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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落魄仙官(古耽,天造地设)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17.笑,什么笑

目送过其他人御剑离开,夏潇和顾川谷就一前一后地走在林间落有斑驳光影的小道上。可刚走出没几步,夏潇就后退到顾川谷身旁,勾起一抹坏笑地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川谷兄,你方才看到了我赤身裸体的样子,即便大家都是男人,可也总归算是占了我的便宜,是不是得给些补偿啊?”

人要脸,树要皮,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是夏潇一贯的行为准则和座右铭。眼下这个敲仙家公子竹杠的好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当然他也是吃准了顾川谷那保守正派的作风,才会想到这么个牵强的理由,设若换做别人,铁定是置若罔闻,没准还会赏他一句“臭不要脸”。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顾川谷顿了顿脚,微微侧过脸,空洞的黑眸内倒映着夏潇那张得意的笑脸,“你想要什么补偿?”还是用着毫无感情的口吻。

夏潇抬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顾川谷那张面无表情的俊秀脸蛋上,柳眉微颦道:“嗯……要不,你就给我笑一个吧?”

说出此项补偿时,连夏潇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怎得思来想去地就定了这么个补偿?

可又转念想想,相较于瞧见自己那光洁溜溜的丑态,目睹仙家俊郎的温润莞尔岂不是赚大发了?更何况还是这位连表情都未曾变过的主。

顾川谷直勾勾地盯着夏潇,口气平和地问道:“笑?怎么笑?”

“你连怎么笑都不知道?”夏潇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川谷,“难道你从来都没笑过?”

顾川谷老实地摇摇头,“不曾。”

听到顾川谷的回话,这下可换夏潇头疼了。

虽然平时对着其他人的提问,自己都能信手拈来地给胡编乱造个听上去还像这么一回事的答案出来。可这什么是笑、怎么笑的问题他还是头一遭遇上,先前也从未寻思过。

“笑就是嗯……”夏潇从脑海中寻找着最通俗易懂、一针见血的答案,“有了!你可曾见到过什么有趣的事或者人?”

“有趣?”

“对啊,你在那什么手可摘星城内修道之时,难道没遇上过?”

顾川谷再次老实地摇摇头。

修道原来这么无聊吗?“唉,算了算了,这事等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去办正事。”早知道看他笑一笑会如此费劲,还不如直接问他要银两更来得省时省力,也更有意义。

二人再起脚程,只稍片刻便到了山坳。

在那树林与草地的交界处,横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流肠满地,肢体残缺,无一瞑目的死状甚为惨烈。根据“他们”所穿的衣物看,应该就是那伙壮汉了。

“虎妖已除,各位壮士也请安息吧。”夏潇边念叨边跪着帮他们一一合上了眼。可这越合他的心里就越毛,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这么说来,从虎妖出现到他开始追杀师父和我的这段时间隔得并不久,这伙壮汉再怎么说也是出自修道之门,这点时间足够虎妖将他们弄成这副惨状吗?除非……除非虎妖不止一只!而且刚刚那只死掉的虎妖也并未缺牙!

终于理清了内心的不安之源,夏潇着急地抬起头想提醒站在一旁的顾川谷,然而,他这一抬头看到的,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顾川谷,缓带飘仙,白衣诀诀。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18.一山二虎

两个顾川谷均单手持剑,一动不动地面对面站着,相视无言。

与其说顾川谷从容镇定,纵使见到虎妖变成自己的模样依然能面不改色,倒不如说这虎妖变得是真像,除了相同的衣装打扮还有身形外貌,就连他俊脸上那股特有的阴沉死气和眼中的黯淡无光都学得丝毫不差。

虽不知虎妖变成顾川谷的用意为何,但既然它选择了变成他,那自己就得想出对付它的相应之法。

夏潇随手捡起地上一把沾着血的利刀,起身拍了拍道袍就往两人那边走去。

“哟,川谷兄这招分身之术当真是妙极了!”夏潇故意朝他们挑挑眉,高声调侃道,也算是给真的顾川谷一个警醒,让他接话来表明真身。

“此招并非分身之术。”左侧的顾川谷剑锋直指右侧那个,面无表情,口气冰冷道:“他,是假的。”

“ 他才是假的,他乃虎妖所幻。”右侧的顾川谷同样将剑指向对方,脸上虽同样没带表情,但力理据争的口吻却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

听到这,夏潇已摸清了真正的虎妖是哪个。顾川谷说话的语调就跟书塾里晃头念诗的学童一般,清淡如水,全无感情,哪会脱口而出这样底气十足的指责。不过,若是现在就揭穿虎妖的身份,下一步他会怎样行动便不得而知了,得想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啊?还有虎妖?”夏潇紧皱眉头,半张着嘴,装出一副无比困惑的模样。接着,便一手举着刀,一手捏起下巴,在两个顾川谷之间东瞧瞧,西看看,口中支支吾吾地瞎念叨。“这样吧,我来讲个笑话,你们好好听着,我会依据你们的表现来判断谁是真的川谷兄。”

两人默默点头,以表赞同。

“那我开始讲啦。”

有道是,一山不得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这两只虎妖极有可能是夫妻。就着这个猜测,夏潇开始了诱虎计划。

“话说在很多年前,有一对夫妇,妻子漂亮可人,而丈夫却蠢笨如猪。适逢佳节,妻子让丈夫上集市买了三斤红糖,并再三叮嘱他要在今日之内,把糖送到隔河的娘家去,作为佳节的贺礼,他也好去那蹭一顿晚饭吃。想着晚饭,丈夫是满口答应,买好红糖就立即来到了河边。

岂料河上年久失修的小木桥断了。不知该如何过河的丈夫在岸边急得团团转。忽然,他灵光一闪,拍了拍脑门道,我可以游过去啊。

于是,他就把衣裤一脱,准备下河。可转念一想,自己游过去,手上必是不好拿东西的,那送给老丈人的红糖该如何带过去呢?

他低下头,看了看胯间之物,又是心生一计。系在这!接着,他便把装有红糖的布袋子系在胯间之物上,噗通一声跳下了河,用着狗刨式游到了对岸。

一上岸,丈夫低头解下系在那的布袋,才发现里面原本满当当的三斤红糖竟然全都没了。他是又气又恼,对着自己那话就是一顿抽,边抽还边骂着,让你嘴馋,叫你吃糖,赶紧给我吐出来。”

笑话讲完了,但在场的三人却只有一人笑了。对,只有夏潇笑了。

定是虎妖知道顾川谷不会笑,所以才憋住不笑的。这般安慰着自己,夏潇收住笑声,清了清嗓子道:“既然都不笑,那我就换一个讲,还讲一对夫妇的故事。”嘴角勾起一抹笑,却带上了满满的恶意。

“从前有一对虎妖夫妇,母虎妖小心谨慎,机智聪慧,公虎妖冲动易怒,蠢笨不堪。这两只虎妖住在磨影山上,平时只以山内的动物为食,并不招惹山下的人。

直到有一天,母虎妖怀孕了,孕中不仅食欲剧增,就连口味也变了。一日清晨,母虎妖饿极下山觅食,恰好遇上了醉酒的屠夫,他满身杀气,腥味浓重,母虎妖一时没忍住便把屠夫吃了。

事后恢复理智的母虎妖急忙回山,因为没化成人形,途中还不小心撞落了一颗牙齿。

知晓了此事的愚蠢公虎妖,非但没有责备妻子吃人的恶行,反而助纣为虐,将上山探查的几个杀气凝重的捕快捉了回去,给妻子做安胎吃食。”故事说到这,右侧的顾川谷已开始面露愠色,就连持剑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19.你会皱眉

