓缓渡出来，山风吹走了胸口的气闷，让谭小飞的头脑无比清醒。


张晓波说的没错，是他绑架了他，强行标记了他，还将他禁锢在身边。他亲手毁了这个omega的一切。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断没有后退的可能。阿彪问他是不是陷进去了，谭小飞承认，在一起睡了这么多次，他已经没办法像当初一样仅仅将张晓波当成一个对抗父亲的工具。他越是了解张晓波的喜好、张晓波的过去，那颗在心底种下的名为‘愧疚’的种子就滋长得越快。他再也无法做到置张晓波的死活于不顾，可他更明白，很多时候想要达成目的就必须不顾一切。


龚叔的话犹在耳畔，谭小飞知道这次只是一个警告。而张晓波beta的身份帮他挡下了许多麻烦，只要继续隐瞒下去，直到有了孩子……事情就没有转圜余地了。想到这里，他掐了烟。“没错，是我把你牵扯进来……”幽深的眼神深深地望进张晓波的眸子里，将眼前的omega努力伪装的平静一点一点撕碎，“是我对不住你。”


“所以你想通了，要放我走？”张晓波抬高声音，终于没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唉……张晓波。”谭小飞身子前倾，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深深嗅了一下，“你看看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还能走到哪儿去？”


张晓波将人一把推开，愤怒让他深咖色的眼珠子都向外冒着火，“谭小飞，你/他/妈耍我？！”


谭小飞似乎看到先前两个月的温存和积累的丝丝好感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在顷刻间毁灭。他摸了摸张晓波秀气的侧脸，叹了口气，“所以，你当初为什么要划我的车。”


张晓波的拳头不由分说的砸了过来，谭小飞硬生生的受了他几下蛮打，接着将陷入暴动的omega紧紧按在怀里。张晓波一开始还剧烈挣扎，后来折腾的没力气了，才在他怀里安分下来。


“谭小飞你王/八/蛋！”怀里的人哑着嗓子说。


“我是王/八/蛋。”谭小飞按着他的脑袋。栗色的头发细软细软的，上头有个小小的发旋，谭小飞的拇指在上头绕了绕，说，“你呢？你就一小/王/八/羔/子。”


“我/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见你，下辈子看到法拉利我倒着走。”张晓波咬牙切齿的声音闷在他胸口，连杀伤力都骤减。


白发男人无所谓的回应道，“下辈子我骑自行车，照样泡你。”


“滚！！！”


“你先请。”


“谭小飞，*****！”


谭小飞笑弯了眼，在金色的暖阳下，他倾身用温暖的唇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风啸鸟鸣的山林在这一刻，和怀里叫嚣着的人一并安静了。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张晓波已经在谭小飞家住了好阵子了。


他们并不时常黏在一起，即便待在一个房间，也各自干着自己的事。只是每当谭小飞和他爸视频完，心情就会变得极度糟糕。愤怒着的谭小飞让人感觉很陌生，他发泄情绪的方式就是不分时间地点地折腾张晓波，omega无论是体力还是体型都没办法抵抗alpha的侵占，每次张晓波累得实在叫不出来了，谭小飞才会好心的把人抱到床上休息。


可是物质上，张晓波享受到的是从前没有过的顶级待遇，谭小飞并不像他表面那么桀骜高冷，甚至偶尔还会为他的omega主动制造一些小浪漫。张晓波有时脑子不清醒也会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挺好的。


只是生活，总不会如他所愿。张晓波事后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似乎是他和谭小飞相识以来，过的最舒心也最温情的日子。








“我独自走过你身旁~


并没有话要对你讲~


我不敢抬头看着你~


Oh~


脸庞~”


细瘦修长的手指在吉他弦上拨动，左手变换着和弦，流畅的旋律一路悠悠洒洒，与清新的嗓音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动听的《花房姑娘》。谭小飞在门外安静的听完了，才推开门进来。吉他还残留着最后一把的余音，张晓波抬眼见是他，立刻用手止住了吉他弦的颤动。


张晓波抱着的是谭小飞房里放着的Pensa MK-2 Custom，这把吉他是谭军耀在谭小飞高中时送他的生日礼物。谭小飞从小在物质上要什么有什么，自然也不觉得一把吉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那时对音乐尚有三分钟热度，吉他入门容易，随便学上一曲流行歌曲，就能在班上赚取不少倾慕的眼光。过了个把月谭小飞便觉得没意思了，吉他再也没拿起过，如今手都生了。


这么好的吉他，张晓波看它被放置在一旁积灰总觉得心疼，他只有去琴行看琴时才能摸摸贵吉他过瘾，但真要买下来还得慢慢攒钱。在得到谭小飞的同意后，他便常常拿着这把Pensa MK-2 Custom谈唱曲子给自己解闷。


