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章2
早膳前，苏沐然沐浴更衣，设下香案对着西北方向焚香叩拜。用过早膳，发过红包，遣散众人，关门补觉。醒来已过午时，小太子还未抱回来，他就自己和自己对弈。晚间小太子回来，苏沐然命人做了一桌子好菜，邀青桐、夏柳、奶娘和泰安宫守宫的几个护卫，不论主仆，同桌吃了顿饭。
苏沐然薄饮了几杯，饭后微醺，早早吹灯睡下。
席间几人，唯有青桐饮得最少。他待众人散去，仍抱剑盘坐在安然阁内的外室门口，等了一夜，也未能替他家公子等来皇帝陛下。
见此，青桐隐隐为苏沐然担忧。苏沐然倒神态自若，紧闭泰安宫，拒绝一切宫人妃嫔拜访，该吃吃，该喝喝，该玩了玩。半点没有遣人去请齐瑄的意思，也未有吩咐人去打听皇帝的去向。
如此这般，一晃过了年。
正月十五那日，苏沐然终于出了泰安宫门。他在宫内转了两个时辰，赏了倚梅园的梅花，听了沈嫔的新曲。
红梅映白雪，佳音伴剑舞。
苏沐然身披雪狐领厚大氅，手捧紫金暖手炉，惬意地品着梅花雪水泡香茗。身侧刚刚“显怀”的沈妙玲一袭白领锦缎红披风，青葱十指拨动琴弦，曲子算不上特别流畅悦耳，倒也能听出其中通透灵动，和着亭外青桐的剑舞别有一番韵味。
苏沐然一边悠哉悠哉的听着看着，一边时不时同沈妙玲聊上两句。
“话说，你和陛下怎么回事？据我所知，从年初一到今儿十五，陛下可没踏进你那泰安宫一步。”聊着聊着沈妙玲忍不住八卦一下。
“不怎么回事，我闭门修养了呗。”苏沐然回得模棱两可。
沈妙玲不死心：“别说我没提醒你哈，这十几日陛下可是在宫里四处转悠，单在时贵妃那里就待了四晚。”
“腿长到陛下身上，陛下去哪里，谁还能拉住不成？再说，陛下不是也在你那里过了五六夜。”苏沐然喝了口茶，神色平淡。
“我与陛下就是纯聊天，谁知道到了时贵妃宫里会怎样！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沈妙玲追问。
苏沐然笑：“担心如何？不担心又如何？他可是陛下。”
“可他也是你的夫君。”沈妙玲皱眉强调，而后直接了当问：“你老实交代，你将陛下放在何处？可在心上？”比之赫连诺如何？
最后一句太过隐私，沈妙玲没能问出口。她这两个月虽扮“孕”不常走动，消息却不曾落后，八卦没少听。陛下与苏贵君失和，究其缘由，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其中有一个极少人知道的版本：陛下发现，苏沐然爱恋之人乃是胡羯大王赫连诺。这可不是道听途说，她的大哥曾亲耳告诉她，赫连大王走时，苏沐然曾偷偷出宫相送。据说，苏沐然几度红了眼眶，赫连大王更是几度不舍泪落。
苏沐然不答反问：“小妮子这是动了心还是动了情？频频向我这过来人打听，还三句不离心上人？”
“我哪有说？你不要随便曲解人意好不好！”沈妙玲停琴反驳。
“真没有？”苏沐然挑眉。
“真没有！你别胡说。”沈妙玲扶着肚子严肃道。
苏沐然笑：“那假若有一天你遇到了呢？”
“嗯……那就死出去呗。”沈妙玲揉着肚子思考了一阵，突然开怀。“你说这个办法如何？管用吗？”
苏沐然淡然一笑，放下茶盏道：“未尝不可。”

19章3
冷宫里外两重天。宫外明灯红艳艳，宫内点豆西风寒。
元宵夜，苏沐然手持一个三层大食盒，独自一人到了冷宫。
柔妃不复当初华美模样，衣衫脏乱，眼神呆滞。
听见有人推门，一脸喜意得奔到门口，嘴里喊着：陛下，你终于肯来见臣妾了。
见到来人是苏沐然，笑容凝固、扭曲，最后变得惨白又狰狞，嘴里骂着溅人，张牙舞爪就要冲上前来同苏沐然拼命。
苏沐然轻松躲过，微侧身如鱼得水转瞬进了屋内。屋内一片萧索，破窗四处透风，破桌还算干净，破椅不是缺面就是缺腿，唯有一个小马扎还能凑合坐人。
苏沐然未有嫌弃，拂了灰尘坐下，将食盒内的酒菜一一往外拿：“大过节的就先别寻死觅活了。过来好好说会儿话吧。”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柔妃自知打不过，收了手。她咽了咽口水，骂道：“谁要吃你的饭菜。赶快拿走，看了就恶心。”
嘴上说着不要，闻着饭菜香气，肚里却咕噜作响。
苏沐然充耳不闻，自顾自往外拿：“吃不吃随你。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陛下他不会来。”
柔妃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又不是陛下！怎知……怎知……”说到最后硬气不下去，变得吞吞吐吐。她等了这么久，虽不愿承认，我不得不接受事实——陛下不会来，她亦出不了这冷宫。
苏沐然平静得望着柔妃，说给她听，又似说给自己：“无论你怎么做，他都不会喜欢你，死心吧。”
柔妃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她冲上前来：“是你，都是因为你！陛下之所以不会爱上我，都是因为你这个魅惑人心的狐狸精在！”
苏沐然一起一侧，柔妃扑了个空，踉跄倒地。
苏沐然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不悲不喜，古井无波：“你错了，他大概很喜欢我，却不爱我。”
柔妃愣了愣，起身的动作稍慢。
苏沐然继续道：“我是陛下身边最忠心的臣子，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宝剑。”
当年西北战场秣马厉兵，风餐露宿，血战拼搏，只为夺得一方兵权，为他上位增添一份势力。今日后宫明争，朝堂暗斗，步步杀机，甚至致自己于重重危险，不过是为了替他收归军权，巩固帝位，清除异己。
“从始至终不变者，唯有君臣之义。”
“你……”柔妃呆呆坐在地上，竟不知如何开口。
苏沐然道：“于陛下而言，我不过一枚棋子。你同样，时贵妃亦然。”
“你都知道？！”柔妃惊呼。
苏沐然点了点头推门而出，临去关门，幽幽的两句话传入柔妃耳中，熄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亮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后野史记载：天启三年冬，柔妃挟子争宠，小产被废。天启四年，正月十六，自缢于冷宫，年十九，芳华正茂。

