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檀自逸仙殿回来后便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几日。
甫一下床，就教人请了景翊来。
景翊未让宫人通禀，偷偷进了暖阁。
他进去时顾檀正坐着梳髻，一只手缓缓揉着后腰。
六个月的肚腹已耸，腰间酸痛愈加难捱。
顾檀从镜中瞧见景翊，起身行礼，才起来身子就像一侧歪去。
景翊慌手慌脚扶住他。
顾檀攀着他的手道：“抽筋而已。”
景翊将人扶到床榻上，掀了衣摆才发现顾檀双腿已肿，一时间心都碎了八瓣。
他揉了好一会才道：“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顾檀浅笑：“我想和你去蓬莱亭坐坐。”说着就要穿鞋。
景翊踢开鞋，一手揽背一手托腿，将人打横抱起。

已向季春，飞花流云。
顾楝同景翊两两无言，静坐亭内。
有侍女依了顾檀言，呈上湖笔、徽墨、宣纸、歙砚。
景翊取过墨锭，轻正缓磨。衔笑道：“词可成了没有？”
顾檀拿笔润墨，落下笔去。
牵丝劲挺，无乖无戾，何等风骨。
未几，宣纸上一阙《满庭芳》。

（好了，楼楼要写词了。）

“绿暗红飏，游丝乱缭，江川风柳烟草。飞絮来去，更叫花事了。细数浮生万绪，再回首，空言春老。宫城里，锦瑟年华，风里落蕊少。
却道，君休住，细雨流光，兰汀蘅皋。且加餐，酒筵歌板清欢。莫教东君分付，任平生，低吟浅笑。忘故人，新火新茶，明年花更好。”
景翊细细品读，又道：“上阙凄凉，下阙转的突兀，缘何故作欢畅之语？不似以前的好。”
顾檀缓缓道：“经年未作，词虽鄙，意已到。”

（这首词全属文章需要，只有格式是对的。什么平仄啊，格调啊，是没有的。😊意思到了就好，嘻嘻。）

（话说，亲们知道楼楼胡说八道了什么吗？）

（最后弱弱地问一句，be还是he？）

承和四年季春，顾檀离宫。
他会去哪？
他能去哪？
不知。
于是，那一日的飞花流云，浅唱低吟成了景翊最后一丝念想。
于是，那一阙词终成绝唱。
顾檀说：忘故人，新火新茶，明年花更好。
可是，明年花好，知与谁同？

鸟雀窥檐，菡萏已盛。
西子湖畔，凤凰山上最近新住进位公子。据侍候他的长欢说，那公子啊，生的叫一个好，哪里是凡人嘛，分明是天上来的。
只是这公子怕不是有什么怪病，脸白腹胀，教人看了怪心疼。
长欢这日熬好药，风风火火端进水榭。顾公子一如既往躺在藤椅上，只是没拿着本书，两手都搭在腹上。
长欢见他额上满是冷汗，身子轻颤，极疼的模样。
慌道：“怎么了？竹露姐姐呢？”
竹露正从杭州城中匆匆赶来，被个稳婆拽着一路狂奔。
这稳婆绝对是个见过世面的，听竹露支支吾吾一小会就知道这回是要给男人接生。
她虽身经百战却还没男人接过生，如今不可谓不激动。这事若成了，可不是杭城稳婆第一人嘛。
当然，一看到顾檀那模样，稳婆心里由衷叹道：“果然，第一不是那么好成的。”

稳婆先教竹露长欢将人扶下挪到床上。谁料顾檀身子一下地就往前扑，肚腹一颤，让他扬了首低吟一声。
竹露她们只好换个姿势，半搂半抱把人带到榻上。
长欢现下已知道天仙似的顾公子是要生孩子了，还来不急惊吓一番，就教顾檀的惨样心疼的不行。
顾檀面如金纸，在床上不由自主扭动着，却不肯喊叫一声，只是把脸埋进软枕，未几枕上尽湿，也不知是汗是泪。
长欢看着顾檀肚腹时绷时缩，忍不住颤抖着手放上去，昔日柔软的肚腹已坚硬如铁。
她踢了一脚藤椅，骂道：“老妈妈，你怎么还不给他接生？”
稳婆一面揉着顾檀肚腹一面道：“姑奶奶哟，还没到时候。”
又对顾檀道：“可别埋着脸了，快快呼几口气。”
顾檀扭过头，面上潮湿，却依旧死死咬牙，生怕疼的喊出来。
他觉着下身坠胀，身子好似被块巨石压着，连带着胸口都疼。那疼痛一阵紧似一阵。
忽然，下身一片黏湿。
此时，稳婆正分开顾檀双腿，又抬头道：“公子，快用力啊。”
顾檀依言用力，只是他气力同羊水一般去的极快。
稳婆知道这是难产了。
她擦擦额上的汗，吩咐长欢去煎碗浓浓定心汤来。又对顾檀道：“喝了那汤只会愈加疼，你快喊出来吧，不管男人女人谁生，这疼都是忍不了的。”
未几，顾檀被喂下汤药。
果然，股股滔天巨痛袭来，简直要将他淹没。全身汗下如瀑，又黏又冷。他嘴唇渗出血来，口中逸出呻吟。
“呃…呃嗯”
渐渐，顾檀口中声音愈来愈低微。
稳婆终于狠下心，往高挺的腹上推去。
“啊。”
这个向来温润的人发出一声嘶叫，多年的教养被烧了个干净，他终于唤出心中千回百转的二字。
“景翊-景翊-景翊-啊”
满室最终归于寂静，男婴的啼哭声微不可闻。
只有--那鲜红的血流出时的--潺潺之音。

（本文将完，请有意he的小朋友们踊跃发言。）

承和五年，真宗幸江南，于西子湖畔筑豪阁，名之以红楼。
---《周书.本纪》

我立于红楼之上。
狂风入阁，吹起衣袍猎猎作响。天际有云，是墨入清水后晕就的颜色。
雨霎时落下，如帘如幕。
天地惨淡，只有孤雁飞过。
是要给谁呈了书信？那人又是在何处等此情语？
我忽然忆起前人侬艳栾丽的诗句来。
怅卧新春白袷衣，
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
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晼晚，
残霄犹得梦依稀。
玉铛缄札何由达，
万里云罗一雁飞。
--李义山《春雨》
我仿佛能穿过千秋百载的光阴，能看到那一回凄迷春雨，体会到那个文人入骨的相思。
而后，我又想起了他。
我想起那一年，梅花疏疏落落在枝头，我抚着他肚腹轻柔，然后，对他许下-两白首。
只是，我为帝王，乃九五至尊，是孤家寡人。
“既为天下首，何得两白头？”

寒雨入阁，衣袍尽湿，我背过身去。忽瞧见那重重帷幔间影影绰绰立着个人。
我一刹那间忘了呼吸，只是走近，而后看清来者--素衫玉簪，眉目如画，绝代风华。
我揽住了他，满怀清雅滋味，一如初见。
【完】

各位看官
红尘走一趟
有缘识一场
楼短情长
谢谢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