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日暮苍山远•囚皇（古风/架空/霸气皇子和温柔道长）

1l是镇楼图和文风试读

3l解释
我曾经发过一个日暮苍山远的原创贴
那个是中篇，连载于17k
而囚皇是前篇，文风上也更加成熟
感情线发展也很细腻了
我觉得我的文笔还够看，日暮苍山远也值得看看
要不您试试

5l开更

楔子

前路有那么长，总得有人陪你走下去。

囚皇.第一章

楚靖骁缓缓张开眼睛，初秋的阳光正暖洋洋地洒在他的身上。

他动了动身子，向周围摸索着，却摸了一个空。他心下一沉，忙撑着身子想从那张陌生的床榻上爬起来，却一下子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打了个哆嗦。

“你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不可以起来。”

楚靖骁顺着这个声音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谪仙一般俊美男子朝他走过来。那个人一身雪白的长袍，五官端正且步履沉稳，模样用温润如玉四个字来形容恰到好处。

“你是谁？”楚靖骁开口问他，无奈本来的嗓音卡在嗓子里出不来，能听见的都是低沉喑哑的声音。

“我是在这山里居住的道士，你称呼我江怀瑾便是。”江怀瑾淡然一笑，答道。

“道士.....那那些追我的人，是你赶走的？”

楚靖骁望着将袖子免起来的江怀瑾，心里百般不解。

他原本是大楚的三皇子，在周游四海的时候途径这座山，却不想遇到了一群不知从何而来，想要杀他的暗卫。那些暗卫足足有十几个人，且个个身手了得，他与他们周旋了很长时间，杀了半数以上的暗卫，但最后遭到暗算，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而至于摔下去之后的事情，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是。”

江怀瑾说话间已经拿起了一块干净的巾帕，他将盆里倒上已经熬好的药水，又将在药水里泡过的巾帕又拧干，之后走到楚靖骁身边坐了下来。

“公子，可能会有些疼，你稍微忍一忍吧。”江怀瑾道。

“你要干什么？”楚靖骁一把握住那只伸向他的手，他这一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得江怀瑾的手腕几乎要听见骨骼的响声。

但江怀瑾并没有因为他的鲁莽而生气。他像哄小孩子那般轻轻地拍了怕楚靖骁的手臂，像是在安慰他不用害怕。

楚靖骁在对方如此的对待下彻底懵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江怀瑾的手腕，任由对方帮他解开身上的衣服，擦拭胸口上那道巨大的伤口。

两人离的很近，不知是不是错觉，楚靖骁总觉得江怀瑾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他说不出来的清香，那味道像是山野中的花草一般，若隐若现，一下子让他忘记了身体的疼痛，也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说实话，从他记事以来，从没受过这样的照顾，也从未和什么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不过被人如此对待的感觉还不错，除了搅扰得他心神大乱之外......

“你......”楚靖骁略显窘迫，想说些什么，却张口结舌。

“好了。”江怀瑾擦完之后便又帮楚靖骁将衣服套好了。“公子躺下休息吧，这里很安全的。”

“我....我的剑呢？”楚靖骁下意识地回避江怀瑾那双眼睛，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内心里那股翻涌而出的感觉，但是无论怎么做，总觉得怎么样都不对。

“是指这一把吧。”江怀瑾笑着将床边靠着的那把黑色长剑递给了他。“公子晕过去的时候一直抱着它，我便把它留在公子的床边了。”

“多谢了。”楚靖骁接过自己的画影剑，才撑着床让自己又躺了下去。他将画影放在自己的右侧，正对着江怀瑾闭上了眼睛。他还不能完全信任这个人，即使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好的出奇。

他静静地听着，暗自思忖若是江怀瑾想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他就拔剑应对。

不过江怀瑾似乎真的和他的长相一般纯善，他听了一会儿，除了淘米洗菜的声音，再没其他的动静了。

“喂......”楚靖骁轻哼了声，冲江怀瑾道。

江怀瑾“恩？”了一声，回过头看他。

“那么多人追杀我，你不怕留下我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公子不必担心这件事。我既然决定救人，就不会害怕麻烦。”

“随你。”楚靖骁用几乎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声，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不过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而且是睡得很沉很沉的那种，一直到暮色爬上山头的时候才醒过来。

