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苏斯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开始还在默默数着次数，后来就记不得要计数这件事，从紧攥床单到咬自己胳膊，各种方式都试过了，也抵不住身后胡乱砸下来的疼，眼泪跟着意想不到地往下砸，才知道疼原来是没有上限的。

直到听到皮带掉在地上的声音，意识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逐渐回到大脑里，把各处的痛都无限放大。苏斯清想要探头看看张恬在做什么，迎来的是牵一发动全身的疼。但无论是身体上的痛，还是心里的无力感，最后都被张恬的拥抱解决了。有一天要是自己的拥抱也能解决张恬的所有问题就好了。

直到听完张恬的故事，苏斯清才知道自己能为对方做的太少太少，除了陪伴也别无其他选择。

任由张恬帮她上药，苏斯清说：“下次你想发泄别打这么狠了好不好，我现在想想那种疼，都吓得想发抖。”

感受到身上在上药的手一抖，“肯定不会了，我绝对不会再在你身上发泄自己的情绪了，把你打成这样我也自责啊。”

“哎，不要自责嘛，我自愿的。再说，接下来几天我可都要靠你照顾了呢，我不吃亏的。不过，下次我犯错的时候你也轻一点好不好。”

张恬没想到自己还能笑出声，“你怎么这次刚挨完打就想到下次了？”

“我这不是怕我有心理阴影了嘛。”苏斯清是真的对挨打这事有点怕了，至少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去找纯实践了。

“你把上衣脱了吧，背上的伤我也看看。”

苏斯清一声哀嚎，“老师，该看的不该看的地方你都看过了，怎么连上身也不放过？”嘴上调皮，但实际背上火烧火燎般的痛感远甚于屁股上，苏斯清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反抗，张恬倒是熟练地解开了内衣扣。

…………苏斯清当时的内心活动是：“怎么比我解妹子内衣还快？？？”


经过上药这二番酷刑，苏斯清轻微活动了下筋骨，觉得自己恢复了不少活动能力，换了个话题：“我好饿啊，早晨没吃饭，看到你短信就直接来了。陪我出去吃个饭吧，好不好。”

“你这样能走能坐吗？”

苏斯清坚持说没问题，“刚挨过一顿痛打，我可不想只吃外卖打发自己”，但实际是想到刚进门时桌上那一堆外卖盒，找借口拽张恬出门透透气罢了。

让张恬转过身去，自己穿好衣服，“等等，我牛仔裤太紧了，有没有宽松的裤子借我穿穿。”张恬这才意识到两人身材还蛮接近的，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运动裤给苏斯清，看她提上裤子时还是疼的呲牙咧嘴，又问了一遍，“确定你能出门？”

苏斯清逞强般地点了点头，结果走到校门口那不到五分钟的路感觉像是挪了一个世纪，打车到了火锅店还差点站不起来下不了车。苏斯清对火锅的爱天地可鉴，带着伤也要专程来吃，为了犒劳自己的“牺牲”，点了满满一大桌菜，吃得心满意足。

直到一队服务员唱着生日歌朝捧着蛋糕朝苏斯清走来时，苏斯清才想起来今天过生日这回事，大约是点菜时用了登记了生日的会员卡，服务员才会准备了一个惊喜。

苏斯清知道显然张恬没记得自己生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和张恬一起度过一天就已经算是过了生日，本也不再需要有什么仪式性的庆祝。但张恬今天在苏斯清身上这一通发泄本来就让她够自责了，再让她知道她忘了自己生日岂不是有点火上浇油……苏斯清脑内噼里啪啦闪过这一堆想法，连忙对着服务员们挤眉弄眼，想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服务员们当然没有领会到苏斯清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大声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张恬还闻声转头去看，苏斯清气得只好扶额，而张恬回过头来的表情实在是太复杂了，苏斯清还没有解读出来其中的含义，张恬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两个人就被生日歌打断了。

象征性地配合着切了蛋糕，居然还有吹蜡烛许愿这种套路，为了不扫兴，苏斯清闭眼许了个“希望张恬能开心起来”的愿望，终于结束了这个实在颇显尴尬的庆祝活动。

服务员一走，张恬就马上问道，“你怎么没说你今天过生日啊，你怎么过生日还要我打你啊，这恐怕是史上最惨的生日礼物了吧，我今天真的是怎么道歉都不够的。”

“哎呀，真的没事的，我主动让你揍的嘛。再说了，生日不也就是普通的一天，我都好多年没过过生日了。”当年张恬陪苏斯清过的那个生日在她心里实在是太过重要，之后没有张恬的陪伴，这一天也不再有庆祝的必要性。而现在，能见到张恬的每一天都值得庆祝，生日也不再是一个神圣而又值得纪念的日子了。

张恬的自责度已经快要冲爆进度条，还没想好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苏斯清倒是继续接口：“真的，你可别怪自己，你要是自责我也该自责了，这样我俩又要掉进死循环出不来了。今天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今天的饭钱你付就是了。”苏斯清冲对面一脸愁眉苦脸的张恬做了个鬼脸，气氛总算是有所缓和。

吃完饭，张恬数次坚持要让苏斯清在商场里选个东西做礼物，都被苏斯清以身上有伤要回家趴着为理由拒绝了。张恬才不会就此罢休，仔细思考了下默默在tb上下单给苏斯清准备一个小惊喜。

接下来的考试周，苏斯清就赖在了张恬家，写论文复习的时候互不打扰；想放松的时候可以一起看电影闲聊。偶尔苏斯清走神会想这两周是不是过得太理想化了，睁眼闭眼都能看到张恬，想聊天的时候有得聊，各自忙的时候又能给彼此留下足够的空间。

不过俩人都各自有事瞒着对方，苏斯清是这几天频繁出门去打电话，一副不想让张恬知道的样子。实际上，苏斯清那天吃完火锅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退订了回家过寒假的机票，不舍得留张恬一人在北京过年。她也没打算让张恬知道，如果张恬问起来就说是因为要工作才留下的。然而苏斯清的家人却疯狂打电话逼苏斯清回家，拿工作做借口也抵挡不住家人的狂轰乱炸，这几天更是换着人轮番打来，让苏斯清索性直接关机逃避了。

张恬则是在不停地收快递，拿到包裹也不打开，就往储物柜里一扔，苏斯清看着好奇但也不好意思打探。直到有一天，苏斯清睡懒觉时感觉自己闻到了火锅的香味，还以为是在做梦，睁眼才发现张恬坐在桌前，透过火锅氤氲的热气笑着看向苏斯清，“Surprise!”

苏斯清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在做梦，马上从床上爬起来闻了闻满屋的香气，看到桌上电磁炉到火锅底料都置办了个全，蔬菜肉估计也是一大早起来去市场买好的，扑进张恬怀里就说谢谢。

张恬哪知道会收获这么激烈的回应，说道：“我知道你对物质没什么追求啦，你想要的东西你大概都自己能买，所以～铛铛铛～以后你想吃火锅又不想出门的话就可以来我这儿解决了。”

（20）


张恬其实心里还蛮愧疚的，在打完苏斯清的这几天里，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苏斯清的陪伴当作太理所当然的事了，作业大部分都扔给苏斯清批，想逛街看电影吃饭她都随叫随到，还要被自己用来当出气筒。张恬回想起来的时候才觉得有点感动，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为苏斯清做过什么，她却从没有怨言。置办好这一桌也无非是知道苏斯清喜欢吃火锅，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考完了最后一门，趁辛懿还没放假回家，苏斯清单独约她出来吃了个饭。辛懿见她的第一句就是问她把张恬攻略得怎么样了。

苏斯清一笑，“哎，我今天就是来跟你吐吐苦水的。”

“怎么了？”

“考试周我和她一起住了两周，一切都感觉太好了，反而让我觉得……”

辛懿接话：“不真实？”

苏斯清叹了口气，“差不多吧。我只是觉得，维持这个状态是不是就挺好的？我现在知道她离婚了，本来我应该是挺开心的，至少这代表我有点机会了对不对？但实际上我宁愿不知道这件事，这样我就知道自己永远和她不会有戏，也不会有这么多心理压力。”

“所以你想就保持现在这种朋友关系？”辛懿挑挑眉，不敢相信苏斯清居然不愿努力去争取一下。

“算是吧。”苏斯清苦笑了一下，“我甚至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师生吧，明显我们要更进一步；说是朋友吧，我和朋友们都出柜了的。”

“那你有试探过吗？她对同性恋怎么看？”

“我哪敢啊，我和她看电影看书之类的，都一定会特意避开这个题材。我胆子太小了，万一知道她抵触甚至接受不了同性恋，我岂不是自掘坟墓？”

“你啊，想进一步又不敢，想退一步又做不到，也真是委屈你了。”

苏斯清对辛懿耸耸肩，“也许我还是退一步吧，至少能维持现在的状态，我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辛懿想了想，“那你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我这几个月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苏斯清认真地回答，“在她没来咱们学校之前，我知道自己一直喜欢她，但因为我很少敢直接和她联系，也根本不了解她，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上的只是……怎么说，一个幻想中的她。有点像追星吧，有这样一个远在咫尺我触碰不到的人。她来了之后，我开始和她有了交流，开始了解她，我以为这个过程会让我发现她的缺点，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喜欢她。但实际上她确实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反而让我越陷越深。”

“那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对你好？有性吸引力？”

苏斯清撇了撇嘴，“我不觉得她对我好，感觉她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挺好的。偶尔我甚至觉得她有点把我的存在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毕竟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所以有时候我觉得她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不是在抱怨，但有时候我确实在想自己做这些值不值？”

“这我还真没想到，我以为她挺照顾你的。”辛懿说。

“我需要的也不是照顾啦，我觉得重要的是我在她身边的时候挺舒服的吧，不用特意找话题，就算各做各的事也不会觉得尴尬，这一点太难得了。我本来想说在她身边能做自己的，还没说出来就觉得还挺讽刺，毕竟我连出柜都不敢，生怕她觉得我是个怪胎。至于有没有性吸引力，肯定是有的，但我尽量让自己不往这方面想，不然我和她睡一张床的时候，不知道梦中要对她做什么了。”苏斯清用哈哈大笑来掩饰自己心里涌现的那一丝心酸。

“你有没有想过和别人试一试，也许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她，只是这么多年的喜欢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你潜意识里在逼自己要喜欢她的一切，其实稍微站远一点，也许能更了解你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苏斯清点点头，“我有时候也这么想，但感觉已经陷得太深，出不来了。你有什么好建议？”

“你别说，我有个念研究生时候的小学妹也是弯的，现在在拍纪录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们挺合适的，我还跟她说过你来着。她也是个工作狂，没时间谈恋爱，感觉你可以去跟她跟组拍拍片，边工作边谈恋爱，多好。”

苏斯清没想到辛懿还会做红娘，“辛老师啊，上个月你还给我和张恬做助攻，这就开始给我牵红线啦？”

辛懿一脸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这陷得太深，无论你和张恬能不能成，最后受伤的都是你，我觉得你应该和别人试一试。”

“受伤的都是我？为什么？”苏斯清想不通。

“如果你和她出柜，她接受不了，你肯定很难受。如果她能接受，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们的感情依然是不对等的，你永远是付出最多的那个，最后难受的还是你。”

苏斯清有点呆住，自己确实没想到那么远，还停留在出不出柜这一阶段。“好像还挺有道理。不过，我要是说就算我最后受伤也愿意，你是不是会觉得我有病？”

“不会，爱情里都是傻子，当局者迷。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趁你没陷那么深的时候，先和别人试一试。”

“好吧。”苏斯清表示认同。

“好吧的意思是，同意我牵线了吗？”