谭小飞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等张晓波把吉他收进吉他箱里他才开了口，“唱的挺好。”


张晓波知道他有话想说，却非要先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赞扬来，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起，索性不去理会他。谭小飞也没在意，接着喊他去餐厅吃饭。


阿姨今天做了两荤两素一汤，辣椒炒肉、冬菇烧鸡、清炒白菜、上汤娃娃菜、农家羊肉汤。要在平时，羊肉汤铁定是张晓波的最爱，他手凉脚凉，天气一冷就得靠食补。可今天看着羊肉汤表面浮着的那层厚厚的油脂，他就莫名地觉得有些受不了。将汤推的离自己远一点，他夹了一筷子小白菜。


谭小飞同样也无心吃饭，他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这个口。


张晓波有些难受，闷头扒了几口饭往下咽，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心头那股隐隐的恶心。不知道是被谭小飞不明不白的态度影响了还是怎么的，就感觉胸口闷得慌。


他吃不下去了，索性开门见山，“谭小飞，你到底想说什么？”


谭小飞也放下碗筷，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横竖都是该来的，谭小飞叹了口气，“你爸……张学军，他找我来了。”


“啪嗒——”张晓波手里的筷子掉了。

十二、


张学军这个名字从谭小飞嘴里蹦出来，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搅得张晓波惊慌失措、心神不宁。被阿彪从出租房带走的那天，他看到了室友黄毛悄悄地隔着门缝往里瞧，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挨过去，没有人来救他。


张晓波知道，室友不想趟这趟浑水。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被绑架的是室友，他或许也会安静的袖手旁观。至于他的那群酒肉朋友们，三个多月过去了，他早就不指望了。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发生了这一系列事情，他想他就是死在谭小飞手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张晓波不怪任何人。他是个成年人，敢做就敢当，不然谁还能出来帮他扛呢？


走出后海胡同的那一刻张晓波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他是一个人了。一个人多好啊，潇洒人生，了无牵挂。他刻意地脱离了张学军的生活，大半年不跟他老子联系，甚至连住的地址都没有告诉别人。只是偶尔他会从霞姨打来的电话中得知张学军还是老样子，会遛鸟会滑冰，还爱多管闲事。看来有没有他这个儿子，张学军过得都没什么两样。


张晓波以为，他和父亲的关系，这辈子就会这么淡如水的持续下去。可他没想到的是，出事以后那些他‘自认为’靠得住的朋友全都没了影儿，而久未联系的张学军竟然是唯一一个登上门找谭小飞要人的人。他长大了，孩童时期迫切地想要被关心被爱护的心情，已经随着生活的磨砺渐渐消失。等到他不那么在乎了，张学军的关怀却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的向他袭来，张晓波有些不知所措。


“你答应过我，不会把他扯进来的。”他弯腰把筷子捡起来，刘海挡住了有些泛红的眼睛。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可如今这事已经不是划车还钱这么简单，他不可以让张学军也搅进来。


“嗯……先跟我回修车厂，你爸既然能通过侯小杰找上我，八成是知道了那档子事。”谭小飞原本以为张晓波会直接冲上来跟他打一架，他也早就做好了安抚炸猫的omega的准备，却没想到张晓波的反应比预期要淡然得多。谭小飞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点上，通过尼古丁缓解纠缠了一天的紧张。


张晓波闻着那股烟味，喉头的恶心更是挡不住往上涌，他掩着鼻子从饭桌上离开，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并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套衣服，一盒药。吉他不能带走，张晓波有些舍不得，手指敲了敲琴盒表面算是和它道别。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总觉得这一走，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收拾得很快，谭小飞却比他更快，已经下楼热好了车等他。平日里张晓波会笑话谭小飞出个门跟大姑娘似的，不花半小时四十分钟根本走不了。涂唇膏、整理发型、换N套衣服，反正怎么拉风怎么来。知道的知道他去飙车，不知道的以为他要走T台。可今天，谭小飞很反常，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闭嘴。


又到了修车厂二楼，张晓波回想起划车被打被拷在暖气片上的事，好像是上个世纪那么远了。那时的他在这间房里，被迫成为了谭小飞的omega，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支撑着他没有昏过去。而现在，他还是恨谭小飞，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谭小飞已经吩咐好了这里的人，一切照旧。阿彪一贯爱挑衅张晓波，发现他又被带了回来，心里被提多幸灾乐祸了，“哎哟，嫂子，您这是奥迪的副座都没捂热就被踢了啊。”


张晓波横了他一眼，没去理。他在心里盘算和谭小飞商量好的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既然他老子都找上门了，是不可能轻易被打发回去的。这事因划车而起，就该以划车落幕。张学军是讲规矩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是张晓波故意划车引发的事端，他兴许就不会管了。


