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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纵我不往 》作者:如之何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逃无可逃


严子佩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一个她能够把打了几十遍腹稿的诘问自然而然说出口的时机,一个她可以顺势借势同母亲摆开来谈的时机——尤其是当愤怒的情绪从她的四肢百骸燃烧起来的时候,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阿音?”
提示音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严子佩心下有些奇怪。那头是宁嗣音刻意压低的声音。
“嗯。”
“我马上到家,你收拾收拾可以下来了。”
作为她们互相约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日子,周五的相处已经成为一种默契。严子佩下班——送宁嗣音回宁家——严子佩驱车到母亲那儿……
“啊忘记跟你说了,”宁嗣音的声音有些慌乱,“我已经在路上了,不用来接我。”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早些回去准备晚餐。你知道的,阿昕这段时间很辛苦。”像是想要截住话头,她很快就补充道。
电话那头是渗人的寂静,并不似“正在路上”的嘈杂。严子佩低头看了看手表,准备晚餐也不差这么几分钟。但是……阿音这么做总有她的理由。
“那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下一刻响起了匆匆挂断的忙音。一种淡淡的不安在严子佩的身体里蔓延开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直到后头司机不耐烦地鸣笛,她才惊醒过来启动了汽车。
这种不安在她脱鞋进门看到茶几上摆着的两盏未饮完的茶饮后,瞬间放大开来。
秦兰心端坐着看书。即使是在自己家——这样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她也将背挺得笔直,不苟言笑的模样。
“家里来过客人?”状似无意的开口。
“张妈,过来把茶几收拾一下。”并不准备回答。
“哎。”厨房里应了声,家政阿姨很快走出来麻利地收了茶盏,期间还善意地对严子佩打了招呼。
这一切,仿佛是特意留到她面前来做的。严子佩深吸一口气,抚了抚紧绷的眉头。
“夫人,这些照片……”
挥挥手。这是处理掉的意思。
严子佩这才注意到散落在地毯上的照片,快步过去从地上拾起几张,很快又把张妈手上的接过来翻阅。
她的手把照片捏得发皱,“您派人跟踪我?!”
“我想要了解你还用不着这么粗劣的手段。”秦兰心终于抬眼正视她,只不过眼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最近阿音家里不得安宁也是您做的了?”
“不得安宁?我还没心思和那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斗法。呵,大概是宁鸿远今年运不好遭报应了吧。”秦兰心嗤笑的态度彻底点燃了严子佩压抑许久的火种。
“除了您,还有谁会针对宁氏!”严子佩的眼睛发红,像一只愤怒的狮子,“阿音是我的爱人,是我要相守一辈子的人。你为了控制自己的女儿,不惜把她们一家人拉下水,不觉得无理吗?自己没有得到过幸福就想让女儿也一辈子活守寡不觉得无耻吗?你没有权利操控我的人生。”
她几乎是不经思考说出的这番话,里头的言辞有多伤人,语气有多尖锐她全然没有意识到。像是已经爆发的火山,所过之处一片萧条,再不可能有弥补的机会。
“严子佩!你就是这么看你的母亲的?我辛辛苦苦养育你二十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严子佩望见母亲眼里的震惊和失望,有些不知所措,却仍是一语不发地固执着。
“呵,是我又如何?”怒极反笑,严母扶了扶额头,起身一步步走到严子佩跟前,盯着女儿倔强中带着愤怒的眼神,突然感到这么多年被她养在羽翼下的孩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七八岁时黏人的跟屁虫,也不再是那个十七八岁用乖巧听话来掩饰自己的少女。她懂得了反抗,她开始无所畏惧地显现出与母亲不同的价值观,她……
“在商言商,有利益送到眼前却弃之不理才是昏了头。收购宁氏股票是出于风秦长远建设考虑,还轮不到你一个外行来插嘴。”话毕她上了楼,与往常一般优雅从容的背影中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对了,和我见面的事情,这次她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你。”
严子佩连闯七八个红灯,几乎是飞着回了家。她怕,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这次她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你。”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环绕在她的耳畔,剜着她的心。
她颤抖着手,几次按错了密码,手又猛然停在半空,抗拒着退后几步。
正当她仰头把眼闭上,准备转身逃开的时候。门咔嗒一声开了。那人挽着袖子,几绺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黏在颊边,一脸错愕。
“子佩?我以为……”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氧气在一瞬间充实进她的肺部,严子佩来不及切换表情,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大力冲撞上去,把宁嗣音按进自己的怀里,那人被她力道箍得生疼。而就连宁二吃痛呼出声来,医生也没有放松一丝一毫。
宁嗣音花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气,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安抚这只受伤小兽,才把她从门口诱拐到了客厅。
糟糕!被严子佩这么一折腾,竟忘了自己堆叠在房间门口的行李。
“那些是什么?”
“我妈又找你了?”
“你又准备逃了?”
“像六年前那样?我妈找你你害怕了所以要逃了。这次想逃到哪里去?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是不是干脆天涯海角永不相见才好?”没有歇斯底里的发狂,严子佩说话时没有什么动作,语气机械得如同设定好了程序。宁嗣音呐呐地想开口,“不是……”
不打算给她回答的机会,“你以为我还会傻乎乎地到你家楼下等好几个月吗?你以为我还会处心积虑拿到你的新号码吗?你走,现在走,别再回来了。”
说到最后严子佩的声音轻轻的,更像是一种无力卑微的恳求。宁嗣音心一疼,想要伸手触碰她的脸,却被堪堪避过了。她说:“别再回来了,”求你,别让我再下一次地狱了。
“不是的!子佩你听我说。我只是想回家住一段时间,”宁二终于找着空隙□□一句话,她知道严子佩听进去了,“毕竟最近阿昕还处在风口浪尖,难保不会有人拿我们做文章,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那妈妈约你见面,为什么不告诉我?”严子佩眸色深深,与其说是在诘问她今天的隐瞒,倒不如说陷入了某种回忆,“我问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啊!”
抬头时宁嗣音分明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盈盈波光闪动。宁二知道她在问什么,今天为什么不告诉我,六年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六年来你又怎么忍心不给我一点音信?
“子佩……”宁嗣音慌了,走上前拥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重复着,不一会儿,滚烫的泪落在严子佩的发间,顺着她白皙的脖颈灼入心底。严子佩僵硬着身体,立在那儿像根木头——如果不是有连她也自己也没发觉的微颤的话。
宁嗣音把头抬起来,和她拉开了距离,两目相接就那么一瞬,便错开了去。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里头的那些隐忍,那些委屈,那些怨忿,那些求而不得,那些无可奈何。明明子佩还没有说话,却仿佛一把利刃戳着自己的心口,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联系?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相信?她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不能再轻轻巧巧地翻篇了,宁二哽咽着开口。
“我从未想过还能回到你身边。是我一声不吭地远走他乡,是我咬牙狠心放了手,你一定恨极了我。”
“我总是在想,我的子佩啊,她值得更好的人去爱,值得更好的人去疼,我又怎么舍得去打扰她恢复正常的生活。我知道这些你现在听来都像是辩解,但……”
“恢复正常?”严子佩打断她的话,在眼眶里打转许久的泪终是溢了出来,“怎样是正常?起床刷牙吃饭上班睡觉是正常?哭了笑了累了倦了是正常?当一个人的心脏被掏空了,阿音,她怎样才能正常?”
“是,我恨你!我恨你把情绪掖着藏着,恨你总是想要一个人面对,恨你口不对心,恨你总是为别人想,学不会自私些。”严子佩的声音里都是咬牙切齿的恨意,清冷的面孔上,泪珠簌簌滚落下来,她像是绝望般地闭了眼,“阿音,我多恨你啊……”
“我一定是病了,一定……我是医生啊,为什么这么多年……就好不了呢?”她的声音变成了喃喃自语,身体靠着墙壁瘫软下去。
宁嗣音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小心翼翼又近乎虔诚地把自己的脸贴上去,温度贴合,肆意的泪水汇聚在一起。这是她的子佩,坚强的淡然的从不哭泣的子佩啊。是谁的错?不是自己吗?
六年前一厢情愿地相信离开才是对她最好,六年后自我催眠她已经不再介怀。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把那种种情绪压在心底会有多难受。
一直以来严子佩都太平静了。她的演技太高明,大多时候都不露痕迹。她温柔地笑着重敞怀抱,自己便满心欢喜地扑了上去,扑在那些光鲜衣物下的伤口上,即使瞥到她微蹙的眉头也没在意,或者说暗示着自己不去在意。
这是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哪!宁嗣音任她在自己身上粗鲁又急迫地留下痕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沉沉浮浮。美好的胴体交缠在一起,汗水和泪水,吟哦和低喘……
一遍遍不知疲惫地宣告着主权,严子佩只觉得不够,不够,还不够。她在宁嗣音肩胛骨上毫不留情的咬下去,眼见着凝脂般的肌肤上泛出青紫,口中一片腥甜。宁二闷哼一声,咬着牙没松口,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严子佩的发上,用一种怜爱又深情的目光看着她,严子佩的容貌在一片光晕中虽看不分明,但她的每一条曲线自己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来……
自从有了你,这个世界就与我无关了。
所以,我能逃到哪去?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什么仇什么怨


温存过后的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昨日。严子佩是出于情绪失控后的赧然,宁嗣音则是满腔的愧疚——以至于从早晨起就对医生百依百顺,各种关怀备至。
然而她依然没有逃过医生的惩罚。
例如钦点菜谱凉拌黄瓜,黄瓜汤,以及黄瓜口味的薯片,口香糖……当然最终这些都被隔离到了垃圾桶里。欺负媳妇又舍不得的严子佩承认她有些小幼稚,但是谁又能说这不是她们之间的一点小情趣呢?
把视线转到正事上。
宋小哥那边的官司还未开庭,不知为什么对方强硬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主动建议庭下和解不说,赔偿金额方面也都不再咄咄逼人……宁嗣音稍作联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反正刷爹很方便。”这是医生的说法。
把手从被子下抽出来,宁嗣音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话是这么说……你妈妈不会有意见吗?”
一听这话,严子佩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些事情都有我妈的参与,你会怎么看?”
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宁嗣音很快摇了摇头,“子佩,我相信阿姨不是那样的人。她虽然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是她的修养不允许她做出那些低劣的事。”
“六年前她那么做就不低劣了吗?!”严子佩的脸上一片冰霜。
“子佩!”心理学专业出身的宁二小姐意识到自己的爱人陷入了情绪的圈套——这往往会让人的思维变得狭隘。
“你听我说。”尝试着引导她从自己所认为的真相里走出来,这还得靠翻旧帐。
“妈妈总说我是窝里横,也确实如此。上面有姐姐顶着,下面有阿同背黑锅,我从来就是横行霸道一帆风顺地成长着。”
“玩具被男孩子抢了,宁嗣同会帮我抢回来;被女孩子们暗地里诽谤,宁嗣昕会为我出头。惟独爱你这件事,我不能说,不敢对最亲的人吐露丝毫。”
“所以当你妈妈找上我,我慌了,怕了。我不能向宁嗣同撒娇,不能找宁嗣昕哭诉。我怕他们也统一阵线来指责我,劝导我回归正途。”
“在国外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如果那时候没有你妈妈的阻拦,如果我能够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我们就不用分开这么多年?”
“答案是否定的。子佩,你是知道的。你我都清楚,那时我们谁都没有资格给谁一辈子。你忙着论文,听从母亲的教诲,我们甚至一个星期见不上一次面。而我呢,从未受挫的我年轻气盛莽莽撞撞,一腔热血地投入这段恋爱,也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逃离了我不想见到的结果。”
“这并不是你妈妈一个人的错,”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有些伤感又有些无奈,宁嗣音顿了顿,“尽管她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却也都是出于爱你,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她是有些严厉……”
“……”严子佩默默地听着,似乎抓住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难道真的是自己囿于成见?所有的调查陷入僵局是因为一开始方向就错了?冷静下来想想母亲真的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阿姨给我看过一些照片。”
那些照片?
“是有人特意寄到她那儿的。看样子对方已经盯着我们好久了,所以我才想先搬出去避避风头……”
蓄意?不是母亲派人跟踪自己的吗?严子佩神色一凛,如果真是这样,对方的算计也太精准了——了解她们四人小圈子的勾勾绕绕,了解她和母亲之间长期存在的矛盾——不能不让人发寒。
尽管心理几经变化,医生面上当然不会显露分毫。宁二口干舌燥开解了半天也没见她有什么表示,生怕她从此与母亲有了无法弥补的嫌隙。严子佩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不论时间过去多久,阿音都还是习惯性为别人考虑。
“好啦。”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亲了亲她的发旋,“我知道怎么做。我也希望,我么两个能够更坦诚,更加信任对方……”
“那你接下来的计划得告诉我……”
“嗯。睡吧……”
“还有,不准背着我去相亲……”
“睡啦宝贝。”
“我……”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宁嗣昕的生活,那就是忙碌了。
宁氏虽不至于马上被打垮,却也损失了好几千万,陆续有高管开始离职,董事会监事会那边又揪着宁嗣昕不放。在这般紧要关头,宁鸿远竟然一个视频会议就把代理总裁的帽子带在了女儿头上。说是代理总裁其实就是传位了,只不过人不在国内这种交接太过马虎,再加上一些董事不满,也不好太过激。
还有什么比老爸撂挑子不干更让人心累!万万没想到的宁大小姐就在这样的“外忧内患”下,走上了执行部门的最高权利之座。
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贱人会笑。也真是应景。
这样让自己的生活被红绿曲线,被人事请辞,被财政报表充实,宁嗣昕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去想某个人了。
一上台她就大刀阔斧地改革重组,那些冷嘲热讽的老家伙们宁鸿远还得留几分薄面,她还能低声下气地道歉不成?
把保守派移出权力中心,往领导班子里充实了一批新鲜力量。这样的做法难免引发了众多顽固势力的联合抵抗,宁大小姐照样我行我素。
反收购上宁嗣昕做了两手布局。
丁初我,好友就该用在刀刃上。主动将股份转让给丁家,发起溢价收购。
斯坦福——哦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叫斯文——正好金融专业毕业,在华尔街混了好些年回国发展,上回又被恩赐了“男友”的名号,宁嗣昕顺水推舟地把他请到公司里组织团队开展回击。
公司员工很快发现这位空降兵与宁总出双入对,举止亲密,气氛暧昧……是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意无意亮出的戒指让人浮想联翩,也让流言蜚语消减了不少。
而理应在欧洲优哉游哉的宁鸿远,此时正坐在清城某茶社内静候贵客。一直在背后关注女儿动向的老顽童心情有些五味杂陈。
“兰心。”
年过五十,岁月带来了成熟深邃,也难免给这人增添了不少华发,西装笔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就像三十多年前的放学路上,他总是笑着听她叽叽喳喳地讲些一日趣闻,不予评论,却听得专注……
“你也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严母走过去坐下,白日里茶社的人不是很多,雅致的隔间,氤氲升腾的茶香,隔间后是小桥流水,假山嶙峋,让人不由得舒缓了心神。
“小辈们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吗?”男人熟练地摆弄着茶具,把一盏茶推送至严母跟前,“尝尝吧。”
秦兰心啜了口沏好的红茶,凌厉的神色稍稍温和了些。
“生意上的事总要放手,咱们今天不谈生意,就话话家常。”
秦兰心饮茶的手顿了顿,话家常,呵,这么多年过去,这时候想到来联络感情回忆曾经了?
“当年是我负你,如今倒是让我的女儿来受罪了。”男人知晓她的脾性,也不拐弯抹角,“当初的确是我先背弃誓言。”
仿佛陷入到深深的回忆里,男人的面上显露出一些感伤来。
“风秦根深叶茂,当年小小的宁氏的确是放不上台面的,况且你又突然被老爷子给予重望。老爷子找上我,告诉我要有自知之明……”
“这么多年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是我宁鸿远受不住,经不起,没能和你坚持到最后。”
“够了。如果你是想来说这些还是算了。”秦兰心冷冷地笑了声,“不用你来提醒我年轻时犯的蠢,我们早已井水不犯河水。”
那今天你又为什么来呢?
“阿音不像我。”宁鸿远自顾自地说下去,“她咬起牙来可是厉害得很。”
“是吗?我看她倒是跟你像了个十足。”要不怎么会只稍稍劝导,就落荒而逃?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也就是胆小怯懦,只知道保全自己的懦夫。
宁鸿远微微摇了摇头。
“想要的玩具我没有给她买,她会放弃;暑假送她去不想上的学习班,她会妥协;许诺过的度假不能付诸实现,她也会一笑而过……但这些都是她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她知道自己对玩具没什么耐心,新鲜感很快就会过去,所以放弃了;她知道送她去学习班是为了她好,为了她比其他小朋友更优秀,所以她妥协了;她知道度假去不成是爸爸真的没空,所以她不撒娇纠缠。”
“听上去好像很好商量,是吗?”宁鸿远笑了笑。
“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她并不非常在乎。她在心里早就划好了三六九等,什么是可以随手丢的,什么是要坚持下的,什么是不到最后不能妥协的,什么是坚决不松口的。”
“她想要读心理学,可以跟我冷战三个月;她有非看不可的画展,可以让我调动所有需要的人脉就为了一张票;她爱上了……一个女孩,可以瞒着全家人几年不松口。”
“她跟我说认定了子佩。”宁鸿远叹了口气,“那便是认定了她。”
“即便我不想女儿走的那么难,不想她要遭受人们异样的眼光,我也不得不妥协。”
又添了壶热茶,“我只希望在咱们做父母这边,她们能得到一丝慰藉。”宁鸿远端起茶盏,向秦兰心边致意,“不求你能马上接受她们,只希望再给她们一个机会,好好看看。看这些小的能不能过了这些坎,能不能咽下这些苦,你说呢?”
秦兰心低沉着眉眼静了片刻,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未置一词,然后起身离开。
“兰心呐…还是那么容易心软。”宁鸿远半是释怀半带笑意地叹了句,喝茶罢。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柳暗花明