将虎妖的种种表现看在眼里,已濒临暴怒,夏潇当然不会就此作罢,他继续说道:“过了没几天,捉来的捕快吃完了,公虎妖便又想下山抓人。说来也巧,一帮血气方刚的壮汉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聪慧的母虎妖一眼便看出那伙人是来捉妖的,本想劝住公虎妖。但蠢笨又爱妻心切的公虎妖执意要去,还对母虎妖说,我把他们咬死了,你就过来吃,那样才新鲜。

谁知,公虎妖在这次行动中受了重伤,还杀红眼入了魔,追着两条漏网之鱼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不知情的母虎妖饱餐一顿之后,就躲回窝内等着丈夫。但丈夫迟迟未归,她不太放心,又来到山坳处查看等候,可惜等来的却不是丈夫……她又怎会知道,她那蠢笨的丈夫早已死在了高人剑下,化为巨虎,被剥皮拆骨——”

“住口!我杀了你!”再听不得下面的话了,顶着顾川谷那张脸的虎妖早是泪流满面,她化出虎牙利爪便朝夏潇扑去,势要撕裂他的嘴,再将其开膛破肚,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夏潇早已看穿了虎妖的动作,也想好了应对之策,他扬起自信的笑,从道袍口袋内掏出那张被揉皱的隐身符,贴到身上,瞬间不见了踪迹。

见状,虎妖一个愣神,扑空了。也就在这时,身处虎妖背后的顾川谷举剑刺向了它。

怒火攻心的虎妖哪躲得过这般快如闪电的剑,直接就被剑刺穿了身体,胸口渗出的鲜红血迹映衬着雪白的衣衫,犹如一朵娇艳的赤色牡丹。虎妖倒地,同样化回了巨虎的模样。

“做得好。”撕下胸口的隐身符,夏潇出现在了顾川谷身旁,嘉奖般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如何知晓她怀有身孕了?”甩去剑刃上沾染到的血迹,将剑收回鞘内,顾川谷轻声问道,口气清冷,无情无感。

夏潇收回搭在顾川谷肩上的手,解释道:“猜的呗。因为她没有直接化虎扑杀我们,而是幻成人形打算智取,应是想避免受伤,伤及孩子,才这般小心翼翼。再结合着一山二虎的推论,所以我赌她是怀孕了。”

转眼看向巨虎高隆的腹部,他又不禁感慨,“看来我是赌对了,原来妖真的有爱子之心啊。”

顾川谷似乎并未听懂夏潇的解释,只低头看着虎妖鼓鼓的下腹,神色依旧,缄默无声。

见顾川谷没有搭话,夏潇便扔掉手上的刀,继续跪着为壮汉们一一合上眼。

忽然,倒地的虎妖竟站起了身,它摇摇晃晃地拖动着失血过多的身躯,一步一顿,朝顾川谷走去,不断滴落的鲜血染红了途径的杂草。

顾川谷没有再次抽出佩剑,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只虎妖已无力再伤人了。

“我……求、救救我的……孩子……”从虎妖的口中漏出一声虚弱的低吟,它那双硕大的金色眼睛已开始涣散失神,连聚焦都做不到,却流下了数颗晶莹透亮的泪珠,落到杂草上碎成一朵朵透明的水花。“求、求求……你……”

听着虎妖的恳求,对于眼下的情况甚是不解的顾川谷转头看向了夏潇。他不解是什么令濒死的虎妖再度站了起来,不解虎妖为何要这般苦苦哀求,不解自己如何应答才是对的。

眼看着苟延残喘的虎妖脸上,滚落过一颗颗泪珠,夏潇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他下意识地移开眼,却恰好撞上了顾川谷那双黯淡的黑眸。

看我也没用啊。虎妖滥杀村民,吃人啃骨,杀她自然没错,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实属无辜,可谁又能保证她的孩子日后不会作恶?救了她的孩子之后又该如何处置?

不想清楚这些,夏潇是绝对不会多说什么的,便敷衍道:“她求的是你,你自己决定。”

再也撑不住了,虎妖又一次颓然倒地,届时,它的血已近乎流干,金色的眼眸已了无生气,再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它死了。

察觉到虎妖已死,顾川谷随即转过脸看着虎妖庞大的躯体,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却又迅速抚平。

“她用金丹护住了腹部。”没再犹豫,顾川谷俯身用手碰了碰虎妖隆起的腹部,他能感受到里面的东西还活着,而且格外鲜活。

“你、你还会皱眉?”比起虎妖肚子里的小虎妖还活着,顾川谷只一瞬的皱眉似乎更令夏潇大吃一惊。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20.救便救了

自知眼下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夏潇立刻收了收下巴,侧目望着虎妖隐有金光的腹部。看来只能剖腹将虎妖的孩子取出了,否则肯定是会被闷死的。

好在不久之前,夏潇亲眼见过一位江湖郎中帮一头胀毙的母猪剖出了腹中已成型的小猪崽,剖腹步骤、下刀方位和细节动作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同样是死后剖腹取子,应该差不了多少,倒是可以一试。这么想着,夏潇从地上挑了把较为细长的刀,用道袍擦了擦上头的血迹,就来到了虎妖的尸体前。

“所以你是打算救了?”夏潇跪坐下来,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顾川谷目不转睛地盯着发光的地方,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冷着脸点点头,“它还活着。”

要不说这些仙家少年郎做事不计后果吧。自己救的是妖是虎都不弄清楚,更别提救了之后该如何处置了,肯定连想都没想过,轻飘飘一句它还活着就打算救了?

话又说回来,反正是他要救的,横竖都与我无关。方才他及时出手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帮他救这肚里的东西权当做是还他人情了。

夏潇用余光扫了眼顾川谷,见他只顾看虎妖腹中之物,便也下定决心道:“那行,你说要救便救了。”接着就一会戳一会揉地,开始用手指寻找下刀处,最后,食指停在了虎妖腹部的某个位置上。

“不过我丑话得说在前头,这家伙的爹娘可都是你们手可摘星城的人杀的,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它,于情于理都是你们的事,可不关我的事啊。”临近下刀,夏潇仍不忘先将利害关系理清楚,顺带着撇清自己。

顾川谷只简单地回了个嗯,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夏潇的话。

夏潇只当他听进去了,掌控好力度,就从指下的那处下刀,轻轻地划开一道,顿时金光迸射,均从缝间漏出,耀眼非常。

被晃得眼睛疼,夏潇眯起眼,丢开刀子,将手伸进了那道发光的口子,仔细地在里头摸索,湿热滑腻的触感极为新奇特别。

不消片刻,夏潇已将里头的情况摸出了个大概,他便一鼓作气地把东西整个拖了出来。

那是一只周身泛着金光的成型小老虎,浑身湿漉漉的,只有家猫大小,紧闭着双目,起伏的腹部昭示着它是活的。待小老虎完全脱离了母虎,它身上的金光才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不再受到光亮的叨扰,夏潇与顾川谷都慢慢睁开眼,看向地上那个从母虎体内掏出来的东西。

“这……”
“这是?”

不发光的小老虎已不再是虎的模样,他变成了一个头生虎耳,后生虎尾的,三岁小孩的样子,正跪坐着,伸出长有倒刺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右手手背。

“母虎妖的金丹进了他的体内,所以他才能化为人形。”顾川谷就着眼下的情况道出了自己的推测。

“嗯,应该是这个原因。”夏潇深表赞成地点头,怎料小虎妖此时竟自顾自地抱上了他的手臂。

那双漂亮的金色大眼睛内倒映着夏潇满是错愕的脸,小虎妖用着银铃般的嗓音喊道:“阿、阿娘、阿娘!”