“恩，先见个面看看？”苏斯清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

辛懿一脸激动，“包在我身上，下次把我对象一起叫上，四个人一起吧，这样万一你们看不对眼，也不会太尴尬。”

还挺贴心的，苏斯清想，辛懿说的确实有道理，见个面也没什么。

（21）
辛懿倒是速度极快，说自己下周就要放寒假回家，于是四人的“约会”很快就确定在了周末。苏斯清看到辛懿发来的信息，确定吃饭的时间地点，回了一大堆省略号来表达她对此事的心情。

苏斯清放假放得记不得日子，周六下午本来在张恬那儿帮着看期末论文，收到辛懿发来的提醒才记起来还有这回事。跟张恬说自己忘了下午和朋友约了饭，晚上再回来帮她看论文，苏斯清连衣服都懒得回去换，就这么不走心地去赴了约。

好在没迟到。苏斯清跟已经到了的辛懿二人打了招呼，接受了辛懿对她一身休闲装赴约的嫌弃。

苏斯清给自己辩解：“我这不是忘了今天要吃饭了，过糊涂了。所以我在不迟到和拾掇自己之间，选了后者嘛，你俩可别揶揄我了。”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有人在苏斯清身后悠悠来了一句：“不好意思来晚了，不好找停车位。”

苏斯清只想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但又不得不出于礼貌起身和来者打招呼。看到对方的时候，苏斯清却是不得不赞美辛懿对自己的了解，对方确实是苏斯清可能会有好感的类型，看上去成熟、有阅历又有书生气。

对方看到苏斯清略有尴尬， 先做了自我介绍：“陈逸，和你们辛懿老师念研究生的时候是同一个专业，学跨文化研究的，后来不务正业改去拍纪录片了。”

苏斯清点点头，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内心吐槽怎么这么像相亲。不过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苏斯清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辛懿也开启了吹捧模式：“她可谦虚了，说自己不务正业去搞纪录片，实际上个片子拿了一大堆国际大奖，还让我给她狂补习一阵英语。”

陈逸确实蛮谦虚的，“我就是上学没好好学习，所以英语才不好的嘛。”

苏斯清倒是反应过来了：“陈逸？那个拍了工厂女工题材的纪录片，还参加了圣丹斯电影节的陈逸？”

陈逸在苏斯清对面笑着对她点头：“是的，正是在下。”

苏斯清很是意外，“天啊，我在微博上一直关注你，还想如果能有机会见见你就好了。没想到都不用六度分离理论，只隔了辛懿一个人我就可以认识你了。”

苏斯清不知道的是，辛懿早就告诉了陈逸苏斯清的微博号，陈逸在之前就对这个号很熟悉，经常给自己发一下挺有意思的评论。一开始，辛懿找陈逸聊天说要给她介绍自己的学生时，陈逸是嗤之以鼻的。后来抽空翻了翻，才发现她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后来看到苏斯清在微博上给她办的画展打广告，陈逸还拐着辛懿去看了一趟，最后不停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和“不能以年龄取人了”。

苏斯清对这背后的故事一无所知，只因为见到了多年偶像而觉得激动。她心里根本没觉得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榜样人物会喜欢上自己，苏斯清觉得自己在这个方面可以算是非常有自知之明准备。苏斯清问了问陈逸最近在做什么项目，陈逸回答在做一个女性艺术家的片子。

苏斯清心里的崇拜又多了一点，国内影视行业的情况她是有所耳闻的，陈逸作为一个女导演，关注的又是女性问题，在这个男性主导的行业实在是太难得了。苏斯清心想，自己有一天如果也能像陈逸这样就好了。

陈逸像是有心灵感应，问苏斯清：“我们年后在北京建组，因为会有外方的艺术家和工作人员过来，正好我们没找到合适的翻译，想来吗？何况，以你的能力，我不会让你只做翻译的，你可以在片场学学各个方面的内容，而且后面还有海外拍摄的内容，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带你一起出去玩玩。”

苏斯清一脸震惊，不知道陈逸怎么会想让她这个菜鸟加入她的剧组，辛懿倒是先接话：“你别把小苏累死，你知道我们系有多少老师想找她做研究助理吗，你排排队吧。”

陈逸说：“那我更要把她抢来了，不然二月先跟我进组，北京这边的戏搞定之后再看她开学的时间？”

苏斯清连忙答应下来，“我有空的！反正我寒假也不回家，也暂时没有其他工作，假期是挺清闲的。再说了，能跟着你这么厉害的导演学习是多求之不得的机会啊。“

辛懿在一旁表示崩溃，“你们工作狂真是没救了！本来叫你们吃饭是来撮合你们的，结果倒好，给你们搞成招聘会了。”

这么直白的目的说得苏斯清有点脸红，陈逸倒是大方地冲苏斯清举了举手里的酒杯。两人互相留好了联系方式，陈逸说如果有前期准备的会议，也会找苏斯清，希望她能尽量空出时间来，苏斯清自是一口答应。

辛懿这个尽职尽责的红娘逼着陈逸送苏斯清回学校，充分制造机会给二人独处。怕尴尬的苏斯清连什么拯救环境的理由都搬出来了，也还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好乖乖上了陈逸的车。

“你干嘛这么怕我啊？”陈逸忍不住问。

苏斯清连忙解释：“不是不是，辛老师这红线牵得太直接了，我有点不习惯。我还在消化要和偶像你一起工作的好消息呢。”

陈逸笑笑，调大了音乐的音量，看身旁的苏斯清好像终于放松了一点。

（22）
谢过陈逸，苏斯清继续回去找张恬看期末论文，心情出奇好。一旁的张恬都注意到了苏斯清的异样，问道，“你怎么吃了个饭这么高兴？”

“啊，见到了一个偶像，她还让我假期跟她一起去拍个纪录片，嘿嘿。”苏斯清大概讲了讲陈逸的工作，当然啦，没提这是辛懿搞的相亲活动。

“那你假期不回家了？画展那边的事情能忙得过来吗？“

“我假期本来也没打算回家呀，画展那边也暂时不用我过去，就在和老板时栎合译一本书，蛮清闲的。”

张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想苏斯清突然不回家过年是不是因为自己，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希望苏斯清是为了陪自己而留下的，一个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考试全部结束，也帮张恬弄完了期末论文的批改登记，苏斯清的假期终于开始了。休整了没几天，苏斯清就开启了工作狂模式，在只剩她一人的宿舍囤满了烟酒零食，这是她工作的习惯了，总要边动手边动嘴才能高效完成翻译工作。不过，这也给了她充分的理由运动，每天拉着张恬出门跑步，有时也陪她打打网球，结果发现自己只配当张恬的捡球童，还不免担心重拾网球的张恬只会打她打得更疼。

虽然苏斯清放假了，但张恬并没有，还有各种考试总结教学评估的大会小会要开。两人约好在张恬正式放假那天出去看看电影吃个饭，苏斯清估摸着张恬会议开得差不多了，就给张恬发消息知会了一声，收拾收拾去办公室门口等。

时间卡的挺准，苏斯清到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张恬和系主任两人。系主任看到苏斯清，顺口问道：“哎小苏你来了啊，你们口语课的外教突然提离职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好像她的教学评估结果特别差，还有几个同学写得特别过分，她看了受不了，直接提离职了。”

苏斯清全身一僵，定在原地。“Mary要辞职了？”

张恬看到苏斯清的肢体动作，狐疑地瞟了她一眼，“你和这事没啥关系吧？”

“呃……教学评估是指学校系统里填的那个还是Mary最后一节课让我们给她写的那个？”

“不知道，她没细说，看样子你知道这事？但她确实是在最后一周课上完给系里提的辞职。”系主任的表情严肃起来。

“F**k.”苏斯清没忍住爆了粗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张恬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你又做了什么，我劝你从实招来吧。”

也许在系主任看来，张恬起身锁门只代表着要谈正经事，怕别人打扰。但苏斯清清楚地知道，这…代表着自己要挨打了？在办公室意味着唯一可能的工具就是该死的数据线，而且还要当着系主任的面？苏斯清绝望地靠在沙发上捂着脸不想说话，但感受到盯着自己的两双眼睛，苏斯清觉得如果自己不从实交代，只会死得更惨。

开口前，苏斯清给张恬抛去一个求情的眼神，希望张恬至少不要当着系主任的面打自己，却发现张恬一脸无动于衷。

“Mary最后那节课说课程结束了，要写一点意见建议交上去，我当时不过脑地挥笔写了好长的负面意见，“This class is utterly unnecessary and the teacher’s accent is incomprehensible and intolerable”什么的。因为Mary是新加坡老师嘛，她的口语本来就有口音，我就觉得这种口音教口语课确实挺没意义的。后来又路过那个教室看见Mary孤零零站在讲台上看那些字条，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挺过分的，还自责了一天。所以后来他们在群里商量要在学校教学评估系统里给Mary集体打低分的时候，我也没参与。”

“但你也没阻止？”系主任问。

“这我怎么阻止……”苏斯清无力地辩驳。“但我给她写的意见确实有点过分，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提辞职……”

“你知道是谁提议集体打低分的吗？”

“虽然我没有集体意识，但这个我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再说了，她的课程设计和口音确实很有问题啊，就算是没有人提议，大家也会不约而同打低分的吧。”苏斯清回答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张恬的方向。

“Mary是系里特意安排的，每学期都给你们安排了口音不同的外教。你们出去工作也好，交流也好，碰到的不可能是最纯正的英音美音。你不是做过澳大利亚口音的翻译，你还不清楚？再说，老师上课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和系里反映，和我反映，而不是集体给教学评估差评，评估要和很多东西挂钩的，知道吗？”

苏斯清叹了口气，小声说：“现在知道了，我会给Mary写邮件道歉的，她的离职时已经定了还是还有挽回空间？

系主任叹了口气，“已经定了，她执意要走。但苏斯清，你这个事情做得太过分了。”

“我知道，我给Mary造成的伤害可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我除了给她写邮件道歉还能有什么其他弥补方式吗，我真的…错了…”

系主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先写邮件试试吧。这个事情我也没理由给你处分什么的，你也不会给我写检查，但就算我这次是给你警告吧，下次有教学方面的问题，来找我，不要背后瞎搞小动作，也不要直接对老师恶语相向，尤其是最后一点，听到没？我也许拿你没办法，但下次这么过分可能就不只是警告的事了。”

苏斯清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我错了。”与其说是跟系主任认错，其实不如说苏斯清是在跟张恬认错。但已经晚了，张恬从电脑上拔下数据线的声音和“主任拿你没办法，但我有，你过来趴桌子上。”

（23）
显然系主任和苏斯清都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苏斯清回头看看张恬，又回头看看系主任，希望有人能为她解围。

然而并没有。苏斯清只好把自己挪到张恬桌前，用胳膊肘碰碰张恬，悄声说，“回去打行不行？”

张恬没说话。

“打手心行不行？”

张恬依然没说话，眼神越发凶神恶煞起来。

吓得苏斯清只好非常不情愿地扶住了桌子，感受到系主任投射过来的眼神，尴尬地都不知该看向哪里，还是没忍住继续悄声说，“总不能让我脱裤子吧。”

张恬手里的数据线给出了回应。苏斯清还没来得及因为保住了裤子而舒一口气，那种打在表面上的钝痛就把她拉回了现实。上次受过一番数据线洗礼的苏斯清仍然不能忍受这种痛，如果要把常用的工具排排序的话，数据线一定高居她最讨厌的工具榜首。

张恬依然是又快又狠地一下下往下甩，根本不给苏斯清一点缓冲的时间。这要是在家，苏斯清早就嗷嗷大叫开始撒娇了，但今天这个情况……还是给自己留点面子吧。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只能听见数据线划过空气的嗖嗖声。苏斯清终于忍不住做了先打破沉默的，“哎哎，老师，轻……轻点…啊！”