五月中旬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于公。
风秦同意将近期购得股份悉数以当前市场价格卖还宁氏。当然天上不会掉馅饼,风秦靠着溢价战狠狠捞了一笔,顺便拿走了宁氏“回赠”的几个投资项目,打着互利共赢的旗号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尽管一去一回的确损失不小,少了风秦一大巨头的参与,一些小企业折腾来折腾去也成不了气候,不足为患。收回股权的第二天,宁氏在宁嗣昕的带领下全面碾压各路兵马,一些墙头草也纷纷效仿风秦主动“投诚”,蒸发的市值在一周内挽回了四分之一。
在外人看来,这都是宁嗣昕从中斡旋的结果,歌功颂德奉承拍马声音不绝于耳,先前那些隔岸观火的都换上了巴结的嘴脸,看得她一阵恶心。
宁嗣昕白捡了个大便宜,自个儿心里头还纳闷呢。
在内担任新职树立了威信,在外力王狂澜拯救宁氏于水火之中,再带上斯坦福时不时出席个论坛晚会,还有几个人纠结于娱乐八卦杂志的胡扯瞎编?
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其二嘛于私。
秦画家打算搬家,可不得算大事?
公司运作正常了,业绩上来了,终于得了闲了,脑子一空就能让人揪心地疼——该!她暗自骂道,让你搭错筋跟自家妹子走一条道上去!
秦宛舒要搬家,原因无非就是受不了齐本尧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这事她不能惊动其他家人,更不会找宁嗣昕,只能赖着严子佩这表妹了。
严子佩二话没说,把自家隔壁买了下来,乒乒乓乓就依着秦宛舒自己的设计动了工——把表姐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放心!看他齐本尧还敢不敢上门闹。
搬家这天医生特意请了假,却遭来了宁二同学的一个白眼。
什么意思?
就不能给家姐创造点机会?
你让她来就好了嘛!多个人多份力。
是哦……
于是乎宁大小姐被软磨硬泡强拉硬拽地塞进了驾驶座。
“姐,斯文是怎么回事?”
“斯文?谁?”宁嗣昕开着车目前还有点蒙。
“不就你那传说中的男朋友吗……”扶额无语。
“斯坦福啊……就那样。”
“不会吧姐,真谈上了?”瞥了眼窗外严子佩的座驾,幸好是分车而行。
“随便。”宁嗣昕不愿多提,抿着唇目视前方。这时段路上怎么就有这么多碍眼的车呢?
“诶诶诶随便什么意思,秦姐姐怎么办啊你就这么放手了?”
“什么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一掌按在喇叭上,尖锐的鸣笛声让宁二吓了一大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姐姐的脸色,嘴巴张了又合,不再去招惹她。
一旁“保驾护航”的严子佩看着前方左拐右绕横冲直撞的SUV皱了皱眉,提速跟上去。
很快就到了秦宛舒家楼下,熟悉的小区花坛,熟悉的单元门,甚至熟悉的晨练阿姨……宁嗣昕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上去吧。”
宁嗣音扶着车门,眼神晦涩。
“怎么说,阿昕。我有些失望。”
宁嗣昕轻声笑了笑。
“失望什么?失望没跟你上一条船?”
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等她的严子佩。暮春的日头已经很高了,阳光打在医生的头顶,那一隅空气中的浮尘都特别清晰。医生插着口袋,目光温柔而灼灼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你不会想失去她的。”
谁又想失去她?她优雅,纯洁,温和,体贴,遗世独立……世上最为钟灵毓秀的美德都汇集在她身上,所有能够想到的美好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那又怎样呢?
“阿舒有她自己的生活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利干涉。” “对,这也是你的选择,到时候别后悔。”
到了楼上秦宛舒已经大包小包打理好堆在了门口。这屋子本来是精装房,住进来也就半年多,来的时候没多少东西,走的时候倒是一大堆——大多都是宁嗣昕“照顾”她的那半月两人一同添置的,那人说是要多点家的味道……啊,又想开去了。
“你们等会。”秦宛舒转身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个相框出来,红木的,玻璃光亮如新,一看就知道主人保护的很好。
“去年春节照的?”严子佩接过来,是秦家去年春节的全家福。
宁嗣音也凑过去看。
照片里的子佩身着米白色的羽绒服,面容比现在要冷峻很多,她未来丈母娘仍旧是气场全开,中间的老爷子精神矍铄,右边的应该是子佩的表哥秦初阳,再就是大伯和大伯母。那时候秦宛舒还没流产,肚子已经明显地隆起,全家众星拱月般把她和老爷子簇拥在中间。她脸上的笑自然地带着母性的光辉,手托着肚子,身侧仪表堂堂的男人也是一脸宠溺。
“这个人我见过……”
“齐本尧?”这样的画面放在这会儿有些讽刺了。话说回来,阿音会在哪里见过他?
“他就是齐本尧?!”即使作为秦姐姐的心理医生知道许多内情,出于客观判断的考虑宁嗣音一直坚持不见齐本尧——毕竟如果长太丑印象分就直接为负了。
“这样的话他……”看了眼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的秦姐姐,宁二欲言又止。
医生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低头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只请了半天的假,赶紧动身吧。”
秦宛舒不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也不追问,点点头搬了个收纳箱率先走了出去。严子佩和宁嗣音对视一眼,不知交流了什么,急忙跟上。
候在楼下的宁嗣昕远远就看见秦宛舒摇晃不定的样子——显然是搬了个超出能力范围的箱子。她没作多想,三两作步上前去,慌忙间手覆在了那人的手背上,又触电般缩了回来。换了个方向,“给我吧。”
秦宛舒见到来人也是一愣。说什么好?谢谢,不用麻烦,还是好久不见?
“给我吧。”见她不说话,宁大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秦宛舒呐呐地松了手,见她利落地接过,放到了早已腾空的后备箱里。
宁嗣昕背对着她闭了闭眼,刚把一些莫名的情绪压下去,就听到那人如水的嗓音:“还好吗?”
宁二从她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路过,只不过支起的耳朵暴露了一切。
“或许吧……”她说。
把行李安置进了新家,宁嗣昕不知哪来的会议很快“功成身退”,剩下三人一同吃了午餐,接下来上班的上班,打扫的打扫,冥想的冥想。
对,宁嗣音可没忘记上午齐本尧那茬。回到家里好好地理了理回忆……
大概是四月底,几番考虑下来宁二终于向柯见深递了辞呈。尽管师兄极力挽留,表示并不在意,她也不想因为个人的原因影响工作室的声誉。于是,表明“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的同时,柯见深做东,在某酒店顶层米其林三星餐厅举办了热烈的欢送仪式。
参加欢送的人不多,也就几个同为心理咨询师的同事外加Cathy之类熟识的前台助理。一行人到达酒店大堂,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电梯。
电梯门打开时大家还在有说有笑,见着里头的人,脸色却都变得有些异彩纷呈。
“Sylvia!你怎么在这?!”噢……单纯的小Cathy。
电梯厢内只有一男一女两人,空间很足,他们却偏生要站在一块——稍稍学过行为心理的人都知道,360cm以上是公众距离,44cm以下属亲密距离。其中意味就不能不引人深思了。
电梯还要下行,没有人走上前去。Sylvia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应着Cathy的呼声走了出来。男人则看不出什么表情,直到电梯门阖上,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你不是中午就请假了吗?来这里干嘛?”
“你的项链好漂亮!一定很贵吧!”
“诶……没见过你穿这条裙子,妆化得这么浓我差点没认出来。”
噢……可爱的小Cathy。
当时宁嗣音并不想多做评论,有些女孩在年轻时总会走些弯路。用自己的外貌或者其他做资本去换取一些对她们更实际的东西。学习心理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惯了,也看淡了。个人选择而已,无可厚非,也没做他想……
然而现在。
“那个男人是齐本尧。”医生夹了块萝卜给她。
不想吃萝卜。
补充维C。
不想吃。
对身体有好处。
好吧,宁二把嘴塞得鼓鼓的,含糊着说:“对。我只见过一面,但印象还蛮深刻。”
严子佩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为什么。写的时候脑海中总是回荡着我叶良辰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混不下去……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等这些事过去



齐本尧今天刚进公司大门就有人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报信,说在风秦效力十三年的财务总监收拾东西回了家。他心里咯噔一跳。
虽然总被骂不成器,齐二少多多少少有些小聪明,学起东西来很快。进入风秦两三年,本来架空的副经理之位也渐渐有了实权,——当然这少不了他时时刻刻想着一雪前耻的岳父的助力。
而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着实让他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先是他带头提出的宁氏收购方案突然被全盘撤回,再是交好的高管三三两两被辞退……办公室的椅子这还没坐热呢,秘书就告诉他董事长传唤,忙战战兢兢地上了楼,一路上琢磨着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
一进董事长办公室,他便眼尖地瞥着了桌上平摊的几份杂志,头版头条赫然是宁家大小姐和某世家女子的奇闻轶事。霎时间心里拔凉拔凉的,也不敢先开口说话,手心直冒着冷汗。
略一思考,齐本尧挂上黯然神伤的表情,“姑姑,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舒儿她……唉,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和那宁嗣昕纠缠不清。”
秦兰心终于抬起头来正眼看他,面上看不出喜怒,“这么说……这杂志上的便是我们家舒儿,你倒是很清楚?”
嗯……嗯?!这是被套话了?齐本尧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姑姑您别怪她,都是我不好。我工作忙,照顾不到她的心情。不过姑姑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只要我用爱心和耐心感动……”
他的深情告白很快被秦兰心不耐地打断,“舒儿喜欢谁和谁在一起我不管,也不想管。倒是这个……”
话说着,她的手在几张文件间慢条斯理地来回翻动,纸张摩擦的声音叫人心惊胆战。
“你在风秦这两年有了些本事。”
“我看了看,前瞻性挺强的,三个月前就开始调动公司项目款往宁氏注资,再釜底抽薪那么一用……多亏了你,风秦市值这回可是水涨船高。”
齐本尧感觉腿有些发软。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风秦跟宁氏有多大仇,下这么狠的手,啧啧……你说是不是?”
“这……这项目是从您……从您手上过的。”齐副总没几分底气地挺了挺胸。
“啊……对,我手上过的,我签的字。功臣你来做,恶人我来当,分工明确,决策高效,好的很。”
“姑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对,齐副总说什么是什么。顺便我们再把其他事情也掰扯掰扯。”
“你最近好像同公司里的大小董事都很熟?”秦兰心抬眸看了看他,齐本尧被她寒刃般的目光逼得向后缩了缩,“下面都说风秦要变天了,我怎么现在才知道?”
齐本尧忙竖起三指表明忠心,“我对风秦忠心无二,和董事们只是工作上的接触,姑姑您千万别被小人混淆了视听。”
……
一时间空旷的总裁办里寂静无声,秦兰心突然温和地一笑,用一种颇有些长辈对待晚辈的和蔼语气说道,“站累了吧,坐。”
“本尧这两年为风秦尽心竭力,我这做姑姑都看在眼里,又哪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伤了家人间的感情。”
这是哪一出?齐本尧的精神不敢松懈,微笑着称是。
“是我对家人太疏忽了,连你要当爸爸的消息也才知道,这声恭喜不晚吧?”
齐本尧腾地站起来,膝盖磕在了办公桌上,疼得龇牙咧嘴,刚缓过来就忙不迭地否认:“哪哪哪的事啊!您也不是不知道舒儿她不能……”秦家这姑奶奶实在太厉害了,他早就把那小情人藏到国外去了,怎么还能扒出来?
嗤……“舒儿自然是不会有你的孩子的。”秦兰心的眉挑了挑, “以后也不会。”
什么意思,是指秦宛舒的身体……还是秦兰心要在离婚的事里参一脚?!秦宛舒到她姑姑这告状来了?按她的性格不应该啊……
“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然后,拿你的爱心和耐心去感动大洋彼岸的那对母子。”秦兰心脸上的笑容一分不剩地收了回去,文件扣在他面前,目光深不见底。
齐本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又突然想到什么东西,一扫先前的灰败,扶起翻到的凳子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上,摆出谈判的架势来。
“我承认,承认孩子的存在。”
“那是一个意外。”
“孩子生下来后我会给那个女人一笔钱——孩子由舒儿抚养,这对我们都好。”
“我爱舒儿,不能失去她。”
“如果姑姑一定要逼我,我不保证会不会出现什么对令爱不好的事。相信那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您说呢?”
“董事长,您要的材料都在这里了。”
“下去吧。”
“需不需要我给子佩发一份到邮箱里?”
“……”
“我马上去工作。”
秦特助在风秦干了有十来年,能留这么久当然有她是秦家表亲的原因。年纪比秦兰心小上七八岁,工作能力强,作为亲信近臣,部门经理们见了她也得敬上三分。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了解秦兰心的脾气,一个眼神一声咳嗽事情就能妥妥帖帖地办好。
近来她却愈发看不懂这位三十多岁就扛起整个风秦的董事长了。秦兰心一直都对严子佩面上严厉私下关心,最近母女俩明明在调查同一件事,怎么就犟上了?齐本尧的事要想斩草除根容易得很,那些照片哪里构成威胁,又为什么拖拖沓沓还任他谈条件?
不懂,她是真的不懂。要不今儿个怎么会问出不该问的话来?不想了,还是赶紧工作去。
少了母亲的帮助,严子佩调查起来确实有些磕磕绊绊。但思路清晰了,终归不会岔到哪去。
要说齐本尧与她们宁家二位有什么联系,不过就自己和表姐。关系最为密切的,当然是秦宛舒。
“姐,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齐本尧记挂上了嗣昕姐和阿音?”医生把宁二以洗碗的由头留在了家里,独自到隔壁串门,“这对事情的解决很重要。”
秦宛舒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更准确地说,是有些苍白,眼神也有些虚浮和闪躲。严子佩仍锲而不舍地盯着她,让她败下阵来。
“他撞见我和……和……”舔了舔干裂的下唇,秦宛舒起身,“我去倒杯水。”
“那天我俩都喝多了。我还好些,嗣昕连路都走不稳,还硬要送我上楼。”
“刚上楼就见齐本尧站在家门口……嗣昕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就……”那人活像只斗气的小公鸡,哦不,小母鸡,当着齐本尧的面,挑衅地糊了自己一脸的口水。
“后来她对你做什么了?!”这时候还管他什么齐本尧,宁嗣昕那货到底有没有把自家表姐吃干抹净?!!!
“没有。”矢口否认,却不可避免地红了脸,“我先把她哄到房里,齐本尧跟我大吵一架之后走了,等我回去她已经睡熟了。”
睡!熟!了!
干了那种蠢事之后她倒是心很宽睡熟了!
为什么特想抡袖子打人呢!
“严子佩!你把我扔在家里一个人跑来和秦姐姐说什么小秘密呢!”为了出入取点东西互帮互助什么的方便,两家都持有双方的钥匙。
宁二刚洗完碗切好水果就发现本该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医生不见了,果然在秦宛舒这儿窝着。
医生瞬间把阴深深的表情切换成阳光普照模式,自然地把走到她跟前的宁嗣音揽入怀中,手指缠绕起她的头发,“在说……你姐……”
“子佩!”秦宛舒尖声打断。
“在说你姐的男朋友多帅多体贴。”
宁嗣音倏地回头,想要替姐姐辩解又没依据支撑,“我姐不喜欢那男人。”
“哦~和不喜欢的男人走在一起也可以笑那么开心。”
“那只是商业合作需要!”
“我爸妈也是合作需要,还扯了证呢。”
瞪!“你今天吃了火药了非要呛我?”宁嗣音怒气冲冲地瞪着严子佩,两只手捏着她的脸颊往外扯。
“没啊。”医生含含糊糊地说着,“这不聊天吗?”
“有你这么聊天的吗?!”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秦宛舒无奈走上前去分开两人,刮刮宁二的鼻子,“多大的人了,还斗嘴。”
“还不是她……哼!”嘴上不让步,心里是难受的很。子佩的这些不满自己又何尝没有?只是别人的爱情,自己不能代理,看着她们两个你进我退,急又有什么用?
严子佩望见表姐眼里的一抹黯然,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吃饱了没事干。她拉了宁二的手,抬头一笑,“等这些事情过去,我们四个再一起出去度个假。”
“嗯,等这些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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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一)