他睡了几个时辰，待他醒过来的时候，江怀瑾已经在做晚饭了。

楚靖骁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除了胸口的伤口是火辣辣的刺痛之外，其他部位均有酸痛的感觉。他口干舌燥，感觉又回到了他带兵在沙漠里行军的日子，想起身找些水喝，脑袋却胀痛的厉害，一时间怎么都不适。

“公子醒了？”江怀瑾注意到床榻上有动静，于是放下手中的柴火，向他这边走过来。似乎是料定了他肯定会口渴难忍，他过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已经倒在碗里，晾凉了的水。

楚靖骁接过他手中的水一饮而尽。这碗水倒是来得及时，一碗清水入喉，他全身上下的不适感瞬间消减了大半。

“楚。”楚靖骁喝完水之后，缓缓开口道。

“恩？”江怀瑾对着突如其来的一个字有些疑惑。

“我姓楚。名靖骁。”楚靖骁又说了一次。

而江怀瑾这次听懂了，他微微一笑，道：“那我便称你楚公子了。”

楚靖骁听完也是一笑，道：“随你。”

江怀瑾不再说什么，几次对话之后，他心中大概也明了了楚靖骁并非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因为他眼前的这位楚公子，虽然从醒来开始总是警惕地瞪着他，但是他就是有种直觉，觉得这个人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凶。

第二章


晚饭草草的吃完了。

吃的时候楚靖骁已经很饿了，但是一直不肯先动筷子。这是他多年以来的直觉，即使是最末端的小事也要防范，以免有心怀不轨之人在里面做手脚。

而江怀瑾像是早就看穿他的意图一样，只是看着他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一直到他吃了一会儿之后，楚靖骁才动了筷子，夹起一片只是随意炒了炒的白菜放入口中。

江怀瑾做的菜很简单，只是两道素菜加上两碗糙米饭。这些对于养尊处优的皇子而言简直是敷衍。不过对于江怀瑾而言——这是他特意为楚靖骁做的，已经相当的丰盛了。

“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个地方？”吃完饭之后，楚靖骁问江怀瑾。

江怀瑾本在收拾碗筷，听到他这么一问，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家务活，像是被戳到什么痛点一样沉默了良久，才开口用平常的语气回他道：“以前是和师父一起住的。”

“那你师父呢？”楚靖骁坐在桌子上，与江怀瑾隔了一道墙，根本注意不到江怀瑾的情感变化。

“.......”江怀瑾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原本洁白的衣襟瞬间出了一道水印子。

这个刚刚熟悉的陌生人无意中挑开了他内心深处的伤疤。于是一瞬间，一种突如其来的愠怒和悲痛将他吞噬，让所有言语都失去活力。

他本可以大声冲对方喊，让对方闭嘴，这样虽然没礼貌，但是至少能宣泄自己的痛苦。可是江怀瑾如刚才一样，依然平和的回答：“已经去世了，在四年前的战场上。”

楚靖骁缄口了，他有点懊悔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死亡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禁忌。四年之前的那场大战，给这两个字浇筑了太多的血和泪水。死去的人已经成为孤灵，活着的人终日活在噩梦里。当战争褪去了冠冕堂皇的外衣之后，就是一座用绝望铸成的高塔罢了。

“楚公子，你感觉好些了吗？”江怀瑾故意将话题引向别处。回避和隐藏悲伤，一直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好多了。我看过上几日，便可以自由行走了。”楚靖骁望着将要燃尽的烛火，心不在焉地道。

“那边好。等到楚公子的伤痊愈了，我也可以出发了。”

“去什么地方？”

“......”

“算了，不方便说那就不要说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

夜里秋风渐凉，从门缝和窗缝里挤进来的冷风都吹得楚靖骁有些发寒。于是他拽了拽自己的外衣，用手撑着桌子艰难起身，拖着伤腿向床榻走去了。

待他再次在床上躺下，才注意到江怀瑾的这床铺盖是多么旧了。他摸了摸被子之后，深深感叹江怀瑾能度过这么多山里的冬天真是个奇迹。

就那被子而言虽然很干净，但是里面的棉絮，已经因为时间太长，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了。

“你们这附近可有集市一类的吗？”