张学军总是这么教育儿子，自己惹的事自己圆。张晓波也一直秉承着这个信条，即使面对阿彪不喊人来交钱就要打断他一条腿的威胁，他也没有动容过。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张学军，轴，认死理，顽固。可他却忽略了一个父亲在面对儿子的安危时，任何原则、信条都可以退让。


张学军真的找了过来。


“车是你划的？”
“是。”
“故意的？”
“是！”


张学军沉默着，忽然抬起脚对着他的肚子猛地踹过来。他老子教训他时打骂都是常态，张晓波平时不会当回事，可这时他却感到莫名的心慌。身体先于意识而行动，他矮下身，那结实的一脚正中胃部。


张晓波跌倒在地，捂着发疼痉挛的胃，他听见张学军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冲着谭小飞说道，“他自己惹的事自己圆，自己圆不了的，他爹给他圆。”

发了四章，全被吞了，我明明啥都没有，醉了




十三、


张晓波跌倒在地的瞬间，谭小飞狠狠皱起眉头，握着咖啡杯的手用力到指骨发白，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贸然上前。


张学军转过身，就这么平静的仰视着谭小飞。老炮儿即使身处劣势，投射过来的眼神却依然不怒不惧、不卑不亢，平静沉稳得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他不需要开口，光站在那儿就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傲然气劲。果然是张晓波的爸，谭小飞在心里感叹。


张学军将兜里整齐码好的一叠钱掏了出来，开口道，“这两千块赔你，不够再补，多了……就当是补偿了。”


嘲笑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谭小飞喝了一口咖啡，眯眼道，“……您这是当我要饭的了？”


这话一出，全厂哗然。张晓波紧盯着他老子的背影，一时间把身上的疼也忘了。他们不过是北京城下的一小老百姓，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张学军看似云淡风轻的拿出这两千块，可背后花了多大的劲才凑齐这笔钱，他能够想象。谭小飞当面这么呛他老子，张晓波心里不是滋味。可他也怪不得别人，毕竟是他们合计好要把老爷子给“吓”回去的。


张晓波晃着神被人粗暴的拉起来，胃一阵阵疼，连带着肚子也开始疼。谭小飞一使眼色，他就被两个人驾着“请”回了楼上的房间。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只从扩音器里听见谭小飞管张学军要了十万。


十万……底儿掉了他老子也只拿得出两万。他想，这事大概就这么完了。


谭小飞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张晓波闭着眼蜷缩在沙发上，手搭着肚子，脸色有些白。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你爸平时就这么揍你？”


张晓波抬眼见是他，往旁边挪了一点，“大少爷，棍棒底下出孝子听说过没啊？”


啧，还有力气贫。谭小飞坐到他旁边，伸手把人捞在怀里。“哪疼？”


张晓波摁着肚子轻声说，“胃疼。”


谭小飞挪开他的手，轻轻将手掌覆在张晓波的肚子上。Alpha信息素慢慢释放开来，一丝一丝地侵入Omega虚弱的身体，就如同情人的手掌般四下游走，不断抚慰着Omega疲惫的身心。张晓波慢慢觉得好受起来，那些火烧眉毛的烦心事也逐渐离他远去，他放任自己靠着谭小飞的胸口，安静地闭上眼。


怀里的人呼吸慢慢变浅，谭小飞低头一看，张晓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浅色的唇随着呼吸微微张合，没有了故意的顶撞，也没有了张牙舞爪的叫嚣，睡着的张晓波简直安静乖巧得不像话。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弯阴影，从谭小飞的角度看去，下巴尖尖瘦瘦的，很适合被单手把玩，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了这样的好兴致。


标记张晓波快三个月了，算算日子，孩子……该是有了吧。


张学军那一脚过去的时候，谭小飞心里说不紧张是假的，可他说不清楚，那一刻他心里是担心计划出变故多一点，还是担心张晓波出事多一点。眼神久久的定格在人的小腹上，手掌心触碰着的地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那里的温度显然比别处都要高，谭小飞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张晓波嘟哝了一声，他便慌忙撤开手，再也没去碰一下。


** **


三天，十万，不报警，这是张学军给的话。龚叔不放心，还是派人去盯着了。张学军果然信守承诺，没报警，十万块一个子也没少。


张学军按约定来的那天，张晓波被关在二楼房间里。不让他出面，是为了消除龚叔的怀疑。可张晓波压根就没想过张学军真的能拿来十万，他上哪弄来的这么大一笔钱？！


底下哐哐当当响了一阵，张晓波忧心忡忡，想出去看看情况却发现门被从外上了锁。等一切尘埃落定，张学军已经带着他的人走了。张晓波下了楼，看见阿彪捂着手指头嚷着，这事没完。而谭小飞在一边抽着烟默不作声，龚叔正把张学军带来的十万锁进保险柜里。