导演:严子佩/统筹&记录:宁嗣音/技术支持:宁嗣同/演员:严子佩/情景体验者:齐本尧
3,2,1,action!
“子佩,”齐本尧走进包厢,脸上满是对小姨子的亲昵关心,“怎么突然想起和姐夫聚聚了?”
“靠这男的也太不要脸!这时候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阿同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他那猥琐的眼神,猥琐的语气,猥琐的动作,无处不猥琐!大概是听到了宁嗣同咋咋呼呼的声音,子佩不适地撩了撩头发,顺势调整了下耳机的距离。
“齐副总不是早料到我要请您吗?只是前段时间您忙得脱不开身,总不好打扰。”不冷不热的语气,配上嘲讽的咬字——漂亮的开场。
“哪里有的事。子佩要找我哪里会没时间,舒儿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要什么姐夫也得上天入地给你取来呀!”齐本尧一口一个“姐夫”用得顺溜,听得一旁隔间里的我们分分钟想吐。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请您帮个忙,把这份文件给签了。”子佩单刀直入,把黄色的文件袋推到他面前,“相信对齐副总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齐本尧只一瞥,眼睛微眯,很快又舒展开来挂上了笑,“不急——不急——”
这只狐狸又想干什么!
“子佩还没吃饭吧,这顿姐夫请!服务员——”
他很会掌握主动权,我在耳机里轻声提醒子佩。等点完了满汉全席,反客为主地斟上了茶,齐本尧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说这女人吧,没个男人在身边,难过。”
放屁!韩国总统朴槿惠还无父无夫无子三无总统呢,不照样撂倒了韩国政坛清一色的男人?
“男人努力赚钱供一家花销,女人嘛,专心持家照顾老小,一家人才能和和气气美美满满的,你说是不是?”
美美美美得你,签了离婚协议书爱怎么美怎么美废什么话!
“你说我如果就这么抛下舒儿不管不顾,那我真是禽兽不如!让别人怎么看她?生不出孩子被夫家敢出门的弃妇?”
“啊呸,我一男的都看不下去了,这人哪个年代穿过来的呀?!诶……阿昕别冲动别冲动,冷静一下,冷静……还没到你出场,别坏了计划。”没等我发言,阿昕已经怒不可遏想要冲出去了,我和宁嗣同连忙按住她让她稍安勿躁。
“哎呀阿音你的表情怎么也这么狰狞!吓死宝宝了。”能不狰狞吗?这直男癌晚期治都治不了啊。
我定下心神观察子佩的表情,她倒好像没怎么注意齐本尧如何抒发他对“家庭美满”的理解,光顾着耳机里的动静了。听了半天宁三儿义愤填膺的吐槽,没见我有什么评论,子佩一双眸子冷冷地射向对面讲的飞沫四溅滔滔不绝的人。
“齐副总的意思是——我妈这么些年过来都是见了鬼了?”呃,这招有点狠。
“那哪能一样啊。姑姑那是女强人,一个顶仨,我佩服还来不及……”齐本尧上演了一场川剧变脸,把妈妈,咳别吵!子佩妈不是我妈?把妈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也对,这时候是跟我谈,还能好好说话。等那女强人出了手,可就不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医生率先撕破脸,齐本尧也不再装模作样,“哈哈哈……严子佩,你真当你那母亲奈何得了我?”
“不瞒你说,她早就找过我,还不是不敢来硬的?”
“说起来你还真是我的好帮手。要不是你和你那小女友腻腻歪歪贡献了不少好镜头,我现在哪能这么顺利?”
果然,在我们意料之中的,他把牌亮出来了。
“哦?齐副总这么自信。”
“记不记得当初您是怎么让人从阿音电脑里盗的资料,种的病毒?”
是的,先前子佩单独去找了Sylvia。拿照片,讲事实,说道理。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经吓,说几句法律责任,列几条法律条款就有些畏缩了。看见齐本尧和他的莺莺燕燕们的照片又对金主失去了信心,子佩开了十万的支票在她面前一晃她居然不为所动!好吧,接着又答应事后再给她二十万现金——这才成功策反。
在内应的帮助下,我方成功删除了位于齐本尧办公室电脑内的照片资料,并且安上了宁嗣同特制超强病毒——一个月好不了的那种。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哈!
“阿同,把右上角的镜头拉近些,对准他的脸部。”
宁嗣同依言调整了距离,这样我可以更清楚地看清他的表情变化。
齐本尧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却又有些掩不住的得意。
“子佩一定知道‘狡兔三窟’这个词吧。”
说这话时他腿不抖,手不摸,嘴角没撇,眼神没闪,“是真的。”我告诉子佩。
我们当然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所以子佩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好吧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没记错的话,齐副总在清城一共有三处房产吧。”
齐本尧眉毛一抖。是的,另外两处已经被我们扫荡了,只有齐本尧目前居住的家里不好有大动作。
“让我猜猜齐副总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书房?”
“客厅?”
“卧室?”
“厨房?”
“……”
子佩还在一个个漫不经心地罗列,还一边把手里的纸巾撕成条状。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笑的。
好吧,得干正事,“Sylvia,你在听吗?”
“厨房和客厅,这两块地方重点搜一下。什么?还要具体点……”
不知道是不是仪器采音太好,子佩已经开始行动了。
“啊……是厨房。齐副总这算是小癖好?”
齐本尧地眼神猛地晃了晃,没看错的话,他是在咬牙?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如果是,那他的演技真他妈的酷毙了!
“嗯,找到了?很好。”我挂了电话,同时,子佩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嗷~好想舔屏。
齐本尧很生气,是的。所以他打死也不承认,“子佩啊,还是太年轻。你怎么不问问姐夫有没有随身带着?”
“那齐副总您,有没有随身带着?”严子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齐本尧。混蛋!不许那样看别人!“不管有没有,您有照片,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
齐本尧饶有兴致地看她。
我实在听不下去两个人有过来没有过去,给子佩下了指令,“PLAN B.”
在我边上窝着操纵杆的宁三儿竟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敲了他的脑袋。
“干嘛又打我!”小王子帅气的小脸皱成一团,我下手有那么重?“姐!你快看。”
哦,子佩什么时候折的飞机?她把照片一艘艘飞到齐本尧的身上,在他平整的西装上戳出凹陷的痕迹来。齐本尧打开了,砰!哈哈哈哈哈哈,他……他他他的衬衫纽扣崩了。一口气憋在上边有这么夸张吗哈哈哈哈哈!
我和宁三儿不遗余力地嘲笑着,左边的阿昕却紧锁眉头,死盯着画面。好吧,我俩端正了表情,继续看戏。
“别告诉我这位小姐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令郎……那可要罪过了。”子佩的眼里没有一丝暖意,手指一声声扣着桌面,似乎在等齐本尧的答复。
照片里的女人扶着肚子,戴着墨镜,一旁几个彪形大汉拎着一溜的名牌袋子好一副母凭子贵的样儿。
“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严子佩,你要是敢动她们一丝一毫,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见子佩不答话,齐本尧稍稍冷静下来,改用了怀柔政策,“你表姐喜欢孩子,这孩子是我送她的礼物。”礼物?!他把人命当什么啦!
“再说了,医者父母心,我相信子佩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子佩做不出,你猜我做不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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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二)



“子佩做不出,你猜我做不做得出?”宁嗣昕推开包厢门,微笑,移开齐本尧右边的椅子,落座。
本来挺大一圆桌,严子佩和齐本尧面对面分据两端,看着都慎得慌。现下宁大小姐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也让齐本尧慌了神。
或者说,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齐本尧做梦也忘不了那个场景。
眼前的这个女人拥着自己的妻子,深深地吻下去,甚至可以看见她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
那天他是想找秦宛舒道歉的,买了九十九朵玫瑰在家门口吹了半小时的风,远远见她们搂搂抱抱推推搡搡地上楼,心里有些不悦。再不悦也比不上当面被戴上绿帽子来得刺激!还是个女的!!!秦宛舒没有拒绝不说,还为了她和自己大吵一架。
他这才知道,之前那些以为是姐妹情深的照片他妈的都是绿的!
宁嗣昕从桌面上拾起一张照片,轻轻摩挲。
“有什么比让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更痛苦?”
“只要这位小姐出门散步时一不小心……啊,孩子没了。”
“宁嗣昕!”齐本尧嘶吼着站起来。
“别激动别激动,这不还在商量吗?”宁大掸了掸齐本尧的西装,“子佩,怎么这么不懂事,把齐副总的衣服弄成这样。”
“啊对不住齐副总,是我考虑不周。那孩子是私生子……您也是,不但血脉相连还心情相通,怎么舍得呀。怪我!”
齐本尧眼眶发红,食指颤抖地指着她,呼哧呼哧地大喘着气,像只欲怒的狮子。
“姐你想干嘛?!”这不是计划里的内容啊,宁嗣音在耳机里压低声音。
“来,喝碗汤,消消火。别气坏身子,连靠女人上位的本钱都没有了可怎么办,还怎么当倒插门界一根草呀。”恍若没有听到宁二的提醒,宁嗣昕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信念一往无前。
哐当一声,汤碗被打翻在地毯上。对面的严子佩立刻站起来——手里拿着餐盘。齐本尧在她们两人间扫了几眼,头上明显爆出了青筋,牙齿咬得咯吱响,强压下怒火,夺门而出。
同一时间,隔间里的两人迅速冲进包厢。
“姐!”这是火急火燎的宁三儿。
“姐,你手上没事吧!都红了……”这是泪眼朦胧的宁二。
“能有什么事?我靠齐本尧那犊子竟然帐不结就走?!菜都快凉了,都给我坐下吃,别浪费。”宁嗣昕桌一拍,筷一拿,就往菜碟子里头伸。
“我去买烫伤药,先带她去冲冲水。”严子佩走过来,抬起宁大的手看了伤处,又跟她交换了眼神。
宁二忙不迭截了她的筷子,带着姐姐往洗手间跑,哗哗哗地冲了十分钟还不罢休。“阿昕,台本里没这出啊。这太危险了你知道吗?!你刚才没看他那眼神,简直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我这不是一时怒上心头口无禁忌吗?换你你能忍?”
“我当然我……好吧,那你也别离他那么近啊,他一大男人万一动起手来你往哪躲?”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笑。看到你家医生那会儿抄起个盘子没?”
宁嗣音白了她一眼,“还真是心宽。”
老宁家家训:做事留点余地,说话积点口德。
宁嗣昕算是犯了大忌。
这天半夜严子佩正医院里当值,小护士们围着她办公室门口不愿散去,就连主任路过也意味深长地笑一笑——只因为舞台中央这位闪耀男主角——齐正昊。
齐正昊不是第一次找上严子佩,半夜里倒是头一遭。
“抱歉,这么晚打扰严小姐。”
“不打扰,但是请您把门带上可以吗?”
齐正昊尴尬地转身关门,送给小护士们迷人的微笑。
“还是因为家弟的事。”
“我说过了,我不会因为他从前是我姐夫就姑且放过,他做的事已经超过我的底线了。”
“不不不,我这次来不是说这件事的。”齐正昊摆手,“当然,我还是希望严小姐能够手下留情。”
严子佩一副不是不说这事的表情,齐正昊也不好死皮赖脸,“我来是想问问你,本尧几天前和你见过面吧。”
医生默认。
“你们到底谈了什么?回来后他就有些……歇斯底里。”
“之前为了看住他,爸爸勒令他回来住,他也一直很乖顺。可是最近动不动就跟我杠上,在房间里砸东西,跟爸爸顶撞,精神也很不好……”
“两个小时前他突然冲出家去,家里人没跟上。”
严子佩渐渐皱紧了眉头,不安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老大——老大!”王二小破门而入,“赶紧的有患者。”
“患者叫什么名字?”严子佩一把抓住住王示的肩膀,面上表情再也管理不住。
“我哪知道啊快走吧,车祸,伤得挺严重的血到现在也没止住。”
下面插播一则快讯:环城北路五岔路口交界路段发生一起三车相撞事故,三位司机已被紧急送往医院。警方公布部分监控视频显示,黑色SUV突然变换车道,逆向行驶冲向于正常行驶的轿跑,轿跑被撞击后冲上花坛,而SUV被避闪不及的厢货车撞翻……让我们联系现场记者。
记者:这位警官,可以跟我们透露一下具体情况吗?
警察A:我们还在调查取证,不方便透露……
警察B:前面的让一下,不要妨碍公务。
记者:主持人,现场情况就是这样。
好的,我台将继续跟踪报道。来看下一条新闻……
候诊大厅的电视里清晰地播报着这则消息,齐正昊插着口袋站在那儿,神色冷峻。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爸爸气急败坏又忧心忡忡的声音。
“你弟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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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弄人