夏潇霎时间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谁是你娘啊?!”刚问完他便知晓了原因。

小虎妖的脐带还未断,一头连着它的肚脐,而另一头被夏潇紧握在手里。

“娘!”小虎妖咧着嘴笑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甚是可爱,它松开夏潇的手臂,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顾川谷再次皱了皱眉头,只是这次,面如死灰的夏潇并未看到。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21.我先睡觉

“我不是你阿娘,那个才是!”夏潇连忙将手中的脐带丢向母虎的尸体,然后双手搭上小虎妖的肩膀,想将其推开。

谁知,有了母虎妖百年修为的小虎妖力气出奇的大,任凭夏潇怎么用力,小虎妖仍旧牢牢拽着他的道袍,不松不动,对他的话也置若罔闻,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本想救完就撒手不管的,怎料竟会惹上这么个大麻烦,还甩都甩不掉。这般拉扯推拽地闹腾了半晌,直到精疲力尽,夏潇才认了输,欲哭无泪地任由小虎妖这么抱着。

而在他两闹腾的时候,回想起正事的顾川谷站起身,对着忙于应付小虎妖的夏潇轻声道了句,“我去找包袱。”便兀自御剑离开了。

待顾川谷寻得包袱御着剑回到原处时,夏潇与小虎妖已经不在那了,而是在距离那稍远的一处草丛内。

夏潇正背朝着天,呈大字型地趴在草地上,小虎妖则变回了老虎的形态,正坐在他背上舔着掌心的黑色肉垫,悠闲自得。

才消停了片刻,夏潇忽然猛地一个翻身,险些将背上的小虎妖压在身下。幸亏小虎妖反应及时,不仅躲过了被压,还重新跳上了他的胸口,继续悠哉地舔舐毛发。

根据小虎妖动作的娴熟程度来看,夏潇这招应该试过许多次了,也难怪会滚出这么一大段距离。因为动静极大,所以顾川谷很容易就发现了他们。

“你的行李。”顾川谷走到一人一虎旁侧,闭起眼将包袱递给夏潇。

“哦,谢啦。”头发四散,道袍凌乱,脸沾污泥,俨然一副疯子模样的夏潇咧了咧嘴,正要伸手去接包袱时,小虎妖却先他一步地跳起,一口咬住了顾川谷提着包袱的手,整只虎悬停在半空。

见小虎妖转移了目标,夏潇立即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包袱,丢下一句“交给你啦”,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逃进了树林。

小虎妖的牙还未长出,牙龈虽软,却也咬得极紧。它大睁着鎏金色的兽眼,眼含恨意地看着顾川谷腰侧的佩剑,喉间还发出了低吼般的声响。

面对着小虎妖的突然袭击,顾川谷仍旧显得无动于衷,甚至连眉头都不屑皱一下。

他抬起还吊着小虎妖的手,用空洞的眼睛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然而,就在他抬起另一只手,触及小虎妖毛绒绒的身体时,它竟化为了一颗周环幽光的金丹,坠落到了地上。

面不改色地看着小虎妖化为金丹,顾川谷边弯腰将其捡起,藏进衣袖,边用着淡然如水的口吻道:“还是交给大师兄吧。”说完就往夏潇逃跑的方向御剑而去。

“哈……总算摆脱了。”进到林内,呼出口中憋着的气,夏潇匆忙解开行李,取出自己的干净衣服,换上身,又重新绑好了头发。这才一改先前的疯样,变回了平日里的样子,只是脸有点脏。

我得先歇会再下山。从昨夜一直折腾到现在就没好好休息过,累极的夏潇以包袱为枕,以山道为床,舒坦地躺在了一棵枝叶繁茂的樟树下。

树荫清凉,林风柔和,夏潇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22.白日做梦

这一觉,夏潇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变回了五岁时的消瘦娇小模样,额上还没有莲纹,穿着一身破布衣裳,光着脚,捧了个装着米的小碗,徘徊在冻结了的宽阔湖面上,四下无人,幽寂无声。

由于湖面太过光滑,夏潇又瘦得头重脚轻的,他一个重心不稳便重重地跌倒了,手中的碗也打翻滚了出去,里头雪白的米尽数散落在湖面上,变为一颗颗泛起红光的种子,沉入了湖内。

见到米都沉到了湖里,夏潇立马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焦急地捡起碗,想看看是否还有米剩下。结果,出乎意料,碗内剩下的不是米,而是一朵晶莹透亮,泛着荧光的莲花。

还未等夏潇惊讶完,那朵只有人手掌大小的莲花就飞起隐入了他的额头,留下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红色莲印。本以为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岂料成片成片的血色莲花从水下生出,轻易便破开了冻结的湖面,犹如火焰一般,化冰为水,傲然绽放。

夏潇下方的冰面也同样被莲花所破,碎裂融化,溃不成形。随着身侧怒放出朵朵红莲,全无挪步的机会,夏潇就直接坠入湖中,深深地沉了下去。

视野逐渐缩小,眼中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水压巨大,无力动弹的夏潇只能任由自己越沉越深。然而,就在他刚准备闭起眼睛等梦醒时,一个身穿莲纹白衣的男子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人立在湖底的一块巨石之上,眉目带笑地朝夏潇伸出了手,而他的脸,竟与对自己有一粥之恩和取名之情的仙人一模一样。

夏潇不可置信地用力眨了眨眼,然后再次看向巨石上的人,这回,那人的脸竟换了个样子,变成了——

顾川谷?!被梦惊醒的夏潇猛地睁开眼,恰巧眼前就是顾川谷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

怪不得会变成他的脸,原来是因为真的看到了。恍然大悟地舒出一口气,夏潇抬手擦了擦额上被梦惊出的汗珠,对着顾川谷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时辰前。”顾川谷如实回答。

“两个时辰前?那我们得赶紧下山了。”否则捉到虎妖的奖赏就会被师父独吞了。一想到这,夏潇便立即抓过包袱从地上爬了起来,边拍去衣上沾到的尘土,边扫了几眼顾川谷,“嗯?小虎妖呢?”

顾川谷从衣袖内摸出那颗微光莹莹的金丹,说道:“化为金丹了。”

化为金丹?这算是死了?夏潇看着顾川谷手上的东西,不免有些好奇。可他又转念一想,这虎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便也没接着问。“那我们快出发吧。”

“嗯。”顾川谷腰上的佩剑应声出窍,再次降到了夏潇脚边。

一路御剑过来,除了惊叹这如飞鸟翱翔般的新异感受,夏潇还在心中不住地感慨:不愧是仙家的御剑之术,速度就是快。

仅仅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二人便到了聚萍客栈那挤满了平民百姓的大门外。定睛看去,就发现那群百姓的手上还拿了鸡蛋、布匹、蔬菜瓜果等等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往人群中央递。

“不过是贫道的举手之劳罢了,大家无需这般客气。”从拥挤的人群中间清晰地传来了李贤道那故作矜持的话语。

夏潇早就猜到了,师父肯定会把杀虎妖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23.行骗之道

“不过既然大家都已经带过来了,贫道若是不全部收下就太失礼了。”

还真准备全都要了!?“你先帮我拿着。”依稀听得李贤道的此番“豪言壮语”,夏潇紧锁起眉头,立即将包袱往顾川谷怀里一丢,挽起衣袖,就往人群里钻。

左推右挤,艰难地拨开身前一层又一层的人,夏潇终于是来到了最前排,见到了那位早已得意忘形的师父。

身上还穿着那件沾了山土的里衣,没有戴道士帽,发带内散出的两缕头发垂及肩头,脸和衣服都被刻意地抹上了点虎血,乍一看去,倒确实像刚与虎妖殊死搏斗过的样子。

粗略地扫过李贤道身前的一大摞吃食用品,还有他手上拿着的布匹绸缎,夏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腰带上多出的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上。那个钱袋由红布制成,正中间用金线绣了个「赏」的字样,里头装着的想必便是衙门给的捉虎赏银了。