张恬的时机卡的可真准，自己刚说出第一个“轻”字就紧接着跟上了一下用了全劲的，苏斯清心想，没敢再说话。但真的太疼了，就像是撞青紫了的膝盖又被人不停地在伤口原处踢了一下又一下的那种疼，苏斯清只能不停地挪动着腿以期减缓一点痛感。

系主任终于站起身来说着“好了好了，差不多了”，一边把张恬推出了门外。“你也冷静下吧，再打又打坏了，我和小苏聊聊。”系主任对张恬说。

苏斯清没听清张恬回答了什么，只听到了系主任说的“又打坏了”。苏斯清缓慢地站起身来，一边第无数次吐槽张恬的手劲，一边思考系主任说的“又”是什么意思，还不忘伸手揉揉身后。

系主任转身回来用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苏斯清，看得苏斯清脸快要比屁股还烫。

“坐着聊聊吧，能坐吗？”系主任说着顺手就在苏斯清屁股上摸了一把。“有点肿了？”

苏斯清敏捷能力大打折扣，没能躲过去这下偷袭，虽然有点疼也还是坐了下来，生怕再被摸一下。

系主任笑着开口：“没想到啊，小苏，我以为没人治的了你，没想到张老师居然真的能用这种管小孩的方式管住你，啧啧啧，下次我应该也试试。”

苏斯清有点想生气，但没说话。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上次张老师跟我哭诉她为了发泄把你打坏了，担心得不行，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啊？”

苏斯清摇了摇头，不想解释，也似乎没法解释。

“不说这个了。她的教学评价也不算特别好，中等偏上吧。你来之前我还跟她说别放在心上去的，毕竟她第一学期带课，但我觉得你对Mary说的话可能刺激到她了。”

“嗯……”苏斯清总算是知道了原因，气消了那么一点。

看苏斯清还是略显尴尬，系主任摆摆手说，“你先走吧，记得给Mary写邮件。”

“我知道了，回去就写，对不起又给系里添麻烦了。”苏斯清出门的时候张恬站在门口，目不斜视地绕过她走了出去。

张恬跟上苏斯清，“生我气啦？”





苏斯清还是没说话，继续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张恬回想起来今天又做的有点过分，一边质疑自己怎么做事总不过脑子，一边问苏斯清去哪儿。

苏斯清脚下没停，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说好今天要去吃饭吗？”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在餐厅坐好苏斯清才开口：“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指责的老师们的感受？”

苏斯清气冲头顶，有点想掀桌走人，“那是我做错了，你要揍我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当着系主任面？为什么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系主任不是说不知道怎么治你吗，我这不是让她知道了。”

苏斯清觉得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紧紧盯着张恬的眼睛，想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一点对自己的感情的存在，任何感情。苏斯清是真的感受不到，甚至第一次有了想要放弃这段不知道怎么定义的关系的念头。


努力平复了心情，苏斯清才一字一句开口：“我从来没问过你对于我喜欢挨打这件事是什么看法，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你的一个砝码？别人管不住我的时候，就当着他们的面都打我一顿，让他们知道有办法治的了我？解决问题不是只有让我挨打一种方式吧？我不是一个真的出气筒啊，我也会疼啊，能不能至少征求一下我的同意？”

张恬有点愣住，苏斯清把忍了这么久的情绪干脆一气都发泄了出来：“天啊，现在要是我妈打我，我都可能还手打回去。我让你打是因为你是你，哪怕你要发泄我都没有一丝怨言和生气。而你就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这是我的隐私啊，我连我闺蜜都没讲过，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就非要让全世界都清楚我有这么个爱好才可以吗？”

张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苏斯清的感受，都是自己打着“还不是为了你好”的旗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苏斯清身上。说白了，自己还是在把她当作小孩来看待，但就算是自己的女儿，张恬也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教育的。

苏斯清一番长篇大论发泄完，倒是平静地吃起了饭，没再抬头看张恬。苏斯清突然觉得两人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至少自己不再是吃饭时畏畏缩缩的小绵羊了。

（24）
张恬几次开口想要道歉，却只觉得语言在此时有多么无力。

只可惜苏斯清才不是铁石心肠，至少面对张恬时绝对不是。吃好了发泄完了也没有那么气了， 抬起头正对上张恬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一下软了下来。“好啦，我有错在先，再怎么说也更严重一点，还是翻篇吧。”

张恬这才正式道歉：“对不起，我一直忽略你的感受，我以为对你来说，谁打都一样，我不知道……”

苏斯清叹了口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以后不要总是‘你以为’了好不好，不是说好要好好沟通的吗？”

“我知道了。”

苏斯清生怕张恬再道歉下去就要说出“我再也不会打你了”这种话了，自己恐怕得不偿失，赶紧转移话题：“系主任给我说了你的教学评价不太好，但她说也不会影响职称什么的，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只是嫌你作业布置的多，你讲课真的没问题的。”

张恬看苏斯清又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走回学校的时候，张恬突然想牵住苏斯清的手，但只拉到了两根手指，看苏斯清没什么反应，就这么一路拉着走了回去。

“去我那儿给你上药？”张恬问。

“算了，没事，我今天的翻译任务还没开工，先回去啦。”苏斯清带着和解的心情抱了下张恬，转身回了自己宿舍。


苏斯清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一是打也打了，再纠结在这事上生气也没什么用，毕竟自己和张恬对这个话题确实没坦诚沟通过，大不了以后为了避免尴尬躲着点系主任就是了。二是她实在太忙了，前几天收到陈逸发来的工作流程，原计划每天完成两千字的译书任务几乎要翻倍才可能按时完成，实在是没空纠结感情问题，这也是苏斯清为什么把自己硬生生逼成工作狂的原因之一。 再说，对方可是张恬，自己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让张恬比她更难受。那天张恬拉住她手给她带来的感受，似乎可以治愈很多事情。

张恬那边的情况和苏斯清有着天壤之别。张恬先是写了长长的道歉准备发给苏斯清，但又觉得隔着手机发过去的文字有点太冷冰冰，抱着手机改了又改也没点发送。决定还是当面道歉比较好。打算转移自己注意力去看书，才发现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张恬感觉自己是第一次被搅得如此心神不宁，却又难以形容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自责还是内疚？张恬自己也说不清，索性开了电脑开始找有没有能描述她和苏斯清这种师生关系的电影和书，想从中找到点答案。然而张恬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师生恋，而且一眼望去都是男老师+女学生的组合，张恬索性放弃，随便打开一部剧看了起来。


苏斯清第一天跟陈逸去开会就累到崩溃，本以为自己只用跟在陈逸后面学习就能拿到远高于在家翻译书的日薪，实际是一天连轴转的八小时会议只有苏斯清一个翻译。现在苏斯清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薪水高的离谱了。最后一个会开完的苏斯清可谓是口干舌燥，一句话都不想再开口说，陈逸本来想留她吃顿大餐，看苏斯清会议一结束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也就作罢放她回去。

苏斯清拖着已经无法运行的大脑回学校，路上突然接到张恬打来的电话。苏斯清感到有点诧异，不过想想自上次不知道算不算吵架已经过去了一周，自己居然忙得忘了联系张恬。但苏斯清实在不想说话，挂掉了电话，准备发短信给张恬解释下，张恬的电话却又打了进来。以为有什么急事，苏斯清连忙接了起来。

“我以为你真的生气到不愿理我也不接我电话了呢。”

“生什么气？”苏斯清一下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苏斯清终于想起来张恬在说什么事儿，笑着说：“我早没生气了，刚下班，回去找你吧！”

苏斯清进了张恬家门就瘫在了沙发上：“太累了，我以后一定只有在没钱的时候再接口译的活！”

张恬毫无掩饰看到苏斯清时脸上浮现的喜悦，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苏斯清显然也看不到。

苏斯清大概解释了下自己工作太忙，不是在生气，但张恬也还是执意又道了次歉。苏斯清继续躺着在手机上看自己的稿子，而张恬则是这一周来第一次能静下心来看得进去书了。


晚上苏斯清要回自己宿舍，张恬心里满是舍不得，但苏斯清笑笑说第二天一大早要五点起床去工作，怕早晨吵到张恬，于是张恬也没再挽留。看着苏斯清远去的背影，张恬第无数次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这么舍不得她走呢？”

（25）
第二天苏斯清跟着陈逸的工作轻松很多，主要是和他们一起开想法沟通会，并用不到她这个翻译。边听大家对纪录片的落脚点吵来吵去，苏斯清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发着呆放空却被陈逸点了名：“苏斯清，你有什么看法？”

苏斯清一愣，她其实刚刚在听他们讨论的时候，内心是不太喜欢他们要从一个仰视的角度来做艺术家纪录片的，但自己只是个新人，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只好说，“没什么看法，挺好的。”

陈逸明明看着苏斯清坐在那儿对大家的讨论有意见，给她个机会她又不说，打定主意今天要留她好好聊聊。

散会的时候，陈逸叫住了苏斯清。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会议室，陈逸才问，“你明明对今天讨论有意见，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一个新人，能提什么建设性意见。”苏斯清自嘲地耸了耸肩。

“我选你来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有很多新鲜的、小众一点的看法，你以为我们真找不到翻译啊？”

苏斯清这才反应过来陈逸的用心：“啊，这样，我确实以为只是来做翻译的。”

“那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哎，其实我想的就很简单，纪录片的本意不在神化人物吧，你们之前拍工厂女工的时候肯定不会用仰视的角度，现在这个预设很有问题啊，艺术家们也只是普通人啊。”

“啧啧啧，我那么多经验丰富的编导就是想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这就是我让你来的价值啊，下次开会的时候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别被自己给自己贴的新人标签吓到。”

“嗯，知道啦。”苏斯清起身准备要走，身后响起一句“陪我吃个饭吧”。这根本不是个疑问句，苏斯清也只好同意。

陈逸带着苏斯清就在开会附近的咖啡馆随便找了家馆子，整顿饭下来基本都是陈逸一个人在侃侃而谈，讲她怎么转行做导演，讲她参加电影节的趣事，苏斯清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陈逸是那种特别外向的人，苏斯清和她吃饭聊天的时候不用刻意找话题，也不觉得陈逸有一丝炫耀或端着架子的意味，没想到和她第一次单独相处还蛮舒服的。

之后一周的苏斯清在陈逸看来可以说是进步神速了，开会的时候该发言就发言，该提意见就提意见，有一天更是和总制片关于一个问题吵得需要陈逸出马劝和。事后陈逸还夸苏斯清胆大，连总制片都敢这么吵，以后肯定有前途。苏斯清愣了一下：“和我吵的是总制片？？？我脸盲，认不清人，更对不上职务……你下次还是别告诉我了吧，我压力好大……”

忙碌的一周结束，和陈逸剧组的开拍前准备工作也正式收工，只等年后建组开机了。苏斯清终于闲下来了一点，跑去找张恬吃饭庆祝，还被张恬吐槽怎么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吃饭庆祝一下。本来二人吃完饭打算去影院看个电影，结果正在公映的电影都不对二人胃口，一致决定回家看。买好了零食，张恬倒是出乎意料地让苏斯清选电影。以往两人一起看电影看剧都是张恬选什么苏斯清跟着看，一是因为苏斯清看电影口味很杂，什么都能看得进去；二是因为苏斯清看的很多电影都是LGBT相关，并不想选这种片试探张恬。

苏斯清表示一切听张恬的，张恬想了想，“你上次提到《单身男子》那个电影我还没看？不然看这个？”