病房里很静。宁嗣昕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有力的的呼吸和心跳。万幸,不用带氧气罩,不用贴心电仪,不用插管……万幸,还活着。
从醒来到现在她的病号服已经被打湿了不下三次,被□□到耳朵生茧。所以现在是宝贵的独处时分。
“咔嗒”。这回又是谁……
“还好吗?”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还不见她。
宁嗣昕半天才幽幽地睁开眼,“严大夫,这是你问我的第二十一遍还好吗,我也第二十一遍回答你,如果没有你们的打扰,我很好。”
严子佩耸肩,受人所托没办法。至于受谁所托,大概媳妇儿5次,岳母4次,岳父3次,小舅子2次,丁初我1次吧。
当然,这次来有正事。
“你想要的东西。”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格外醒目。纸张有些明显的皱褶,最下面齐本尧智障儿童般扭曲盘旋的签名也很夺人眼球。
“呵……”宁嗣昕看着那白纸黑字,本该感到欣慰的,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酸,“放着。你帮我给她吧。”
仿若没有听她的话,严子佩径自把协议书放在了床头柜上,帮她把病床摇起来。
“我有些后悔,”医生坐在床边削了个苹果,递给她,“后悔做出那样的计划。我没有想到齐本尧真的会狗急跳墙到这个地步。”
“但很有效不是吗?至少可以让他蹲上三五年。再说我自己愿意的啊,骂他骂得也是浑身舒畅,”这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惯常的笑容,“只是千万别被我们家小朋友知道了。”
“要是被阿音知道我是故意的,这几个月她都不会理我了。”
“只是阿音?”
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宁大这会儿也顾不上别扭 ,“别让她知道。”
严子佩自然是不会告诉另两位当事人故意激怒齐本尧只是她们计划的一部分,否则首当其冲遭殃的还不是自己?
宁氏恶性收购事件难免扯上整个风秦——这一点齐本尧做的很聪明,企业法人代表是秦兰心,最开始注资挪的也是签了字的公款,彻查起来风秦难免受到影响。
再往前推的心理工作室资料泄漏事件,人家基本上没有亲自动手,直接证据少之又少,证人嘛Sylvia算一个,又答应的人小姑娘拉她一把,不好下狠手。真算起来事态还没进一步恶化齐本尧就收了手,情节也不算特别严重,还真不够他喝一壶的。
更别说还有新航在其中转圜打点,姻亲关系还放在那儿,人家哥哥也求情了,又不好开口向妈妈求助……不让齐本尧再自个儿作点死怎么行?
医生这点小心思和宁大小姐不谋而合。哪知宁大入戏太深,齐本尧也太经不起挑衅……当真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齐本尧从家里冲出去,到路边摊喝了一肚子不知道什么角角落落勾兑的酒水,仰天大笑一番被过路人投以无限悲悯的注目礼。他并不在意。砸了一叠红票子在桌上,晃晃悠悠地上了自己的车,看着路灯闪闪烁烁昏昏黄黄的同时心里还在想七想八。
秦兰心她们母女俩还真是血浓于水,妈妈前两天刚下了最后通牒女儿马上就来摆开来谈……他又哪里会怕。问题是宁嗣昕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他指手画脚的?他自己的老婆他爱怎么着怎么着,被她一女人戴绿帽子算什么事?
哈,家人。他那哥哥从来看他不顺眼,都是自己低声下气地赔笑脸在老爷子面前演兄弟情深。老爷子又真的宠自己吗?宠自己怎么把新航的股份都给了齐正昊?妈妈一心只想着花钱抱孙子,又有什么时候在意过自己的感受?不是这个女人自己怎么会有私生子的身份?
最可笑的是秦宛舒。大家都说秦宛舒温柔贤惠,娶了她是天大的福分。她温柔吗?温柔。贤惠吗?贤惠。除了生不出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他妈试试每天对着个微笑机器人求欢!
啊,那是宁嗣昕的车子吧……
不是我对不起全世界,是这世界容不得我。
看着自己右边吊起的“石膏棒”,左手摸摸头上的纱布,身体又一阵酸痛,宁大忿忿地撇了撇嘴,“这笔帐不能亲自讨回来还真不爽。”
“人家这会儿也才刚醒过来,连坐都不能,估计这辈子也就半身不遂了,还不够吗?”
干笑两声。说起来要不是自己打方向打得快,这会儿“半身不遂”的应该是她宁嗣昕了。再回想那时的场景还是一阵阵后怕,车灯明晃晃地照在她脸上,巨大的轰鸣,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撞去,晕眩,疼痛,鲜血的味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好像想到宁嗣音宁嗣同俩活宝出生没多久,被爸爸抱在手上嫌弃地看那两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想到自己最喜欢的连衣裙好像被弟弟剪成了布条,最宝贝的机械钟表被妹妹扔进了泳池里;想到上学时有个男生向自己告白被拒后泪流成河引来了教导主任害得自己被“全校表扬”,简直气得要死;想起工作后交往过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甚至想过结婚,最后突然心里不得劲提了分手,对方一头雾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自己也是蛮抱歉的……还有,想到她。
想到她什么?想到她温婉的笑,想到她身上淡雅的味道,想到她作画时的专注神情,想到她夜里恬静的睡颜。人在濒临死亡时总会有一些埋藏在脑海深处记不真切的东西电影胶片般放映,就像她不知道秦宛舒有那么多的瞬间印刻在自己心上。
严子佩看她明显放空的神情,轻手轻脚地转了身离开。
“喂。”宁嗣昕突然开口把她叫住。
“什么?”
“你说……”歪了歪头,宁大扬扬手中的文件,“现在打苦情牌有没用啊?”
她问得吊儿郎当,挂着戏谑的表情,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正经。
医生却真当认真地想了想。
“大概吧。”
秦宛舒温温柔柔,却也不是一味同情弱者的人。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
秦宛舒来过。当穿着睡衣满脸惊慌失措的宁嗣音敲开她家房门,她的心就没有一刻是落地的。从手术室前焦灼的等待到接到她转醒消息的一刹那,仿佛漫长的一个世纪。漫长到让她回忆完她们的相识相知,那个隐忍的表情,那次荒唐的吻,那些快到崩溃边缘又被按了急停将发未发的争吵。
她对于我来说到底是什么。
人生谷底的一双手,寂寞长夜的一束光?
她很体贴,有时候又莽撞得像个愣头青;她很成熟,有时候又幼稚得像个小孩子。她笑起来很好看,但她在自己面前强扯着微笑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她优秀也骄傲,可是自己却无意把她摆在了一个卑微的位置,让她卷入一场不该卷入的风暴……
秦宛舒不知道怎样面对她。
现在的秦宛舒站在三院齐本尧的加护病房外。
毕竟里头躺着的人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宛舒,齐本尧精神状态不好,你们还是先别见面了。”几天来齐正昊的脸色都很臭,此时面对秦宛舒才缓和些。话说得很委婉,翻译过来就是“那小混球脑袋还有些不正常,别进去刺激他了”。
秦宛舒理解地点点头,自己也没打算进去过。
“我代他向你道歉,虽然这弥补不了什么。离婚协议书给了子佩,你……”
秦宛舒的脑袋嗡嗡作响,再听不清什么“虽然你不再是我弟妹,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齐本尧同意离婚了?自己几个月来想要达成的事情,就这样了?她轻松不起来。
“舒儿啊……”从病房里出来哭天抢地的是齐本尧的生母,“念在夫妻一场,你去帮本尧求求情,让子佩还有宁小姐放他一马,啊?”
“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她说完这话又用泪眼看了齐正昊。
“正昊,帮你弟弟说说话!他现在已经残废了,要是在监狱里待上十年八年谁来照顾他?在里面受欺负怎么办?干脆我也不活了!”她说着身子就瘫软向秦宛舒。
秦宛舒忙伸手架住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齐正昊厌恶地皱了皱眉。他拽过女人的手臂,不客气地推开,道:“我对齐本尧的耐心已经用尽了。自作孽不可活,这些话你留着跟爸爸哭诉吧。”
“你怎么这么狠心……”齐母哑然,一屁股坐在瓷砖上大哭大闹起来,很快被看热闹的病人家属和闻声赶来的护士围了圈。
“真的很抱歉。”齐正昊满脸疲倦,看来这样的戏码已经演过很多次了。他护着秦宛舒从人群中穿过,秦宛舒回头看到齐母绝望而扭曲的面庞——无论从前她对待自己如何尖酸刻薄,此时她也只是一个为儿子未来担忧的可怜母亲罢了。
天意弄人。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今别离·从前慢


“建通的那个案子还要给你几天才能拿下?别跟我说时间太紧,我咳咳咳……”
!!!宁大瞪大双眼看着抢走她手机的这个人,脑海中席卷过一场太平洋风暴。
“医生让你这么养病的?”愠怒的语气。
“……”
见她不说话秦宛舒突然软了心,把还在“喂?宁总?”叫唤的手机放到她手里。
“下次再说。”宁嗣昕的声音很低沉,听得那边的销售总监一阵惶恐,哆嗦着挂了电话。
“来找严子佩?”
“她不在这儿。”
“你可以去办公室看看。”
明明想好好抒发一下思念之情的,开口却成了这般不客气的话。
果然秦宛舒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把避开视线,煲好的猪骨汤放在一旁,安静地把碗勺取出来。不出意外地瞥见了先前严子佩压在那儿的离婚协议书。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对上了宁嗣昕没有离开过的视线。那人眼里的灼热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硬生生压了下去,却仍是被她捕捉到了,心头一颤。
“有笔吗?”
“抽屉里。”
秦宛舒取出笔,粗粗浏览一遍,就依着床头柜,在女方签字处落下了大名。习画的人字不会差,秦宛舒的字自由一派风骨,这次的落款却显得格外遒劲。她心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要在宁嗣昕眼底下签了这份协议。
这样的举动落在宁大眼里就别有意味了,于是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深吸一口气。
“子佩都告诉我了。那天发生了什么。”
什么?秦宛舒用眼神传递着不解。
“我能做像那天一样的事吗?”话虽是征询意见,身体却已前倾,“不说话我当你是……”
是那样小心翼翼的触碰。含住,吸吮,描绘唇线,像坠入云间的柔软,像薄荷沸腾漫溢的清凉。她微微发着颤,却没有推搡拒绝。宁嗣昕愈发贪婪地凑近去,想要把这丝绒的娇软,这巧克力的浓滑,这蜜桃的香甜尽数吞入腹中。直到两人忍不住微喘,这一吻才结束,牵出淫霏的银丝来。
宁嗣昕和她额头相抵,脸上挂着清妩笑意,眼角却微微泛红。她摩挲着秦宛舒染上红晕的凝脂,对上她充盈着雾霭的双眼,隔了很久,像用尽了力气般叹道:“知道你为什么拒绝不了我吗?我帮你找个理由好不好?”
秦宛舒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心底升腾起来的那股热意和羞赧被她的话微微冲散了去。
“以前是朋友,现在……是愧疚。”
不是……她下意识出声。
“什么?”宁嗣昕的眸子霎时间像点燃的星子。
“我……嗣昕。”她叹,拉开两人的距离
“嗯?”这轻轻一应透着两百分的热切。
“我要离开了。”
宁嗣昕呐呐地张着嘴,她还要离开?自己就这么洪水猛兽?
“等这些事结束,我会四处走走看看。艺术源于生活,总是待在画室里是没有灵感的……我不知道会是多久,或许两个月,或许半年……”
“我可以陪你去!”
秦宛舒柔婉深邃的目光把她罩在隔世的缱绻里,那是千言万语。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就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愿管,又喑哑着嗓子重复,“我可以陪你去。”
“嗣昕。这种感觉很奇怪,有时候轻轻柔柔的像片羽毛撩过,有时候又抓心挠肺地疼。我不知道……你愿意给我时间吗?”你愿意,给我,给你,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还能说什么呢,宁大扭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忍不住滑落的晶莹。
“她秦宛舒算什么啊!从来只有别人追我宁嗣昕的份,为什么我倒贴这么久她还要走?我长得不好看吗?钱没她多吗?气质没她好吗?后台没她硬吗?……嗯,她后台是比我硬。”
“对对对好好好,秦宛舒混蛋,秦宛舒无耻……”
“不许你说她!”
宁二无语。“OK,您和秦姐姐都风华绝代,美貌无双。凭您这身姿这气度,一挥手一勾指还不十个八个地往上贴吗?”
“只有十个八个?”
“不不不,是成百上千。”宁二狗腿地给她姐姐敲着肩揉着腿,“你这还一身伤呢,情绪不宜太过激动。冷静,冷静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秦姐姐走了你才好开始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好恋情,不负你辣手摧花的威名。”
宁大已经滔滔不绝发表她的怨懑之情达半小时,亏得这病房隔音效果好,才没被小护士逮着□□。宁二呢,尽量顺着她的心意,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打脸。
宁嗣昕突然没了话,环抱着双臂在病床上平复着气息。
宁二感受到背后一阵凉风吹过,熟悉的味道飘至鼻尖,她讪笑着回头,“子佩?来多久了?”
“呵呵。”医生对着姐妹俩留下一声冷笑,扬长而去。
“子佩,你听我解释啊!我只是在哄阿昕……”
“这位家属,病人还在休息呢,走廊上请不要大声喧哗好吗。”小护士拉住疾走的她,义正言辞地教育着,宁嗣音忙应允认错,眼睁睁地看着电梯下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病床上那货不是故意的吧?!!!
齐本尧的案子是六月底定的论。
齐家还是好好打点了一番,判了四年,缓刑一年。
秦兰心旁听了全场,结束起身时路过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的昔日亲家,余光都没给一个。
远远见她走过来,宁嗣音热情又矜持地打了招呼,一副大家闺秀的乖顺样。秦兰心点点头算是回应,看着严子佩又轻哼出声,优雅端庄地走向了司机为她打开的车门。
严子佩知道,这是嫌弃她办事不利落,却也是基本认可了她的处理。要是母亲出手,齐本尧哪能这么轻松。
“终于结束了。”
“是,结束了。”
“为什么人类总喜欢搞到两败俱伤才罢休?”
严子佩过去牵了她的手,她的手里是微凉的湿濡,医生轻轻摩挲着,十指紧扣。
阿音,未来的路很长。你将遇到好管闲事的人、忘恩负义的人、狂妄无礼的人、欺骗的人、嫉妒的人、孤傲的人。他们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不能分辨善与恶。但是你也会遇到善良的人、温柔的人,即使世界无光也闪闪发亮的人。还有,你有我,你有永远爱你的人。
“对了,妈妈刚才向我点头了!”亮晶晶的眼睛,收纳着全宇宙的光。
只是母亲不容丢下的修养礼节罢了,严子佩不舍得打破她小小的欢呼雀跃。
秦宛舒走的时候宁嗣昕已经可以下床了,宁二和严子佩去的机场,她说什么也不肯去。她不敢去。她可是妹妹心目中的女超人,员工眼里的山大王,涕泗横流的画面被人不小心见去了怎么好
记不记得黄遵宪的那首诗?
古亦有山川,古亦有车舟。
车舟载离别,行止犹自由。
今日舟与车,并力生离愁。
明知须臾景,不许稍绸缪。
钟声一及时,顷刻不少留。
这一秒起飞的,那一秒已不知到了何处三万英尺高空。这一秒热乎着的,那一秒已不知被没入何处两万里的海底。谁知道呢?
于是宁嗣昕打开手机,往那人的邮箱里发了封定时邮件,时间就在半年后。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首汉俳小作。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千千万万遍