见江怀瑾刷完了碗筷走过来，楚靖骁问。

“楚公子去集市作甚啊？”江怀瑾望着靠在床边，握着被子反复摸索的楚靖骁道。

“没什么，只是想帮你换一床棉被罢了。”楚靖骁这话里带着打趣他的意味，但江怀瑾却很认真的走了过来，也握住了那床被子。

“这棉被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江怀瑾略严肃地问道。

“没什么不妥。”楚靖骁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只是容易被冻死罢了。”

“公子说笑了。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冻死呢。何况我又怎么能让公子给我买被褥这些东西。”江怀瑾总算是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江怀瑾笑起来很好看，那是一种很难被模仿的笑容，有一种山野中鹿的灵动，但灵动里又有松柏一般的沉稳。

楚靖骁刚想对他说，自己给他买一床也没问题，却在放手的时候，碰到了江怀瑾的的手。那双手冰凉，像是中了寒毒的病人一样冷。

真是口是心非。楚靖骁在心里暗想，之后皱眉道：“你的手都凉透了。”

江怀瑾则淡然道：“我确实畏寒，不过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楚公子若是无事便歇息吧，我还有事要做。”

楚靖骁见他这样说，也没在多言，只是再次躺了下去。

江怀瑾话少。很久不见他来搭理自己，楚靖骁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中他隐约看见江怀瑾一只手手拄着桌子，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已经睡着了。而江怀瑾侧对着他，烛火微弱的光把他整个人都映的暖暖的。

楚靖骁猛然惊醒，发觉自己刚才看见的并不是梦。他从怀里找到一块碎银子，朝江怀瑾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对方的脑袋。

江怀瑾被他弄醒了，茫然地望着他。

“我在床上睡了，你睡在哪里？”楚靖骁开门见山地问道。

江怀瑾刚刚睡醒，还有些迷糊，道：“我在桌子这里睡一下就好了......”

楚靖骁打断他，道：“不必了，我不想欠别人这么大的人情。你到床上睡吧。”

江怀瑾被这句话吓到了，他连忙道：“我在床上睡，那岂不是要楚公子睡在桌子旁了？”

楚靖骁又被他逗笑了，他看着江怀瑾的眼睛道：“都是男子，何必如此讲究。一起睡不就好了。”

江怀瑾愣了愣，又想了想，觉得楚靖骁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点头道：“那便打搅楚公子了。”

二人重新躺在床上，虽然有些紧凑，但不至于拥挤。

江怀瑾本想让楚靖骁睡在里面，以免半夜掉下去，但楚靖骁坚持睡在外边，说靠墙他不习惯。于是江怀瑾妥协，让楚靖骁睡在外面。

这一夜过的很安稳，两人的睡姿都属于“文静型”，不存在谁把谁踹到地上的情况。只是到了平明的时候，江怀瑾忽然扎进了楚靖骁的怀里，让他措手不及。

他本想把江怀瑾推开，但是摸到他冰凉的手之后，只是帮他掖了掖被子，随他凑在自己怀里睡过去了。

楚靖骁从来没和别人如此亲密的睡在一起，尤其这种对方还贴着自己的情况。说实话，有个人依偎在怀里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他曾听说初生的小鸡毛茸茸的，喜欢黏在母鸡的后面，用软毛蹭自己的母亲，如此想来，江怀瑾竟跟小鸡差不多了。

楚靖骁边想那副画面边笑，一会儿就睡意全无。但听着耳边江怀瑾低沉匀称的呼吸声，却是格外安稳，渐渐也闭上了眼睛。

屋外是一片安谧的黎明，在遥远的东方，红晕已经在清冷的晨曦中微微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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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若翼仙


第三章


江怀瑾第二天早上醒来对自己说了多少句道歉的话来着？

楚靖骁在心里算了算，大概有五句。说话的时候江怀瑾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带着睡醒之后的凌乱，整个人的模样让人难以形容，总之让他觉得江怀瑾也没有想象的那般无趣。

他倒是不在意一个男人凑在自己身边睡觉，反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他比较在意江怀瑾醒来之后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毕竟看见所谓正经人窘迫难堪，本身也是一种乐趣嘛。

往后两个月里，江怀瑾多次想让楚靖骁一个人在床上睡，不过都被楚靖骁拒绝了。至于理由，还是如刚开始他说的那样，不想欠太多人情。

虽然他这样说，但根本原因，准确的说应该是不想接受太多无端的好意。他整个人已经太习惯被别人恶意的揣测，对待了，若是有人平白无故的照顾他的日常起居，他反而觉得格外不舒服。