平日里拿红布盖着遮灰的恩佐如今整个敞开，走线依然流畅，车身依旧气派，只是被他划拉的那道口子添了新漆，一眼望过去刺眼的不和谐，张晓波心里咯噔了一下。


谭小飞在第二天才把来龙去脉告诉他，灯罩儿叔把恩佐又糟蹋了一回，张学军教训了阿彪，闷三叔差点和他们打起来。都五十好几的人了，脾气还搁年轻时候一样火爆冲动，说茬架就茬架，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张晓波心里没底，总觉得这事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像小时候一样，他一遇着拿不了主意的事就想着找霞姨商量。


“我得回去一趟。”张晓波思考过后冷静开口。他和谭小飞曾经说好，不把张学军牵扯其中，可现在的情况完全与当初背道相驰。


谭小飞沉默着，手指一下下点着烟盒，却始终没拿出一根来抽。


张晓波看着他沉重的侧脸，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谭小飞，你信我吗？”


他刚出口就后悔了，总归是要回去的，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执着于谭小飞的意见？


可眼前人却没给他答复，只是倾身凑了过来。那张俊脸骤然放大，张晓波下意识闭上眼，谭小飞却在他的额上印下了一个温热的吻，“我是你的alpha，我当然信你。”

十四、


谭小飞的气息扑进鼻腔，渐渐浓腻得令他无所适从。张晓囘波睁开眼，忽然有点不敢直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我走了。”


“唉，张晓囘波。”谭小飞喊了一嗓子，伸手扣着omega的手腕一使劲，张晓囘波一下扑进他的怀里。他比张晓囘波高小半个头，下巴堪堪抵着人细软的头发，他其实想说，别走了，这件事我能解决。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盖个章再走吧。”


张晓囘波楞了一瞬，脸正贴着人锁骨，耳畔是谭小飞砰砰的心跳，一下强过一下。他抱得太用力了，张晓囘波想，不然自己为什么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谭小飞当他默认了，低头在张晓囘波发旋上啄了一口，将人松开后他又朝着那泛着水光的唇凑过去，可张晓囘波及时捂住了嘴。


其实谭小飞是不爱接吻的，他讨厌双囘唇相接时那种黏囘腻的触感。可张晓囘波不一样，他连吻都带着一股子奶香，亲起来该死的舒服。谭小飞动作未停，嘴唇直接贴在了omega温热的手背上。眼角余光瞟见张晓囘波耳根突兀漫起的那抹红色，他烦闷了几天的心情忽然就晴朗了。





**





和谭小飞在一起之后，张晓囘波再也没用过抑制剂。日子过得糊里糊涂，连发囘情期也跟着乱了。他在去找霞姨前先跑到24小时药店买了几管抑制剂，顺手又拿了一盒避囘孕药，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话匣子一早就从张学军那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见他完好的回来自然是喜大于惊。她先是招呼张晓囘波去洗洗澡冲掉一身风尘，又给他下了一碗阳春面暖肚子。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上，张晓囘波埋头吃着面，碗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冲得他眼前模糊一片。母亲走后，霞姨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女人。面对她时，张晓囘波总是忍不住卸下心防，他多想一股脑把这段时日受的委屈都告诉眼前的人，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其实这事，我自己就能处理。您说张学军瞎掺和进来干吗。”


话匣子抽着薄荷烟，慢慢吐出一口烟雾来，“波儿，这事可不是瞎搀和。他就你一个亲人，你出事了他能坐视不理吗？”


张晓囘波心头一暖，却没接话。他低头扒了一口面，生硬地转开了话题，“霞姨，你告诉我，张学军那十万是怎么来的？”


话匣子知道他心里别扭，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递给张晓囘波看，“喏，丫为了救你，把房子都压给我了。这房产证你拿回去，人回来了就好。”她拍了拍张晓囘波的肩膀，才惊觉这孩子瘦了好多。


张晓囘波愣愣的看着她手里的房产证，这可是张学军唯一剩下的东西了。他心里五味杂陈，忽然就没了胃口。艰难的将嘴里的面条咽下肚，他这才开口，“霞姨，谢谢……钱我会尽快还你。”


他不去接房产证，话匣子也不勉强。她几乎从小看着张晓囘波长大，知道过去的苦日子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没办法轻易释怀。她还记得在胡同口遇见张晓囘波的那个冬天，小小的孩子比同龄人都矮一截，穿着脏兮兮的棉袄子，被邻居家的小孩追着骂没爹没娘的小怪物。她喝止了人，把张晓囘波领了回家，小孩向她投过来的感激和依赖的眼光她直到现在都忘怀不了。