如先前严子佩答应的,Sylvia进去不到一个月就被放了出来,宁嗣音开车去接的她。尽管好吃好喝也没受什么委屈,这样的经历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来说还是够呛。宁嗣音远远看着她出来,人消瘦了好一大圈,目中无神,满脸的疲惫。
“这里。”宁二挂着和煦的笑招手。
小姑娘对她当然没什么好感,鼻子一歪眼一斜,“谁要你假好心!”
“这荒郊野岭的,你不坐我的车我可真回去了啊。”
姑娘赶紧往车里钻,车门砸得哐当响,把头撇向一边别扭着不说话。宁二嗤笑一声也不在意。车子从郊区驶入市区,Sylvia看着窗外这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简直恍如隔世,就差没热泪盈眶发誓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
宁嗣音好说歹说拉着她进了餐厅,落座后一开口就是一溜的素菜,瞅着对头姑娘的脸色越来越黑这才忍住笑把单子递给她。菜一上Sylvia便顾不上形象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看得宁嗣音很是无奈。也是,看守所的饭菜再好能好到哪去?
她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算我多嘴吧,还是想说几句。”
“你很年轻,也有能力。完全可以靠自己的一双手撑起一片天,实在没必要依附在男人身上,做一件精致的衣服或者一个漂亮的花瓶。”
Sylvia正欲反驳宁嗣音便继续下去,“我知道你会说我出身优渥不愁吃穿,不知道钱来之不易。”
“我当然知道。在国外我也曾咬着牙不用家里的钱,省吃节用结果还是经济窘迫,四处打工挣钱遭人白眼……不说也罢,钱是很有用。”
“只是钱真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宁嗣音把一个黑色塑料袋和白色信封推至她面前,“话不多说,这是先前答应的二十万和去C城的机票。拿上你喜欢的钱,离开这里,希望你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是不是太轻巧了?又到底是什么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走了岔路?答案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宁嗣音比任何人都清楚“don’t judge me”的含义,也懂得宽容和忍让是世间最为钟灵毓秀之德。谁又能否认这小小的善意或许拥有改变人一生的力量呢?
Sylvia放下筷子沉默半晌,摇摇头,“这钱我不要了。”
“诶哟,进去一个月思想觉悟还提高了?”有意缓和气氛,宁嗣音戏谑着笑,扣了扣桌面,“你可想清楚了。齐本尧的卡早就冻结了,你去C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这二十万还够你挥霍上一段的,你一小姑娘举目无亲漂泊在外,真不要?”
果然她的眼神动摇,踟躇一番尴尬开口:“那我拿五万。”说着迅速取出五叠红票子逃也似地夺门而去。看得一旁的侍者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不该帮顾客追回“劫匪”。
宁嗣音这才捧起一旁的大麦茶轻啜一口。啧,有些苦了。
从餐厅里出来,日头很高,看着行色匆匆躲避烈日的行人,宁二庆幸自己穿得清凉。不远处自己的车子旁站着大长腿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的医生。自己的确是特意选在三院对面吃的午餐,本打算办完事就上去撩一撩自家爱人,倒是没想到她碰巧下楼来。
于是宁嗣音晃过去,手搭在严子佩肩上,手指特流氓地划过她的锁骨,得到对方轻微瑟缩的反应后,痞痞地开口:“美女一个人?”
严子佩斜睨她一眼,看了看手表,径直往医院大门走去。
宁二赶忙跟上,嘴上还不正经,“诶美女,不一起吃个饭吗?”
医生这才停住脚,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是和小姑娘聊得很欢?”
哟,酸!看来是站了好一会儿。这是吃醋了?吃哪门子醋呀?还真有点小激动。
迅速扒住医生的手臂不放,“你不是知道的嘛,Sylvia今天出狱我去接的她。”注意到严子佩的表情没有缓和,宁嗣音连忙补充,“我错了,下次一定不和女孩子单独出去吃饭。”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子佩,“姐姐也不行吗……”
严子佩一听这话甩手扭身抬脚动作做得无比流畅,留宁二一个人在后面追加,“姐姐也不行!妈妈也不行!你妈妈……也不行!子佩我错了……”
“老大怎么走得这么快。你要的报告,我给拿来了。”感受到自家老大的低气压,王二小一头雾水,看见后头紧跟着满脸问号的宁嗣音,扬起笑脸打了招呼,“嗨,宁姐。”
怎么听着这么像老女人?宁嗣音狠狠地瞪他一眼,瞅着严子佩进了休息室,没多会儿拿着件外套出来。外套往她头上一挂,宁嗣音眼前一黑,只感觉浅浅的鼻息打在耳侧,清冷的声线道:“下次再敢穿成这样出来……分房睡。”
“王示,走了。”
王二小收回冒着星星的视线,满满的哀怨,“老大,还没到查房时间呢。”
宁二扒下头上的外套,嗅着上面独属于严子佩的冷香,看了眼自己身上薄如蝉翼的衬衫,若隐若现的黑色内衣,直逼腿根的热裤……哦,搞半天是为了这个。只是严子佩,分房睡比较难熬的到底是谁?
这些事情算是披荆斩棘顺利通关,生活重新步上正轨。
严子佩前些日子为了处理糟心事把该请的假都请光了,别说出去玩儿的打算没能实现,住在同一屋檐下俩人都是“聚少离多”——也导致了每个温存的夜晚都是天雷动地火。
宁嗣音是闲不得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绝对不是她的终极理想,柯见深的工作室里的位置替她留着,仍旧被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一来咨询师只是过渡阶段的职业,不是长久之道;二来她家子佩美丽冻人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么还能做什么?宁嗣音想起年少时的美好憧憬来。
“想不想让我到你们医院上班,之前计划的那样?”深夜两人刚交流完感情,宁二的手在严子佩腰间打着转儿,慵懒地眯着眼开口。
“嗯…?”渐渐从迷乱中回过神来,医生拿开她作乱的手,警告地嗔她一眼,却因为眼里还未褪去的清妩,流出别样风情来。只愣神了千分之一秒,宁二小姐就手脚并用地扑了上去,然后……好吧,把话题收回来。
“阿音,不要总是考虑我的意愿,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勉强你自己。你自己觉得呢,你适合那样的工作吗?”
“嘛..也不是勉强啊。楼上楼下见面方便,省得我一天到晚见不着人,老是往医院跑……”
严子佩的眉眼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弯了弯,嗓音里带了些温柔笑意,“是我的错。可是阿音,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拥有能够寄予全部热情并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职业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唔。”
宁二舔了舔嘴唇,“晚安吻,睡觉!”
最近某人有些不安分啊……严子佩这样想到。听着她刻意的微鼾,严子佩紧了紧双臂,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阿音,有时候我会有小小的自私,不愿意你的美被旁人窥探了去,希望你的目光每时每刻落在我的身上,但并不是要把你捆绑在身边,成为我一个人的小太阳。惟愿你能在更大的世界里发光发热,遇到许多真诚待你的人,他们会很爱你。但最爱你的——只有我一个。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司汤达综合征


三个月晃眼而过。
“去年的今天……”
是,去年今日宁嗣音重踏上故土,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严子佩面前。她不敢奢求又忍不住贪心,大胆莽撞又小心翼翼。
去年今日严子佩泛不起波澜的心湖落入了一颗石子,然后积蓄在湖光深处的能量喷涌欲出,她满腔欣喜又自欺欺人,蠢蠢欲动又拒人千里。
“时间过得很快。”医生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似平静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深情。
“如果一个人日复一日做简单乏味的事,时间的维度就会被主观缩短。所以和我在一起让你感到很无趣?”
通常对宁二这种胡搅蛮缠的行为,医生会有一百零八种辩驳方法。这次她却没有这样做,只是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直视前方,“哦,只是恨不得一夜白头罢了。”和你。
“停在这儿吧。”宁嗣音解了安全带,倾过身去在医生脸上落下一吻。
“校门口呢!”严子佩用眼神警告她,内里头却是掩不住的甜蜜,“下班我来接你。”
“你今天不是晚班?”
“和郑医生调了。晚上出去吃饭。”
宁嗣音用一种意味深长的暧昧眼神盯了她三秒,迅速飞了个wink,转身往校门走去。
进了研究所就听到此起彼伏的问好声,宁嗣音这次没错开人流高峰期,只好对着学弟学妹们一一微笑点头。她是喜欢这样的环境的。所以深思熟虑过后请美国导师那边帮忙写了推荐信,很快成为清城大学心理研究所入编人员。其实也用不着大费周章,谢孝通一两句话的事,也就是为了成全宁二小姐所谓“不做空降兵”的骨气。
“师姐!”
哦,是她那素有心理学系系草之称的便宜师弟。几个月来端茶送水整理报告替她打杂打得不亦乐乎,这不又黏上来了。
天气已经很凉了。小伙子穿着件纯色T-shirt,唇红齿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远远都能感受到青春男性荷尔蒙气息。“师姐早啊。”
“早。”宁嗣音加速往前走。
“师姐知道司汤达综合征吗?”
一大早的来玩智力问答?
“我每回见到你感觉都有那样的症状。”说完小伙子露出八颗牙齿——一个自认阳光迷人的笑容。
宁嗣音在脑海中迅速检索,冷不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快一脸严肃地回答:
“司汤达综合征,又称佛罗伦萨综合征。是指在艺术品密集的空间里,观赏者受强烈美感刺激,导致心跳加快,头昏眼花,混乱,甚至产生幻觉时的症状。
师弟,咱们做研究的得时刻保持科学严谨,词儿可不能乱用。”
系草被噎住了,愣了愣没赶上宁嗣音的步子,眼见着她进了谢孝通的办公室。
“这位老师,您能让系草同学好好考虑下同级姑娘们的感受,早些回归正途吗?”
“哦……这我可做不到。我誓死捍卫人类爱的权利。”
……
“局长,严小姐回来了。”
严国正好些日子没见着女儿,恰巧下属送来了当季的肥蟹,回想起严子佩小时候好像挺爱吃,便借着送蟹的由头过来。先是从三院打听了值班安排,确认后赶到严子佩公寓时间还早,毕竟要端着架子不好去家门口候着,便在地下车库里守株待兔了半天,再一看表已经是夜里九点。
“嗯。”严国正叠起平摊在腿上的报纸,抬眼望去。自家女儿和另外一个女孩子亲密地挽着手,说说笑笑一起往电梯那边走去。司机替他开了门,把“阳澄湖大闸蟹”礼品盒递上去,他拍拍西装上的皱褶,接过正欲往前走,却看到了意想不到又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女孩的眼里许是进了沙尘,严子佩抬起手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轻轻吹气,吹着吹着……竟然落到了嘴上!
礼品盒哐当掉在地上,接着就是混乱的脚步,清脆的一声“啪”在地下车库里格外清晰。严子佩脸上是清晰的五个指印,宁嗣音一只手心疼地悬在半空又不敢落下,挡在她前面做出防卫的姿势。严国正气得双手发颤,指着她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陆陆续续有停好车的住户往这边过来,见到三人对峙的情景发出小声的议论。
严国正憋得满脸通红,“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马上跟我到你妈妈那里去!”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走吧。”严子佩揽过宁二的肩膀,电梯开了,推着她走进去,很快严国正的视线就被人群挡住了。
“真的没关系吗?”宁嗣音拿着煮好的鸡蛋替她热敷。并不回答,严子佩闭着眼,似是在享受爱人无微不至的服务。她猛然想起自己还有要紧事没做完,倏地睁开眼,“阿音,房间门口有个箱子,你能先把它搬到储物室去吗?钥匙在箱子上。”
“储物室?书房里那个?”宁嗣音纳闷。自己早就对那间小屋子满腹疑惑,几次三番询问严子佩只推说储物室里太脏乱,常年落着锁也不让人进。以医生的个性又怎么会容许家里有如此卫生死角出现?半信半疑间有那么一次自己实在好奇心旺盛去撬了锁,发现门里头竟还是门!到底藏得什么宝贝?正欲继续探索,就被下班回家的医生逮到了……
“那我先去?”心里的那点求知欲又被勾了起来。
“嗯,去吧。”严子佩接过她手中的鸡蛋,眼角隐隐带着期待的光芒。
宁嗣音去搬了箱子,掂在手里份量似乎很轻。又拿上头的钥匙开了两道门,摸索着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
大笑的,生气的,恬静的,搞怪的,有她低头专注读书的,有她枕着子佩的手臂睡得香甜的。暖色的灯光下,四面白墙上满满当当都是她的照片。从大学的青葱时光,到重新在一起后的甜蜜和苦涩……倚在墙脚的小书柜上还有几本厚厚的日记,收纳箱里是自己曾经送出的礼物,甚至是课堂上传的几张现已泛黄的小纸条。并不似特意布置的模样,好像本来就是如此,也本该是如此。她的眼前已然浮现出严子佩伏在桌案上记录心情时而微笑时而忧愁的面庞……
喉中不知有什么哽住了。
在她逃离到大洋彼岸的日日夜夜,严子佩有多少次在这个小房间里呆坐到天明,有多少次收拾起所有的回忆又一一放回原处。她给这间屋子上了锁,却从来锁不住自己的心,她以为自己可以逃离,却怎么也逃不脱那个姑娘画下的囚笼。
刚才还躺在沙发上的严子佩不知何时出现在宁嗣音的后面,环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窝,吐气如兰,“喜欢吗?”
后者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说着她有些哽咽了。
“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严子佩扳过她的身子,轻柔地拭着她的眼泪,“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轻捶她的肩膀,宁嗣音破涕而笑,“我哪里不好看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大猪头。”
严子佩的头上挂了三条黑线,颇有些无奈,“啊对……严局长这次有些不厚道。”
“我很喜欢。”她止住泪,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流淌着一条银河。
“子佩,你知不知道司汤达综合征?”
作者有话要说:  严局长是来助攻的:-)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血浓于水