这两个月，楚靖骁基本了解到了江怀瑾每日的生活规律。他一般拂晓十分起床，洗漱之后就去屋外练剑，偶尔中午会出门买接下来几天的菜，下午则是冥想跟读书。

江怀瑾的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藏书却着实不少。有很多都是楚靖骁在宫中没见过的，写有异国文字的书。有些书已经非常陈旧，纸叶上的内容也已经模糊不清，而有些甚至直接被刻在了竹简上。

楚靖骁在离开楚宫前也还算喜欢读书，不过大多是兵书跟治国理政的箴言。而一些有的没的的书，他只在雨后或雪夜读，那时候他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点上一盏孤灯，任由自然的寂静将自己吞噬。

江怀瑾的话依然不算多，但楚靖骁渐渐发现他并不是真的沉默寡言，而是一种矜持和腼腆在作祟。像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总是羞于见陌生男子一般，江怀瑾有时候也有这样的气质。

偶尔楚靖骁会出门看他练剑。楚靖骁自诩精通剑法，但江怀瑾的用剑方式极其独特，是他从未领教过的。那只青色的长剑在秋风里舞动的样子，如同深山里跃起的精灵，于是他愈发盼望自己早些好起来，以便与江怀瑾切磋剑法。

对于楚靖骁来说，这样的日子太过平淡，也太过幸福了。

而正因为有如此的太过，才格外的珍贵。珍贵的让他有时候都忘记了那些追杀他的人，也忘记了当年他告别父皇时，郢城那场凄寒的大雪。

只有每日更衣时胸口上那道即将愈合的伤口在不断的提醒他：你是大楚的三皇子，这个命运是永远躲不过的。

“楚公子，你的右腿可以屈了！”江怀瑾面露喜色地冲他喊道。

楚靖骁这才发现，他刚才竟然完成了屈腿的动作，而且毫无疼痛的感觉。

“是啊.....”楚靖骁喃喃地道，右腿的痊愈像是打开了束缚住他的枷锁一样。

“看来那些草药有效果了。”江怀瑾从刚才的惊喜中恢复了平静，用平日温和的语气道：“坚持在敷几天的话，楚公子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算了吧。”楚靖骁道。“这样耽误的太久了，等到明日我便收拾行装吧，你带我去附近的镇子，我随便投宿一家旅店便可以了。”

而江怀瑾沉默了半晌，道：“楚公子也不必心急，我的行程还不知如何启程，去往何方呢。”

“不知道去哪里？”

“的确不知道。我受先师指点要去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江怀瑾不紧不慢地将这些话说完，忽然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很少跟别人提及自己的事情，他把这样的本能当做对别人的保护。

“算了。理解不来，反正我不着急，既然你留我，那随你好了。”

江怀瑾听完只是抿嘴笑了笑，笑的有些牵强。他的确不希望楚靖骁走掉，因为那样的话，他又变成孤身一人了。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明知道所有的陪伴都走不到终点，却偏偏依恋。

楚靖骁之所以痛快的留下来，其实也是因为好奇江怀瑾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每两人的话题中掺杂进了这个陌生人的身影，楚靖骁心中总会惴惴不安，像是预感到什么即将发生了一般。