柔妃自缢而死，衣衫整洁，破桌上酒菜皆有食用。敛尸的小公公觉得诡异，报给杜仲。杜仲临场发挥，训斥了小公公，将送饭食衣物与白绫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并恐吓二人不准多嘴多舌。
这次苏沐然行动隐秘，齐瑄未能提前得知，他觉得事实超出自己的控制，恼怒又不安。狠狠训了暗卫一顿，怒冲冲跑到泰安宫里去质问苏沐然。
“已经封了你做贵君，还不满意？”
苏沐然正独自一人站在一树冰雪覆盖的大树下观赏冰晶。闻言回身，未行礼，盯着齐瑄看了片刻，淡笑道：“陛下真是会自欺欺人，你明明知道臣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帝后是吗？哼～那是痴心妄想！”齐瑄怒火更盛，他不想跟苏沐然吵，更不愿听他冷嘲热讽的话语，见他事事都能淡然自若的可憎面孔。
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怒气未消，引得苏沐然心上加伤。
“若是不能两情相悦，我要哪些虚名做什么？”望着齐瑄决绝而去的背影，苏沐然终是闭上了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眼，脸露痛苦，轻声呢喃：“我的陛下，从始至终，臣想要的只不过一个你……”
终究还是……
痴人说梦吗？
半响，苏沐然抬头望天，灰蒙蒙的云彩遮了半边天，不见一缕阳光。
风吹过，满树雪花飘落，白了肩头，冷了身心。

这章你们看不到吗？我刷新了好几次都没被吞啊！
如果看不到了扣1，我视情况发图补文。

补文！！！
18章，片段3的内容，199楼。能看到的可以跳过，不能看到的自已衔接上文。不要弄颠倒哦。18章3.

第二十章 1.
乾元殿，夜半，灯火通明映书案。
帝王齐瑄朱笔轻划，一本本批阅着奏折。纵使案牍劳形脸现疲惫之色也不轻言休息，一本批完，喝一口浓茶，翻开下一本。如此勤奋，还有一叠尺余高的未看，还不算剩下两叠扫一眼便放下的。
杜仲在一旁小心伺候，添茶倒水，磨墨看炭。齐瑄的疲态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唯独不敢上前劝阻。
若是往常，偷偷遣人去请了苏公子过来。那人夺了笔，吹了灯，再嫣然一笑往陛下怀里一坐，陛下也就无心公务了。可如今两人不和，且都在气头上，留下杜仲劝不敢，请不动，真是左右为难。
杜仲正自个儿纠结，齐瑄于案牍后嗤笑一声，甩手将奏折丢出。嘭得一声砸到火盆旁，顿时火星四溅，燃了奏折页面。
杜仲傻眼，想去拾，条件反射后背发寒，下跪禁言。
奏折需帝王审批之后，酌情下发给大臣。如今奏折毁坏，怕是言官又要唠唠叨叨，神烦……
不等杜仲吐完槽，齐瑄悠悠的声音传来：“下跪干嘛，去拾起来。”
杜仲忙应声，未起身，马爬跪地迅速上前拾起奏折，拍去火星。期间忍不住扫了一眼，方才知道这本奏折是参苏沐然的。
什么谋害大臣……霍乱朝纲……暗杀废妃之类的。
杜仲不敢多看，小心合起，恭恭敬敬送到帝王案前。
齐瑄已在审批下一本，头也不抬，点了点右侧＇扫一眼便放下的＇两叠奏折：“放这里，明日一同遣返。所奏者，通通罚俸三个月。告诉他们，若是无事可做就去找点有用的事情干。出去看看可有民生疾苦，查查可有冤假错案，可有贪污受贿。若再将这般胡言乱语、无事生非的折子呈上来，记得提前卷好铺盖、备好行囊。朕，不养闲人！”
平日温润如齐瑄，今日这话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冷。
帝王威压下，杜仲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是，奴才记下了。”