“不了不了，这个电影太丧了，我每看必哭，换个别的吧。”苏斯清上次只是随口那么一提这部电影，没想到张恬会放在心上。何况现在想想，这个电影不仅是男同题材，更和二人现在的关系有那么一点相像，苏斯清可不想和张恬一起看这个电影。

没想到苏斯清想出来的借口让张恬更想看了，“还有你能每看必哭的电影？我以为你只有在被我打的时候才会哭呢，这让我更想看了呢。”说着，张恬就开始找资源下载起来。

苏斯清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把自己埋进去，“我怎么总给自己挖坑，你打我我也没有每次都哭好吧！”

“那我现在试试？”张恬做势要把苏斯清拉过来打，心里想的是两个人又回到了这种插科打诨的状态，真好啊。

苏斯清表示拒绝，“看看看，反正看完我就哭了，就不劳你大驾打我了吧。”

闲扯了几句，伴随着下载软件“叮”一声的提示，张恬拆开了薯片包装，递给苏斯清，点开了电影。





《单身男子》其实讲述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男主多年的男友因车祸去世，因为性别的原因，男主甚至无法去参加男友的葬礼。孤身一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后，男主终于决定自杀，然而就是在决定自杀的当天，男主发现生活中还有色彩，比如去银行时偶遇的天真小孩，比如讲文学课时坐在前排与众不同的学生，比如一如既往支持自己的老友。

以前苏斯清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总是把自己代入老友的角色，明明一直爱着男主，却因为性向不一样而无法有一个未来，只能做他身边永久的陪伴。尤其是当老友说出那句“活在过去就是我的未来”（Living in the past is my future）时，苏斯清总是难免想到她和张恬的关系。今天坐在张恬身边又看到这句话时，似乎想通了什么，如果一次次表白换来的也不过是做朋友更好的回应，那尝试还有什么必要呢？

而张恬抓到的重点则完全不一样，她看到的是男主讲课时，其他人都心不在焉地叽叽喳喳，只有第一排的小男生眼神跟在男主身上，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让她一直想到自己上课时感受到苏斯清的眼神感受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平和感。没想到，后来小男生在教室门口等男主、一起去商店买东西，到后来明显是假装和男主在酒吧偶遇 ，知道男主心情不好带他去海边散心，帮男主包扎伤口，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男主。这些在张恬看来都是苏斯清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张恬总觉得自己有了某种模模糊糊的顿悟，但又不太能在短时间内想清楚这种顿悟究竟代表什么。

看完的两人久久没有说话，各自品味着电影的余味，直到苏斯清开口，“我先回了哈”。

张恬意外地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

似乎是因为看完这部电影之后面对面的气氛有点微妙，苏斯清进了宿舍才看到张恬发来消息：“电影很喜欢。”

苏斯清不想再去揣摩这句话里到底蕴藏了哪些隐藏含义，也没回复张恬。今天重看一遍这个电影就好像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至少和张恬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就挺好。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张恬又发来消息，“下周就过年啦，你真不回家吗？有什么安排？”

“不回呀，过年就在宿舍待着赶稿吧，我还没计划呢，然后大年初七进组去拍半个月纪录片，回来也就差不多开学了。”

“好，知道啦。”

摸不透张恬怎么突然问这事，苏斯清才想起来自己没回家是为了要陪张恬的，到除夕那天去找她一起过年好了。

（26）
睡醒的苏斯清看到陈逸发来的信息，“今天电影资料馆节前最后一天放映，有兴趣吗？”

“好啊，晚上七点那场？那直接影院见吧。”

“我四点半去接你，带你去吃家好吃的餐厅。。”

苏斯清笑笑，对方怕是吃准了自己的性格，没留一点客气的余地。下午收拾了下在校门口等陈逸，苏斯清竟有点心里小鹿乱撞的感觉，心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很久没有被人宠的体验了？

俩人见面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陈逸选的餐厅也很合口味。到了影院门口，苏斯清说：“你去找地方停车吧，我去买点喝的。在售票口等你”。陈逸还没开口，苏斯清就先下了车。

陈逸停好车，苏斯清已经买好票和饮料，伸手把一罐递给陈逸：“拿铁，低脂不加糖，加了肉桂粉，没记错吧？”

陈逸自然有点意外，这是自己每天的惯例咖啡搭配，没想到苏斯清记得这么清楚。笑着点点头，陈逸探身在苏斯清耳边说：“作为记得这么清楚的奖励，晚上跟我回家吧？”

苏斯清以为陈逸在开玩笑，也随意地调戏回去，“记住你的咖啡口味就可以和你回家呀，早知道早点给你买了。”

“我可是在正式邀请你，机不可失噢！”陈逸是有点想直接亲上去的，无奈周围人太多，不能看的苏斯清脸红的样子，有点可惜。

苏斯清没想到陈逸是认真的，只好打恰恰说了句该检票进场了来掩饰自己的内心活动。

陈逸猜到苏斯清并不会有主动的表示，点点头就拉着苏斯清的手进了影厅，全场都没有松开。

苏斯清的心思哪还在看电影上，一片黑暗中不是盯着两人握着的手看，就是偷偷瞟一眼陈逸。自然能感受到隔壁假装不经意看向自己的眼神，陈逸目不斜视地侧身靠近苏斯清，耳语道：“再偷偷看我，我可就亲你了啊！”

苏斯清哪里被这么调戏过，睁大了眼睛不确定地看向陈逸。陈逸料到了她的反应，转头就吻了上去，蜻蜓点水地一下，又转头继续看电影。

谢天谢地影院里很暗，没人能看到自己红透了的脸颊，苏斯清心想。余下的时间里，她都没敢再转头偷看陈逸。

看完电影两人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下，陈逸伸手揉了揉苏斯清的脑袋，说了句“走吧”。

苏斯清太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就这么跟着陈逸回了家。陈逸还带着她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睡衣牙刷，而苏斯清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这可是陈逸啊，她居然会对我也有好感，太神奇了吧，”这个想法一直在苏斯清脑海里徘徊。

就这么跟着陈逸回了家，看到陈逸家里颇为温馨的装修风格，苏斯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夸赞一番，就被陈逸温柔的吻堵住了嘴。


“小样儿，看你脸红成什么样。”陈逸用手轻轻拂过泛红的地方。

苏斯清终于反应过来，跳脱陈逸的魔爪，“谁知道你把妹技术这么好，失敬失敬。”

陈逸一笑：“那也要分人啊，调戏你真的是很有意思了。我先去洗澡了噢。”

苏斯清点点头，在陈逸住处四处观赏，发现两人的书架上有很多同样的书和影碟。“真好啊，”苏斯清心想。她从见到陈逸的第一天起就觉得两人实在是太像了，不仅有着一样的兴趣爱好，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也完全一致。

陈逸洗好出来，把浴袍毛巾递给苏斯清，朝浴室方向努努嘴。

苏斯清仍然不知道陈逸到底对自己哪里有好感，在感情方面从来没有自信的苏斯清向来忍不住质疑自己，这也是她很难真的全身心投入一段稳定恋爱关系的原因之一。

边擦干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就看到陈逸半倚在卧室门框上，浴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苏斯清哪能受到了此等诱惑，终于扑倒了陈逸。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床上，做该做的事儿，累了就聊天，看电影，或者就望着天花板发呆，连预定好的餐厅都没心思出门光顾。

终于到了陈逸不得不赶去机场回家过年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陈逸把苏斯清送回学校，苏斯清准备下车的时候被陈逸拉住，“亲一下再走！”

苏斯清有点被萌到，“你也太可爱了吧，”但还是乖乖照做。下了车跟陈逸挥手说拜拜，陈逸却勾勾手让她过来。

“怎么，这么舍不得我啊。”苏斯清趴在驾驶座窗边调戏。

忍不住悄声告诉苏斯清：“看你之前一幅弱受的样子，被亲一下都要脸红半天，没想到……”

苏斯清有点疑惑：“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床上功夫了得。”陈逸抛下这句，狡黠地冲苏斯清笑笑，开车绝尘而去，留下苏斯清在原地哭笑不得。

（27）
苏斯清这边度过了非常有效率的几天，而张恬就不一样了。在看完《单身男子》之后，张恬总觉得自己对苏斯清好像一直有那么点……好感？依赖？喜欢？

张恬作为一个英语系学成的优秀人才，又在美国最左的高等学府之一熏陶了几年，自然对同性恋的概念不陌生，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仔细想了想自己会不会和同性在一起，张恬不确定答案，但如果对方是苏斯清的话，好像答案有些清晰地过了头。

很少看爱情电影和小说的张恬这下把自己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无论同性异性题材都来者不拒，只为确定自己对苏斯清的感情到底算不算是爱情。张恬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清楚什么是爱情，只期电影和书本能手把手地指导她，而她又明知这是不可能的。

顿悟了一点皮毛的张恬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感情是双向的，她不知道苏斯清对自己的依赖到底是哪个层面，想必苏斯清也不会自己来捅破，再加上两人师生关系的束缚，恐怕还是要自己掌握主动权才可以。

张恬向来是行动派，拿起手机定了一周的民宿，市中心位置，特意挑了带投影和厨房的，过年嘛，还是要自己做饭才算有年味。安排好一切，连睡衣毛巾之类都买了新的直接快递过去，张恬这才给苏斯清发消息：“除夕前一天来找我吧，一起过年。”

“好呀，”苏斯清很快回复。

到了约好的那一天，心中刚刚长出了感情萌芽的张恬可谓是坐立不安，明明起了大早先去那边置办好了各种厨房用品，买好了菜，连睡衣毛巾都洗过一遍，回来假装镇定地等苏斯清来，却焦急地不行，总觉得能听到有人在敲门，冲去看看又发现只是自己幻听而已。

直到苏斯清真的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张恬觉得似乎自己心里的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怎么会一直没意识到自己喜欢苏斯清呢？怎么会一直没反应过来自己希望苏斯清一辈子都陪在身边呢？张恬边想边愣在原地，倒是苏斯清先说：“怎么啦？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因为好久没见我啦。”

张恬回过神来，笑了笑，“给你准备了小惊喜，走吧。”

苏斯清刚进门就又被张恬拉着走了出去，发现还要打车，心里一阵狐疑：“这是什么惊喜？”

“一会就知道啦。”张恬转移了话题，问了问苏斯清的工作进度， 一路闲聊到了目的地。

进了门张恬笑意盈盈地看着苏斯清：“大过年的，还是不要窝在我的小公寓里了，我租了一周，正好到你进组。我还买了各种东西，给你做几顿好吃的。”

苏斯清有点傻了眼，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来回应。张恬在苏斯清屁股上拍了拍，“喏，睡衣在那边，这里还有投影，电影什么的随便看，我先去洗个澡收拾下。”

愣在原地的苏斯清默默点点头，这周也过得太……神奇了吧？先是决定要慢慢和张恬淡下来，又和陈逸上了床，现在张恬又为自己贴心准备了这一出？这算什么情况？

摇了摇头不想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除夕当天，俩人一起在家包了饺子，倒是没看春晚。张恬在投影上放着她最喜欢的美剧《白宫风云》做背景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就是自己最理想的二人世界的状态。

苏斯清坚持要下厨炒两个菜，张恬一脸不可思议，苏斯清把张恬推出厨房外，“对我有点信心啦好不好。”

张恬确实没想到，苏斯清居然真的厨艺不错，做了两个家常菜都像模像样，害得张恬把自己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结果一不小心做多了。苏斯清看着张恬一盘一盘往出端菜，笑得嘴都合不拢，“我不就随便做了两个菜嘛，你也不用这么跟我竞争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我要证明自己才是。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做菜？”

“我爸妈一直工作忙嘛，一直是我姥姥给我做饭，多看看就学会了，后来就是我给姥姥做饭啦。”