“咳咳……”见李贤道还在厚着脸皮接拿百姓递过去的东西,全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也压根没看到自己已经回来了,无奈之下,夏潇只能用咳嗽声提醒他。

行骗就跟赌钱一样,贵在及时收手抽身,难在激流勇退,自始至终都讲究一个“度”字。

这是夏潇结合着从阎王殿听到的给行骗鬼的判词,和自己这些年行骗的经验所归纳出来的行骗之道,简单来说就是要牢记不能太过贪心。

十年来,二人每每行骗成功之时,夏潇都会在旁提醒李贤道何时该收手,何时该抽身离开。也正因如此,李贤道在收夏潇为徒之后,就再没遭过受骗之人的追捕毒打,总能早一步溜走。

听得这声熟悉的咳嗽,李贤道转过头看到了皱起眉头,一脸不悦的夏潇,便立马收起了满脸的贱笑。他推住还在递上来的一篮子红鸡蛋,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贫道明日便要离开贵地了,这些东西怕是带不走了,还请各位拿回去吧,贫道都心领了。”

见李贤道谢绝了诸多的赠礼,百姓们边夸赞他不贪不图、品行端正,边识趣地陆续离开了。

谁能知晓他心里那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礼物被一一拿回去的苦啊。

哎呀!那匹布的颜色正适合,用来做道袍肯定极好。

猪肘子!猪肘子,我都三个月没吃过猪肘子了。

那块玉佩成色不错,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哎……

“好啦,好啦,师父不是还有官府的赏银嘛,想要什么可以去买啊。”夏潇看着身旁欲哭无泪的李贤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练地安慰道。

“嗯。”尽管不舍,李贤道也只能叹着气接受现实了。

等百姓们尽数离开之后,顾川谷才走过去与他们二人汇合。

“哦,川谷公子。”李贤道看到顾川谷走了过来,便急忙说道,“你的师兄们已经回房了,说让你回来之后也快些过去。”

只微微点了点头,顾川谷就将手中的包袱递还给夏潇,绕过二人进了客栈。

“我都快饿死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随着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夏潇摸着肚子对李贤道说。

“好啊,为师也饿的不行了。”

说完,两人也走进了客栈,花着官家的赏银,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痛快。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24.同上茅厕

酒足饭饱过后,师徒二人坐在桌前,动作一致地揉着变圆润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我去下茅厕。”顿觉尿意上涌,夏潇擦了擦吃得油滋滋的嘴,拿上行李,起身对着李贤道说。

“为师也去。”说着,李贤道也猛地站起身,不知为何,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紧张感。

我又不是要尿遁,这么紧张干嘛?更何况这顿难道不是花赏银吗?揣摩了下李贤道的心思,夏潇重新坐回凳子,用眼神示意着赏银钱袋说道:“那就师父先去吧,反正我也不着急,不过……师父得先把那个留下。”防人之心不可无,果然不能排除师父尿遁的可能性。

“呃这……”李贤道立即反手捂住腰上的钱袋,还防贼似的退开了两步才继续说:“这…哎,不分谁先谁后了,说了一起去就一起去。”说完便要去拉夏潇的手。

“哟,二位客官这是要去茅厕啊。”夏潇刚一站起身,店小二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笑着贴近李贤道,摊开手示意道,“那就先把饭钱给了,如何?”原来,担心有人尿遁的不止夏潇他们两个。

“……好好好,给给给。”李贤道垂眼盯着店小二黑痣上那根越凑越近的毛,呆站着沉默不语,直到它快戳到自己时,才赶总算解下腰带上的钱袋,结清账,将人给打发了。

“师父您若是再不给,怕是就要和他有肌肤之亲喽。” 见李贤道一脸心疼地收着钱袋,夏潇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少拿你师父开涮,走,先上茅厕。”系紧钱袋,李贤道重新拉起夏潇的手,往茅厕走去。

里里外外地将茅厕检查了个遍,李贤道才小心谨慎地将茅厕的木门关上,末了还不忘多推一把,紧紧门缝。见到师父如此反常的举动,夏潇并没有直接开口问他,而是选择了暂时配合,想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假药。

整个解手过程,李贤道都异常安静,然而,就在夏潇解完手,准备转身推门出去时,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潇儿啊,人这一生不多不少,总共就尿这么多东西出来,谁先尿完谁就先去,解手切莫操之过急——”

“所以师父是准备喝点回去?”
“……”被夏潇极有道理的回话堵住了嘴,无奈之余,李贤道只能笑着道出了实话,“甭管那句装深沉的胡话了,为师主呢主要是想跟你说个事。”

终于准备坦白了。“嗯,师父您说,徒儿听着。”夏潇转回身面向李贤道,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为师已经把你卖给手可摘星城了。”

“哈?什么?”把我卖给手可摘星城?这是哪跟哪啊?听了李贤道的话,夏潇瞬间就懵了。

李贤道叹着气拍了拍夏潇的肩膀,有些惭愧地说:“也不能说是卖,不过是形式相似了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脸狐疑地盯着李贤道,夏潇可不信他会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不要自己这个端茶递水、洗衣叠被的徒弟了,更何况他们还同甘共苦、相依为命地过了十年。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25.如实相告

李贤道见夏潇不相信自己,便解释起来,“不过就是方才在下山的路上,为师一时兴起,向顾卫峰开了个让你跟他们上山一块修道的玩笑,谁曾想他居然答应了,还说过几日便是他们十年一度的入城考验开始的日子,让你好好准备,尽力而为。”

“讲重点。”还没涉及到钱,就不算是重点。

“重点就是……”李贤道微微压低了些声音,绕过夏潇,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出头查看了下外面,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才推上门,继续刻意压低着嗓音,神秘兮兮道:“重点就是,为师得先向你确定几件事情。”

看着如此一本正经的师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夏潇皱起眉头,紧了紧手中的包袱,轻声问:“什么事情?”

“老实交代,你这额上的花纹究竟是不是胎记?”李贤道看着夏潇的额头,目光如炬地道出了多年来的疑惑,“还有,每逢途遇急雨,为师撑着伞都会沾湿衣裳,你倒好,除了鞋袜,就从未被淋湿过衣服,这又是怎么回事?”

夏潇抬手捂上额头,斜视着李贤道眼下这副从未有过的认真样子,舒开皱眉,勾起唇角,干笑了两声,“额呵呵呵……没想到师父还是挺关心徒儿的嘛。”

李贤道扯下夏潇挡住额头的手,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说:“少扯开话题。为师虽和你一齐流浪多年,自觉与你情意深重,然而,为师对你的身世来历却全然不知,现下想想才察觉,为师竟连你是人是妖都不清楚。刚刚那两个问题,你要给为师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能再打马虎眼了。”

“行……我说。第一,我这额头上的花纹确实不是胎记,是被仙人施法留下的。第二,雨不沾身的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想来与这莲印也脱不了干系。

当年被师父你收留之时,我曾问过师父向仙人报恩该怎么报。当时师父不是让我给仙人修道观吗?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节俭敛财,为的就是向给我莲印的仙人修观报恩的。”李贤道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夏潇也不便再隐瞒,只能全盘托出,“我也不是什么妖,就是个有着前几世记忆的人罢了。”

“前几世记忆?”李贤道惊得瞪大了双眼。夏潇若说自己是妖,李贤道倒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可这有着前世记忆的人,他可从来没想过。

夏潇点点头,“十世早夭,皆为饿死。这世过奈何桥时,孟婆向我要了判词看,她一见到这八个字,就说我浪费她的汤剂,直接便让我过桥轮回了。这一世刚好是第十世,原本是五岁之时被祭天饿死的命,幸得被仙人所救才逃过死劫的。”

话说到这,李贤道已被惊得瞠目结舌,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这十世下来难不成你年岁比为师大?”