第四章

秋日凉风清爽，阳光也温和，今日万里无云，晴空一片，是个适合外出的日子。

尤其是在山林中，秋天的谷风穿过松树林，于是周遭的空气里都带着一种草木与泥土特有的清香。

楚靖骁今日难得可以出门，心情非常不错。

他因为身上的伤，已经在江怀瑾的家中憋闷了两个多月了。江怀瑾虽然性情温和，但是在楚靖骁想出门闲逛这件事情上十分的坚决。

江怀瑾说出了自己住的木屋再向山林深处走肯定会迷路，但是楚靖骁一直不相信，直到今天亲眼见到那条被藤蔓和灌木覆盖起来的山路时，才相信了。

毕竟鹤归山是西南群山中最矮的一座，不过却格外的陡峭，山中时常有雾气弥漫，故即使是山下的镇民也很少上山。

两人从清晨出发，到了中午总算是到了山下的镇子。中途因为楚靖骁的腿伤，江怀瑾强制要求他休息了两次。

鹤归山下的镇子只是在大楚中很常见的镇子，算不得什么繁华之地，但是大楚地大物博，农商与交通都算发达，因此这里一些该有的设施还是应有尽有，包括酒肆、客舍。

这倒是与楚靖骁猜想的不同，他原本以为江怀瑾隐居的地方方圆百里内至少都是荒无人烟的，即使有人家，也应该是破破烂烂的。

“楚公子，怎么了？”江怀瑾见楚靖骁分神，便开口问他。

“没什么。”楚靖骁笑道。“只是这里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楚靖骁见江怀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我今天好不容易能出门了，不如你去买菜，我到处走走如何？”

江怀瑾一愣，随后拒绝道：“不可。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若是迷路了......”

“.......”

江怀瑾忽然停住了，他似乎也察觉出这些话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楚。

楚靖骁身上带着不少银两，又有武功在身，即使迷了路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更何况楚靖骁的家本来就不在此处，在此处只是养伤借住，谈不上迷路不迷路的。

自己，恐怕是担心的有点过头了？江怀瑾暗暗思忖着，却不料楚靖骁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这样，道长便带着我走吧。反正只是随便逛逛，你去哪里我跟着便是了。”

.......

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至少出来卖菜的贩子有很多。长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偶尔见到孩子们像得水的鲤鱼一样穿梭在人流之中。不过这里热闹归热闹，所售物品的种类比起楚大都来还是差的太远。

楚靖骁走在江怀瑾的前面，穿着那件被江怀瑾洗干净了的玄色华服。他今天只是将头发简单的绑了起来，身上也没有美玉一类的配饰，但是让他人看来还是英气不凡。

江怀瑾偶尔因为要买菜，招呼楚靖骁停下来，而在称好了菜之后，楚靖骁总是先他一步给钱。江怀瑾询问，楚靖骁只是说算是报答他照顾了自己这么久。

听他这样说，江怀瑾也不好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买东西，逛到那条长街的一半时，忽然有人从右边挽住了江怀瑾的手臂。
江怀瑾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一个娇嗔的女声说道：“哥哥怎么不来逛逛呢？每次都是这样，总拒绝让我们都难过了。”

这个声音温柔妩媚，确有勾魂的力量。但是在江怀瑾听起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他一把将挽住自己手臂的貌美女子推开。但那女子却料定江怀瑾的做法，轻车熟路地往后一仰，坐在了地上，继而柔声道：“啊呀，这么这般不解风情。”

江怀瑾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只能佯作厉色，道：“走开！”

他每次路过这里，这几个风尘女子都会轮番捉弄他。今天来的这个是青楼的老鸨。虽说是老鸨，但是却格外的年轻，体态丰腴，笑靥如花。她似乎是吃准了江怀瑾不知道如何应对风月之事，每次都缠着他，一直到江怀瑾面红耳赤，仓皇失措为止。

所以江怀瑾出来买菜从来是能避开这里就避开，但今天是两人一起出来，他想那群女子应该不会如此猖狂，因此才经过这里的。

但这些青楼女子丝毫不顾及你是几个人，她们只顾着自己有趣，可能就是一些人喜欢平白无故调戏良家少男少女。

“不得无礼。”

那个女子忽然停止了骚扰江怀瑾，转而望向了他身边一直看着没言语的楚靖骁。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说话者的声音冷冽却平淡，丝毫没有愤怒的语气却让她没来由的畏惧了一下。

“道长还有朋友啊。”女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松开江怀瑾，绕到了楚靖骁面前，但在看清楚靖骁之后，脸上的嬉笑却渐渐收敛，转而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他。楚靖骁愣了愣，他没想到一个拦路的风尘女子会有这样的目光，那目光渐渐敏锐，像是等待猎物的野兽。

“盯着我作甚？”楚靖骁微微蹙眉，对着那女子道。

“不做甚。公子丰神俊朗，我看的痴迷了。”女子依然调笑他，不过语气已经没有了对待江怀瑾的那般放松，他们之间更像是一种周旋。

那便看看你想做什么咯？楚靖骁在心里暗想。

而女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忽然贴近了他，在楚靖骁身边道：“我这样夸公子，公子也没反应。让我好伤心啊。不如跟我上楼坐坐，算是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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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女子不依不饶，见楚靖骁不为所动之后，便作出了更加妩媚的动作，她轻轻地搂住楚靖骁的手臂，故意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女子原本长相妖媚，再加上她后天的努力，此时望着楚靖骁的眼睛里像有迷魂香一般，仿佛不将他迷倒在自己怀中就不肯罢休。