20章 2
事情并没有因为帝王一意孤行的决绝而解决，反而愈演愈烈。
大殿朝堂之上，苏沐然的罪行被人吹毛求疵分条列举。
户部尚书秦海：“微臣上奏苏贵君罪行有三。苏贵君入宫三年有余，多次向陛下进言断罪朝臣，身在后宫，举手投足仍能动乱朝局。虽有陛下保举，言其为君谋划、替君分忧，但身为臣子却以色侍君，小人行径，愧对先祖，为其一。
被册封贵君之后不安守本分，行妃子之责。闻言陛下处理政务之时贵君仍旧出言干涉，后宫干政，为其二。
帝王家事乃国事。圣恩浩荡，后宫当雨露均沾，苏贵君入宫期间，独占圣恩，导致陛下子嗣不丰，为其三。
累累罪行，万请陛下依法定罪。”
丞相：“孟母三迁，择邻而处。苏沐然虽是太子生身之人，但其不思为太子树立榜样，反而德行有失，不做悔改，愧为贵君之位。秦大人能大义灭亲，老臣佩服。”
以前朝重臣保皇党秦海为首的文官一一出列：“丞相与秦大人所言据实，臣等附议。”
齐瑄面色冷透：“此事容朕思考后再做定夺，都退下吧。还有何人启奏？”
文臣们不多纠缠，依次退回原位。
沈段辰出列：“回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齐瑄缓了缓面容：“准奏。”
“众所周知，大周军马当今五划分。一成精锐御林军为陛下直接效力；南有两成身在蜀地由西南侯统领戍边；东有两成所属贤亲王（齐瑞）；时将军率领两成兵力守护北境；唯臣独占三成，领镇守西北之责。然西北军士多苏家旧部，其中一军将领、前锋不知凡几。苏贵君虽在入宫之初就已交出大印，却仍旧实权在握。据臣所查，包括贤亲王在内，其部下和西北部分将士仍听令于苏贵君，为其所驱使。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以皇帝心腹大将沈段辰为首的武将还未出列说上一句：“臣附议，请降其罪……”什么的。
就见齐瑄一拳砸在龙椅上，怒道：“放肆。”
登时腿软差点跪地的就有不少。
沈段辰是真跪地，表面大义凛然：“……臣请陛下依法治其罪行。”
实则脊背汗毛直立，额头冷汗直冒。心里流着俩宽面条泪不断吐槽：苏沐然***！！！你的馊主意成功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了！现在拐弯抹角骂我呢！虽然只有’模棱两可’的两个字，但这是陛下怒极的征兆好吗？咱不是事先约定适合而止达到目的就够了吗？怎么陛下这么生气你没事先预料到吗？玩老子的吧？啊！！老子真的怕了好吗？老子再也不陪你玩了。我发誓，老子今后如果遭陛下唾弃，你若不救我，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齐瑞神色严肃，出列道：“还请陛下明鉴，段将军所言非实，臣冤枉。臣与苏公子年少相识，军事方面两人志趣相投。当年西北战场，也曾联手合作打了些许胜仗，陛下当年也在西北，应当知晓才是。苏公子入宫之后因身份所在与臣交集渐少，臣也只是领兵治下偶有困惑时遣人进宫向其寻求解惑。一心为国，绝无僭越之处，想来西北军士应如是，求陛下明鉴。”
秦海：“即便贤亲王所言属实，苏贵君无狼子野心，但瓜田李下，有毁皇家名誉，其罪为四。四罪并罚，其罪可诛。”
满朝文武汗。谁不知道苏氏一族人丁单薄，男丁只剩苏沐然，女眷也只有一个苏绾——秦暮宇之母。
无论哪一个，陛下都不舍得真动。
齐瑄冷笑：“其罪可诛？诛他九族吗？是诛了朕、诛了太子，还是诛了你们秦家满门？”
此言一出，包括丞相在内三分之二在朝官员是为秦海求情，剩下三分之一不得以也跟着。满朝文武呼呼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道：“陛下息怒。”
秦海顶着圣怒誓死如归直谏道：“四罪据实，请陛下降其罪行。若我大周受益，臣死而无憾。”
丞相赶忙出面打圆场：“苏贵君有罪是真，但其有功也不假。若无苏贵君大败胡羯，我想今日西北也不会如此平静。如此功过相抵，当免死罪。再者，太子年幼，不可无母。只要苏贵君保证，日后安居后宫，恪守本分，不闻前朝事宜，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百官之中，若谁还敢说苏贵君的不是，莫说陛下降罪，臣决计第一个就不轻饶。”
圣怒面前，文武百官如同墙头草。
沈段辰立马附和：“丞相所言在理。”
齐瑞皱眉，心有不甘，夹杂着隐隐不安：“丞相所言极是。”
文武大臣：“臣等附议。”
秦海：“……”
齐瑄缓和了面容：“诸位爱卿，都平身吧。此事朕自有决断。”
百官叩礼、起身：“谢陛下，陛下圣明。”
杜仲见齐瑄面色仍旧不好，拳头仍有紧握，赶忙喊起早朝结束语：“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心里不停默念：都别多事，怕死的都别多事，不怕死的也别多事。
齐瑄片刻也不等，直接甩袖走人。
如愿听到“恭送陛下”的杜仲，直觉此音堪比天籁。

原谅我，真的是写不好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啊，就这样子YY吧。你们和我都凑合凑合，脑细胞真的已经死了一地了。

出来冒泡，给大家拜年，新年快乐哦。
没有弃更，只是年前找到了工作，适应了一段时间。最近一直想着这个文，就来贴吧看看，两个月不更，我也挺惭愧的。我这两天会尽量抽出时间码字哒。

番外篇：都是表哥惹得祸
世人都道秦侍郎家的小公子“爱兰如命”，却不知他为了亲亲表弟可以不要命。
为何？
因为表哥可以为了给他找心爱之物差点送命！
被熊追，被狼围，回来还挨骂受罚。
就为了一盆“破兰花”！
好吧，还是舍不得说这盆兰花不好。一盆品相上佳的“玉海棠”。
其叶型钢柔相济，叶色仓翠，纯正，细腻，叶片宽厚高大，叶高约两尺，叶宽一指有余，叶尖呈水晶体状，夹高脚紧，其花态神采奕奕，如玉树临风，稳重大方，清新温润。其花色如翠欲滴，观之既有生机盎然之感，又有远离凡尘之品性。且花香深郁，醉人爽心，如饮甘醇……
咳咳～一不留神跑题了，回归正传哈。
总之，秦暮宇从爱兰如命的小公子，变成了“弟控”。
后来他发现，他嫩白可爱的小表弟苏沐然，对他最是亲近。
别人都近身不得，唯有他，陪读、陪吃、陪玩、还陪睡。
睡着睡着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还记得那一夜月色甚好，透过碧纱窗照在屋子里堪比明珠于室，一向警惕的亲亲表弟高烧刚退睡得特别香。
他起夜之后发现自己之前太慌忙下床，被子被拉到了一旁，表弟上身露了大半，可怜兮兮的蜷缩着熟睡，白嫩嫩的脚丫正对着床外，左脚脚底一朵粉中带红的莲花花苞在月光下晃动，含羞带怯，好不灵气。
秦暮宇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闻说表弟娘亲乃“显莲”族人，族中男子只要脚底踩莲便可如女子一般嫁人生子。
这这这……他跟表弟岂不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ps.大过年的，不想写正文找虐，还是找码点番外讨个喜庆。临时想的，篇幅不定，尽量喜感吧