张恬听得出来苏斯清语气里有那么一点点苦涩，问了问：“你不给家里打电话拜拜年？这是你第一年没回家过年吧？”

“嗯，第一年，不过无所谓啦，我手机都关机了。我妈天天打电话催我回去，不想理。”

“不太好吧，大过年的。”

苏斯清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啦，我从小到大都只是家人在餐桌上用来炫耀的故事罢了，他们哪里真的关心我。你看我现在这么拼命工作赚钱，还不就是为了早点经济独立，早点和他们划清界限。哎真是，不说这个话题啦。”

张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也许正是这样的家庭背景才让苏斯清这么早熟独立吧，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到了11：50的时候，两人才在外面一片鞭炮声中切换到了cctv1，听到了久违的难忘今宵。张恬转身看向身边的人，本来想说的是“有你在真好”，说出口就变成了“新年有什么愿望吗？”

苏斯清一愣，自己向来对充满仪式感的节日和庆祝都没有兴趣，但听到新年愿望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挨揍”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没有哎，今年已经过得很开心啦，新的一年能够继续保持我就满足了。”苏斯清想要说的那句“有你陪着怎样都好”也没有说出口。

张恬敏锐地捕捉到了苏斯清咬唇的那下动作，“我怎么觉得你只有要挨打的时候才会咬嘴唇，难道想挨打啦？”

苏斯清没想到这都能被张恬发现，拿起抱枕捂住了头，结果被张恬顺势就拽到了腿上。苏斯清俯在张恬腿上也没挣扎，但半晌不见张恬有动作，正有点诧异，接着张恬的巴掌就跟着倒数计时的“十”字一起落了下来。只穿了一层睡裤，还是能感受到轻微的刺痛感，苏斯清觉得自己脸怕是要更红一点。

张恬就这么跟着倒数不轻不重地打了十下，0点的钟声刚刚敲过，张恬轻轻揉了揉：“好了，我才舍不得新年第一天就下重手。”

苏斯清爬起来，大喊了一声“谢主隆恩”，两人笑成一团。新的一年应该也会很好吧，两人心里都这么想着。

（28）
五天时间很快过去，苏斯清和张恬一起回了学校。苏斯清准备回去收拾行李准备进组，张恬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想问问苏斯清对二人的关系怎么看，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等她回来再说吧，张恬心想。

张恬本来想去送苏斯清，却遭到了拒绝。“我又不是出远门，就是去出半个月差而已，回来就要开学了，又可以周周骚扰你了，还希望你不要烦我才是。”苏斯清说。

可惜张恬没坚持送苏斯清到校门口，不然她就会看到陈逸来接苏斯清时，和她自己的眼神里有着类似的情绪。

“陈大导演，明天你就要开始拍片了。今天还有空来接我啊。”苏斯清见了面就忍不住调侃。

“那时，我们的大翻译我还是要亲自来接的。”陈逸笑笑，和苏斯清对视了一眼。

两人去了剧组安排的酒店办入住，毫不意外地拿了两个连号的房间，“天意啊，”陈逸感慨。

“陈导你为了压榨员工特意安排的吧。”

“切，我要有空安排这个就把小员工直接安排到我房间里了。”

“得得得，我认输。”

“行了，先去收拾吧，半小时后会议室开会。”

苏斯清就这样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不是在片场四处协调翻译就是在开会，半夜收工也只想倒头就睡。陈逸自然比她还忙，尤其是刚开拍的几天，片场总是出各种状况。苏斯清根本不敢打扰，也只能趁自己不太忙的时候晃悠到陈逸附近打打下手。

等一切步入正轨以后，苏斯清又觉得无聊起来，酒店的网速慢到打开图片都费劲，更别提看电影之类的了。苏斯清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小说的时候，收到了陈逸的消息。

“我今天收工早，你干嘛呢？”

“无所事事。酒店网速也太慢啦。”

“那快来宠幸我一下。”

“遵命！”苏斯清笑着回复。

两人就保持着这种随叫随到的关系，苏斯清算是有点理解偶尔看到的娱乐八卦了，剧组的闲暇生活真的是单调乏味至极，和同事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无聊时只能互相取暖了。

苏斯清一直把性和感情分得蛮清的，两人工作时也不会有任何亲密的接触，苏斯清还蛮享受现在两人这种关系的，不需要有什么牵挂。

到杀青那天，两人好几天没见，终于得闲窝在床上好好办了次正事，陈逸突然说：“啊，明天开始就不能天天看见你了。”

“怎么，舍不得我吗？”

“当然啦。”陈逸回应，又往苏斯清怀里缩了缩。“你真的不打算后续继续跟组了吗，我需要你，剧组也需要你啊。”

苏斯清噗嗤一笑：“剧组需要我，学校也需要我啊！我校大三下学期居然是课最多的一个学期。”

“天啊，我总忘了你才大三。还是上学要紧，有空我去找你。”

苏斯清点点头。



离组的那天早晨刚起床，苏斯清就看到了张恬发来的信息，“杀青啦？中午请你吃火锅？”

“好呀，1点在xx商场门口等我吧。”苏斯清心满意足地轻笑了一声，但还是吵醒了身边的人。

“唔，你怎么醒这么早……”陈逸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

“嗯，中午有点事，你继续睡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陈逸倒是撒起了娇：“你昨天把我折腾到那么晚，年轻人就是有精力啊。”

两人打闹了会，苏斯清说：“好啦，我真的得走了，和朋友约了1点吃饭。”

“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也要去市区办点事。”

陈逸开车把苏斯清送到商场门口，苏斯清还没下车就看到张恬等在门口，摇下车窗招了招手喊了句“等我一会”，转头和陈逸告别。

陈逸顺着苏斯清的眼神望去，大概猜到了那就是苏斯清微博里频繁出现的张老师吧，看身边的人笑得开心的样子，陈逸心里居然有一丝失落。自己这是吃醋了？摇了摇头，似是要有意当着张恬的面拖延一下时间，陈逸问：“下次什么时候见？”

“噗，陈大导演，你那么忙，还是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吧，反正我开学了就是标准作息时间，周末什么的看你时间吧。我走了哦，有事联系我。”

陈逸点了点头，两人拥抱告别。陈逸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斯清跑向张恬的身影，心中涌出了一丝苦涩。

吃了半个月剧组盒饭的苏斯清，拽着张恬直奔火锅店。张恬刚刚目睹了苏斯清和另一个女生的亲昵互动，心里大概有一百个问题想问，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刚才送你来的是同事吗？”

“是呀，导演，超厉害的，我之前跟你说过，她拿过好多国际大奖。”

“看你们关系还蛮亲密的呢？”张恬努力压抑着语调里的醋意。

可惜苏斯清一心想着吃火锅，根本没听出张恬语气中的隐含之意，只回了句，“别提了，剧组住的酒店里的wifi连图片都打不开，只好和同事们搞好关系了。”

张恬点点头，看着刚在火锅店坐定的苏斯清又点了至少三人份量的菜，“你到底是在剧组被饿成什么样啊。”

“天天吃盒饭！太煎熬了。”

“那你开学还跟组吗？”

“不啦，他们接下来要去上海，然后出国拍，我这还要上课，肯定没时间了。”

张恬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你下周就开学了，状态调整地过来吗？然后四月要考专四，五月要考口译笔译，准备得怎么样啊？”

“我要假装没听到你刚才说什么……”

“嘁，反正考不好就得挨打，你看着办。”

苏斯清挠了挠头，“不是说好不管我学习的吗？考不好的定义是什么…？”

张恬假装一脸无辜，“我没管你学习啊，你学不学我可不管，但考不好挨打是天经地义的吧？80分以下都算考不好呀。”

“天经地义……？算了，80分应该还是小菜一碟的。”苏斯清胸有成竹地给自己立了一个巨大的flag。

（29）
回到学校的苏斯清，花了好一阵时间才习惯晚睡早起的作息。因为两个月后的专四考试搞得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紧张兮兮，系里更是安排了每早上课前提前20分钟在教室里做听力练习。苏斯清连8点的课都起不来，更别提早起20分钟去做听力了，给系里打了声招呼，苏斯清一次都没去过。


她的室友们也每天在宿舍里一起做专四模拟题，苏斯清可受不了这种气氛，本来打算去图书馆赶手头那本书的翻译进度，却发现下了课也早已人满为患，没办法，苏斯清最后只得把阵地转移到了张恬住处。张恬倒是乐意至极，不过看苏斯清忙成那样，又把把感情试探的问题放在了一边。但苏斯清从没在张恬那儿留过宿，给出的借口是“怕室友说闲话”，张恬也只能接受。

只要陈逸有空，周末苏斯清自然是她那儿度过，陈逸似乎也有意至少每周把周六空出来。不过没几周陈逸就飞去上海拍片，偶尔还会给苏斯清发发剧组进展。等陈逸从上海回来，本来是叫苏斯清一起去跟着剪辑，确认英文部分的内容，下了班两人又自然而然地回了陈逸家。事后，陈逸倚在苏斯清肩上问：“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你的事情？感觉每次见面都是我在不停说。”

“我的生活很无趣啊，白天上课，晚上赶稿，两点一线，有什么好讲的。你的故事比较精彩啊。”

“那……”

“你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苏斯清疑惑地看向陈逸，手指在她身上游走。

陈逸伸了个懒腰，“我在上海的时候一直想着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们可不可以更进一步……”

苏斯清知道陈逸要说什么，用一个吻截住了陈逸的后半句。陈逸误以为这是苏斯清表示同意，便热情给出回应。

猜到陈逸误解了，苏斯清移开脸，“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我挺满足的。”

“但我不满足啊，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做我女朋友？”

苏斯清摇了摇头，“你明知道我……”

被拒绝了的陈逸语气里带着恳求打断苏斯清：“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知道你的张老师，但我不介意啊。”

“你怎么可能不介意。”苏斯清知道这样的关系里一旦有一方先动了感情，就还是趁早结束的好，她当然不想做绝情的那一方，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都没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介意？”

“我不想伤害你。”苏斯清叹了口气，起床穿衣服。

陈逸就这么看着苏斯清一件件穿好衣服，知道自己的心急毁了一切，但有些话不说就晚了，于是伸手拽住苏斯清，“别走……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人真的很合适，不仅是因为我们性格很像，我们甚至有着一样的职业追求，我甚至能想象到我们十年后还一起拍片的图景，这真的是我最理想中的关系了。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苏斯清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触动，在床边坐下看着陈逸的眼睛，认真地说：“就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太像了，所以我在及时止损。你在感情里是付出型，我也是，只不过你愿意为我付出，而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张老师。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我当然喜欢你，只不过我对你的喜欢更多地是一种崇拜，是我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所以我在你面前总会有所隐藏，生怕你发现我有什么缺点不足。我是认真地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

哽咽着说完，生怕被陈逸看到自己马上要流下来的眼泪，苏斯清转身就出了门。

（30）
回学校的路上苏斯清也不是没有后悔，陈逸对她来说当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但又如何呢，the heart wants what it wants。她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处理好张恬之外的另一段认真感情关系，她根本连和张恬的关系都处理不好。

浑浑噩噩打车回学校，司机看她的样子，还随口问了句，“怎么，小姑娘，失恋啦？”

苏斯清点点头算作回应，没力气聊天。拿出手机看到陈逸发来了好几条消息，苏斯清直接标为已读，不忍心看。然而张恬的消息也在此时发进来，“一起吃个饭？”

“心情不好哎，改天？”

“那喝点酒？”

“行，老地方见吧，我快到学校了。”苏斯清先到了她们经常小喝一杯的地方，直接点了一瓶伏特加，配了几瓶可乐。

等张恬到的时候，苏斯清已经喝蔫了。苏斯清看到张恬的时候趴在桌子上，抬头向张恬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张恬摇了摇头，走近才看到半瓶伏特加都空了下去揉了揉苏斯清的头发，“怎么了？喝这么多。”