一晃眼，张晓囘波已经长大了，长相和个性都遗传了他囘妈妈，看着嫩生生的，没半点他爸的霸气。话匣子叹了口气，“波儿，我知道你心里怨他……你爸啊，他也后悔……”


张晓囘波没说话。张学军老了，张学军偷偷对着母亲的灵牌抹眼泪，张学军一直觉得对母亲有亏欠，这些他都知道。可后悔了又有什么用呢？……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碗里的面已经陀了，张晓囘波搅了一筷子，觉得反胃，“霞姨，您说的我知道。我过来就是问问，您能不能劝着他不去茬这架了……”


霞姨吸了一口烟，弯嘴笑了，“就你爸那牛脾气，谁劝得住？他是在一群毛头小子面前受了气，换了谁心里得过得去这道坎啊？”


张晓囘波急了，“那这架就非茬不可了？”


话匣子将烟摁了，转头望向窗外，“你爸这人啊，就是认个死理儿。想当年他和闷三儿，就在前边那冰场上茬起来。你爸拿着军刀，他们四五个人对上闷三儿那边十几个人，愣是没倒下。自打那之后，闷三儿对他是心服口服。”


张晓囘波忍不住反驳道，“您也说了，当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代，他那套不顶用了。”他的话没说完，张学军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和一帮盛气凌人的小年轻茬架，他不要命了？


话匣子看穿了他的担心却也不戳破，“晓囘波，霞姨给你支个招儿。你也别折腾些有的没的了，就茬架那天把人灌醉，丫想去也不去成了。”


张晓囘波一时也没其他办法，只得点点头。


话匣子起身将窗户打开，屋内的烟味散尽了。她忽然皱起眉，离得张晓囘波更近了些，“波儿……你身上这什么味儿？”






十五、


话匣子是个Beta，本身对Alpha信息素并不敏感，只是张晓囘波身上这股味道太过强势，又是她全然陌生的，她一时警觉起来。


张晓囘波见她靠近，下意识往后一躲，干巴巴笑道，“哪来的味儿……我就是回来的时候去咖啡馆坐了一会儿。”


他闪躲的眼神本就叫话匣子心生疑虑，接下来扯的谎就更是火上浇油。话匣子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证实，只能小心翼翼的问到，“波儿，你在那…没受人欺负吧？”


张晓囘波垂着头，联想到谭小飞的所作所为，方才扯出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就吃了点拳头。”他放下筷子，“诶——霞姨，我都回来了，咱们就别提这茬了。”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径自端着碗去厨房洗了。


话匣子皱起眉，看着张晓囘波跟逃似的背影叹了口气。天色黑了，后海酒吧街热闹起来，凉风携着音乐鼓点吹进屋，扰得她一阵心神不宁。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像她们所知的那么简单，张晓囘波一定有什么瞒着她。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孩子不想说，她也问不出来。张晓囘波别的没随他爸，倔强的性子倒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只但愿……张晓囘波真的没吃亏吧。





**





茬架前一晚。





张晓囘波是在一家小酒馆找到张学军的。后者显然已经喝了不少，泡着枸杞的药酒都见了底。张晓囘波一手拿着一瓶伏特加往桌上一摆，砰的一声响，他老囘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瞅他。“波儿……你回来了？”


张晓囘波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我跟他们说好了，钱我会想办法还上，这事你甭再管了。”


“你还？”张学军眯着眼晃了晃酒瓶子，发出一声嗤笑，“你告诉我你拿什么还？”


张晓囘波生平最恨被人看轻，尤其说这话得还是他老囘子，脾气瞬间就起来了，“这你就管不着了，我说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两人对上根本就没法心平气和的说话，老炮儿将筷子往桌上一摔，“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我他囘妈是你老囘子！”


张晓囘波抬着下巴瞪过去，“我他囘妈从小到大就没你这么个老囘子！”


张学军猛地一拍桌子，连带着伏特加都跟着一晃，他指着儿子，“你给我站起来。”


“怎么？要动手？”张晓囘波依言起来，嘴角挂着一丝笑，“来啊，反正我是你儿子，反正你爱打人，反正你现在也打不了别人！”


张学军的手抬了起来，张晓囘波狠狠瞪着他，毫不退让。


儿子长大了，张学军想。和小时候全然不一样了……小时候只要他一举起手，张晓囘波就吓得眼冒泪花，然后揪着他娘的衣袖躲到背后去，张学军那巴掌就抽不下去了。


如今，物是人非了啊。


“行，你出息了。……出息了。”他念叨着，缓缓坐下来，“我哪里还敢打你啊。你打我吧，爹。”