上接正文，正文，正文！不是番外哦。

自古朝堂后宫明分暗合，朝堂的风雨很快就波及到了后宫。
时贵妃消息灵通且掌管着凤印。她自认要为后宫安宁负责，所以不按以往做派遣人去请，生怕苏沐然会拒绝，早朝过后不久便迫不及待的领着一大群人呜呜泱泱地赶往泰安宫，打算赶在皇帝介入之前拿已故的“柔妃”说事。先令苏沐然认了罪，再由前朝那些看不惯苏沐然的大臣们施压。如此两面夹击，即便齐瑄有心偏袒，苏沐然也难逃罪责。
时贵妃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到了泰安宫外却被重重守卫阻挡在外。
“公子特令，自今日起紧闭泰安宫门，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泰安宫半步。”
不是宫内御林军，而是苏沐然的私人护卫军。除苏沐然可驱使外，非陛下亲赐令牌不得号令。上可打王公贵臣，下可斩奸恶百姓。只要有确凿证据，对他人的生杀予夺皆不会被定罪。
另外，除皇帝外，擅闯泰安宫者，生死由命。
这是皇帝特旨，当年苏沐然用兵权换来的特权，天下皆知的事。
时贵妃心里恨得牙痒痒。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她不敢如往常一般硬闯，只能先回宫再做打算。
苏沐然被囚泰安宫内的消息当日便传遍朝野。之后几日文武百官就苏沐然罪责一事不再对上施压上奏，态度也明显缓和。齐瑄却没为此有多高兴——苏沐然将他也拒之门外，令他心中百般疑惑难解，整日惶恐不安。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原是苏沐然不打算放过他自己。

ps：为什么不写番外了呢？因为有点剧透，所以还是码完正剧再接吧。重要的一点是，没存稿啊没存稿，与其码番不如直接码文，争取早点跳出自己挖的坑！

&第二十一章&
1. 风平浪静没有维持多久。
二月杏花缀满枝头之时，苏沐然身无华饰，只着一身单薄青衣，于乾元殿外下跪请罪。
早春尚寒，齐瑄念着他的身体，不敢放任他在殿外长跪。做做样子，苏沐然跪了小半个时辰便急不可耐得将其宣进殿内。冷着一张面孔，赐坐，赐茶。
杜仲很有眼力的命人将椅子摆放在鎏金金乌瑞兽炭炉旁，便带领众人退出殿外，得到帝王一枚类似“斜视”的赞赏。
可惜，诸多好意皆成空。
苏沐然不待周身寒意驱散，于帝王书案前直直下跪叩首道：“罪臣苏沐然特来请罪，还望陛下依律处罚。”
齐瑄握笔的手顿了一下，奏折上出现一道浓重的赤痕。
“哦？朕倒是不知，爱卿何罪之有？”
苏沐然直起身与齐瑄对视，眸中波光潋滟，恰似桃花入潭。吐出来的话却如一把把钝刀，直插人心。
“陛下，罪臣之罪，早有朝臣上奏天听，还需罪臣再次重复吗？罪臣其罪有三：身为臣子以色侍君，妄图动乱朝局，陷大周于危难，致使陛下仁、德有失，民心不聚，其罪为一。陛下大恩召臣入后宫，臣仍不知悔改……”
“够了。”齐瑄将忍不住将毛笔拍在案上，朱砂点墨沾染衣袖，犹如啼血。
苏沐然顿了顿，头微垂，声色不变继续道：“臣虽入宫，但不知安分守己，收敛罪行，为了追求权力和财富这等私欲，妄图迷惑圣心，干涉朝政，其罪为二。身处后宫，不思其位，善妒争宠，致使后宫不睦，陛下子嗣……”
“够了！”
帝王的怒喝声中一本抓皱了的奏书扑面而来。看着展开的纸面上陈列的那些不合实际指证自己的罪行，以及朱砂点染斑驳仍不能掩盖住的“驳回再议”四个字，苏沐然紧了紧垂于双侧的手，面上终于不再一片平静，潋滟的双眸也失了三分颜色，痛苦蔓延开来。他将头垂得更低，如齐瑄所愿，暂闭了唇舌。

