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严重
*民国au，架空
*配合小坠《醉春心》食用更佳
*感谢可爱列表的瘦金体手写~030

全临安城都知道，吴家的少爷是个人物。昨儿个去梨园听戏，与那唱虞姬的花衫台上台下地抛媚眼，满座票友都看在眼里；今儿个去添香楼包头牌，可不只是弹弹琴喝喝酒，楼下的小姐妹都能作证；明儿个在胭脂铺里瞎晃悠，调戏得那寡妇“胭脂西施”红了俏脸，店里的客人都知道。
总而言之，吴家少爷就是一登徒子，可架不住人家生得好，家世又显赫，故而得了个“风流才子”的雅号。
风流是风流，至于才子，还有待商榷。
“小兔崽子，吴邪，你***过来！”风流才子一只脚刚迈进家门，堂屋里就传来中气十足一声吼。吴少爷身子一顿，转身就想溜，后领已经给人提溜起来，往屋里拖去了。不消说，肯定是三爷的得力潘管家，吴邪甚至失了挣扎的心，蔫头耷脑被塞进了堂屋。
吴三省吹胡子瞪眼地坐在主位上，他爹他娘也在，吴邪装着老实地低着头，眼珠子却四下一溜，又看见了二叔那双青色布鞋。
完了，这回是没有好果子吃了，吴邪暗自皱皱鼻子。三叔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无非就是历数他这几天在外撒野的罪状，没什么好在意的；他爹他娘又是慈和的，独苗苗一根，完全舍不得说他；可怕的是二叔。虽说家中是三叔做主，可二叔才是隐藏势力，同三叔狼狈为奸，一旦二叔三叔一同出现，他吴邪的好日子就得暂时告一段落了。
好容易等他娘念叨完，二叔将茶盏往桌上一放，“磕”一声，将吴邪吓了个激灵。等了半晌，二叔才慢条斯理地说：“照规矩，过几日九门要在临安小聚，临安是吴家的地盘，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吴邪一愣，脑筋还没转过来，就听他三叔一拍扶手：“是了，差点给这小兔崽子气忘了。到时候来的年轻人，就你来招待了。”
“我招待？”也就是说，不必被罚了？吴邪猛地抬起头，鹌鹑样立刻丢到十万八千里开外，拍着胸脯保证道，“没有问题，我一定会让大家实至名归！”
他爹一脸惨不忍睹地说了句：“是宾至如归。”
“都一样！”吴邪完全懒得听他爹叭叭，“我办一场舞会可以吗？就是西洋流行的那种化装舞会，所有人得戴着面具，这样没了上中下的隔阂，还能玩得尽兴。”说罢眼巴巴地看着三叔，又看看他二叔，可怜得不得了，大有“你不答应我就闹给你看”的架势。
吴邪生的太好，这几眼看过去，别说是从小和他亲的三叔，连二叔都有些招架不住，摆摆手示意他滚蛋。吴邪欢呼一声，滚了。
吴邪是才留洋回来的，在欧洲读的建筑，由于出去的时候年纪尚小，对传统文化的印象不深，反倒是受了各种乱七八糟西洋思想的影响。所以刚回来没多久，就因为风流而在临安城出了名。
置办舞会所需总免不了一通隐晦的炫耀，很快全临安都知道，吴家少爷要办一场西洋舞会，就在就在全临安最大最气派的西洋风格公馆——春明馆。
在吴邪的翘首期盼中，九门的其他八家，终于来到了临安。