张晓囘波能和他老囘子当面呛，也不惧怕他老囘子的拳头，可他就是见不得对方示弱。张学军捂着脸没说话，他的声音就软下去了一半，“张学军……我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谭小飞那事，你别管了。”


“成啊。”老炮儿话接得快，“你自个儿解决，你要怎么解决？”


“我自己挣钱还他。”张晓囘波也坐了下来，拿起伏特加给张学军的杯子满上，“跟你实话实说吧，我一直想在这片儿，开个酒吧。”


“成，开酒吧成啊。”张学军和他碰了一杯子，“你把你那兜里那东西都掏出来我看看。”


张晓囘波笑了笑，手指伸进兜里，一下就摸囘到了那盒避囘孕药。他楞了一下，把兜里的零钱和卡片掏出来，摆在桌上。


张学军点了点桌面，乐呵，“就这点东西，你开个屁。”


“开个屁，行。那您呢？这么多年了，就打算这么一直晃悠到老啊。”


“已经老了……”张学军叹了口气，酒过喉口，直辣进了心扉。他盯着儿子酷似妻子的面容，忽地就落下了泪，“波儿啊……我其实，就是想看着你好好找一人过活，再生个小子……”


张晓囘波垂下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时父亲在他面前这般脆弱过，他只觉得钻心的难受。可一旦闭上眼，谭小飞的脸就强势的闯进来，不由分说的霸占他所有思绪。找一好人家，过安生日子——被标记过后，这样的平凡愿望，他再也实现不了了。


谭小飞，都他囘妈是因为谭小飞。


张晓囘波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咱们说点靠谱的行么？”


张学军抹掉脸上的泪痕，也笑道，“靠谱的……行啊，就前边那片酒吧，一瓶啤酒卖人家35，要说地界，可没咱们地界好呢，咱们就卖20……”张学军早就喝高了，张晓囘波听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他带来的两瓶伏特加，一瓶进了张学军的肚，一瓶早被他掉了包，装的是凉白开。


两人喝到最后，张晓囘波尝了几口他的药酒，觉得烈得胃疼，就没继续了。他一点没醉，张学军已经迷糊得在路上画龙了。父子俩第一次敞开心胸聊得这么肆意，张晓囘波扶着人，想着回家能睡个安稳觉。


可他没想到的是，快要到家门口了张学军却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昏了过去。张晓囘波吓得够呛，手忙脚乱的把人送进医院急诊，他想跟着进手术室，却被医生挡在门外。


张晓囘波顶小就讨厌医院，他永远闻不惯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更让他恐惧的是，似乎每次来到医院，就意味着失去。在这里，他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能让他安稳一生的beta身份，而这次……老天爷又要夺走张学军吗？

十六、


张晓波魂不守舍的守在手术室门口，望着顶上不停闪烁的红灯出神。一股恶心把他游走的思绪拉了回来，浑身力气像是忽然被抽走了一样，张晓波摁着胸口想强忍下这股作呕的冲动，却没能奏效，胃里翻江倒海，他将晚上吃进去的东西尽数呕了出来。





张晓波冒了一身虚汗，对地上的狼藉即使想处理也有心无力。他刚走没几步，忽然眼前一黑，霎时天旋地转，倒下前他听见经过的值班护士惊讶的呼叫，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张晓波昏了没多久便转醒了，身体还没恢复，恶心最先袭来，他歪在床边呕出一口酸水，实在没东西吐了。等身体缓过来，他才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左右无人。他手上扎着针，吊瓶里的液体才走了一半。





张晓波这会没工夫管自己怎么了，满脑子只剩下被推进急救室的张学军。他拔了针头，推开病房门跑出去，差点撞上值班的女护士。





女性Beta反应及时的让开道，还伸手扶了他一把，“你这是怎么了？孩子差点就出事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张晓波着惦记着手术室里的那位，也顾不上去思考她话里的意思。他左右看了几眼，不知道自己是被安排到了哪层楼，还是得求助眼前的人，“护士，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手术室怎么走……”





女护士翻了一下病历本，了然道，“哦我想起来了，护士长跟我交代过，你是送来急救的张学军家属吧。不用担心，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唉，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吧。”





张学军没事！张晓波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点，只是护士接下来的话让他大脑成功当机，“你说什么？……什么宝宝？”





女Beta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敢情你要当爸爸了还不知道啊？”





——当爸爸？





这话就像凭空抛下来的一颗重磅炸弹，猛地把张晓波砸懵了。女护士好声好气道，“别担心，你的家人已经没事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她的话张晓波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一时还消化不了先前的信息，木讷的被护士领回了病房吊水。





当爸爸？……开玩笑的吧？在这方面张晓波一直很注意，每次也有吃药，怎么会……怎么会呢？张晓波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肚子。太突然了，突然得他毫无防备。