2.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苏沐然只觉周身皆被寒气笼罩，炭炉里通红的炭火即便再努力燃烧，也无法驱散。
良久，书案后的帝王累极了一般陷进身后的龙椅之中，抬手覆盖住双眼，按压在太阳穴上，道：“既已知悔过，念你诞下太子有功，罚俸一年，禁足泰安宫思过三月，以示惩戒。”
苏沐然收敛神色，抬起头道：“陛下，臣之罪责，当以死罪，还望陛下按律处置。”
说出的话义正言辞，仿佛是将别人判处了死刑。
齐瑄停了按压的手，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身体前倾，玩味道：“呵～苏沐然，你究竟要耍什么花样？别人不知也就罢了，朕可是知道你怕死怕得要命。朕倒是好奇，你为免梦魇侵扰，究竟求了多少符箓藏在房中？”
苏沐然闻言浑身一震，望着帝王齐瑄嘲讽的面孔，扯了个笑，自嘲道：“不过是些镇邪之物，求个平安顺遂罢了。”
齐瑄咬牙道：“是吗？朕看你是为求心安吧。毕竟，人在做天在看，亏心之事做得太多，终究是会天怒人怨的。”
苏沐然叩首道：“陛下所言极是，臣之罪行已然天怒人怨，还望陛下念臣诞下太子的功劳上饶臣一条溅命，遣臣出宫，贬为庶民，后世子孙永生永世不被朝廷录用。”
“呵～好，好呀，真是好！”齐瑄猛然起身鼓掌道：“好一出金蟾脱壳！”
他边说边踱步到苏沐然面前，然后一把将他抓起，目眦欲裂怒吼道：“想要出宫就明说，何必故弄玄虚，串通沈段辰弄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当真以为你们手握重兵，朕就不敢杀吗？戏弄朕，很好玩吗？！”
苏沐然垂眸做出一副乖顺模样道：“微臣并非想要戏弄陛下。臣只是赌上性命，想问一问陛下。”
“什么？”齐瑄不自觉呢喃出口。
苏沐然抬眸与之对视，声音柔和，眼中是直达内心的光：“臣想问，陛下你将我当作了什么？”
“我在你心里……是何种身份？可曾改变？可曾动摇？可曾在陛下心头占有一席之地？比之秦暮宇如何？”
面对这一声声质问，齐瑄不禁松了手，退了两步纠结半响呢喃道：“……你做这许多，不过是贪图帝后之位……暮宇心地何等良善，岂是你这种满腹计谋，步步算计的人可比？”
苏沐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笑容更深，眼神更加真挚凌厉，问道：“那臣……斗胆再问一句！陛下也道您心中无我。既无我……又何必强留？”
齐瑄似是受不了他这虚伪模样，背身冷冷道：“这个问题朕早已说过，你又何必自取其辱。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帝后之位吗？怎么还未得到就想要出宫了？你这样空手而去，甘心吗？”

3. 　　齐瑄似是受不了他这虚伪模样，背身冷冷道：“这个问题朕早已说过，你又何必自取其辱。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帝后之位吗？怎么还未得到就想要出宫了？你这样空手而去，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陛下也道臣在自取其辱，形势所迫，臣也只是想通了而已。毕竟愿望虽好，太不切合实际终归无法实现。”
“你……”齐瑄怒极，半响才送开握拳的双手，转回身来，眸子隐隐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和无奈妥协。只见他神色恢复平淡，不怒自威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朕，暮宇究竟因何而死？他葬在何处？只要你告诉朕，朕即刻封你为后。”
苏沐然亦软了神色：“陛下，往事已矣，故人已逝，你为何总是放不下？”
“你就那么紧张他？”齐瑄怒火中烧，心里骂道：那个嚣张又可恶的胡羯蛮子。
“是，臣为了他，刀山火海，甘之如饴。”陛下，我的陛下。
苏沐然口中念着，心里想着，走到齐瑄面前，吻了上去。
他的吻含着无限柔情，只是回应他的是狂风暴雨般毫无怜惜的掠夺与侵占。
“唔……”
一声痛吟唤回齐瑄的心神，苏沐然双手嵌制在他手中，俯身趴在案上，衣衫不整被他压在身下狠狠操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受不了他这般粗暴。
恻隐之心闪现了片刻便消失无踪。齐瑄看着苏沐然极力隐忍的表情，心中的占有欲和残暴快意的感觉无限膨胀。
“苏沐然，这是你自找的！”他说着又猛然加重了力道。
“啊……”苏沐然亦如他所愿痛呼出声。
这声痛呼激得齐瑄双目通红，力道不轻反重，苏沐然也如愿不时发出细微令他快意的痛吟。
待到解决完这场单方面酣畅淋漓的性事，已然华灯初上。透过殿外透进的烛光，齐瑄看到伏在案上的那张侧脸已然涕泪交加，整个人更是狼狈不堪。
他愣了愣，强装笑脸道：“滋味如何？比之拓跋诺谁优谁劣？”他毫无顾忌的退出苏沐然的身体，引得身下之人一阵痉挛。覆手掐住苏沐然的下巴，颇为嫌弃的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极尽嘲讽道：“你是否在心里怨恨朕不懂得怜香惜玉？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这种人，不值得！”
苏沐然的声音嘶哑难听，他带着无尽的痛苦恳求道：“陛下……求你，放过我吧……”
“滚！”齐瑄怔愣片刻，烫手山芋一样一掌将他拍落案下。
苏沐然滚了两圈，停下身形，在地上爬伏了片刻，方带着满身狼藉，颤颤巍巍的跪好，双手叩地坚持道：“求陛下……成全。”
“成全……你们都要朕来成全，何人来成全于朕？”齐瑄轻声呢喃，苏沐然神情恍惚听不真切，重复道：“求陛下放了臣……”

4. 　　“成全……你们都要朕来成全，何人来成全于朕？”齐瑄轻声呢喃，苏沐然神情恍惚听不真切，重复道：“求陛下放了臣……”
殿内亮起一盏灯，明明灭灭。齐瑄低沉的质问随之传来：“你这一走便是一了百了，可曾想过太子？”
“陛下大可放心……这半月有余，臣已尽全力疏离了太子。如今，太子殿下，整日无臣陪伴，亦可欢笑开颜。”
“好，算你狠！”帝王沉默良久，才拿出一贯威严的声音：“朕如你所愿定罪于你。罪臣苏沐然，罪大恶极，但念及太子尚幼，未免丧亲之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贬出宫外，发配西北充军。”
苏沐然抬起头，透过朦胧泪眼，看着那无限眷恋的背影，潸然一笑，重重叩首：“……谢陛下。”
“滚吧。”帝王苍凉不带情感的声音传入耳中。
苏沐然艰难爬起，无声退下，将出殿门时，帝王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当初朕令你进宫，并非全为了兵权……许是朕错了……”
错在害怕剩下他一人孤独，所以才迫切的想着去抓紧，去占有，只是他忘了告诉他，当年让他进宫，大部分是为了他的病。他想让他放下那诸多的权谋，他想让他在宫内养好伤，让那个只着单衣便可在雪天玩耍嬉戏的纯真少年重新回到他的身旁。
结果事与愿违，旧疾尚未痊愈，刺杀接连发生。
后宫从来不是修身养性之地，朝堂亦不是他的归所。
……
苏沐然踉跄而出，失魂落魄。杜仲于阶前扶了他一把，才使他幸免滚落到阶下。
杜仲面露忧色的将早早准备好的披风披到苏沐然身上遮去他满身狼藉，关心道：“公子，春夜仍旧寒凉，仔细莫要得了风寒。”
苏沐然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了面容，声音沙哑：“多谢。”
而后紧了紧手中披风，踉跄着步伐，快速消失无踪。