“这是子佩早上做的一些曲奇,不腻的。阿姨晚上可以带到飞机上吃……”
“我不吃零食。”秦兰心在听到“子佩做的”瞬间瞥了眼医生,很快打断了宁二的“推销”。
只坐了四分之一沙发随时准备走人的医生抬眸露出“你看吧我就说别自讨没趣”的表情,复又把视线转回了明明暗暗的手机屏幕。
两人向来自律,若不是昨晚做了什么耗体力的运动,又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日,严子佩绝不会日上三竿仍睡眼惺忪——只不过这样的状态在她看到微信的下一秒就毫无影踪了。
听到医生的转述后,宁二的呼吸凝滞了三秒。
“你是说,你妈妈让我们俩一块过去?”
“嗯。”
宁嗣音的头微低,几绺碎发挡在额前,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情绪。严子佩有些担忧,用尽量温和笃定的语气安慰,“没事的,只是坐下来谈一谈。无论最终有没有协商一致,结果不会改变。”
“子佩……”
“嗯?”
“已经十一点了。”
“所以?”
“我都还没有准备礼物你妈妈喜欢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平常爱好什么穿衣风格我都不知道!”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可是性质不一样啊啊啊啊啊啊。”这种丑媳妇正式见公婆的感觉哪能一样啊!!!!
感觉再次陷入人生危机的宁二最终选择了厨房。
“这种亲手制作的东西应该更显诚意吧。”
严子佩对此兴致缺缺,“妈妈不会吃的。”
“你做的就不一样。所以我挑了西点。”考虑到你做中餐长期维持在煮挂面半生不熟或者烂成一团的水平。宁嗣音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严子佩用略带惊恐的眼神望着她,宁嗣音视若无睹,“很简单的,你只要照着份量加进去搅拌就可以。”只要照着份量加进去搅拌就可以,医生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小心!”
“慢点慢点……”
“先别……!”
“那是什么??”
“是它自己启动的。”
“书上不是写着快速搅拌均匀吗?”
“我已经放了。”
“这里不适合我……”
40g砂糖,30g蛋液,100g黄油加得再精准也挽回不了打蛋时混进蛋壳,搅拌时面粉四溅的惨烈事实。当然最终这次持续两个多小时的尝试在严子佩象征性地开烤箱关烤箱下结束。
心理严重受创的严子佩任劳任怨地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厨房回到卧室时,宁嗣音仍在整理着装。好一个出落标致的窈窕淑女!医生的视线胶着在今日格外动人的爱人身上,见她在落地镜前三百六十五度旋转,仔仔细细地检查有没有什么纰漏,然后她的心里产生的小小的疑问。
“天气很冷吗?”虽说天气凉了下来,倒也不至于穿高领吧。
当宁二听到医生这样的疑惑,一片好看的绯红蔓延至耳尖,她银牙轻咬,羞愤地瞪了好整以暇的严子佩一眼。
对方很快了然,嘴角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
哦,回忆就此打住。现在的情况是严子佩和宁嗣音并排坐着,医生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好像对这个空间里的谈话漠不关心,宁嗣音尽量让自己保持端直又不显僵硬的坐姿,微笑着看着秦兰心。秦兰心则据一独立沙发,把装有曲奇包装精美的餐盒随意放在一边,目光直射向置身事外的女儿,思绪不禁飘向了秦宛舒启程前两人在书房里的谈话。
……
“姑姑,子佩和嗣音,她们并不像你想得那么脆弱。”
“可是舒儿,你能理解一个……”突然想到了什么,秦兰心的话戛然而止。
秦宛舒嘴角扬了扬,笑里头带着些苦涩,让人看得心疼。
“我理解。我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想要她一辈子不受伤害,想要她遇到一个疼惜爱护她的人,想要她永远快乐……我知道的,不是吗?”
秦兰心,你是想自己的女儿变成像自己这样,还是像舒儿那样?
……
宁嗣音自以为动作幅度很小地踢了踢医生,严子佩手指一顿,无奈地收起手机,迎上母亲的视线。话语里却没什么温度,“严局长来过了?”
“严国正?走了。”秦兰心的回答也很简洁,似乎没有兴趣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发挥。
宁嗣音听着母女俩用这样生疏的语调称呼同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恰巧是她的丈夫,她的父亲——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酸楚。她这般努力地在严子佩和秦兰心之间转圜,无非是因为秦兰心作为哺育和陪伴医生成长的最亲近的角色,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而严子佩作为秦兰心常年累月枯燥生活的精神支柱,同样不可或缺。无论她们之间爆发多大的争吵抑或多长时间的冷战,都无法阻断她们血浓于水的亲情。
不可否认的,严子佩继承了母亲大部分的优秀品质,坚毅,自立,内心的纯善……她也同母亲一般寡言固执,而且外表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但是这些,就是秦兰心留给她的印记,抹不去的印记。
宁嗣音感激她让这样的子佩降临人世,感激这样可爱的人儿最终走到自己身边。
“哦……那您找我们想谈什么?”
“没事就不能叫你回家了?”算起来严子佩确实好些日子没有回来过。当这句话的尾音消失在空气里,回应它的是医生的沉默。
宁嗣音敏锐地注意到秦兰心的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很快又被深沉掩盖了去。“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去面对接下来一切未知的坎坷风雨,社会上多数人的苛责和鄙夷,家族里长辈更为激烈的反对,有时候甚至是威胁到你挚爱的事业……你都准备好了吗?
熟悉秦兰心的性情,严子佩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问句意味着什么。她一时间觉得不可置信,情绪在胸口翻涌着竟有些疼。秦兰心仍然用她那种标志性的充满威压的眼光注视她,而她突然起身,一步步走到母亲面前,俯下身收拢双臂,在她耳侧呢喃出那句话。
“妈妈,我是你的女儿。”
人类这么渺小,又有谁能断定什么样的爱才是正确的?
秦兰心反应过来女儿是真的在拥抱她的时候,脑海中浮现了这句话。多少日子了,距离上一个拥抱多少日子了?是小子佩做了噩梦半夜出现在她的房间求安慰,是本应出差的她意外出现在放学时的小学门口,是面对考上心仪高中的女儿自己象征性的“做得不错”?
恋人之间的爱怎样是正确的,父母对子女的爱又怎样才算正确的?
她很好地压抑住了眼中的湿濡,抬眼对上了那个许诺会爱自己的心肝一辈子的姑娘。姑娘的眼里盛着真诚,嘴角噙着笑意。她轻拍女儿的脊背,什么时候子佩的肩膀像这样宽阔了?又是什么时候她的双臂变得这样有力了?感觉到眼睛再一次泛酸,她忙撇开头去。
平复情绪对于平常并没有多大情绪的人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宁二反客为主推说再去厨房烧壶水,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人。
“我并不是同意你们的事。”
“嗯。”
“路是靠你们自己走的,要是你们互相扶持着走了一辈子,我也没有话说。如果你们再次分开……”
“没有如果。”
这样的坚定在秦兰心眼里就像是孩童为了心爱玩具的保证好好完成作业的许诺。但正如严子佩说的,这是她的女儿啊。
宁嗣音再次出现时母女两人已经恢复了往常首脑会谈般的相处方式。
“严国正那边别去理他,他闹不了多久就会消停了。倒是你外公,我可不会插手帮忙。”
“知道了。”
“还有宁小姐。”
“什么?”惊恐万分。
“这里有一些舒儿留下的画作,托你转交给宁总。”
“呃……啊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下次注意些,要亲热也回家去。”
砰!这是宁二小姐爆炸的声音。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不许你瞒着我老



实木大门打开时,陈韫一分明听到面前这位妇人如释重负的一声叹。她略显紧张地回过头去看男友,却见他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势。切,就这么怕自己捅娄子吗?
“你就是小一吧,”妇人笑得亲切和蔼,稍稍瞥了眼儿子,“快进来坐。”
“噗——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叫‘小姨’。我想想按我们家传统该怎么叫,‘阿姨’?哈哈哈哈。”走进玄关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出来,穿着乳白色绒衣,手捧一杯热茶,雾气氤氲中的脸分明与自己的男友不止一分两分的相似。应该是他的双胞胎姐姐了。
“嗨,我是你二姐。”猜测验证。
“你好。”陈韫一微微笑着,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迎上了对方伸出的手。
女人的手柔滑细腻,看起来平日里保养得很好,这会儿还带着热茶的温暖。她的一双眼睛极为好看,与男友不同,多了几分独属于女性的灵秀。里面有些好奇和探究——对了,曾听男友提起过,他二姐是搞心理研究的。晕,自己还是趁早把从《每天心理学》里学来的小聪明收起来吧。
“别搞得像领导见面似的,杵在门口干嘛呢!”男友过来揽住妈妈的肩膀往里走,顺便递给自己一个“继续努力”的眼神。
被二姐挽了手往客厅里走去。大沙发还坐着一个女人,头发堪堪及肩,一侧挽在耳后,黑色高领包裹出她好看的身体曲线。妈呀御姐啊,陈韫一两眼放出了光。女人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清冷的脸上勾出了极淡的一抹笑,微微颔首。随后视线落在了身旁的二姐上,二姐一哆嗦,不知何时臂弯间的手就消失了去。
是谁?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大姐?天哪大姨子们怎么都长得这么好看!
“姐夫你也在啊。”男友热情地打着招呼。等等,姐夫?什么姐夫,谁姐夫?大脑空白五秒钟后重新恢复运转,在百合小说中浸染多年的陈韫一全身的细胞都兴奋到了顶峰。这时候男友如有所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懊恼地呼出声,“我就知道——”
“宁嗣同你知道什么……来小一,坐这里。”宁二拍了拍她和医生中间的位置。陈韫一腼腆地笑了笑,却还是忍不住撒着欢儿过去坐下。左看看右瞧瞧,浑身都在冒粉色泡泡。
“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拜托你离我媳妇儿远一点成吗?姐夫你也不管管!”宁三儿简直欲哭无泪。还有什么比拥有一个百合控女友和一个,哦不或许两个姬佬姐姐更悲催的事实。
“来小一,先喝杯茶。”严子佩不回应,斟了杯花茶递到陈韫一手上,后者受宠若惊地接过,停留两秒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御姐的手。
宁三儿两眼一闭,双腿一蹬。
“坐没坐相。”宁母在宁嗣同的背上轻轻打了一下,笑意吟吟地转头对着陈韫一,“你伯父听说你要来,特意下厨做菜去了,这会儿还忙着。”
这姑娘外貌能打八分,礼节修养也不错,宁母打算再探探虚实。
“小一和我们阿同是怎么认识的呀?认识多久了?”
“对啊我也很感兴趣。”宁二托着下巴眨着星星眼。
“不就是宁嗣同公司的那个游戏蠢到要死,”说到这个陈韫一就来劲,不小心就忘记了男友之前的再三叮嘱,“我好心帮他修了几个bug他就跟我杠上了,还死不承认错误……”
“停停停停停!”宁三儿要尖叫了,千叮咛万嘱咐让女友在家人面前塑造的淑女形象全然崩塌,“让我来……成吗?”
宁二很不厚道地捧着肚子笑,就说刚才分析这姑娘的小动作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贤淑,宁三还真得这样的人来治。
总结起来就是个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故事。宁三儿那会儿正帮了倒忙心情低落,开了公司的内测游戏打发时间。哪知公屏冷不丁地被刷爆了,里面列举了几个极为隐蔽的bug,还是个女性玩家,指不定是个抠脚大汉!到底哪个员工无聊刷公屏,情绪被点燃的宁三儿查来查去发现对方用的还不是公司内部网络……一来二去,三番五次,倒是两人兴味相投勾搭上了。
“大致就是这样。”
宁母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凝固,“小一,你也是做游戏的?”两个爱玩的凑一块了,自家孙儿的前途堪忧啊。
“哦不,游戏只是爱好,我做金融的。”
“那就好……”
“什么”
“我说以后阿同花钱可有人管着他了。对了,阿昕今天怎么还不回来?家里有这么重要的客人还忙着公司?”
说曹操曹操到。“我回来了。”宁嗣昕脱下大衣,举起手中的塑料袋,“去南京路买了芝士蛋糕。”
“姐你最好了!”宁二冲上去,袋子却被医生接了过去,“先吃饭。”
“嗷呜。子佩就让我吃一口嘛……”
“饭前不宜摄入高热量食品。”
“姐姐你好我叫陈韫一!”
看着突然蹿至眼前的小姑娘,宁大吓了一跳,很快调整了表情。“小一?”她把头转向宁嗣同,“眼光不错啊。”
收到夸奖的宁嗣同心中没有一丝半点的喜悦,只有漫天铺地的危机感。所以他咳嗽一声,“好了大家介绍完了可以开饭了吧。”
“对,可以开饭了。”宁鸿远从厨房中端出了最后一道菜,解下围裙招呼。
……
宁鸿远看着准儿媳,怎么瞅怎么满意,“小一做金融的是吧。爸妈也在银行上班”
“对。”正在美味中徜徉的陈韫一囫囵咽下一口红烧肉,清了清嗓子回答。
“那你来分析分析本市最近的行情?”
“哪有人吃饭时候说这个的。”宁母不满地推搡了他一把。
“没事的伯母。”这我拿手啊,陈韫一心想,“就说说股市吧。我比较看好风秦,领导人一如既往的强势作风,最近在业界好像有新项目要推出来,估计还能涨好一阵子……”
“子佩。”宁二偷偷地呼唤医生,“你手里有多少风秦的股份,套现有多少钱?”
“不清楚。”医生摇摇头,“都是妈妈在打理。怎么,怕我养不起你?”
“哪能啊您。我是想看看我捡了个多大的财神!”
“贫。”
“……所以华鼎也还不错。和华鼎做对手的宁氏嘛,走势就不怎么样了。领导班子大洗牌之后有赚有亏,总体步调比较激进,要有收益可能还得再过些日子……”
宁二:!!!你没跟她说?
宁三:我只是随口一提家里有企业……
宁二:你完了阿昕要整死你。
宁三:救我。
在场各位的脸色异彩纷呈,宁二和宁三交换了半天脑电波,率先开口,“小一。”
一头雾水的陈韫一也感觉到了餐桌气氛的变化,“什么?”
“我建议你明天开盘关注一下宁氏,它可能会涨停……”
话题当事人之一的宁嗣昕的表情倒是平静得多,听着陈韫一的分析还时不时地点头微笑。待到妹妹发言完毕,她夹了一筷子酸菜鱼放进陈韫一的碗里,“来,吃些鱼肉。别听阿音胡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重新审视一下我们宁氏的战略步调。”
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戏谑,倒是真真切切地在“考虑你的建议”,宁嗣音哑然失笑的同时也有些怅然。
半年多下来宁嗣昕变得更内敛了。她收起那些惯常调笑的话语,着装风格也与那个人越来越像。整个人像是沉淀下来,稳重起来。她学着淡雅地笑,去看一些原先看不懂的名家艺术,花更多的时间思考,更加体谅和从容。
“你看起来真落寞。”宁二曾这样评价。
宁嗣昕那时正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些宁二捎来的画作,熟悉的笔触从来没有像这样深刻地进入她的脑海,轻抚她的心灵。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秦宛舒持着画笔,专注地描绘下一笔笔,几缕调皮的发丝落在眼前,让她扇动了长长的睫毛……
“你错了,宁博士。”
“我只是学会了怎样去爱。”
怎样去爱?宁嗣音回过神来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看看专心为她剥着虾壳的医生,心里有一个小角微微湿润了。
谁不是学着去爱的呢。
曾经她以为爱一个人应该为她全心全意地付出,是牺牲和退让。最后却发现爱情也需要一点点自私,需要昼夜和厨房。
她见过自以为是的爱,干柴烈火的爱,畏首畏尾的爱,在家庭和初心间举步维艰的爱。人们跌跌撞撞行走在这纷扰世间,一次次心灰意冷泪流成河,有人明白了人间温柔繁华不是自己的,有人终是饮上了那盏回味悠长的梅子酒。
那些命运不怀好意的安排,就是为了让你学会怎样去爱。
“哈,我们三个最先结婚的竟然是宁三儿。”
“阿音。”
“嗯。”
“愿不愿意嫁给我?”
“就这样,没999朵玫瑰没鸽子蛋没烛光晚餐单膝下跪?”
“愿不愿意?”
“当然。”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比言之有理更真理灼灼的,是她爱她。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秦宁】淡极始知花更艳