他回想起前些日子突如其来的恶心和腹痛，原来无一不是征兆。





张晓波以Beta的身份活了近二十年，霎时被告知怀孕，生理和心理上都难以接受。即使后来他努力接受了自己omega的身份，也从没想过要孩子。如果说——Omega注定要生儿育女，那也应该是与相爱相知相守的人结合生出爱的结晶。可他和谭小飞算什么呢？因为五十万纠缠不清，因为标记不得不相互索取，真正说起来，他们连炮友都算不上。





如果谭小飞知道他有了孩子，会让他生下来？还是……打掉？张晓波不知道。明明已经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他却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谭小飞，多讽刺啊。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关于孩子的讨论，张晓波以为自己做足了措施，不想老天还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那一纸荒唐的合约，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开端，却因为孩子的出现，错的愈加离谱。





扪心自问，张晓波当不好一个父亲。童年的经历让他习惯了独自生活，所以在张学军出狱后，他全然不知应该如何与他父亲相处，最后闹僵断了联系。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人，对未来全无打算，酒吧梦喊在口头，却不付诸行动。被迫搅进谭小飞的生活后，他更不知道将来要何去何从。





一个没有目标得过且过的人要如何去抚育一个孩子，又拿什么对孩子负责？





张晓波低下头，望着依然平坦的小腹，“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他摸不清谭小飞态度，也不知道要怎么向人开这个口。无论谭小飞如何抉择，这个孩子怕是都没法得到一个名分吧。不管作为张晓波的孩子，还是谭小飞的孩子，他的出生都注定是两代人悲剧的延续。如果注定逃不开困苦的命运，那还不如……不要出生。


张晓波按住肚子，在心里对那个未成型的小生命说，对不起。








他输完一小瓶液就坚持不输了，护士也不能逼着他。女护士抽了针，抱怨了一句年轻人不拿身体当回事，等以后有得受。再抬头一瞧，病号已经跑得没影了。





交完医药费张晓波就往张学军病房赶，老炮儿刚从鬼门关回来，人还昏迷着。张晓波亲眼见到他爹，心里才真正踏实下来。





霞姨他们接到通知也陆续赶了过来，张晓波打了热水给张学军擦脸，又去办了陪床，等一切安定下来，已经是大半夜了。





这一天下来，他仿佛做了一场梦。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那他听到怀孕的消息就是假的，是小护士故意逗他，又或者，这一切其实是他累坏了产生的幻觉。





其他人都歇下了，经过张学军这么一吓，睡得都格外踏实。张晓波窝在床头，听见闷三儿叔规律的鼾声响起。他心里乱成一团麻，忽地坐起身，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悄悄离开了病房。





24小时药店还开着门，守店的是个男beta，撑着下巴在那打盹。张晓波拿着验孕棒到前台买单的时候，他才揉着眼睛醒过来，手忙脚乱的给人扫码结账。





张晓波攥着验孕棒到了公厕，心脏不受控制得狂跳起来，他还存有一丝侥幸，总觉得也许是哪里搞错了，根本就是一出乌龙事。可等显示区域渐渐出现两条紫红条带时，他真正的死了心。





张晓波将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里，颤抖着手指拨通了谭小飞的号码。





听筒里的忙音响了好几下，才传来对方睡意浓重的声音，“喂？”





张晓波盯着自己的鞋尖，将脚边的小石子踹得老远，“谭小飞……我想见你。”

十七、


张晓波蹲坐在马路牙子边上，任凌晨的凉风吹乱一头短发。这个点只剩下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但离得太远，张晓波不想动。他给谭小飞发去一个定位，就地而坐。


谭小飞跟着导航开过来，没怎么找，就发现孤零零的坐在地上的张晓波。微弱的路灯光下他穿着军绿色大衣团成小小一团，几乎与影子融为一体。


刹车声在暗夜里无比刺耳，谭小飞停在他面前，打开车门就看见张晓波仰着头，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谭小飞没能深入去想那一眼所包含着的复杂情绪，因为张晓波的状态很不好。他把人拉起来，手里像是握着一块冰，“你在这等多久了？”


张晓波嗓子哑了，摇摇头，“……不知道。”


谭小飞不由分说的把人带上车，车内开着空调，在暖风吹拂下张晓波的脸才渐渐有了血色。


无声的沉默在车内蔓延，张晓波靠着椅座闭着眼，嘴巴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谭小飞俯身过去拨开他额上的碎刘海，他将张晓波的座位一点点放下去，Alpha的信息素释放开来，强势又温柔地包裹住身下的人。