Ps：全文虐点之一，泪点低的亲请备好纸巾。泪点高的亲，请便。反正，我是不会再回看了。

&第二十二章&
1. 夜凉如水，朗月西斜。
安然阁偏殿，暖如三月，精美雅致的摇床上，小太子攥着小拳头作投降模样睡得香甜。
苏沐然沐浴更衣后，情绪稍缓，不复当初那般失魂落魄。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表示无碍，然后将一脸担忧的青桐、夏柳和奶娘通通拒之门外。身着旧布青衫棉衣，独一人在摇床旁矗立静默。他长发微湿，披散于身后。一旁鎏金仙鹤烛台上点灯如豆，烛光明灭，恰能清楚得照出小太子稚嫩安然的睡颜。
他便站在那里，仿佛看不够一般贪婪的注释着，不想错过哪怕一呼一吸。
直到漫漫长夜将尽，他才收回目光，悄悄抚摸那张香甜的小脸蛋，看到因为自己的触摸睡梦中露出那一瞬的笑颜，又忍不住捏了捏露在外面的小手。
他克制了许久，才压下将孩子抱走的念头。
苏沐然孩子一个无声的微笑，毅然转头。
他走到书案旁，点灯研磨，写下匆匆数语，待墨迹干了，折起压在他常看的那本游记中，同他收集的那些青黄不接的银杏叶一起，尘封在泰安宫偏安一隅。只等赠书之人哪朝忆起时，闲来翻看能尽释前嫌，会心一笑。
而后他翻出一方长约三寸的锦盒，取出一缕青丝。
那是他入宫那夜他趁帝王熟睡时偷偷剪下的，之后与自己的绑在一起，小心收藏。以为只要这样结了发，以后便是夫妻，便可以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他静静看着手中那截红绳系在一起的青丝，偶尔指节微勾青丝缠绕复又散开。
“感情一事，还真是强求不来，不是你的，终归不会是你的。
求不得，求而不得，不如归去。”
他想着伸出手去，将结发青丝置于烛台那方小小的火焰上，火焰升腾而起，不过片刻只留下一缕红绳燃过的灰烬。
“对不起，陛下，当你提出若我讲出实情便封我为后时，有那么一瞬，我是真的心动了。
可是……我不能……
请原谅我的自私，就让我带着这个秘密远走他乡，让时间的长河来慢慢磨平你心中的不甘与伤痛。待你放下，回首过往不过云烟，届时定会得到更多的幸福。
此一别再无他念，臣愿陛下江山稳固，福寿无疆……还愿你繁华似锦，瓜瓞绵长……”

22章
2.　 长夜将尽，天色朦胧。
杜仲一人带着一件包裹来到泰安宫，打听到苏沐然所在后，于安然阁偏殿门外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您该上路了。”
“什么上路？”一旁青桐皱眉不解，心中惶恐不安。
苏沐然推门而出，背上背着白布包裹的落华剑和一个旧布包裹。他刻意不去看青桐询问的眼神，淡淡道：“走吧。”
杜仲无视众人，继续道：“公子，陛下上朝去了，不能亲自前来相送，特命奴才来送公子出宫。”
“什么出宫？”一向话少的青桐讶然追问，作势就要拉住杜仲问个明白。
“勿要多言，吵了太子安眠。”苏沐然低声喝止，想了想又道：“青桐，你就和夏柳一起留在京城，还请替我保护好太子，就当是还了当年我救你的恩情。”
“公子！”
“薛启人不错，若是你日后遇不到合适的，就跟他凑合着一起过吧。他那个人打又打不过你，说你你还能当作耳旁风，日后定会被你克制得死死的，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青桐尚在愣神，只见苏沐然对着杜仲弯腰一拜：“此一别相见无期，太子日后还要劳烦公公多加照扶。”
杜仲忙上前将人扶起：“公子，这可使不得……”
苏沐然起身，乍闻殿内啼哭响起，动作亦跟着猛然停滞，片刻后方轻语道：“保重。”
声音里含着几分悲切，眸中亦闪动着泪光。
杜仲不知详情，以为人留下就有希望。他看出苏沐然的不舍，劝道：“公子！公子，你听奴才一声劝，现在去跟陛下服个软，温言软语求求陛下。依陛下的心性定能……”
“是我求着陛下赐罪的！是我自己求来的……”苏沐然打断杜仲，话到最后哽咽不成腔调。
杜仲一时哑口无言，听到太子的哭声急道：“公子，你糊涂啊！你走了，小太子可怎么办？”
苏沐然摇头落泪道：“他若不是太子，我定会义无反顾的带他走。可惜，他是储君。我带不走他，只能……将他留下。说我自私也好，说我绝情也罢……我认了。只这情爱一事，即便是痛彻心扉，从今往后我苏沐然绝不愿再将就了。”
杜仲见他态度坚定，心知无力挽留，便问：“公子还会再回来吗？”
苏沐然也收敛了神色，恢复到刚出门时淡淡的神情：“杜公公，相识多年你应是懂我。陛下和我，大概缘尽于此……”