楚靖骁或许是被她纠缠的有些烦了，作势要推开她，却无意中看见了女子的半只发簪——那是一支晶莹的玉簪子，是用上好的血玉做的，还以珍贵的红珊瑚石做点缀。

楚靖骁的目光在触及这簪子的时候愣住了，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女子，而女子也以同样的眼神望着他。

“好，那便依你说的，陪你上楼坐坐。”楚靖骁脸上的阴霾消失了，转而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揽住了女子的肩膀，欲随她走向青楼的方向。

“楚公子不可！”

江怀瑾见楚靖骁要去那种地方，突然开口喊道。他没想到楚靖骁竟然会答应她，故而此刻神情复杂，前所未有的失态尽写在了脸上。

“怎么不可？”楚靖骁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转身瞥了江怀瑾一眼。

“那种地方.....”江怀瑾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想说什么，但是那些词在心里就被他狠狠地压下去了。

“那种地方又怎么了？”女子看着江怀瑾，嗤嗤地笑了起来。她道：“道长就是少见多怪，我们楼上的姑娘好得很，道长也应该来坐坐啊。”

“我......”江怀瑾刚要张口，女子却已经招呼来了更多的青楼姑娘，那些女子与楚靖骁搂着的那个比起来，妆容化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纷纷缠上江怀瑾，想将他往青楼的方向推。

“够了！”

姑娘们安静了，楚靖骁也被吓了一跳，但他能感觉到，江怀瑾真的生气了。因为他从没见过江怀瑾用那样的眼神瞪着他，那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和愤怒。

楚靖骁有点慌了，他想张口解释什么，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只是有些事情必须由他去调查清楚。可是他没有，他知道如果这样说了，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江怀瑾拂袖而去。

留下了一个干净的影子。

也许他不该属于这个俗世，他应该属于天空，属于大海，属于所有广阔而洁净的地方。

“公子，那个道士不懂，您应该懂吧。我们等您这么久，总不能让我们白等啊。”女子哂笑了一声，继续与楚靖骁调情。

楚靖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落寞，他低头看了看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笑道：“你说得对。他不懂的，我懂。”

第六章

世间各有各的喧嚣，正如这青楼里面有的也是青楼的喧嚣。

这里男声与女声相互掺杂，娇嗔的责怪与嬉笑声不绝于耳，空气中荡漾着各种香粉与胭脂的味道，因为混杂的缘故，原本应是香味的东西变成了刺鼻的气味。

楚靖骁打量着青楼的客人们，其中不乏一些穿着丝绸锦缎的官宦子弟。

女子赖在楚靖骁的怀中，拉着他的衣襟将他往里面领。楚靖骁任由她带着，一直走到了二楼的一间包房。房子里面熏了很重的香，味道很呛。

女子在他身后轻轻将门关上，随后一下子搂住了楚靖骁的脖子，柔声道：“公子是想喝酒呢，还是想.....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要先给银子的。”

楚靖骁应和地笑了一下，随手掏出了几两银子。

女子看见银子的时候没有像其他娼妓那样迫不及待地拿，而是再次贴近了楚靖骁，道：“公子身材这么好，是不是常年习武啊.....”

“.....先陪我喝两杯如何？”

楚靖骁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女子的眉毛轻挑了一下，随即挨着他坐下来。她摆好了两个酒杯，又在杯中倒满了酒。

“那我敬公子一杯可好？”女子端起其中的一杯，示意楚靖骁。

“好。”楚靖骁也端起了酒杯。

两人的酒杯在半空中重重地碰上了，清澈的烈酒从杯子里倾洒出来，沾湿了女子的手。

“公子这是做什么呢？”女子望着两杯几乎被洒光的酒道：“这虽然算不得琼浆玉露，但也不是便宜的货色，你也太暴殄天物了。”