本能的，张晓波搂住了他的脖子。


隔得极近，呼吸间都萦绕着清淡的奶香，一缕一缕侵入他的鼻腔，撩拨着他的神思。谭小飞的吻落在张晓波的额上，眼上，唇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与情不自禁。他忽然闹不清自己当下的行为，张晓波既不说话又不回应，可闭着眼那副脆弱的模样，他看着没来由得难受。想要照顾、安抚自己的Omega，大抵是Alpha的天性，他这么想着，强迫自己停下来，可依旧撑着身子压在张晓波上方。谭小飞知道张晓波向来不想“麻烦”他，会在这个时间段把他叫过来，一定出了什么事，他等着张晓波主动开口。


张晓波察觉到他的克制，忽的睁开眼，勾着脖子的手向下使劲，谭小飞卸了力，整个人贴过去。张晓波和他额头相抵，半阖的眼睛泄出一丝懊悔的情绪，连声音都是飘着的，“我爸，进医院了……”


两人的气息胶着着，自身体相贴处升腾起的热意驱散了张晓波一身寒气。谭小飞不说话，只是再度撑起身，宽大的手掌托着张晓波的后腰，用力将人带进怀里。狭窄的车身里翻身都困难，他却硬生生将张晓波挪成了上位，换自己当了肉垫。


张晓波伏在他身上，双手撑着谭小飞结实的胸口，耳畔是ALPHA强劲的心跳，规律的搏动安抚了他内心深处的躁动不安。只在这一刻，他忽然忍不住想要依赖眼前的人，“我以为……把他灌醉，他就不会去找你茬架了。”


谭小飞的手摸上他的后脑勺，一枚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了头顶。谭小飞从未扮演过倾听者的角色，可对着张晓波，他却小心翼翼的沉默着，任对方将负面情绪一一倾诉。


“我……没想过，他会酒精中毒，医院说，张学军心脏血管都堵死了……”张晓波的声音哽咽了，“因为我妈那事，我恨他，我不愿意和他一起过……我以为，日子有他没他无所谓。可是他真的出了事，我才发现，我、我很害怕。”


“……我害怕失去他。”张晓波轻声说。


谭小飞搂紧了人，他没法说出安慰的话，却也不忍张晓波挣扎痛苦。兴许是夜太深了，兴许是久远的伤口早已结了痂，他在沉默良久后开了口，“我小时候，爸妈老吵架，我就想啊，既然你们日子过不下去了，干脆就离婚吧。但是他们迫于家族压力，没法离婚。后来……后来我妈就跟别人走了。我问龚叔，她走了，你就没找啊？龚叔说他找了，找了三天，没找到。我想她这是铁了心要走啊，一早就计划好了，连龚叔都找不到。”


“……那你爸呢？”张晓波抬头问，眼眶还红着。


“我爸。”谭小飞脸上挂着讥笑，“对他而言，这些东西都没有所谓的仕途重要……不然，也不会是龚叔去找我妈。张晓波，我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我求我妈别走，她会不会留下来。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他闭上眼，“张晓波，你还来得及……别让自己后悔。”


张晓波懂那话里的含义，他没有接话，只是撑起身体，将笨拙的吻印在谭小飞干涩的唇上，一下又一下，直到谭小飞扣着他的后脑勺，强势的夺回了主权。


唇齿相交，情欲渐起，他们就像两只受伤的小兽，相互舔舐着对方血肉翻开的疮口。谭小飞透过张晓波水汽氤氲的眸子，仿佛窥进了他幽深的心房。他情难自已的啃咬着张晓波的锁骨，埋头在白皙的脖颈上印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张晓波……给我吧。”


谭小飞堵住了Omega想要出声拒绝的嘴，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挑开张晓波的衣服，隔着最后一层布料不轻不重的摩擦着他身体的敏感。


他想进入张晓波的身体，然后用他的火热，一下一下贯穿那颗冰封的心。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照射进车内，张晓波趴在谭小飞的胸口，被大衣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吵醒了。他闭着眼摸出手机接了，听筒里霞姨着急的问，“波儿，你上哪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你爸醒了。”


张晓波一听直接精神了，扯着嗓子就问，“张学军醒了？！”他被自己的公鸭嗓吓了一跳。


谭小飞也醒了，张晓波在他身上晃，他没忍住，抬手就去挠张晓波敏感的腰侧。


张晓波呼吸一窒，软趴趴的伏下来，还得不让电话那头的霞姨瞧出端倪，一字一句回得艰难，“哦……霞姨，我……我在买早饭呢。”


“行，那你赶紧回来。”那头传来医生交代家属的声音，霞姨当即挂了电话。


张晓波刚要发火，谭小飞却先发制人，“张晓波，你把我压麻了。”


张晓波想骂他不要脸。谭小飞却帮他整好衣服，盯着他认真的说，“带我去见你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