你是在惊讶这个?夏潇被李贤道的问题差点气笑了,“每一世我都活不过五岁,算下来和师父您应该也差不多吧。”

听到夏潇的回答,李贤道如释重负般地换了口气,“哦,这就好……唉,话又说回来,既然你这额上的莲纹是仙人留下的,顾卫峰他们又说眼熟,莫非那个仙人也来自手可摘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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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卖徒求财

谈论至此,夏潇愁眉紧锁地捏起下巴,寻思道:“嗯……仙人所穿的衣服和他们的校服确实也极为相似,甚至连他施法所用之物也与顾卫峰的那个金性月刀晶很相像。”

“哦~难怪你看到他们的校服时会那般认真入神。”李贤道豁然开朗起来,“亏得为师以为你是想跟着他们去修仙,还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地把我给卖了?”被李贤道的两个质问所扰,夏潇差点就忘了,他还没讲到底是怎么卖了自己的,“现在可以说重点了吧?”

李贤道尴尬地眯起眼咧了咧嘴,将垂在肩头的散发撩到耳后,“就是在他们答应之后,为师这不是年纪大了吗,你不在身边之后,饮食起居难免不便,所以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跟他们商量了下。”

“商量?”夏潇紧盯着李贤道,拖长了语调重复了下这个词,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好好好,是哭诉,哭诉,行了吧。”自知是骗不过徒弟的,李贤道只能妥协坦言,“然后他们就被为师的逼真演技所打动,二话不说便把杀虎妖的功劳让了出来,连带着还有衙门的重金奖赏。”说到最后,李贤道的声音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弱,“三……三百两白银。”

嗯,真的不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不要我这个徒弟了,而是为了几百两银子。想到这,夏潇不禁感动地吸了吸鼻子。

以为是自己卖徒求财的壮举把夏潇给气到了,李贤道急忙拍拍他的肩膀,边叹气边安慰他道:“潇儿莫哭,你若是哭了——”

“没想到我在师父心里竟值三百两银子呢。”
“为师这银子花得也不心安啊。”

两人同时说道。

“……你安慰我是因为这个?”
“……你吸鼻子是因为这个?”

话音落下,两人面面相觑着,笑出了声。

这时,茅厕的木门被人用力地叩响了,那人似有醉意地对着门怒骂道:“里头的赶紧滚出来嗝、大爷要…要进去解手。”

闻得这一声叫骂,夏潇和李贤道才记起自己正身处茅厕之内。接着二人便火速开了门,一同快步往柴房去了。

两人刚走到客栈后院,就瞧见一袭莲纹白衣的顾川谷等候在了柴房门口,站姿端正,气宇轩昂。

“川谷公子这是在等我们吗?”走到顾川谷跟前,李贤道轻声问道。

顾川谷转身看向二人,点点头,口气清冷地应道:“师兄他们已经先回去了。”说着,他那双无神的黑色眸子缓缓地偏向夏潇,“因为担心你不认得去锁暮峰的路,所以大师兄命我留下,带你过去。”

得知了缘由,李贤道赶忙招呼着顾川谷进到了柴房,“原来如此,那便劳烦川谷公子了。不知公子打算何时动身呢?”

“明日清晨。”
“也好,潇儿,你赶紧趁着今日收拾收拾行李用品,明早就跟着川谷公子出发吧。”李贤道朝着站在一旁,垂着眼若有所思的夏潇挥了挥手。

“哦哦,好。”回过神来,夏潇连声应道。

传达完师兄交代过的事,顾川谷没多留片刻,就暂别两人,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是礼数周全,举止得体,但顾川谷的言行举止间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冷淡生分之感,而且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高冷傲不同,有着说不清楚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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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无情无爱
“你方才又愣着想什么呢?”送走了顾川谷,李贤道推上柴房的门,对着蹲在一旁正收拾着行李的夏潇问道。
“啊?哦。”夏潇放下手上叠好的衣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我上次和师父说过的,觉得顾川谷这人颇为怪异罢了。”
夏潇刚一说完,李贤道就朝他挑了挑眉,唇边带笑,得意洋洋道:“这个……你大可以问为师啊。”
看了眼立于身前,下巴微扬,双手背身,俨然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李道贤,夏潇暗想,肯定是从顾卫峰他们那打听来的,便耸耸肩膀,继续蹲下身收拾行李,还故作潇洒道:“问就不问了,仙家名门有些奇人怪事实属正常,若碰见一个就去寻根究底,岂非要累死?”
“你真的不问?”依旧不死心,李贤道俯下身,试探性地凑到夏潇耳边问道。
反正我不问,师父也会说出来的。对自家师父的心性了如指掌,夏潇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问。”
“行,既然你不问,那为师就不说了。”见夏潇的态度如此决绝,李贤道只好直起身子,甩甩手,坐到一旁看着他收拾行李。
特意打听来的消息,岂有吞进肚子不说的道理?
只消一盏茶的时间,李贤道就憋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就算你不问,为师也偏要讲。”
此话正中了夏潇的下怀,他扭头看了眼李贤道,不经意地扬起嘴角,“嗯,师父讲,我听着。”
听徒弟这么一说,李贤道的兴致就高了起来,他绘声绘色道:“行,你可听好了。话说那顾川谷啊,他是在八年前被手可摘星城的现任掌门顾飞云亲自带进城的,那时的他年仅十岁。
顾飞云说顾川谷先前被妖所伤,妖毒入体,故而体寒非常,且记忆全失,无痛无感,无情无爱,形如走尸,妖毒凶险,若不及早带回城内医治,恐怕命不久矣。

之后的三年内,经过治疗,他的体寒之症逐渐好转,无痛无感也缓减成了有感无痛。而后,为治疗无情无爱,顾飞云便让他以新入门弟子的身份与城中弟子一同修道,直至现在。”

无情无爱?难怪他对什么都是一副冷淡漠然的样子,还不解母虎的护子举动。但人真的会无情无爱吗?夏潇对顾川谷的诸多疑惑虽是全部解开了,但他对顾川谷的好奇却丝毫不减,反而更深加重了些。

解释完顾川谷的怪异缘由,李贤道心满意足地从包袱内取出一件干净的道袍,动作利落地穿上身,“好了,该说的为师都说完了,你好好整理行李,为师先到街上去转转。”

“嗯。”夏潇点头应道。

等李贤道逛完街重新回到柴房时,夏潇已将行李分开整理成了两个,一个是师父的,一个是他自己的。

二人看着分开的两个包袱,相顾无言,内心均是感慨万千。他们默契地拿上自己的行李各自安放好之后,便一起到客栈前堂吃饭了。

半天下来,看上去似乎与平时无异的两个人,事实上却各怀心事,所以这一夜两人都没怎么睡好,差别在于,李贤道是上半夜没睡好,夏潇则是下半夜没睡好。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由磨影山飘来的薄雾还未尽数散去,夏潇、李贤道和顾川谷三人就已经到了鞠萍客栈门外。

一出师徒情深、临别难分的好戏也就此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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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终须一别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往后的日子里,徒儿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李贤道将一个包袱递给夏潇,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他意味深长地说:“你的行李,为师在里头放了件临别礼进去,算是为师教给你的最后一点东西,你切记要年至及冠再打开。”夏潇顺从地点点头,接过包袱,垂下眼,满脸不舍地将手中的另一个包袱递给李贤道,“师父年迈,做徒儿的却不能伴您身侧,照料帮衬,实在心中有愧。离别在即,徒儿也为师父准备了些临别礼,待徒儿走后师父再看吧。以后行骗,徒儿也不能在师父身旁提醒了,还望师父自己牢记,切莫贪心。”

李贤道颤抖着接过自己的行李包袱,与夏潇相拥而泣。看似深情相拥,实则两人都已沉下了脸,在对方耳侧口气凶恶地质问道:

“好啊,你个小混账竟然偷拿为师的行李,是不是顺走了为师的银两?”
“师父不也偷拿了我的行李嘛,说,有没有私拿我存下来修建道观的银两?”