“散会。”
目送高管们鱼贯而出,宁副总瘫倒在椅子上,揉了揉宿醉后昏沉的脑袋,微阖上眼睛希望小憩几分钟也好。
现实不给她这个机会。“宁总。”
宁嗣昕继续装死。
“赵记的汤包。”
宁嗣昕心意一动,胃里就翻涌起昨天被灌下的酒精味。她虚弱地摆摆手 ,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面瘫脸继续道:“下午一点您……”
“打住。行行好让我清静会儿行吗?”会在助理面前露出哀求神色的老板实在是不多了。
面瘫脸没理她,“下午一点的视频会议取消了。土管局那边的人临时有事改天过来。成新李总请您吃饭按您的吩咐推了。您有没有其他安排?”
前一刻四肢无力的宁嗣昕从椅子上弹起来,赏了面瘫助理大大一个拥抱,“爱死你了小叶!我要我的床……”
宁嗣昕这会儿是被老爹派来视察的。H市以号称原滋原味的江南古镇闻名,近些年来各大开发商你争我抢愣是把好好一安静的镇子整成了商业中心,旅游业也越来越不景气。“宁静”在景区边上好大一片仿古别墅区因着镇里头什么民宿客栈的兴起业绩一路下滑,上千万的投资有去无回,光把原因归结到行情上鬼都不信。宁鸿远大手一挥把女儿扔过去视察,宁嗣昕这便手持尚方宝剑揪蛀虫来了。
几天下来和蛀虫们斗智斗勇,还得应付当地有关领导的热情欢迎,累得够呛。宁嗣昕一觉醒来已经错过了午餐,再看看手表三点整和晚餐又还有点距离,思量一阵打算到镇子里的美食街去转转。
换上便装,屏退左右,在叶助的提醒下带上了零钱。宁大小姐单枪匹马奔着只被左簇右拥形式主义地转过两趟的古镇去了。
五一黄金周刚过,街上人不是很多,宁嗣昕乐得轻松。左手一碗臭豆腐,右手一把烤串儿。宁家教育方针就这点:不娇气不挑。宁大小姐吃得心花怒放,信马由缰七拐八弯不知不觉就背离了主干道。古镇的巷子没什么规律,一眼望去一溜的青瓦白墙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支起耳朵也听不出哪儿人声鼎沸,反倒是枝头鸟儿叫得正欢。
这些宁嗣昕浑然不知——她正盯着眼前的“美景”出神。
这可真真是一幅画。潺潺流水旁,青瓦白墙下,不知从哪儿飘下来的谪仙人白衣飘摇,长发随意慵懒地盘起,卷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衬得上头的红绳格外夺目。画中人亦在作画,轻抹,慢点,画笔灵活翻飞。她的脸并不精致,却让人感到格外舒服,仿佛与这清幽的环境融为一体。她的神色淡淡,只专注在笔尖和眼前。诶,她轻轻蹙了眉——啊,是一滴雨点恰恰将笔下的水彩晕开了去。
宁嗣昕仰头望天,果然云雾蒙蒙,沁凉的雨点落在脸上。
画作已完成大半,女人加快了运笔,眼前的光线却猛地被挡了去。“我帮你收起来吧,雨下大了。”
愕然。
宁爹有训: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优良传统。
望着宁嗣昕满是热切关怀的面庞,女人无奈一笑,轻轻点头算是应允。
雨下得更大了。小街上的门铺大都紧闭着,只有个小小的民俗博物馆,木门吱吱呀呀地摇晃着,望进去一片阴森,也不见什么工作人员,但是没得选择。
冲进门把画具包放在脚边,宁嗣昕注意到上面有黑线绣的几个小字,若不是定眼看发现不了。不自觉地就念出了声,“秦—宛—舒。”
女人略带惊讶地回过头,很快了然。宁嗣昕掸了掸肩上的小水珠,跺了跺脚,“啊……好像没办法自己回去。只能叫人过来,你知道这具体什么方位吗?”
秦宛舒挽发的手在耳边顿了顿,睫毛上下闪动,露出茫然的表情。
好可爱!无缘无故就冒出这样的心声。“那……”
手机响了,把话收回肚子里,宁嗣昕赶紧滑动接听。
“宁总,我给您准备的伞您没有带出去吗?!”叶助的嗓门快要冲破天际了。
“……”宁嗣昕瞥了眼身边人的表情,尴尬地沉默。
“所以您现在在哪儿?”
“什么民俗博物馆的。”
电话那段一阵无语,“景区有五个民俗博物馆您说的哪个?”
“两层高,有天井,瓦是青的,墙是白的,里面木结构……”
“……您打开地图把定位发给我。”
“哦……这,里,竟,然,没,网!!!!!”
“那您就自生自灭吧。嘟嘟嘟嘟……”
“小叶!你怎么可以……呵呵。”宁嗣昕干笑两声,对着秦宛舒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知说些什么挽救自己的形象。
秦宛舒蹲下身子,忽觉脚边一凉,惊得回望过去,只见宁大满脸通红,手上还紧拽着刚刚眼疾手快掀起的白裙,含含糊糊地解释:“地上有水……裙子……裙子。”这下俩人都成了熟透的苹果。
赧然地将裙摆接过,在袋子里翻找一阵,秦宛舒看了看攥在手里的伞。如果自己孑然一身,把画具寄放在博物馆这儿也不碍事,可若是两个人,这把小伞可是撑不住了。她起身开口,“其实我有伞……”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开口吧。温温润润的柔和,声音真好听。
“你怎么不早说?”终于可以走出这鬼地方了。
秦宛舒将小伞示意给她看,宁大顿时陷入了失望的冰窖。
“给你吧。等下应该会有人来接我。”
连忙推拒。“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谪仙人丢在这么个阴森破落的魔鬼窟……呃……博物馆,“我拿了也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还是别管我了,到时候雨停了我再摸索着出去。”
怕是老天爷听了这话,雨势猛然加大,两人均是一愣,随后便听见秦宛舒明显上扬的嗓音,“那,一起走吧。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先……”
“宛舒!”该死。哪来的插嘴的。
远远从雨幕中跑来了一个男人。蓄着小胡子,一身长衫,妥妥的特立独行艺术家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剧组拍戏。
“你看看你……”跑至跟前长衫才发现宁嗣昕的存在,凝滞片刻,转而小声冲秦宛舒“埋怨”,“都说了这样的天气别出门,你现在这身子骨还是乖乖静养的好。秦老爷子托我照顾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是几辈子都赔不起呀!”
说完他麻利地背上了画具,又贴心地从怀里取出披肩来欲替她披上。
“好了叶,我自己来吧。”秦宛舒浅笑着侧了侧身子,“其实不用麻烦你跑一趟的,店里呢?”
长衫看着她把披肩披好,忍不住伸手抚弄了下上边的皱褶,“我见你一直没回来就急着出来找,让街坊帮衬着看店——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对了,这位是?”
置身事外的宁大小姐看这情景剧看得饶有兴味,猛然被提及,意味深长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换下去。秦宛舒淡淡地瞟她一眼,“这是我的朋友叶先生,他是客栈老板。这位……”
“你好,我姓宁。”这话是对两个人说的。
“宁小姐刚才帮我收了画具。她……不知道回去的路,恐怕要先到你的客栈去。”
秦宛舒话一说完,长衫先生就面露难色,思量再三开口道:“是这样的,带路不成问题。可是现在我们只有两把伞,宛舒万万不能淋雨,还是……还是请宁小姐和我搭一把可以吗?”
卧槽是有多娇贵的身子一滴半点的雨都不能淋?宁嗣昕震惊地看着这位满脸“我也是勉为其难”的长衫先生,就连秦宛舒都开始面露尴尬。
“这样呢?”宁大一不做二不休,将矮她半个头的秦宛舒圈在了怀里。秦宛舒个头也不算小,可是到底身材有些纤细羸弱,就那么颇为小鸟依人地倚在宁嗣昕身上,回过神来时已是挣不开。
长衫显然没料到这一手,“还可以替她挡挡风。”——这会是彻底没了音儿。
一行三人就这么诡异地上了街。
雨滴落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夜色渐染,街上亮起了仿古灯,映得路面波光粼粼。
长衫在前头沉默地低头走着,宁嗣昕怀里的温度一直没降下去,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对待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有些过于亲密了。从对方僵硬的姿势来看,大家的想法很一致。
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这样做吧。宁大小姐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想着能不能有什么话题来打破尴尬。
“他喜欢你。”说这话时宁嗣昕和秦宛舒挨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后者的耳畔,那里不知什么原因烧红了一片。宁嗣昕本也不是八卦的人,说出这话来纯粹是智商被狗吃了。
就当她以为这次热场的努力即将失败,就听怀里的人平静地说:“我已经结婚了。”
“哦……”结婚了?秦宛舒看起来大不了自己几岁。好吧,的确是大部分自己这个年纪的人都已经结婚了吧。宁大想起这个就无力。
能娶上这样的谪仙人,那男人好大的福气!是才华横溢,英俊非凡,温柔体贴?看起来好像什么样的人都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她的丈夫大概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到了。”长衫在一座不起眼的民居前收了伞,用方言同里头品着茶的大爷说了几句什么,对方点点头,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出门,经过宁嗣昕和秦宛舒时,露出一口黄牙,和蔼地笑了笑。
里头更像是个开放式的茶社,一眼就能望见后面小巧的院落。三三两两的游客捧上一杯雾气氤氲的香茗,低声交谈着。斑驳的白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几幅字画,太师椅、古琴、屏风……宁嗣昕有些理解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偏僻的民宿而不是宽敞明亮服务设备一应俱全的酒店了。
长衫对墙上的画如数家珍。这是丰子恺的鹅,这是徐悲鸿的马,这是齐白石的虾……言语间透出艺术家自视甚高的飘然来。
难怪人家看不上你——宁嗣昕暗自腹诽,然后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沉醉:
“对我知道,普京和奥巴马还来这儿喝过茶。”
“让我猜猜这幅画是谁的。”宁大踱步到一副写意山水跟前,“凡高?莫奈?列夫托尔斯泰?”
长衫面色青黑,旁人不忍直视,反倒是秦宛舒忍俊不禁,又颇为正经道,“是我的画。”
“哦……我就说嘛,看看这山的肌理,看看这云的浮动,给人轻灵、散淡、儒雅、別趣的感觉。嗯,好画。”
“噗哧……”那边一隅的旅客听到这样的对话忍不住轻笑出声。长衫瞪圆了眼睛,对于她这等凡夫俗子胡扯乱造的语言感到痛心疾首。
“谢谢。”秦宛舒的笑意由内而外地扩散开来,让人看着如沐春风,“别逗他了。”
又回头安慰般地对长衫一笑,“叶,今天是不是该你做饭了?”
宁嗣昕被邀请一起吃了晚餐。长衫手艺很不错,鲜虾胶酿荷兰豆清清甜甜,鱼香千层茄金黄酥脆,猪肚鸡煲奶白粘稠的汤,汤里头是浓郁的药材香气……看在味道还不错的份上,宁嗣昕暂且收起心里的那点鄙夷,愉快地享用曲折一天来第一份正餐。
“姓齐的也真是的,老婆大病初愈也不知道照顾。”长衫替秦宛舒乘了碗鲜汤,特意往里面放了些红枣党参,面上露出参忿忿不平之色。
秦宛舒的神情略带疏离,“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忙?忙着吃花酒?我当初就跟你说了这人不可靠……”
秦宛舒将筷子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长衫自知失言,当即噤了声。冰冰凉的声音飘过来,“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一趟。宁小姐多吃些,不用客气。”
“宛……唉。”长衫露出懊悔的神色。
宁嗣昕若有所思。大病初愈?吃花酒?难怪这个女人这么瘦弱,眉眼间又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世上总有人不知道珍惜……所以人啊,不过是百年孤独。
秦宛舒再出来时,宁嗣昕正一口一个“小叶”喊得亲切。
“小叶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小叶你瞧瞧你BOSS我穿得这么单薄,一点也不贴心!”
“小叶你有带钱吗,我下午全花光啦。”
“小叶……”
嗯,长衫的脸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
叶助一把拽住今天神经搭错了的老板,30°鞠躬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麻烦不麻烦。”长衫忙摆手,敢说这姑奶奶麻烦,自己得被口水淹死。
“是我得谢谢宁小姐帮忙。”秦宛舒诚恳道。
哪有帮什么忙。听到这话的宁大很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撇过头去……
后来问起秦宛舒第一次见面的印象,秦宛舒认真地回忆一番,脸上渐渐浮现了笑意,她望着急欲知道答案的宁大,抚了抚她的脑袋:“还是个小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年近而立的宁大就这么被当成了小孩子。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秦宁】任是无情也动人