“暴殄天物？”楚靖骁缓缓地起身，向着女子走过去。他轻轻地将女子肩膀上垂下来的发丝放到了身后，低声对她道：“我们两个，究竟是谁暴殄天物呢？”

女子的头发猛然披散开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那支发簪已经被楚靖骁拔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有我母妃的东西？”

楚靖骁冷冷地睥睨着她，他没有做任何可以危及到女子生命的事情，但女子已经失去了刚才引诱他进来时的那种淡定，她的表情不断变化着，从震惊到恐惧最后到无可奈何的嘲讽，她苦笑了一声，道：

“她生前为你起名骁，看来是对的。”

“你是谁？”楚靖骁依然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着她，如同狼群的首领望着一只企图逃跑的兔子。

“你不记得我了......”女子艰难地起身，与他目光相对。“也难怪，她死的时候，你才多大啊。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楚靖骁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让他无比的熟悉。他依稀记起来，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之后，他将这个女人与关于那件事情的一切，都甩给了过去。

“月.....月泽？”楚靖骁喃喃地念着这个许久没有叫出的名字，一时间陷入了恍惚。

“想起来啦，我的小皇子。”月泽将酒杯再次倒满酒，不过没有喝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酒水中自己的倒影。“你跟你的母亲真的很像，这张脸上，不，是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让人恶心的气息！”

楚靖骁后退了一步，道：“你是管事宫女，怎么会在青楼中？”

月泽笑了笑，道：“当然是......为了你的脑袋啊！”

浸过毒液的银针如同倾巢而出的马蜂一般朝着楚靖骁刺了过去。楚靖骁一惊，随即拉起了铺在桌上的桌布。而那张艾绿色的布匹在他手里变成了一把柔韧的软剑，将那些飞过来的银针悉数打向了旁侧。

月泽早就料到如此伎俩对楚靖骁是没多大用的，她一个箭步跳上了那张桌子，一直藏在身上的短匕被她抽了出来，直直的向楚靖骁扎了过去。

楚靖骁看着眼前几乎杀红了眼的月泽，只是冷笑了一声。如此雕虫小技对他而言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向前一步握住月泽的手腕，随后一脚将那桌子踹了出去。

木桌被巨大的力量扔了出去，装在花鸟屏风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而月泽也随着声响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像是脱离了水的鱼一般，任由楚靖骁一掌打了出去。

她被打到了那张被摔坏的桌子旁，大口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呕了出来。而楚靖骁只是冷漠地望着她，他刚才留了余地，所以清楚月泽不会被这一掌打死。

“我母妃与你相处那么久，竟然从未发现你是个用毒的高手。”楚靖骁望着地上散落的银针，以及被泼洒出来的酒淡淡地道。那些洒出来的酒此时已经变了颜色，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炭色。

“她若是发现了，也就不至于死的那么惨了。”月泽捂住自己的胸口，妄图起来，却无意中撞开了柜门。而柜门打开的那一刻，楚靖骁的猜测再次得到了印证。

一具眼睛睁得大大的女尸从柜子里掉了出来，女尸俩上浓妆艳抹，身上戴着便宜的珠宝，一副艳俗的样子。

“恐怕这才是这里的主人吧？”楚靖骁问她。

月泽无奈地仰了仰头，道：“对。她才是这里的老鸨。我只是一个杀了她，将其取而代之的冒牌货罢了。”

“扮什么不好，偏偏装扮成老鸨？”楚靖骁云淡风轻地道，说着他还搬起椅子，面对着月泽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想了多少方法接近你吗？不过那些都被一一否决了。后来想了想，要接近你，还是得从你身边的那个傻子道士下手。他那种人自诩清高的很，也没脑子的很，几个姑娘就被弄得不知所措了。”月泽像是认命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恐怕那些刺杀我的人中，也有你咯？”楚靖骁以一种话家常的语气问她，但是眼底已经露出了狠厉的杀意。

“我说没有，你相信吗？”月泽冷笑道。

“不信。”

“信不信随你，没有就是没有。”

“那我母妃的簪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问题再次回到开始的时候，但月泽忽然笑了起来。楚靖骁静静地等着，等着那突如其来的笑结束。

“我若是不回答你，你会怎么样？”月泽瞪着楚靖骁道。

“那你再次开口说话，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楚靖骁也笑了，他忽然豁然开朗起来，因为这么多年，他从未如此接近过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