八家来临安的那天，吴家以吴三省为首早早便前往码头迎接。吴邪前一天晚上布置会场到半夜三更，站在他爹后面低着头掩饰打哈欠的动作。春日早晨仍有些凉意，左等右等，等得腿都软了，渡轮才姗姗来迟。
吴邪还在打哈欠，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反正应酬的那些都不关他的事，他才懒得管。结果打着打着感觉不对劲，微微抬头一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身着纯黑色长衫的男人正站在他面前，五官无一不赏心悦目，按照吴邪的标准看来就是“美人中的美人”，只是那一双眼睛黑得太深，好似什么都有，又像什么都没有，无端叫人感到一股寒气。
吴邪睁着一双雾气朦胧的眼同男人对视了一会儿，周遭安静得可怕，几息之后还是他娘先反应过来，忙道：“吴邪，这是张家主，名讳起灵。”
张……起灵？吴邪缺乏睡眠的脑子迟钝地转了一圈，可算是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张起灵，日安啊。”
话音刚落，吴家上下被他惊出一身冷汗，张家家主性格冷漠孤僻，这次能来临安都是吴家的意外之喜。要知道，这种每年一次的小聚是由除张家以外的八家轮流操办，除了自家组织的九年一次的大聚，张家家主是不屑于露面的。由是，其他八家暗地里都以张家每年派去小聚的人在张家地位的高低来攀比，今年可好，张家家主居然亲自来了，天知道吴邪混小子这么一搅合，到时候家主甩袖而去，他们吴家不就得成为其他几家的笑柄？
张起灵不知道吴家人心里都在想什么，眼前青年的笑容太清澈，话语懵懂，同很多年前差不了多少。他微微一点头，道：“日安。昨晚没有睡好？”黑眼圈挂在白皙的脸上特别明显。
这下不仅是吴家人，其他八家都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张家主真的是张家主吗？还是说之前出席大会的张家主是假的？
不过看张家主这张脸，假扮起来难度也是挺大的。
吴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张家主看着年纪很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而九门的事情他接触的不多，只以为是个小型商会，完全不知道这个“美人中的美人”实际上是“头头中的头头”。于是他笑着说：“没事，昨晚太盼着你们来，一时睡不着。现在可算见到了。”小嘴抹了蜜似的。
张家主闻言点了点头，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可是眼神却柔和许多，当然，如果去掉一个“们”，想必是要更高兴。可又见他没想起“张起灵”这人，还是有些失望。短暂的接触已经足够闪瞎一干人的狗眼，好在张家主没有逗留的意思了，吴家人看着他被簇拥上马车，才堪堪松了口气。
不料张家主将车帘撩起来，白玉般的手衬着红天鹅绒缀金流苏的帘子，好看得不

得了：“上来。”
吴邪左右看看，点点自己的鼻尖：“我？”
“嗯。”张家主惜字如金。
吴家人一口气还没松又硬生生堵在胸口，往吴邪那边一看，见那傻小子先是一愣，继而屁颠颠地就上了“冷面阎王”的马车，又齐刷刷黑了脸。
这小子是真不知道张起灵的鼎鼎大名还是装不知道？！
事实证明吴邪是真不知道，他今年过年才回国，现在不过农历三四月，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遂乐呵呵地就上了贼船。能和美人同车自然是不能更好，虽然美人的性别有点不对——可是仔细一想，美丽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分性别。
上了马车的吴邪完全不尴尬，一张嘴叭叭叭地就开始说这几个月来不务正业“考察”来的临安风土人情和市井八卦，还掺杂着说书人的笑话，张起灵还没笑，自己倒是先乐出了声，就像一只聒噪的小鹦鹉。马车外的人却又捏了一把冷汗：家主喜静，吴家少爷这么吵闹，把家主惹恼了可怎么收场？
殊不知他们的张家主眸色温柔，还会偶尔点一点头，心里巴不得这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惜好马脚程快，转眼就到了住处，旅途劳累，吴家先安排了休息，待到晚上再宴饮。吴邪作为贪玩的，自然小声抱怨了几句，想起自己旁边就是客人，慌忙住了口。张起灵耳力好，听了个一字不落，便顺着他道：“你可有什么中意的去处？”
这是要陪自己去玩了？吴邪心里对这位家主的好感顿时飙升，笑嘻嘻说：“去听戏不？”这几天忙着筹备舞会的事情，梨园都没怎么去。张起灵想了想，存着哄人的心思，对外面车夫吩咐道：“去梨园。”
怕他带的行囊多，吴邪紧跟着吩咐了一句：“留一些人收拾，不用全跟上。”
特别不见外，特别自来熟，特别胆大包天。
然而张起灵居然没说什么，由着他给张家人发号施令，直到听吴邪一句“你去问问解家家主来不来”才蓦然沉下了脸色。本来就是想和他单独相处，才同意去听戏，没想到他还要叫上解家的那个！
想起吴邪和解雨臣的交情，张起灵心里有点塞。
吴邪这时候倒是机灵了，感觉到张家主的不高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解释了一句：“小花爱唱戏，早就听说临安的白凤台别具一格，早早就和我约着去了。你肯定没听过他唱戏吧？”
张起灵想一想，似乎没有印象，便摇了摇头。
若是解雨臣在场一定要气死，明明四年前张家做东的时候他应邀唱过一曲，京城名角儿解语花，霸王别姬动天下，在他这儿居然连印象都没留。
吴邪也不知底细，摸着下巴道：“小花唱戏可好听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拐他唱一曲。”
张起灵不忍心坏他兴致，便随他去了，这时候张家人回来报，说不止解雨臣，霍秀秀也想来。