“为师才不会去拿。”
“我也没有拿。”

两人边说边摸着各自到手的行李,在确认过银两还在之后,才换上笑容,松开了拥抱。“你上了那,不仅要去寻人报恩,更要静心修道,知道吗?没准哪日飞升上仙了,为师这脸上也有光啊。”不再是玩笑话,李贤道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地捏着夏潇的右肩嘱咐道。同样收住笑,夏潇看着李贤道那张皱纹显现的脸,眼觉酸涩,有些哽咽地说:“入城考验还指不定能不能通过呢,若是徒儿通不过,能否再回来找师父?”李贤道也眼含泪水地摇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你是我李贤道唯一的徒弟,不仅资质聪慧,能言善辩,更是深得为师真传,岂有通不过的道理?”

听罢此番话,夏潇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也再次紧紧相拥,像两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同甘共苦,十载师徒,一朝别离,不舍难诉,只得垂泪相顾。

为人所最不愿经历的八苦之一——离别,十世以来,夏潇算是头一回尝到,心中五味杂陈的,很不是滋味。

眼神空洞地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个人,候在旁侧的顾川谷仍旧是一脸的清冷,毫无触动。

待夏潇和李贤道哭够了,收住声,分开各自擦泪时,顾川谷才走上前,淡淡道了句:“我们出发吧,时辰差不多了。”接着便率先踩上了凌空的佩剑。

闻言,夏潇放下手中的包袱,双膝跪地,姿势端正地朝还在用衣袖擤鼻涕的李贤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师父,徒儿走了,以后您自己要多保重。”

“嗯,走吧。”才刚擦干眼泪,又被徒弟的这一句话惹得热泪满眶,李贤道只能闭起眼睛,点着头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起身上剑。而后,等他好不容易地收住泪水,再次睁眼时,夏潇和顾川谷早已御剑离去了。

「徒儿也为师父准备了些临别礼,待徒儿走后师父再看吧。」拎起自己的包袱,回到柴房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李贤道忽得想起夏潇的这句话,便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包袱。

包袱内整齐地叠放着几身他素日爱穿的道服,而在道服上面放了一封信。李贤道撕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一些缝补所用的针线、一块圆布和一张信纸。

没多在意其他的东西,李贤道就着那张信纸读了起来。

「师父:

展信佳。

行骗最重要就是见好就收,不露出狐狸尾巴。徒儿知道师父记性不好,担心您记不住,所以给您留了这样的临别礼物。我在您最喜欢的道袍臀部处刁了个圆洞,有劳师父自己给补一下吧,针线我都备好了。

徒儿夏潇敬上」

看着如此别致的临别礼,李贤道是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开始补起了道服。

然而,就在他费尽心力补好了那件道袍时,另一封信从这件道袍内掉了出来。

同样装着些缝补针线、一块圆布和一张信纸。

「一次怕师父记不住,所以徒儿又刁了一件。」

……

这徒弟,李贤道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的。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29.流云城

锁暮峰是平天山的主峰,山峰险峻,终年累雪不化,而在锁暮峰高耸巍峨的峰顶之上,凌空而悬一座仙岛,岛上彩云缭绕,仙禽盘旋,稀薄流云犹如瀑布一般从仙岛周围倾泻而下,实为一处奇观仙境。

只为一睹这浮空仙岛的人间奇景,便有无数外客不远万里而来,更何况,在那之上还有闻名于修真界内外的手可摘星城,自是常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若非临近手可摘星城十年一度的入城考验,城中仙人提前设下阻断结界与视觉屏障,隐去了山上之景,也断了入山之路,驱走了大批来观景的,否则那些为了参加入城考验而来的,怕是连天平山脚的流云城都挤不进去。

御剑而行,一日千里。仅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夏潇和顾川谷就到了流云城的城门口。

城墙由青砖绿瓦筑成,墙高数丈,厚重坚固,上面建有一座三层的勾角城楼,红柱琉璃瓦,恢弘肃穆,楼上雕刻着云气纹的朱门隔扇又是别样的精美华丽。第二层城楼的中间正上方有一块黑木牌匾,写有鎏金色的流云城三字,笔锋苍劲,入木三分,迎光看去,熠熠生辉。

站在拱形的城门前,看着如此宏伟气派的建筑,夏潇的嘴是怎么都合不上了,心里不禁盘算起,若是通不过考验,定要在这骗吃骗喝上一阵子。

“距离考验开始还有三日。”顾川谷将佩剑收于腰侧,对着正猫着腰,细细查看墙砖质地的夏潇冷言道,“这三日你便候在流云城内。”

“行,那你呢?”夏潇只扭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顾川谷,就继续研究墙砖了。

顾川谷从衣内掏出一块红木令牌,递到夏潇眼前,“我是此次考验的陪考之一,要先回城准备。”

一听到顾川谷要先回去,夏潇立即抢过他的红木令牌作为筹码,皱起眉头道:“你大师兄不是让你带我来参加考验的吗?你先回去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我在城内遇上了危险,参加不了考验了该怎么办?”

顾川谷缓缓地收回手,又从衣袖内取出一个银色圆铃铛,“你手中的令牌是我的传唤令,只要对着它喊我的名字,此铃就会响,我便会过来,无论何时。”

顾川谷俊逸的脸上不着任何情绪,说话的口气也是一如往常的平淡无味,却令夏潇油然而生出一种安心感。

原来这令牌就是给我的?夏潇这才低头看清了红木令牌的中间有个娟秀的「传」字,左上角还用同样的字迹写着顾川谷三字。

“那行,不过……”夏潇转念一想:安全问题是考虑完了,可这城内的花销一看就不会少,总不能现在就开始骗吃骗喝断后路吧。“我身上的银两不多,怕是不够在这待上三天的,万一我饿得没力气参加考验了又该如何……”

夏潇吃定了顾川谷是依照顾卫峰的那句「带夏潇来参加考验」行事的,所以只要是会导致自己无法参加考验的问题,他都会帮着解决,故而总将无法参加考验挂在嘴上。

果不其然,顾川谷直接就从行李内取出了全部的银两,交给了夏潇。手捧着一包沉甸甸的银两,心满意足的夏潇这才放他回了手可摘星城,慢悠悠地穿过城门,进到了流云城内。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下章开始有新角色出现,男三也快来了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先放一下两位男主的人设吧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30.卖身葬父

较之城墙的宏伟富丽,城内的此番景象也丝毫不逊色。

街道宽敞,罗绮飘香,道旁两侧,柳陌花巷、酒肆茶坊、客栈布庄一应俱全。沿街还有各种小贩争相叫卖,胭脂水粉、古董字画,瓜果蔬菜应有尽有。步道之上熙来攘往的游客,容貌各异、千姿百态、人兽妖怪无一不缺。

夏潇呆立在街口,眼前是繁荣热闹的集市,耳旁是叫卖吆喝声、说话拌嘴声、丝竹管乐声,鼻尖是酒香、菜香、脂粉香,他不由地摸上饿得直打鼓的肚子,咽了咽口水。

先吃饱了再说。扫视过集市内各式各样的吃食小摊,夏潇最终将目标定在了红枣糕上。

刚蒸出来的红枣糕还冒着热气,一块块被切得方方正正的,叠放在蒸笼内,松柔绵软,枣香浓郁,诱人无比。

“红枣糕,红枣糕,松软香甜的红枣糕。”

在红枣糕摊贩的声声吆喝下,夏潇就挪步走了过去,指着一块红枣糕问道:“老板,你这红枣糕怎么卖?”