22章.3
还未走出泰安宫，夏柳端着粥碗闻讯赶来。
哭花了整张脸，还要强露出一副笑模样，求着杜仲缓一缓，容苏沐然喝了一碗粥再上路。
待粥喝完，也不说话，只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无声得请求同行。
跟出泰安宫门外，苏沐然止步道：“对不起，这次不能带你一起走。送到这里就好，回吧。”
夏柳再绷不住表情，哭道：“公子……呜呜呜……夏柳知道公子有苦衷，夏柳只是……只是舍不得你……夏柳……”想同公子一起。
苏沐然却出乎意料得转身下跪：“陛下和太子，劳两位照顾了。沐然在此谢过。”说着便要磕头。
“公子万万不可！”杜仲忙上前阻拦。
不及夏柳扑通一声跟着跪下来，慌忙抓住苏沐然的另一只手臂，阻止他俯身叩首，哭着应声：“公子我答应，我答应你！夏柳以性命起誓，定会照看好小太子，呜呜呜……”
两人合力将苏沐然搀扶起来，苏沐然对夏柳道：“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没我护着要记得谨言慎行。若有什么难处就去找杜公公，找陛下或者沈嫔。”
夏柳点头如蒜，泪如雨下：“公子放心，夏柳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太子。”
苏沐然柔声道：“好了，赶紧擦擦眼泪，快别哭了。我该上路了，千万保重。”
夏柳用袖子胡乱得擦着，声音哽咽：“公子也要好好保重身体……陛下肯定也舍不得公子，等你们气都消了，一切定然都会好起来……公子，夏柳等您回来。”
苏沐然回以微笑，转身离去。
杜仲将他送到宫门口，止步道别。由两位便衣的官差，押送到西北军营。
临上马车前，苏沐然回首远望，万千言语难以诉说衷肠。
……
宫门城墙之上，帝王龙袍加身，登高望远，望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一点点从视野中消失。
杜仲回来交差，望着这一幕忍不住潸然泪下，心中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悲凉。
“陛下……”
齐瑄仍旧望着远处：“你一定想问，既然朕舍不得，为何还要将他发配戍边。”
杜仲诧异抬头，只见齐瑄迎着晨风勾唇一笑，却没有丁点欢喜，有的是说不出的难过与沧桑：“朕确实不舍。只是柔妃一事之后，朕忽然明白，朕不该再让他留在这步步杀机的地方。”
苏沐然在西北旧部繁多，说是充军西北，其实跟“放虎归山”没有两样。
“终有一日，等到天下河清海晏……”
我会设下十里锦铺，亲自接你回来。

ps：结尾发颗糖，告诉你们这篇文是HE。这里为什么要让苏沐然给夏柳跪下呢，主要是夏柳是他托付太子的人，而夏柳一个妙玲少女要因为这个托付留在宫中很多年，如此青春不负，甚至会耽误了嫁人，所以有愧。

第二十三章
1　　史料记载：天启四年春，杏花纷飞时，贵君苏沐然私自向圣上请旨，愿于皇庙云光寺内静思己过，带发修行，为国祈福。帝允之。
……
金陵城郊，空寂无人。
马车停在一旁。
苏沐然正襟危坐于车厢内，正对面是手足无措的俩官差和一副精铁重镣。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官差甲冷汗直冒，天知道面前这位斗篷遮了大半面容的人看着瘦瘦弱弱，谁知气场一开竟如此有威慑力，只是端正坐着，轻“嗯”了一声疑问，便让人只想逃跑。
苏沐然不怒自威道：“自古流放之人配带枷锁，何以对我如此特殊照顾？一副精铁镣铐还不够……这铁镣少说也有百余斤，是怕我逃跑，还是……”
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苏沐然轻笑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我是谁？！”
面前两人浑身一震，头更低了，语无伦次道：“属下……属下不知公子身份！这，这哪是我们这些小小差役能问的。从来都是上面怎么交代，下面怎么做事。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公子不要为难我等。”
双方僵持了片刻。
苏沐然妥协道：“好吧，那便带上。不过……你们若敢趁我行动不便做什么手脚，休怪我下手不知深浅。”
他手中一直把玩着几颗石子，那是上车前在路边捡的。说话间只见他手指轻捻，眨眼间一颗石子便在两人面前碎为齑粉。
两个差役看得冷汗直冒，惶恐不安，连声道不敢。
差官甲硬着头皮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我们奉命将公子安全押送到西北池古大营。若是办成了回来立功受赏，若是办砸了人头不保。让……让公子配带重镣一路行之西北确实有违律法，但这确实是上面的意思。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脑袋，我们也不敢擅动私刑。公子放心，这重镣带到了地方便会有人拿了钥匙开锁，期间公子行动不便，有什么需求，我俩也会尽量满足。”
差官乙狂点头附和。
苏沐然颔首，伸出手脚：“那便有劳了。”
俩差役见他态度缓和，嘴里喃着“应该的，应该的……”心怀忐忑的上前锁了苏沐然，然后一个说要架车，一个说要在外护卫，逃也似的出了车厢。此后除非必要，绝不踏进车厢一步。
……