这下张起灵的脸是彻底黑了。吴邪被他低气压一吓唬，说了句“人多热闹”便缩成鹌鹑，不吭声了。
****
霍秀秀最后还是被抓回去了，作为家主继承人，要学的东西太多，居然还没有家主们潇洒。吴邪到了梨园便财大气粗包了场，把戏班子和老板全赶了出去。解雨臣到的时候对着捧了个如意冠眼巴巴瞧他的吴邪哭笑不得，但还是拗不过他，答应给他唱戏。吴邪高高兴兴地要给他化妆，解雨臣看一眼张起灵的脸色，好笑地把吴邪赶出了后台。
被赶出来的吴邪郁闷了一会儿，就又兴高采烈地张罗瓜子茶水，仿佛完全忘了先前被张起灵吓的事情，对他们八门的事情好奇不已，张起灵也斟酌着说了一点，话特别少，身后守着的张家人假装自己没带耳朵。他们家主虽然话少，但是在必要时刻还是会解释清楚的，现在这样子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刻意勾着吴家少爷。
……想想就幻灭好吗！
小半个时辰后，解雨臣上台了，两人就停止了交谈。白凤台是临安最大的戏台，由纯白的玉石和大理石修筑而成，据说是前朝一个富商在自家后院为自己戏子出身的爱妾所建，后来战火连年，富商的大宅院早就毁去了，只留下这个白得耀眼的戏台。解雨臣唱虞姬，一身明媚衣裳在白色的戏台上格外耀眼，又因为没有霸王，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格外惹人注目。
吴邪看得很入迷，张起灵本不太喜欢这些，但是因为吴邪喜欢，也便静心去看了。
尤其空旷的梨园里回荡着解语花音色极好的声音，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带着哭腔搅乱了气氛：“小三爷，不是说了奴是您唯一的虞姬，如今您有了新的，便将奴赶出去，您不知这几日您没来听戏，奴日思夜想，差点唱错了词。”吴邪有些不悦地回头看过去，见是之前戏班子里唱虞姬的那个戏子，再看一眼张起灵又黑下来的脸，还有解雨臣妆都遮不住的怒容，心虚地摸摸鼻子，起身就要说些好听话。张起灵自然是知道吴邪在临安的风流名气，可是亲眼见了还是控制不住，将吴邪往身后一扯，不许他再往前一步。解雨臣面上不善地下了台，他本就长得好看，上了妆更是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美人开口，声音悦耳，语言却刺得很：“一个戏子，也敢说自己上台忘词，我瞧你这话说的，不像是戏子，倒像是妓子。”

那戏子顿时红了眼眶，我见犹怜地往吴邪那边看，可吴邪被张起灵拦在身后，这个动作反而被张起灵尽收眼底。张起灵抿抿唇，也没了看戏的心情，拽着他便往梨园外面走，张家人见家主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哪里敢阻拦，弯着腰恭送家主上了马车。
解雨臣嗤一声，他是解家家主，自然知道张家这个阎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便没跟上去，穿着一身鱼鳞甲，斗篷一震，上位者的倨傲顿时如有实质地压了下去：“你个小小戏子，何来资本同小三爷说‘唯一’？他乐意听你戏，感恩戴德就罢了，还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
那戏子本想追上去，被解雨臣这么一激，也忘了卖惨，反倒对着解雨臣横眉竖目起来。解雨臣看着她那副嘴脸，心里暗暗记账：张起灵，我屈尊降贵给你和小邪拦了一个麻烦，看你这次怎么还。
那壁厢，吴邪在马车上看着张起灵的臭脸，不知怎么就一阵心虚，弱弱解释道：“我那是哄她的，做不得真，你别在意……”一边拿眼睛瞟他。
张起灵面沉如水，沉默。
吴邪坚持不懈道：“就是临安的人瞎传，她也会错意，我原先是说她唱的虞姬是我们临安唯一能入耳的，谁知道她会这样想。”
张起灵面色稍霁，仍是不说话。
吴邪见有效，赶紧趁热打铁：“还有什么包头牌，那是头牌拜托的我，她有了心上人，要为他守身，才托我帮忙，她接待我所得的分成归我；还有那个西施，我不过夸了她面上胭脂好看而已……”说着又是摆出一副他百战百胜的委屈模样，眉梢唇角俱是“你再这样我就哭给你看”的意味。
不过哭自然是不会哭的，吴邪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张起灵这才拿正眼看他，“嗯”了一声。
吴邪感受到风波过去，又恢复了原先的跳脱样子，凑在他边上叽叽歪歪起来。
***
晚上便是宴饮，吴邪二十郎当岁，还是坐不住，好容易挨到宴饮结束，他便领着一群年轻人去化装舞会了。
礼服都是已经准备好了的，面具也都是精心挑选过，换好服装戴好面具自然有车夫送他们去会场。吴邪作为东道主，提早到地方候着，一个个日常穿着长衫旗袍的世家子弟换了西洋的礼服还真认不出来了。
由于有女眷，虽然九门的女子没有特别多束缚，吴邪还是只备了果酒，可他作为承办人，四处转悠，还是不可避免地喝多了。也没到醉的程度，只是有点朦胧轻飘的感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吴邪便示意乐队开始演奏舞曲。