摊贩见他年岁不过十五,额有莲纹,双目清澈,容貌俊秀,身着浅青布衣,并用一根同色的发带将头发在脑后束了个马尾,甚是质朴素净。

想他不是来观山赏景的城外显贵,摊贩便一脸不屑地说:“此地不同于别处,但凡是卖的东西都要贵些,所以这红枣糕啊,二两银子一个,客官你买得起吗?”

看着摊贩那扬起下巴说话的轻狂样子,夏潇自知是被看不起了,心中微有气愤,却依旧笑容满面地从包袱内取出五两银子,朝着摊贩挑了挑眉,大声道:“我是问你红枣糕怎么卖,老板你却告诉我因为此地与别处不同,所以卖的东西都要额外贵些,这红枣糕才能值二两银子。

依照别处的情况看来,红枣糕都只值几文钱一个,远不值二两银子。那我可否理解为,你是在暗示我,在此地的所有贩卖之物都远不值所报之价呢?”

因为故意把说话声提高了,这小摊之间的间距又小,其他摊贩自然都听到了夏潇的话,也知晓了红枣糕摊主在贬低城内所有的贩物,便齐刷刷地向红枣糕摊主投去了愠怒的目光。

一脸坏笑地看着因成为了众矢之的,而冷汗直流的红枣糕摊主,夏潇收起手上的五两银子,叹息道:“只可惜,我想吃的是真正值五两银子的红枣糕,看来你这是没有了。”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红枣糕摊主急忙拉住夏潇的衣角,眨巴着眼连连解释道:“客官,客官,您刚刚听错了,我说的是这一蒸笼的红枣糕值二两银子,不是一个。”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勉为其难地给我来两个吧。我原先还纳闷老板你怎么会有胆量当着客人和同行的面,揭整条街的底呢,原来是一场误会啊。”再回过身时,红枣糕摊主已将两大块枣糕包好,递到了夏潇身前。

摊主擦了擦额上的汗,憨笑着说:“对嘛,就是一场误会,误会,也是怪我没说清楚,这两块红枣糕就当是赔罪送给您了。”听到这些,其他摊主才收回了目光。

就这样,夏潇一分钱没花便吃到了两大块热乎乎香喷喷的红枣糕。他边啃着松软香糯的枣糕,边悠哉地在街上四处闲逛,而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个与整个流云城格格不入的人身上,一个在头上插了根稻草的小姑娘。

头上插草,意为卖身,那小姑娘的身前还摆了张破损的草席,席下盖着个人形之物,显然她是在卖身葬父。

小姑娘尚为年幼,左不过十岁的样子,脸上虽然沾了些尘土污泥,却依旧难掩她精致姣好的容貌,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长大了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这样的小姑娘在集市街道上卖身葬父,不该是即刻便被买走的吗?可路过询价的,不管是富甲人士还是俊逸公子,亦或是寻常百姓,没有一个能将她买下的。

这也是令夏潇好奇的地方。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31.骗子不卖

当然,最令夏潇好奇的,并不是他们都没能买下那位小姑娘,而是他们离开时的迥异表现。

相貌平平衣装一般之人在与她攀谈后,是惊讶离去;相貌堂堂衣装一般之人与她攀谈后,是伤感离去;相貌平平衣装华贵之人在与她攀谈后,是愤然离去;相貌堂堂衣装华贵之人在与她攀谈后,是无奈离去。

被好奇心驱使着,即便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夏潇仍是举着红枣糕,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距离小姑娘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侧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姑娘,竟是比远看时更加俏丽可人了,没多思忖就开了口,“小妹妹,你在这卖身葬父多久了啊?”

那个小姑娘没有说话,只伸出三根手指示意。

三天都没被人买走?夏潇是愈加好奇了,他扬起嘴角,笑着试探道:“三天都没人能买走你?难不成是你要价太高了?”

小姑娘摇摇头,用着甜美稚嫩的嗓音道:“并非皆是我要价太高,只是他们做不到我要求的,便不配买我。”这生硬冷然的口气却和顾川谷的如出一辙。

“哦,还有要求啊。”怪不得那些人的表现会截然不同了,应是做不到之处不一样。解了好奇,夏潇就站起身,正预备拍拍屁股走人,谁知小姑娘竟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设若是样貌平凡的普通人,便要开天价;设若是样貌平凡的富贵人,便要直言对方相貌寻常,入不了眼;设若是样貌俊朗的普通人,便要告知他自己身染重病,需常年服药,且无法生育;设若是样貌俊朗的富贵人,便要他一生一世只娶自己为妻,家中不可再有其他妻妾。他们听过我的答复后,便纷纷离开了。”

就着这般有趣的要求,夏潇顺势问道: “那若是我要买你,你会如何答复我?”料想自己这张脸已够得上俊朗,包袱内银子也不少,又未成家,总该合她的要求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小姑娘侧过脸细细看了看夏潇,直白道:“不卖给骗子。”

夏潇内心一惊,自己竟会被一个小姑娘给看穿了?“你怎知我是个骗子?”不由地起了戒备之心,夏潇稍稍拉开与小姑娘的距离,冷下脸,皱起眉,轻声问道。

小姑娘倒是面不改色,仍口气平稳地说:“你若真想买我,必然不会坐在那问我的要价,而且你也没有任何准备掏银两的举动。顶多是因为好奇才问了这些。不买我,却骗我说要买,你不是骗子是什么?”

为小姑娘的聪明伶俐所折服,夏潇从包袱内取出十两银子,走到她身前,弯着腰笑道:“买确实不会买你,但这些银子却可以给——”

未等夏潇说完,草席之下的半烂臭尸突然猛地坐起身来,懊恼地来了句,“糟糕,大哥来了。”就甩开身上的破草席往小巷跑去,而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则化为了一根细小的暗红色羽毛,慢慢悠悠地飘落到地上。

亲眼目睹了一具腐骨烂肉诈尸,夏潇是完全被吓懵了,直到手中的银子滑落,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接,然而却被一位男子抢先一步,将银子接了去。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32.白衣男子

见自己的银子落进了别人的掌心,趁着那人还未收回手,夏潇便火速地拿过银两,侧过脸笑着朝他随口道了句,“多谢。”

男子比夏潇高出一个头,身着一袭黑边白衣,墨发如瀑,用一根白色发带尽数束于脑后,稍长的鬓发则垂及脸侧,手持折扇,肤色白皙,两弯剑眉之下是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扬,俊美绝伦,只是那钴蓝色的眸子昭示了他的非人身份。

妖?传闻的入城考验人兽妖怪一视同仁,原来确有其事。看清了对方的样子,记起方才的可怖经历,未免惹事,夏潇收好银子就准备转身离开。

相较于男子的绝尘容颜,夏潇的长相可谓平凡,但此妖却是看呆了他,像久寻终得了心悦的稀世珍宝一般,原本钴蓝眼眸中的冷冽也被满溢的欣喜所取代。

当然,夏潇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他眼下唯一的想法只有赶紧开溜,然后找个客栈住下,所以当男子轻轻拉住他背上的包袱时,他是极不情愿地停了脚,扭过头,不耐烦地说:“谢我已经道过了,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面对着夏潇那张不耐烦的冷脸,男子的眼中闪过一瞬担忧,急切地松开包袱上的手,锁起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愚下惹您生气了吗?”紧捏着纸扇的手指都微微泛白了,可见他有多么紧张。

此妖这般异常的谦逊有礼,倒是令夏潇有些懊悔先前的冷漠态度,他缓下脸,转过身来,浅笑着说:“生气倒没有,只是我有急事在身,不想耽误了,就先告——”

“急事?是何急事?可否告知愚下,愚下或许能帮到您。”

见他一副急切的样子,反而比自己更着急。难道来这参考的妖都是如此?夏潇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办就行了。”

“既然如此,愚下便不耽误您了。”见夏潇如此推脱,男子也不再追问,只是从袖内取出一枚圆环玉佩,递到夏潇身前,“但求您能收下此物。”

夏潇迟疑地看了看玉佩,只见那玉,成色温润,通体晶莹,与金色流苏相配,相得益彰,甚是贵重,顿时摸不着头脑了。该不会是什么吸人阳气的妖物吧?“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说完就转身钻入了人群。

男子无奈,只能收起玉佩,满目柔情地看着夏潇匆匆离去的背景,唇边带笑,驻足良久。

“大哥,你在这发什么呆呢?”这时,一个身着红裙的秀丽女子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问道,语调活泼,略显俏皮。

男子即刻收起笑,隐去了眼中的柔情,目光犀利地瞥了眼女子,冷言道:“我还没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到男子的话,红裙女子吐了吐舌头,笑出两个酒窝回道:“红野不过是在这城中呆厌了,想寻些乐子而已。哎,都来这两年了,也没等来大哥要找的人,你说北海玄武会不会是老糊涂了,瞎说八道的?”