一曲《coco》。性感慵懒的女声在空气中流转,从她因为饮酒微微舒张的毛孔里钻了进去,让人止不住地摇晃。
她坐的位置在二楼一隅,极其隐蔽,视角却又极好,把底下暧昧低语调笑地女人们看得分明。她说不清自己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探究?学习?还是确定什么东西?
从入口处的黑暗里走进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紧身衣物包裹出她傲人的身材,烈焰红唇张扬却不妖媚。她的出现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热络的寒暄,却没有纠缠。她抬头,视线与她交汇一秒,极具标志性的——她那利落的眉毛微挑,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来人走至跟前,扫一眼桌面和她失焦的眼神。
“宁大小姐,要不要摆出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都三瓶下去了,你倒是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啊?”
“没感觉。”
女人闻言招呼酒保拿了杯子,替自己倒上半杯,拿在手里轻轻摇晃,“所以你何必呢?”
宁嗣昕没有接她的话茬,“就这么点,陪我喝一杯会死吗?”
“嗯,会上不了床。”
“妻奴。”
“谢谢。”
两人各自饮酒,看着一楼群魔乱舞,宁嗣昕这才感觉有些晕眩了。她收回了视线,转而投向前些年还是混世小魔王,现在却纯良到不行的好友,“初我,你对她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丁初我闻言眸子里就浮上了认真温柔的神色,支起手肘,托着下巴,食指轻点面颊,语气里带着甜腻,“嗯……那时候她突然火急火燎冲出来告诉我家里有人来逮,演得那叫一个生动传神……脸蛋清纯的不像话我差点以为是高中生……”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概就是曾经与她在三生石前许下三生三世,终归不是第一世。”
酸。宁嗣昕瞥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某人,“真没看出来您骨子里还有文青的骚气。”
丁初我坦然接受评价,自然而然地接下话头,“那你呢,你的她。”
“不是我的。”苦笑一下,宁嗣昕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我不知道。”
酒吧里闪烁的灯光在宁嗣昕脸上打下跃动的光影,那是一种丁初我从未见过的神色。印象中她总是那么善于活络气氛,仿佛从来没有哀愁,游刃有余地处理人际关系,不会为外物牵引喜悲。有时候也会觉得她太不在乎了,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不会沉浸在快乐或悲伤中。那现在的她呢?那种教科书般求而不得的神色啊……
“你知道的。”丁初我身体倾向她,如葱般的手指戳着她的心口,力度不大, “人们对自己总是假装糊涂。”
宁嗣昕微往后仰,“最近看多了微信里头的心灵鸡汤。”这是笃定的语气。
“切,姐姐我懂得多了去了。”
“那丁姐姐,你给我起开让个道呗。”
“干嘛去?”
宁嗣昕回头冲她秋波一送,惊得后者捂住了小心脏。“你说呢?”
“诶你手机……”没来得及,丁初我见她下了楼,恶作剧般地舔了舔嘴角。循着记忆三两下将她的手机解了锁,打开了通讯录。翻翻找找半天竟也没有找到目标,丁初我的手指在一个名称空白的号码上饶有兴味地停顿片刻,按下了拨号键。
“阿昕?”听到这个嗓音心中猜测便验证了大半,倒是同宁嗣昕描述的形象极为符合。
“是秦小姐吗?”
听着不是宁嗣昕的声音,对方显然紧张起来,“我是……”bingo!丁初我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地弯了弯眉眼。
“刚才已经往您的手机发了一个地址有收到吗?”
“我看看——城中东路……这个吗?”
“对是这样的,您的朋友在我们酒吧喝醉了,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我们只好拨了您的电话,方便的话能过来接她吗?”
那头的秦宛舒犹豫片刻,“她……你可以试试打她家人的电话。”
丁初我随机应变,“您说什么?我听不清?诶,这手机怎么这样?喂,喂,喂……”
完美,关机。
“去了这么久,不会是躲着哭了吧。”丁初我翘着二郎腿看着来人,伸手把作案工具递过去,“你手机忘这儿了。”
宁嗣昕瞟了一眼接过,皱着眉心坐下,好整以暇地对着她,“丁老板,能不能为你家酒吧卫生间制定下规章制度。为什么我解决生理问题还要忍受隔壁二重唱的冲击?!”
丁初我闻言扑哧笑了出来,摊摊手,“没办法,人家也是在解决生理问题啊。”
宁嗣昕白她一眼,遂又疑惑,“我手机怎么关了。”
没得到回应,她狐疑地望向对方,盯着丁初我闪闪烁烁的眼神长按开机。
“那个,那什么……我媳妇让我十点钟之前回家,走了啊再聚。”
“丁初我!”
长达三分钟的已拨电话让她恨不得把逃之夭夭的那人剁成肉馅。自己这副颓唐堕落的样子被秦宛舒看去了……
抬手看腕表,时间已然过去15分钟。不及多想,宁嗣昕拿起手包朝酒吧门口冲去。
“阿昕。”
门外夜色浓重,挟着寒意的风灌进来,进入狂欢阶段的酒吧已经换上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陆续有风格各异的女人从她们身边经过投来惊艳或好奇的目光。
可是世界上好像只剩下这个声音。她的声音。
“阿昕。”秦宛舒在见到她的一刻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担忧的神色转而被恼怒取代。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漉,又因为风尘仆仆显得凌乱。她张了口,却又不发一语,转身向路边走去。
车子显然停得很没有技术含量。宁嗣昕追过去的时候秦宛舒正在和交警叔叔交涉。
“下次可别把车停这儿了啊。”交警叔叔上下打量着“气势汹汹”赶来的宁大,还有秦宛舒晦暗不明的脸色,若有所思地走开了去。
宁嗣昕眼疾手快先一步打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秦宛舒轻叹了口气,坐进了驾驶座,视线落在宁大的左肩上。分明知道那是在示意安全带,宁大却没有什么动作。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
“把安全带系上,我送你回家。”
“你记得那天吗,”宁嗣昕突然转过头来,视线却像穿透她看向什么地方,“认识的第二天晚上?”
那天夜里宁嗣昕正赴着设在古镇酒楼中的饭局,找个借口脱身离开,让叶助以一当十,然后鬼神差使地——走到了客栈门口。
“宁小姐,”秦宛舒诧异地唤道,“你也是来放河灯的?”
宁嗣昕一头雾水,“我……”
“那太好了,不如宛舒你就同宁小姐结伴去吧,这样我也放心。”长衫两掌一击,邀功似地望向秦宛舒。
“这样可以吗?”秦宛舒的眼眸显然亮了一亮。一年两度的河灯盛会,客栈这边的事放不下,叶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俩人因为意见相悖已经不温不火地争论了许久。
“当然。”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的宁嗣昕欣然应允。
“……所以人们放河灯来表达对亡者的哀悼,为生者的祈愿。”俩人随着人流走着,秦宛舒的嗓音讲起故事来很是舒服,就这么听着,一天的浮躁仿若尽数洗去。
河面上波光粼粼,大小形态各异的河灯载着沉甸甸的祝福,岸埠上灯火幢幢,年长的老人,年轻的爱侣,年幼的婴孩,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人明知身在人间,却又不在人间。
“小姑娘,买串解忧石吧。”
宁嗣昕循声望去。年过七旬的老婆婆手臂上挂着几串手工艺品,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石子,穿上几个孔,用粗劣的红绳串联,美名其曰“解忧石”。
婆婆脸上挂着和蔼地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石串戴到了宁大手腕上,“你瞧瞧,多好看。”
宁大愣了愣,欲将其解下,却听秦宛舒在一旁开口,“别摘了,挺好看的。婆婆,多少钱?”
“两个小姑娘都这么漂亮,就便宜点十块吧。”
“你还信这个?”这种几毛钱成本的劣质商品秦宛舒总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人们常说借酒消愁,你信吗?”
宁大了然,“是啊,不过是个寄托罢了。玉皇老儿如来佛主观音菩萨在上,希望老爸别再压榨我了!!”
“压榨?”
“对啊你不知道我……”
宁嗣昕记得那天她打开话匣就刹不住车,秦宛舒在身边认真聆听着,时而点头,时而蹙眉。后来她问:“你呢,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替你分担。”
她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悔让秦宛舒露出那样脆弱哀伤的神色;她也庆幸自己说出这句话,庆幸这次敞开心扉的交谈无形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我们认识有一年了吧。”宁嗣昕的嘴角还噙着温柔的笑,“回清城那天我又去了趟镇里,找到那个老婆婆买了这个。”
粗制滥造的红线已被替换上结实牢固的结绳,石子晶莹透亮。宁大有些懊恼地撇了撇嘴,“我再去找你时客栈关了门。”
“后来一时间抛在脑后……本来以为送不出去了。”
“你戴着也好,收着也罢。愿你不再被忧愁侵扰……”她的声音顿了顿,“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她说完深深地看了秦宛舒一眼,打开车门,“还有,今天是我朋友开的玩笑,我后来才发现,真的抱歉。”
“路上小心,阿舒。”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秦宁】不是句点


“所以明天五点起床化妆,然后我和子佩先去那边,姐你就安排宾客坐轮渡……喂宁嗣昕!”你亲弟弟明天大婚你就走点心好吧?
“嗯……嗯?”
“最近走神次数有些多啊。”
“有吗。”宁大悠悠地撇她一眼,随后目光涣散开去。
宁二暗叹一口气,想那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宁嗣昕哪去啦!宁氏的业绩蹭蹭蹭地往上涨,斯文也没再纠缠不休,除了……除了秦姐姐“消失”半年多她还有什么好忧郁的! “好啦今天你就歇在这儿,省的大半夜的还得走回去,明天也方便。”
“喏,钥匙。”
“我们家没客房,秦姐姐那儿今天正好钟点工来清洁过,就委屈您睡一晚。”
“这是睡衣,一次性内裤,内衣……嗯,你没比我大吧。”
“洗漱用品在浴室橱柜里。”
“4:30我来叫你起床。”
“别走神了赶紧去吧我的好姐姐。”
直至宁二替她打开秦宛舒家的门,又在“晚安”过后哐当一声离开,宁嗣昕才反应过来此系何处,我系何人。她木然地捧着一堆衣物站在暖色的灯光下,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却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千丝万缕地漂浮着。(作者内心OS:我只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当她湿漉着头发埋进冰冷的崭新的被子里,魔怔似地深吸一口气——秦宛舒乌黑柔顺的发,如烟般的黛眉,略带些疲惫的眸子,上扬到微妙角度的唇,修长白皙的脖颈……她使劲闭了闭眼。
不知道多少次借着探望妹妹的由头来这里了。心里总存着那么一星半点“或许能恰巧遇见”的火种,也遇上几次秦宛舒家中亮着灯欣喜若狂地奔上楼,却只见严子佩微微摇头。
心往下沉着。
她一个人节日里孤不孤单?会不会遇到危险?有没有想家人,想朋友,那么一点点地……想过我?
自己是疯了才会放她走吧,当初就应该死皮赖脸扒着不放才对啊。如果说距离产生美,那现在应该是很美很美很……
“我说阿昕,你昨晚做鬼去了?”宁嗣音捏着她的下巴左瞅瞅右看看,啧啧称奇。宁嗣昕打掉她的手,对着镜子补了补粉底,确定那抹青黑暂时掩了去,扯上一个完美的微笑准备出门。
“不能再呆一会儿吗——”宁二哀嚎。认命般跟在姐姐后头,昂首挺胸收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卫生间。
“诶哟这是新郎官的姐姐吧,都是标致人啊。来介绍介绍我家侄儿……”这是陈韫一家的亲属。
“阿昕,弟弟都结婚了,你可要加把劲啊。”这是三叔。
“是啊阿昕,你奶奶嘴上不说心里可惦记着呢。”这是四婶。
“阿昕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有主见。”这是自家光辉万丈的老爹。
“鸿远你可别心太宽,要是阿昕也学你那二女儿……”
“老婆别说了!”
“干嘛呀……我这是为她好。”
“人家家大喜日子你……对不住,对不住啊,我们先那边去……”
这下倒好,周遭一圈知情的亲朋都尴尬地散了去。宁鸿远的脸色变了变,却也没说什么,拍了拍宁嗣昕的肩膀,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接受别人的祝贺去了。
自从自家妹子任性地将自己的爱情昭告天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哪里免得了,她们俩当事人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照样浓情蜜意定期发狗粮,作为单身又宇直的自己可是遭了大殃。
想到这里她隔着人群狠狠地瞪了宁二一眼,那人似有所感,抬起头冲她无辜一笑,又低下头同严子佩窃窃私语去了。
婚礼设在一个小海岛上,送了三四批客人上岛宁嗣昕也是累得够呛。现在看看阳光沙滩海浪鲜花,一对璧人,耀眼的幸福,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她欣慰地笑了笑。是啊,那个丁点儿大流着鼻涕缠着自己讲小红帽的男孩,那个鼻青脸肿死不认错的男孩,那个满脸骄傲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姐的男孩,已经要为人夫,甚至要为人父了……
“下面请在场所有单身女性注意了!”
人群里传来一阵尖叫,年轻的姑娘们既羞涩矜持又跃跃欲试地聚集在中间,就连宁嗣音都拖着一脸无奈的医生,怂恿陈韫一直接把花球递给她。
陈韫一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也不背过身去,手臂一挥,那洁白的花束就直直地飞向十米开外的宁嗣昕——糊了她一脸。
宁嗣同不忍直视地捂上了自己俊朗的脸。
宁嗣音看好戏般地环起手臂。
宁嗣昕面无表情地拿下花束,挑了挑眉。
“呃……”主持人尴尬症犯了,“我们有请这位小姐上台。”
“姐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怪力新娘快要哭出来了。
“没事。”然后任由新郎从她头上取下嫩绿的叶子。
宁嗣同仔仔细细地做完这一切,揽上她的肩,拿过主持人的话筒,低低一笑,“我就知道媳妇肯定会出状况。”
观众席里发出一阵爆笑。
“这个环节呢,是我和小一设计好的。”他与陈韫一对视一眼,“当然不是针对你啊阿音。”
又是笑声一片。宁嗣音装作恼羞成怒冲他挥了挥拳头。
“我一直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幸运有这样的爸妈生养我,幸运有这样的姐姐们陪伴我,幸运找到了我的小一。”
“今天我无疑是最幸福的人,”他侧着头碰了碰陈韫一,“我不知道大家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对我而言,大概是像爸爸妈妈那样,相濡以沫,扶持大半辈子。”宁鸿远和妻子相视一笑。
“大概是像阿音和姐夫那样,无论曾经离开多远,都能找到对方,找到自己。”宁二和医生相扣的手紧了紧。
“大概是像我这样,找到一个愿意和我拌嘴打架玩游戏生猴子的人。”陈韫一不置一词,狠狠地在他腰侧掐了一把,新郎官的惨叫通过话筒穿透天际。
“我也想把这份幸福传递给我的姐姐,宁嗣昕。”
“阿昕,我希望你听从自己的内心,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阿音不再是那个半夜做噩梦要你□□的小女孩,我也不再会因为什么混蛋事让你收拾烂摊子了。你要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弟弟妹妹们都会在后面为你摇旗呐喊……”
“是啊姐姐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才是王道!”陈韫一实在听不下去宁嗣同磨磨唧唧地煽情,一把夺过话筒高呼口号。呃,我说了什么?
场面诡异地安静了三秒,宁嗣昕这才让泪水肆意地流下来,不客气地涂抹在新郎平整的高定西装上,宁嗣同无奈又宠溺地把她圈在怀里,(众人OS:我参加的他妈是谁的婚礼!!)宁嗣音走上前去,红着眼眶替姐姐骂道:“你结婚就好好结,干嘛要牵连无辜!”
……
沙滩上的沙子柔软又温暖,海风咸湿又迷醉,宁嗣昕漫无目的地沿海岸线走着,仰头望天。
是啊,大朵大朵的云团正迁徙而过。
我怕稍不留神你变成了雨水打湿了别人,
留我一场空等。
我一定是疯了。
从海岛渡船上岸,狂飙5公里,拿到机票,飞机起飞降落,坐上接应的车,最后站在这客栈门口,不过6个钟头。
“叶老板。”
长衫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你你你你……”
“单人间。”
“我我我我……”
“叶,厨房里好像……”
宁嗣昕动用了一个师来镇压自己不像话的心跳,缓缓侧过身子,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出现在眼前。
她瘦了。
她瘦了。
仍旧是长衫认命地给两位祖宗做了晚餐。
一餐饭宁嗣昕的目光就没落到碗里过,秦姐姐无奈一筷子一筷子地给她夹菜,她也便一筷子一筷子地囫囵吞下,仿佛撇开眼去这人便会就此消失。两人一时间也无话,闹得秦宛舒饭毕就红着脸回房去了。
宁嗣昕愣愣地收回视线,便见长衫拿了两罐啤酒在院子里就着月光坐下,招呼她过去。
“也真是奇了。我们前天刚回来,你怎么就到了?难不成……”
宁嗣昕歪着头笑,“她要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她不想告诉我的我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和自己打了个赌,赌她一定会回到这来,赌她一定放不下。
“我真羡慕你。”长衫咕咚咽下一口酒,“本以为走了一个齐本尧,我该是有机会了。她说要出去走走,我二话不说就关了客栈。哪想又出来个你。”
长衫苦笑一下,似是自言自语,“是我自己发现的。照宛舒那性子,怎么可能向别人吐露心事。”
“别人发现不了,大家说说笑笑只当是同过去一样的采风。可我恨不得24小时盯着她,她藏得再好,总有纰漏的。”
“她以前从不买纪念品,这次每到一个城市总要挑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其实是在给宁小朋友买玩具。)
“她写过很多张明信片,却没有一张寄出去。”
“明明专攻风景,却有无数张面部轮廓素描。”
“酒店的便笺纸上会反反复复出现你的名字。”
“我终于忍不住恶意地戳破她,告诉她这样是没有结果的。”
“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宁嗣昕的视线落在婆娑的树影上,啤酒拿在手上一口没沾。
“她说叶,有时候不该求结果,而是过程。”
“你是个好人。”
“呐,这卡还用不着你发吧。”长衫显然有些醉了,不屑地摆摆手,“知道你不想在这待,赶紧走赶紧走。”
宁嗣昕抿了抿唇,把酒留给这位惆怅的文青,起身径直走向那人的房间。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秦宛舒的眼里还氤氲着水汽,嫣红的双颊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宁嗣昕告诉自己简直要扑出来的一颗心,“不要急,你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一起走”。
“阿舒,”这是今夜她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我怕黑,能同你一块睡吗?”

楼主:陌上经藏  时间:2019-02-09 12:32:21
@L花落梦醒R本文已完

楼主:陌上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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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毁魅

发表时间:2016-03-07 08:39:00

更新时间:2019-02-09 12:3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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