苏斯清没说话，眼神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失恋了？”张恬问，以她对苏斯清的了解，除了感情问题应该没什么能让她喝成这样了，问出这句时，张恬内心混合着同情和一丝悸动。

张恬没想到苏斯清居然笑出了声，“根本没恋，算什么失恋。为什么喜欢我的人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的人永远也不会喜欢上我呢？”

理了理逻辑，张恬有意地强调了“男生”两个字，问道：“有男生给你表白，但你拒绝了？”

苏斯清醉得听不出张恬的隐含之意，顺着接话：“算是吧，剧组认识的，睡了一个多月，本来挺好的，她非要想在一起。”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我有喜欢的人啊，她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还愿意接受我，对于这样的感情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开。”

张恬看着苏斯清又灌下去一大杯纯伏特加，想拦没拦住，只听得她趴在桌上已经开始说起了胡话，张恬只能模糊听清“初恋”、“对不起”、“糟糕”几个词。

叹了口气，张恬把苏斯清扶起来，“别喝了，回去吧。”好在苏斯清酒品不差，还能走回去，不然张恬真不知道怎么把她扛回家。

把苏斯清扔在沙发上，听她还在说着“对不起”和“我没喝多”，张恬有点哭笑不得。结果苏斯清自己跌跌撞撞站起来跑去衣柜拿了皮带，冲张恬说，“我真没喝多，你打我吧，我太难受了，想挨打。其实皮带没那么疼，应该给你换点趁手的工具，”还翻找出手机不知道戳了些什么。

张恬看着塞进自己手里的皮带，“你喝成这样我才不打你，酒醒了再说。”没想到苏斯清已经开始脱起了衣服，张恬看呆了，平常换个睡衣都要躲厕所里生怕自己看到的苏斯清，就这么在她面前一件件脱掉了所有的衣服，趴在了床上。

张恬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了某种生理冲动，没想到自己在此种情况下的居然会有所反应，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去拍拍苏斯清让她换上睡衣，结果崩溃地发现她又趴在那儿睡着了。企图给苏斯清换上睡衣但没有成功，张恬只好翻出一床厚被子给苏斯清盖好。


苏斯清清早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自己怎么会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张恬的床上？但头上传来时隐时现的疼让苏斯清又有点清醒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用被子裹紧自己，抬头找寻衣服的踪迹，看到睡衣在沙发上，苏斯清正准备轻轻起身去取，身边的人就忍着笑意说：“醒啦？”

苏斯清想躺回去装死已经晚了，捂着脸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你喝那么多，还好意思问我？”

“天啊，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苏斯清感到绝望。

张恬倒是噗嗤笑出声，“没，你就是脱光了衣服让我打你。”

“啊？？”苏斯清默默伸手摸了摸屁股，“结果你没忍心打我是吗？”

“哪儿呀，我还没打你就睡着了。”

“那你能不能把睡衣递给我一下……”苏斯清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便撒娇起来。

“就不，你自己去。”张恬笑得停不下来。

苏斯清哼唧了一声，“那你转过去别偷看！”还没起身又想到自己这周末要交的作业还没写，“完了，我今天下午有个作业要交，我还是先穿衣服回去吧…”

张恬没偷看，光明正大地看着苏斯清穿好了衣服，还沉浸在“这姑娘身材保持得可真好”的想法里，苏斯清已经说了再见出门了。

还没从尴尬中缓过神来，苏斯清又在心里发誓再也不喝多了，这次脱了衣服，天知道下次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31）
周五下午，刚下课的苏斯清居然意外接到陈逸打来的电话，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话筒两端的人都没有先开口。

几秒沉默后，还是陈逸先说：“你有不少东西落在我这儿了，我收拾好了，给你送去。”

苏斯清听出陈逸语气里的冷漠，内疚地说：“没事，不用麻烦你送一趟了。”

“我已经快到了，五分钟后在校门口等你。”说完陈逸就挂了电话。

陈逸果然还是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啊，苏斯清边想边往校门口走。

突然收到快递的信息，最近没买东西的张恬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想到正好要去校门口的商店买点东西，陈逸从一大堆作业中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外走。

苏斯清看到陈逸熟悉的车，心头一紧，有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陈逸。然而陈逸已经看到苏斯清，下了车靠在车门上。苏斯清就这么在陈逸的注视下走过去，感觉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接过陈逸递来的一包东西，苏斯清刻意加重着语气里的疏离感说：“麻烦你特意来送一趟了，谢谢你。”看陈逸没接话，苏斯清盯着自己的脚：“那我先走了。”

张恬在校门口的快递收发点找到了自己的快递，名字地址电话都没错，不知什么情况，她只好拿起这个圆筒形的神秘物体准备回去一探究竟。正准备去超市，却看到校门口听着一辆很眼熟的车，当然，还有苏斯清和她那个导演同事的身影。

苏斯清扭头看了看陈逸，刚走出去两步却又被陈逸拉住。“等等……能再抱我一下吗？”陈逸终于开口。苏斯清回头看到了陈逸脸上的眼泪，还是迟疑着抱住了她。感到陈逸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越来越紧，苏斯清挣脱出来，刚准备开口说句“好了”，却又意外地被陈逸的吻堵住。

张恬看到陈逸拉住苏斯清手的时候就嫉妒了一下，看见两人拥抱又嫉妒一点，直到看见两个人接吻时，张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炸开了一遍又一遍。所以苏斯清是喜欢女生的？所以这位导演就是苏斯清口中那位睡了一个月的同事？苏斯清喜欢她却被拒绝？张恬想转身离开不去看这幅这会让自己心痛的图景，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斯清很快回过神来，挣脱开，说了句“真的对不起”就往回走，刚进校门就看到了张恬，回头看了看陈逸已经离开，苏斯清不知道张恬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还是被她看到了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一起往回走，苏斯清不确定刚才陈逸那一吻有没有被张恬看到，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沉默。 苏斯清本来打算就这么默默躲回宿舍，却被张恬拦下，“跟我回去。”

“我………”苏斯清脑海中一时想不出来一个理由逃回去。

“还有账没算呢？”张恬拽着苏斯清的胳膊往住处走。

苏斯清一脸莫名其妙，“算什么账？我又犯什么错了？”

进了家门，张恬开始拆手里的包裹，边拆边说：“没犯错啊，上次你喝多了说难受想挨揍，这不今天有空？”

“噗，那打吧。”苏斯清话音刚落，就看到张恬从快递里拆出一根藤条来。“天啊，老师你什么时候这么上道了，搞了这么专业的工具。”

“不是我买的啊，”张恬说，想了想，“那天你说什么皮带打着没那么疼，应该给我换个趁手的工具，所以是你自己买的？”

“怎么可能！藤条落在你手里我怕是要脱一层皮，我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的吧。”苏斯清边说边拿出手机看了下购买记录，“完了，真是我买的……”

如果是在往常的情况下，张恬一定早就被苏斯清逗笑了，但今天的心情让她想笑也笑不出来。没接话，张恬转身去卫生间清洗消毒藤条，留苏斯清趴在沙发上骂自己蠢。

看着张恬出来还拿着藤条在空中甩了甩，苏斯清撒娇：“真打啊，这个真的超痛的，使点劲就破皮见血，你真的忍心吗？”

“你自己讨打，工具都给我准备好了，我有什么不忍心的。”用藤条点了点苏斯清，示意她脱下裤子。

看撒娇不管用，苏斯清也只好投降，抓住了沙发靠背等第一下落下来。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下还是让苏斯清疼得倒在沙发上。“嗷嗷嗷，真的疼啊啊啊，轻一点轻一点。”

张恬看着苏斯清苦着脸恢复姿势，伸手摸了下刚刚打下去的地方，已经明显肿起了一道泛红的棱。看样子藤条确实威力很大，张恬有意地收了力，也放缓了速度，给苏斯清时间消化。

“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啊？”看着出自自己之手的一道道肿痕， 有点不忍心，才忍不住问。

“啊？”

张恬摇摇头，手下仍然没停，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房间里只能听到藤条有节奏甩下的声音和苏斯清小声的叫喊。

“太疼了，能不能不打了？”苏斯清憋出这么一句来打破沉默，看张恬没说话也没停手，身后的疼让她实在有点承受不住，“有什么你问吧，老师，真的太疼了，求你了。”

张恬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苏斯清说“求你了”三个字，以她对苏斯清那倔脾气的了解，恐怕她之前从没说过这三个字。最想问的那句话不自觉地从嘴里溜了出来：“你真的喜欢她吗？”

两人显然都愣住了，藤条接触皮肤的声音被低沉的呼吸声取代，苏斯清有点懵，果然还是被看到了。

（32）

张恬看到打出了几个血点，心里更难受了，拿了药给苏斯清喷上。上好了药，苏斯清马上提了裤子起身，看着张恬说：“除了这个事情我没有别的事情瞒着你了，我从没开口跟你出柜，就是怕你接受不了。既然你看见了，我也瞒不下去了。我确实喜欢女生，我从初中就知道了。至于我喜不喜欢她…”苏斯清轻笑了一下，既然已经出柜了，该说出口的就都说了吧，不然有些话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深呼吸了一下，苏斯清继续说，“我从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女生，是因为我……喜欢你，在校门口等你一起回家，拼命学英语，都是那时候我想得到你的哪怕一点点关心和表扬的努力。之后我从没有过一段健康长久的感情关系，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永远是你。今天陈逸来找我，是因为我没法接受她，因为我喜欢你远远超过喜欢她。我从没真正想过我们会有哪怕有一点在一起的机会，就算是你那天出现在校门口告诉我你要来我们学校教书我都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能看到你我就真的已经很满足了。我生怕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对你的喜欢能有哪怕一丝丝机会，你作为老师，要承受的东西永远要比我多，我再自私也根本不会把你放在那个难堪的位置上，哪怕这意味着我要一直压抑着对你的感情。”

苏斯清从没真正想过自己如果真的要跟张恬出柜会怎么开口，她为了逃避面对这种情况，从来没有打过草稿，以为这样就不会有需要和张恬表白出柜的那一天，没想到一直积压着的情绪竟然发泄出了这样的长篇大论。看不出张恬脸上到底是怎样的情绪，苏斯清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最后看了张恬一眼，走出了门。

有那么一瞬间苏斯清以为张恬会追出来，那一切就容易多了，可生活才不会按照自己写的剧本走。出了公寓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苏斯清才终于放声大哭，终于卸掉了压在心底快十年的重担，可是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轻松呢？

苏斯清靠着墙抽掉了身上带的所有烟，卸载掉了微信，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不想和任何人有交流。回宿舍取了电脑，苏斯清在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把接下来的整整十天除了和酒店客房服务送餐的服务员说谢谢，没和外界有任何交流，连网都没连，把难过和其他她分辨不出的情绪都转化成了工作量，倒是提前计划将近半个月把书稿翻译完了。

回到宿舍，室友追问她这几天去哪儿了，苏斯清只说家里出了点事，不用她们担心。室友告诉她这几天系主任也有问她去哪儿了，还错过了临时办的专四模拟考试。

苏斯清谢过室友，出去给系主任打了电话实话实说，解释自己截止日期当前，找地方断网去赶稿了，也没顾上看手机，自然收获了一顿臭骂。挂了电话先看到了辛懿的私信，一条条看下去语气越来越急切，都是在担心苏斯清的安全，于是马上回复了一句：“活着呢……”