男子闭起眼,扬了扬嘴角,“不会,我已经寻到他了,就是方才要给你银子的那个人。”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33.传唤令牌

“方才给我银子的人?”名为红野的女子惊得瞪大了眼看着男子,掩住嘴低声道:“竟是如此寻常之人吗?大哥你不会认错吧?”

“不会认错的。”说着,男子抬手,用折扇轻敲了敲红野的头,“这一下,算是罚你刚刚吓了他。”

红野嘟起嘴,捂住被敲疼的脑袋,一脸不悦地说:“我又不知道他是大哥你的恩人,再说了,也是他自己先过来搭话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男子那双蓝色的眼瞬间就亮了,“他与你说了什么?”

红野骄傲地扬起嘴角,挑了挑眉道:“你恩人他呀,想买我喽。不过可惜,头上插草卖身的只是我的羽毛,并非本尊。”

男子抬手又是一记,“胡话连篇,我可听到他说不为买你,只想给你银两罢了。”看着红野赌气似的朝自己做了个鬼脸,男子浅笑着继续道:“好了,走吧,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

毕竟我已等了千年了。眼底沉淀着无尽的伤感,男子摸了摸放回袖内的白玉环佩,指尖泛凉。

顺利摆脱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妖精,夏潇没再多逛就进了一家装修稍显质朴的客栈,要了间最普通的客房,安顿了下来。

锁好房门,大方地仰躺在床上,闭了闭眼,夏潇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坐起身,拿过一旁的包袱,解了开来。“这是……一本书?”取出行李内多出的一个小包袱,看这方方正正的形状与适中的厚度,该是一本书。

「你切记要年至及冠再打开。」想起师父的话,夏潇便没去解,又将小包袱放了回去。

“还有五年啊……”系好包袱,夏潇重新躺回床上,从胸口取出了顾川谷的传唤令牌,细细地研究起来。这玩意真能把人叫来?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夏潇眨眨越发干涩的眼,打了个哈欠,渐渐地睡了过去。

直到日垂屋檐,夏潇才因为肚饿难耐,醒了过来,“你……你怎么进来的?我不是锁了门吗?”刚一起身,夏潇就看见一袭莲纹白衣的顾川谷面无表情地立在床前,手上拿着那颗银色的铃铛。

“窗户,没锁。”顾川谷抬手指了指北面的窗户,冷言道。

居然忘了锁窗户。顺着顾川谷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夏潇尴尬地咧了咧嘴,继续问道:“不过,你怎么来了?”

“一个时辰前,你对着令牌喊了我的名字。”顾川谷走到夏潇身前,取过落在床上的传唤令牌,递还给他。

一个时辰前,我不是还在睡觉么?难不成是梦话?接过令牌,想通了一切的夏潇是越发尴尬了,干笑了两声,道:“哦,对,我是想请你吃饭来着,为了答谢你送——”

“有妖气。”察觉到未上锁的窗外隐隐有妖气传来,顾川谷一手捂住夏潇的嘴,一手搭上了腰间的配剑,低声说道。

片刻的沉寂过后,顾川谷才松开捂着夏潇的手,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却是空无一人。只是窗台上平白多了一枝紫色的千鸟草,花瓣娇嫩,花色艳丽,像是被刚刚摘下的。

顾川谷警惕地探出头,朝外面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异样了,才拿起花,锁好了窗户。

楼主:石田健  时间:2019-02-14 14:29:53
034.千年鸟妖

待顾川谷锁上窗户,转过身,夏潇才放心地朝他走去,也看清了他手上那枝紫花满绽的千鸟草。

“赶紧松手,这花有毒。”与师父四处流浪闯荡的十年间,夏潇算是见识过不少毒草花卉,这外形华贵娇丽却全柱附毒的千鸟草自然也是知晓的。

顾川谷应声松手,那枝鲜艳的千鸟草便直直地落到了地上。夏潇快步走过去,迅速地将花枝踢到墙角。“别看这花娇俏漂亮,毒性还不小,仅仅几株就能毒死一头牛。”处理完毒花,夏潇又回过头对着顾川谷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顾川谷看着拿过花的那只手,微微摇了摇头,“毒花被放在了窗台上,若此花与方才那阵妖气有关,你便可能是被妖盯上了。”

“被妖盯上?”联想到之前的诈尸以及举止怪异的蓝瞳妖精,夏潇捏着下巴,紧皱起眉头道:“我先前在街上确实遇到了些诡异的事,不知是否会与此有关。”

顾川谷别过脸,淡淡地对夏潇道:“可否说与我听?”夏潇点点头,将城中所遇之事尽数告诉给了顾川谷。

听完夏潇的话,顾川谷若有所思地望着墙角的千鸟草,空洞乌黑的双目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之后才说了句,“你口中的蓝瞳妖精,我似乎知晓是谁了。”

两年前的流云城可没有眼下的这般和平安定,繁华热闹。人兽妖怪同处一城,种族存异,恩怨前积,不可避免地会生出许多矛盾事端,小到口舌之争,大到大打出手,城中各处纷争不断,混乱不堪。

为此,手可摘星城没少派城中弟子下山来平定纷争,但仙门弟子多是以劝说为主,并不会采用强硬的武力镇压,所以平定效果并不好。直到两年前,流云城内来了一位身着黑边白衣,手持折扇的俊美公子。

黑边白衣三光君,一柄折扇平流云。无论人兽妖怪,但凡是在城中带头闹事的,均被这位俊美公子消了金丹,废了修为,丢出城去。不出几个月,他便将整座流云城整治得井然有序。城中也有了关于他的种种传闻,虚实难辨,唯有他自己清楚。

一是来历,黑边白衣,乌发蓝瞳,手持折扇,扇面书「三光」二字,是为恒岳清谷千年鸟妖莫引弦。

二是目的,潜心修仙,不问世事,一朝出谷,远赴北海,问得玄武,是为在流云城内了一千年之憾。

渐渐地,莫引弦平定流云城的消息也传入了手可摘星城内,顾川谷也就知道了他,只是从未见过。

听完顾川谷对于莫引弦的种种介绍,夏潇就更不安心了,他急慌慌地扯了扯顾川谷绣有莲纹的白净衣袖,紧张地说:“我在遇上他之前跟一个卖红枣糕的小贩起了些争执,他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盯上我的吧?”

“若是为此,你早该被他扔出城了。”顾川谷毫不留情面地解了夏潇的担忧,还是用着一如往常的冷漠口气。

“也对啊,那究竟是为何呢?”话音还未尽,夏潇的肚子便是一阵咕噜作响,“嗯……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问题,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也好。”顾川谷点头应允。两人便出了房间,下楼吃饭去了。

楼主:石田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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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19-02-11 23:13:00

更新时间:2019-02-14 14:2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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