23章2.
……
第三日傍晚，百里之外，青桐连夜追上了苏沐然。
“你怎么跟来了？”苏沐然诧异，他斜躺在塌上，锦披遮了手脚上的重镣，只露出略显苍白疲惫的脸。
“青桐是公子的人。”青桐坐在对面，一脸坚定。
“青桐，你大可不必如此，当年我不过举手之劳。若说报恩，这几年日夜守护陪伴足够了。”
“青桐是公子的人。”青桐重复，他直直盯着苏沐然，态度异常坚决。
良久，苏沐然败下阵来，他知青桐主意已定，无奈道：“你能随我同去我很高兴，只是你这一走，可想过薛启？”
青桐难得眼神闪烁不定，他垂眸想了一会儿，复又抬头坚定道：“青桐，是公子的人。”
苏沐然愣了愣后，了然失笑道：“也好，权力富贵不过身外之物……我跟他有约，待此间事了，他若真的在意你，纵然千山万水也会来寻你。到时候他成了你的人，自然就是自家人了。呵呵，到时你可莫要嫌他穷。”
青桐脸热道：“不怕……他会医，能看病。”
苏沐然打趣道：“你倒是想得长远。”
青桐觉得脸更热了。
……
许是青桐的到来令他勿需时刻警惕。连日紧绷得神经松懈下来，苏沐然只觉得困意上涌，意识朦胧。
再醒来时，斜阳不在，月光透过车窗柔柔得打在身上。
阴影里，一人背身而坐，身前一尊红泥小火炉，上面架着一个碗口大得香炉，此刻正从里面冒出浓郁的米香。

23章 3
苏沐然普一入眼还以为是梦，他忍不住抬手，下一刻，手腕上的沉重将他拉回现实。
苏沐然自嘲得笑了笑，坐起身，揉了揉肚子道：“好香啊！”
“醒了？”那人头也不回，掀开炉盖查看。“饿不饿？”
苏沐然吸了吸鼻子，道：“贤亲王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闻着你的粥，就是不饿也要给闻饿了。熬得怎么样了？可以喝了吗？”
“呵呵，就知道你睡醒了铁定喊饿，一来就给你备上了。红枣银耳粥，多加了糖的。”贤亲王齐瑞边说边将粥往碗里倒，倒完放好勺子，碗低衬了帕子递给苏沐然：“给，快趁热喝，小心烫。”
这一幕似是回到从前。那时战事胶着，粮草吃紧，苏沐然为了能让他表哥吃饱饭有力气打仗，常偷偷将自己得饭菜拨给秦暮宇，结果自己时常饿着肚皮。有一次这个秘密被尚为六皇子的齐瑞得知，便凭借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命人去重金购置了精米，偷偷用香炉熬了粥再故意让苏沐然看见，顺道被打劫一碗。
到后来，粮草不再吃紧，苏沐然偶尔抱怨军营饭菜时，齐瑞便会熬上一炉米粥来分食。
两人如此偷摸着加餐，渐也成了习惯。
苏沐然赶忙抬手去接，手臂抬起，铁链叮当脆响，撞碎了那段美好的回忆。
“这是……”齐瑞皱眉，拍案怒道：“陛下实在太过无情，将你发配不说，还这般辱没于你！”
苏沐然无所谓道：“没事没事，带着挺好。”
他说着用勺子快速搅了搅，吹了吹，吃了一大口。米粥入口软糯香甜，隐有一股清香夹杂其中。苏沐然咀嚼的动作顿了片刻，而后看着阴影里齐瑞期待紧张的小动作，索性弃了勺子，双手捧碗喝了起来。
“这粥真不错，还有吗？一碗恐怕不够喝。”
闻言，贤亲王齐瑞摩挲腰间玉扣的动作停了下来，忙道：“有，还有一碗呢。不够我再做。”
“两碗就够了。我还怕吃得多吃坏了肚子呢？”苏沐然笑，他边将空碗递过去，正大光明得使唤人，边问：“话说，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看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如果你不想去充军，我可以……”
苏沐然：“不用，去军营挺好。”
齐瑞将碗递过去，声音低沉，无端透着些许挫败感：“他这么对你，你不恨吗？”
苏沐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恨？有什么好恨的？”
他边搅动着粥，边道：“陛下于我，最是重诺。凡是不能给予的，决计不会应允，哪怕如同对待旁人一般骗一骗我也不成，真是……残酷直白的让人心痛。”
他喝了一口，回味片刻，笑道：“可是这一次他骗了我……却仍是令我痛不欲生。”
齐瑞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跟我走？”
“当然不能！”苏沐然道：“你是不是傻？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齐瑞急切道：“有什么事我担着，只要你愿意跟我离开。”
“可我不想抗旨，也不想让你为我担上抗旨的罪行，亦不愿跟你离开。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何要跟你离开？又凭什么要你为我抗旨？”苏沐然说的理所当然。
“我……”齐瑞被堵的哑口无言，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一时说不出口。
苏沐然将粥碗放好，斜斜靠坐着：“身为帝王，举止言谈左右天下百姓生死去留，为掌权而谋社稷，为平衡而分东西。于共于理，身为臣子为君分忧替君夺权都是本分。纵然万劫不复也是应当，谈何怨恨？”
“我选择离开，只是自己于情、于私，总是心痛不甘，疲惫难言。我总想着，身处帝王之家，虽情义寡淡，但仍是肉身所化。既有血有肉，那么只要真心相待，再深的怨恨也能化解，再冷的心总能捂暖，再淡的情也总会……谁曾想，纠纠缠缠反倒成了如今这般。”
月色下苏沐然神情淡然，惆怅伤感的模样不似凡人，仿若下一刻便会腾空离去。
“阿然……”齐瑞忍不住失声呢喃，有一丝后悔的藤蔓悄悄攀附到心头，不待扎根便被那人冷冷淡淡拒人千里的声音打碎。
“贤亲王，时辰不早了，若再不赶回，怕是要误了明日早朝。日后，朝中独大者，便只剩你一人了。”
齐瑞问：“你不后悔？”
苏沐然摇头笑道：“青桐，该送客了。”
守在车厢外的青桐闻言掀帘而起：“请。”
齐瑞压着怒火出了马车，临去前回头道：“……你别后悔。”
苏沐然轻勾嘴角，点头道：“保重。”

ps：抱歉又拖了好多天才更，一是没动力，实在提不起劲儿来码字，二是大姨妈没有定期访问，各种烦躁ヽ(‘⌒´メ)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