刚发出去辛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你这一下消失这么久是怎么回事？课也不上，电话打不通，怎么都联系不，也没人知道你去哪儿了？你知道你们系主任急成什么样了吗，生怕你出什么意外！今天系里还在说如果你下周一再不出现，就要联系你父母报警了，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

又挨了一顿骂的苏斯清知道这次自己太冲动了，只回了句“我给张恬出柜了。

辛懿叹了口气，“等我晚上下课找你好好聊聊吧，你给系主任说过你没事了吗？”

“嗯，说过了。”

晚上俩人碰面，苏斯清大致给辛懿讲了下来龙去脉，耸耸肩说，“可能我俩就这样了吧，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你都表白了，她也没反应？”

“我真的没注意，说完我就摔门出去了，她也没追出来，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吧。”

“我去跟她聊聊？”辛懿迟疑着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苏斯清摇摇头，“算了吧，你怎么跟她说这个问题啊，要说你不也得给她出柜？”

“我这周见她也感觉她不在状态，但没把你俩的情况联系在一起。我出柜就出柜呗，如果能解决你俩的问题让你俩在一起，我不还是要跟她出柜的吗？”

“你也太乐观了吧，还在一起，我最担心的是她根本不能接受同性恋，你一出柜不是帮倒忙吗？”

“没事，我有分寸，相信我。

苏斯清点点头，目前自己也没有什么其他解决办法，只能靠辛懿旁敲侧击一下了。“谢谢，”苏斯清小声说，要是没有辛懿，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怎么这么客气，你这周末要考专四，先去好好考试，我周末再找张老师聊一下。”

（33）
苏斯清周六淡定地去参加专四考试，淡定地把听写部分写在了草稿纸上，打算写完其他部分再誊到答题卡，结果才知道听力的答题卡是要提前收的。空着听写部分就那么交了上去，苏斯清默默看了下这部分15分的分值，想想自己后面只丢5分的概率似乎非常小，上80分肯定是没戏了。


但转念一想，之后张恬会不会再和自己说话都不定呢，还担心什么挨不挨打的事情。继续淡定地考完了试，好在没出什么其他问题，考过应该还是小菜一碟。

考完，室友们和班里其他同学一起去吃饭狂欢了，苏斯清向来不喜欢集体活动，便一个人窝在宿舍里享受清静。没想到正好刷到电影节《卡罗尔》（Carol）加场放映的消息，苏斯清上周被张恬的事搞得浑浑噩噩，加上断网闭关，早就忘了电影节的事，错过了很多想看的电影，意外发现还能看到一场《卡罗尔》，于是习惯性地买了两张票。买完才回过神来，那个愿意陪自己看电影的人还不知道会不会再和自己一起看电影呢。

迫不得已重新把微信装回来，打开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还希望张恬能给自己发点什么，结果那个置顶的消息仍然停留在几周前。苏斯清把熟悉的人里都问了一圈，大家不是没空就是之前已经约了人买了票，叹了口气，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鼓起勇气给张恬发了条消息：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和我说话了，但电影节有个电影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看，你也不用和我说话，看完我不会打扰你了。” 附上时间影院，手抖着点了发送。之后，苏斯清每次听到手机震动时都心跳加速以为是张恬回复了，结果当然是一次次地失望。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抓了一本书专心看了起来。


张恬监考完专四，开完了总结会，回办公室开着电脑发呆，结果突然被辛懿的声音吓到。

“张老师，你一会有空吗？”辛懿等到办公室其他老师都走了才问。

张恬从发呆中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了？”

“想找你聊聊，一起吃个饭？”

张恬想了想，这几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除了上课都没和别人说过话，和同事聊聊也未尝不可，便点头同意。

两人在附近找了家西餐店，辛懿特意挑了个比较隐秘的位置，张恬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苏斯清还好吗？”

辛懿一下笑了出来，“你明明关心，怎么自己不问问她呢？”

“我……”张恬不知道辛懿对她俩的事情有多少了解，无从开口解释。

辛懿看着张恬欲言又止，揣摸了一下对方的表情，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也喜欢苏斯清？”

张恬听到这句话，心里既有一种卸下一个大包袱的轻松，也有无数新的疑问涌入脑海。

看到张恬的表情变化，辛懿基本可以确认答案是肯定的了，便说道：“我和我女朋友在一起六年了，所以……有点能感受出来。”

张恬当然是没想到，脱口而出，“没看出来哎。”

“这有什么看不看得出来的，大家都是普通人，只不过喜欢女孩子罢了，又不是多长了一只胳膊什么的。话说回来，你的迟疑是因为苏斯清是女生，还是因为她是你学生？”

听着辛懿一语中的，张恬知道对方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于是也没什么保留，“都有吧，后者更多一点，前者只是因为我没有和同性恋爱的经验，所以比较犹豫，倒不是因为她的性别如何，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后者……她那天给我表白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心动，因为我早先就意识到自己喜欢她了，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试探她的想法，她的一番表白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差一点，真的差一点，我就要失去理性告诉她我也喜欢她了，可是她最后说因为我是她的老师，所以我一下胆小了。师生之间的界限太难划清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挣扎，一方面我确定自己想和她在一起，一方面理性又提醒我这段关系绝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辛懿听到张恬这么敞开心扉，感慨两人明明互相喜欢却都彼此这么纠结，认真地替张恬分析起来：“首先，既然性别没有问题，那其他都是小问题，她一直担心的是你根本无法接受同性恋，知道她的取向后也无法再接受她，我觉得无论如何你应该把这点给她解释清楚。至于师生问题，你之后还带她的课吗？”

“这学期没有，下学期应该也没有。”

“师生之间无非涉及到权力的问题，如果你不教她课了，事情就简单一点，至少你不会因为连带关系给她打高分之类的。而且苏斯也可不是一般学生，她根本不需要通过和你在一起来获得高分，她更不是因为你是她老师所以喜欢你。如果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应该也都不会是那种到处张扬的人，所以在她毕业之前，你应该只需要不做她毕业论文导师就可以了。另外，就剩一年了，系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一个苏斯清这样的学生，万一系里有什么项目需要助手，还得麻烦你把她让给我们其他老师才是呢。”辛懿看张恬的表情舒缓下来，也顺势开了个玩笑。

张恬点点头，“听上去简单，但实际上还是很难吧，而且我总觉得，我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在我身边，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她喜欢的是你啊，她能照顾好自己，她从你这需要的也不是你能为她做什么，可能只是需要你的陪伴吧。其实啊，你们最大的问题还是年龄的差距。”

“为什么？苏斯清很成熟啊。”张恬没反应过来。

辛懿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合格的知心姐姐，耐心地给张恬分析。“她是成熟啊，但你有你的过去和经历，这是她没有的。如果你真的想和要和她在一起，千万别因为她年龄小，就总说有什么事是她理解不了的，我觉得这个真的会伤害到她。更重要的是，虽然她年纪比你小，但如果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她肯定是比你考虑得要多的多。我知道她和父母关系不好，也做好了经济独立的准备，所以她以后不用担心被父母逼婚之类的。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如何，但我和我对象在这个年纪，已经被家里催到不行。我还用着家里的钱，既不能和父母直接出柜，也不愿意找个男人结婚，只能多熬一年是一年。我对象已经在筹备形婚了。这条路真的很难走，苏斯清已经做好了一切她能做的准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张恬一愣，她还停留在自己喜欢苏斯清，所以想和她在一起的简单层面，没想到苏斯清已经想的那么远了。

听张恬简单讲了下她自己的家庭情况，辛懿不知道张恬前一阵居然经受了那么痛苦的一段时间，好好安慰了一番，辛懿说：“那你们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障碍了，关键在于你自己。她跟你出柜表白已经用了天大的勇气了，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你得主动跟她把一切都说清楚。”

张恬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明天就找她见面好好聊一聊。”

看自己几乎成功撮合了一桩好事，


辛懿叫来服务员结账，满意地说，“我希望你俩一切都好。另外，你肯定不知道她微博，我觉得我不应该直接告诉你，但你应该找找看，她这些年给你写过很多很多东西。”

（34）
张恬自然是抢着付了钱，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餐厅，张恬忍不住悄声问了问辛懿：“那什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知道她性观念很先进，我应该……去哪里……学习学习……？看看视频之类的……？”

辛懿没想到能听到张恬问这个问题，笑着回答：“看看也无妨，但很多porn都是拍给男人看的，没太多参考性。至于怎么学习，苏斯清会教你的哈哈哈。有问题就沟通，然后享受就好了。”

辛懿拍了拍张恬的肩，说了句good luck，留张恬在原地脸红。回过神来，张恬正准备联系苏斯清明天见面，才看到她下午发来的消息。站在原地打字删了又删，感觉有那么多话想要对苏斯清说，最后也只回了一个字：“好。”



苏斯清看到回复愣了下，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明天要怎么应对。到了影院门口看到《卡罗尔》的海报，苏斯清真切地觉得有点难过，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和张恬一起看这部电影，颇有世事弄人的意味，

和几个朋友在影院门口聊天，苏斯清实际有点心不在焉，不是在人群中寻找张恬的身影，就是掏出手机看时间。苏斯清每年都是电影节常客，无论是认识的爱电影的朋友 ，还是姬佬朋友，总能在电影节间隙碰到。今天也是一样，苏斯清见到了很多朋友，却始终没等到真正想见的那个人。

离开场只有五分钟，朋友们都已经进场，苏斯清在门口等得已经有点不耐烦，心里抱怨如果张恬要放自己鸽子又何必要回她的消息。苏斯清下定了决心准备转身进场，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门口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张恬。

张恬和辛懿聊过以后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心里一直为第二天要对苏斯清说的话打草稿。卡着点出门，却没想到今天堵得一塌糊涂，干脆下了车骑了辆车才没迟到。急急忙忙冲进影院正好看见苏斯清，刚准备开口道歉，苏斯清把电影票塞到自己手里就转身进了影院。

两人坐下，苏斯清为了让二人的沉默显得不那么尴尬，一直在和前排一个朋友聊天，直到灯光暗下电影开场才闭了嘴。张恬一直想插嘴却不知怎么打断，眼看电影开始也只能把自己的表白留到电影后再说。

张恬完全不知道苏斯清带她来看了什么电影，二十分钟过去才意识到这是两个女人的爱情故事，后来更是发现电影中的两人和她们的相似之处。

结尾处，两人都在黑暗中无声地红了眼眶，却都掩饰着不让身边的人发现一丝异样。张恬还在消化电影中的内容，却发现苏斯清已经和朋友起身往外走，连忙跟上，只看到两人耳语着什么。

苏斯清只是为了不让张恬和自己相处更尴尬罢了，又意识到还在拉着她看姬片，感觉自己也是做的有点过分，于是拉着朋友一起打车回学校，这样她和张恬在路上至少也不会那么尴尬。

张恬看苏斯清和她朋友一起上了车，也只好坐到副驾驶位，一路哭笑不得。明明自己要好好解释，苏斯清却刻意制作了这么多障碍不给两人一点沟通的机会，不过转念一想责任还在自己，毕竟这一周多都没勇气主动联系她。

终于熬到了学校门口，张恬终于有了和苏斯清单独说话的机会：“别躲着我了，跟我回去吧，我们好好说清楚。”

苏斯清沉默了一会，“我觉得没什么好说清楚的，我都能理解，你也不用……”

“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呢？”

“解释有什么用呢？”解释也不能回到表白前的状态了，苏斯清心想，却被张恬牵住了手，往她的住处走去。苏斯清盯着两人第一次牵在一起的手愣了神，反应过来想挣脱却又狠不下心来。

张恬连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都没松开苏斯清的手，像是担心一放开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进了门对上苏斯清充满疑问的眼神，张恬稳住自己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脏说：

“如果你不想听我解释，那……kiss me.”

34

（36）
I was waiting for her to come out of the shower, pacing around the room thinking. I'm not sure if I was prepared, but I also had no idea what or how to prepare. I never enjoyed sex or even passion, and the word 'sex' had always meant a burden and a responsibility to me. An ultimate way to reproduce, that's what I knew about sex.


Then there she was, the shower and heat seemed to have added something more tempting to her. The hidden lust and desire triumphed all my other emotions.


She grasped my hand and led my way to the bed, and it made my heart pound like a rock and roll song, or heavy metal. I did not know anything about music, but she made me an expert.


We were sitting in the utter silence. The infamous silence that was almost a recurrence leading to breakups and heartaches in literatures and films, but not this silence. Of course she was the one to break the ice, all she needed is a nod, a permission. And I granted it to her.


Even my heart and mind were filled with desire and longing, my body was shaking with hesitation. I tried to restrain it, then her kisses made me quit my attempting. I intended to tell her that I had never enjoyed sex or intimacy, that I had no idea what this might lead to. But her whisper of 'trust me' comforted and reassured me with her heat of breathes. That magical phrase made me surrender myself.


I stoped thinking or guessing, and focused on the feelings and sensations. Her strokes of touches and her affectionate kisses already gave me an orgasmic sense I've never experienced.


Ecstasy, that was the word I could search for with my last remaining rationality. Then I felt her mouth lingering between my thighs. Before I could even assume what that meant, her tongue was there, on my most sensitive and private part, a no man's land.


That was even beyond ecstasy. Her playfulness yielded me nothing but shivering with pleasure. The sucking, tweaking and stroking let me wonder how one's tongue could do so many things and give such tremendous rapture and gratitude. On top of that, she continued to surprise me. Her hands that was cupping my breasts went downwards, the immediate sense of idleness was soon substituted with another heavenly fulfillment and satisfaction.


She was inside of me in such a tender and gentle way, I started to hear my own quite embarrassing moaning.
She always possessed that power of reading my mind. Her fingers were still inside of me but her mouth find her way up to mine, and she teased me, 'you can make as much sound as you want, that's the most gorgeous music I've ever heard.' She even get me with the music metaphor.


Then of course I let go of my doubt, and eventually, myself. Her kisses went back to my clit again, almost all of her was down there, and that worked up my brain or whatever it is to peak at such accumulations of titillation.
I could not cease the uncontrollable shudder of my body or my tedious scream. When I finally returned from the joyful flying, I instantly knew that was an orgasm. My first ever. She crawled back and put her arms around me. There were so many words I could utter, but I lost them all. I could not even make up the murmurs I was rambling, but I saw her smile. Her smile had always soothed me.


I found my Eureka.

（37）

清早被闹钟吵醒，苏斯清迷糊中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春梦，挣扎着张开双眼，正对上张恬的视线。苏斯清揉了揉眼睛：“怎么还在梦里？”

张恬当然用行动证明了这是现实，苏斯清窝在对方怀里撒娇，“我不去上课了好不好。”

得到的回应当然是屁股上宠溺的一巴掌，“快上课去，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虽然我也舍不得，但你还是去好好上课吧。”

苏斯清依依不舍地起床，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迟到，才终于出了门。

两人一整天都是按捺不住地傻笑，辛懿在办公室看到张恬的样子就明白了进展，还揶揄道，“啧啧，看样子苏斯清教得不错嘛。”

接下来的一周自然是如胶似漆黏在床上的生活，亲密的间隙偶尔才会有些对话，连上课都成了交流情感的最大阻碍。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苏斯清却周六一大早就被老板夺命电话叫走，新的展览又要开始筹备。苏斯清临走前给张恬说晚上回来一起吃饭。张恬起来趁着空闲抓紧赶了赶论文进度，没想到才刚过中午苏斯清就回来了。

张恬听到开门声，疑惑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工作丢了 ，不回来干嘛。”

“啊？怎么回事？”

“我那本书稿不是翻译完了吗，上周最后校对完就交稿了，结果今天我老板说我抄袭，跟她吵了一架就直接辞职了。”

“抄袭？”张恬抓住了关键字。

“我没抄，我第一次被你打不就是因为抄作业吗，我哪有那么大胆子？再说，出版的书要挂我自己名字，我哪敢抄啊。”苏斯清躺在沙发上叹气，“太搞笑了，这个书原来有译者翻了一遍但翻得很烂，才找人重新翻，我老板，哦不，前老板，把原来那个版本发给我让我参考一下专业术语而已。结果你知道她说我什么抄袭吗？图注，就是画作尺寸，收藏的博物馆之类的。这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但她不是直接开除你？”

“没，她说让我把图注都改一遍，我当然不改啊，真的没法改。她就说我太骄傲自大，不负责任。我对我自己翻译的东西还是有自信的，就顶嘴说她要是负责任怎么会把这么大的稿子交给实习生翻？我看她脸色一变，就直接跟她说辞职，转身就走了。”

苏斯清还没看到张恬脸色变化，还在喋喋不休吐槽，“我稿费都拿不上，白忙活了小半年，我还吃亏了呢。”

吐槽了半天看张恬没回应，苏斯清起身看到张恬拿着皮带，一骨碌翻下了沙发，“哎哎哎，别打啊，我真没抄袭。”

“过来。”张恬严肃了起来。

苏斯清哪敢跑，乖乖挪到沙发边，“不是，我真没抄袭啊，手下留情。”

“我知道，我相信你没抄袭。你先过来趴好。”

苏斯清刚跪在沙发上，裤子就被一把扯掉。


张恬下手依旧稳狠准，不过比起藤条来，皮带倒也显得温柔多了。苏斯清在密集袭来的痛苦下，还能勉强问出一句，“不是因为抄袭，那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啊，那多疼疼，好好想。”张恬手里便加了些力度，苏斯清马上大喊疼。

“啊，是因为我坚持不改吗？”感受到力度仍然没减，苏斯清觉得自己怎么都占理，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便索性闭嘴硬抗，清醒一下也好。

只可惜这场博弈战，输得肯定是挨打的那个。苏斯清心里默默数着次数，挨到四十下就败下阵来，叫起疼来。

张恬打得多了，看得到能苏斯清腿上轻微的抖动，知道惩罚的目的已经到了，于是放缓了速度和力度。边动手边讲起了道理，“我知道你没抄，但你怎么能和老板那么顶嘴，她把书稿交给你，还给你争取到署名，她已经很信任你了，你还说她不负责任？”

“我那是气话！我知道她看重我的，那我也绝不能忍受她说我翻译不好，在我看来就是她故意找我茬。”

张恬叹气，“我懂你，我也觉得她可能是找借口把你署名拿掉而已，这是社会常情，但依然不是你随口伤人的借口。你也许自己解释说是气话就可以少点内疚，但你这点不改，以后进了社会是要吃亏的。”

“我已经吃过很多亏了，知道错啦。”苏斯清冷静下来也能理解张恬打她的用意。

既然苏斯清认识到了错误，张恬也就放下了皮带，把苏斯清扶到腿上揉开肿块。“那你真的就这么辞职了？稿费也不要了？”

“稿费没有自尊重要，这个工作辞了还能再找，反正也只是实习，不是正式工作，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手续要办。”

“嗯，你想好了就行，反正你也忙了那么久，办完大展又埋头翻译一本书，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张恬的语气放松下来，没那么严肃了。

苏斯清自然也撒起娇来，“还以为你会舍不得打我了呢？结果还是毫不放水啊。”

“该打还是得打，我明明手下留情好多了，看你有点抖就收手了。你啊，在外人面前受不得一点委屈，就在我这补回来啦。”张恬轻拍了拍，“好啦，起来我给你拿药。”

“不要，亲亲我就好了。”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苏斯清起身跨坐在张恬腿上，把对方勾得来了兴致反而起身，“打了我你也有惩罚，今晚没得享受了！”

张恬没想到有这么一招，调戏上也不能认输：“正好这周没怎么工作，那我可写论文去了。”

苏斯清在床上自己看了会书，没想到张恬真的在认真工作，不得不缴械投降。跑去趴在盯着电脑的张恬耳边吹了吹风，终于成功地扑倒了张恬，只不过最后觉得还是自己吃了亏，只好缠着蹭了顿饭来弥补自己。

（38）
丢了工作的苏斯清倒是落得清闲，周一到周五好好上课，周末和张恬腻在一起。张恬催着苏斯清去投简历找新的实习，苏斯清倒是完全不急，说要享受现在的日子，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张恬总催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啰嗦，便索性提议给苏斯清找点活做一做：“我有熟悉的出版社，他们一直缺翻译，你想翻什么类型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合适的？”

“你怎么一直想让我去找点事做啊，我之前真的太忙了，终于能空闲下来，好好和你……好好享受享受，你怎么一直要赶我走啦？”苏斯清装作生气。

张恬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是怕你天天见我，没多久就腻了。”

苏斯清温柔地盯着张恬的面容：“我珍惜和你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永远不会腻的。”

张恬点点头。

“再说了，你给其他学生推荐过工作吗？”

被这突然的话题转变让张恬没反应过来：“没有啊，怎么了？”

“所以不要特殊对待我啦。”

张恬马上回过神来：“明白明白，等你毕业再说吧。”

苏斯清突然想起来问张恬：“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初中的时候你知道我对你有好感吗？我当时身边的几个朋友都知道，我觉得我班主任也知道，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啊，能微妙地感受到一点吧，毕竟你总是黏着我，但我当时也没多想，毕竟…”

“因为我是女生？”苏斯清一笑。

“当然不是，未成年人对于成年人有朦胧好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老师这个行业。我年轻的时候也对男老师有过这种懵懂的爱慕吧，后来自己做了老师，也听办公室八卦偶尔说起女学生给男老师写情书。我们老师们也就是包容地一笑而过，不可能真的当真，也不会去回应。说回来，我当时也就只是以为你有点缺乏母爱，所以有点黏着我吧。”

“那你有收到男学生的情书吗？”

“没有哎。”张恬摇了摇头。

苏斯清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吗？”看张恬继续摇头，她继续说，“你太凶啦，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凶，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但每天上课看到你就很开心，学英语也很开心，你作业留得再多我也开心，打我凶我也开心，在校门口假装偶遇送你回家也很开心，总之那时候就意识到，没有人让我这么开心过吧，才知道是喜欢上你了。”

“等一下，所以你英语学得好都是……”

“是啊，我想方设法地想要让你也欣赏我，所以我只能拼命学好英语啊，后来上了高中也不敢回去找你，就只好更努力学英语。后来就成习惯了吧，觉得英语学得好就能离你近一点。我原本想得当然是比喻意义上的‘近一点’，你后来已经变成了一个象征意义，我想你的时候也会自我安慰，我喜欢的只是我幻想中的你。没想到这种‘近一点’真的实现了，而且你刚来我们学校的那些日子，我开始真的了解你，发现自己喜欢的真的是你。大概就像《卡罗尔》里那句吧，everything comes full circle.”

张恬有点意外：“我真的是完全不知道，我应该更敏感一点的。”

“你不用为了这段关系做任何改变，除了师生关系上的问题你要敏感一点，其他都无所谓的，也不要定义这段关系到底是怎么样，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张恬看向苏斯清，沉默了几秒，抱住苏斯清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开心，还感受到了……”

“说出来，还感受到了什么？”苏斯清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戏张恬的机会。

“唔，”张恬不好意思说出口。

“嘿嘿，不调戏你了。”

“我对你不只是生理上的欲望，高/潮带来的快/感确实很棒，但比不上你的陪伴。只要知道你在，我就很安心。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也许不知道什么是爱，也许现在说爱还太早，但我希望尽我所能让这段感情可以延续下去。”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