九门中年轻人多少留过洋，又喝了点酒，兴致高昂，大家戴着面具谁也不认识谁，男子都大胆上去邀请女子共舞。
九门联姻也是常态，还真没什么好害羞的，指不定这次相邀的便是未来妻子呢。
男多女少，吴邪虽然看着心里痒痒，到底忍住了没有上去抢夺资源。正当他重新倒了一杯酒时，便看见一个男子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一身黑色的西服，从肩膀到胸膛，用金色丝线绣了一只麒麟，宽肩窄腰，脸上一个金色半脸面具，没有任何装饰，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好看的薄唇。目光如同某种猛兽，直直将吴邪看得心脏一颤。他别开眼睛，那人走路却奇快，不多时就站在了他的身前。
吴邪被银色狐狸面具盖住的眼皮跳了跳，有点不祥的预感。
那人一手背在背后弯下腰去，一手手心朝上冲他伸来，骨节分明，二指奇长，吴邪忍不住看了几眼，又对上那人的眼睛。
平静无波的、却仿佛藏着万顷海潮无尽旋涡的眼睛。
仿佛是被蛊惑了，吴邪将手放上了他的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入了舞池。
转了几圈，吴邪才从中邪一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周围的人早就默默让开了些位置，到处是阵阵善意的笑声，吴邪大窘，想要挣脱出来，却被那个人放在腰上的手勒了一勒，对上那柔和视线，竟然莫名心悸了。见吴邪不再挣扎，那人线条优美的嘴唇勾起一个非常微小的弧度，转瞬即逝，把吴邪又给看呆了。
非常熟悉的感觉……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被同样的视线注视过，见过同样的、宛如解冻的春日溪流般的笑容。
一曲跳完，四周的人鼓掌吹口哨地起哄，吴邪只觉得头晕目眩，那个人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走了，起哄的声音被抛在身后，他摇摇头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正和那个人站在阳台上。
吴邪有些恼羞成怒。虽然在欧洲留学的时候知道两个男人的事情，可是轮到自己还是不免有些难堪。也不是说歧视什么，反正就是一言难尽。

他怒瞪着男人，在他怒气勃发的目光里，男人伸手将自己的面具摘了，露出一张吴邪熟悉的脸。在月光下，这张脸没有了白日的冷淡和拒人千里之外，反倒显得温柔了些。不等吴邪有所反应，他伸手揽过吴邪的腰，扣住他的后脑，薄唇便贴上了吴邪的嘴唇。
有点凉，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吴邪……吴邪没出息地丢盔弃甲了。
一吻毕，张起灵拇指抹过吴邪唇角，目若朗星。吴邪忘记的种种过往，却是张起灵一生当中难得的温暖。在那段黑暗的过去里，明亮的吴邪就像个小太阳，始终给他在张家挣扎着往上爬的勇气和目的。
“哥哥你好好看，我长大以后嫁给你好不好？”那时候小小的吴邪还没有性别的意识，但是颜控的属性初现端倪，抱着他的脖子撒娇说。
他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张家人从不食言。
**
这天晚上吴邪失眠了。
本来他想狠狠给张起灵一巴掌，但是看着那张帅脸实在是下不去手。正巧的是跳舞环节结束了，他得回去主持。正了正脸上的面具，吴邪瞪张起灵一眼，回去尽职尽责履行他东道主的责任了。
其实还挺舒服的，吴邪自暴自弃地想。西洋乱七八糟思想就包括了爱情观，吴邪始终对于爱情有格外开放和独特的见解，因为拒绝包办婚姻，这次回来实际上就是为了回绝一个婚事。
婚事刚吹没多久，跟自己爹娘发话说“先立业再成家”的腔调他都能想起来呢，结果这么快就来了打脸的，心动来得猝不及防就像早有预谋。
抓心挠肝一晚上，好在第二天的活动都是家主参加的，跟吴邪没什么关系。吴邪睡到日上三竿，洗完脸就做了个决定。
男人又怎么样！还有他吴家小三爷撩不到的么！
说干就干，吴邪在桌上铺了上好的宣纸，选了最好的墨，开始写情诗——当然要契合当代风潮啦。
左思右想，好像还真的写不出什么，总不能画个图纸给张起灵，说“看这是我给你规划的张家祖坟构造图”吧？吴邪从书架上挑了一本诗集，犹犹豫豫开始对着写：“……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
不行。写到这儿已经太长了。
“忆昔花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不行。也太含蓄了些。
吴邪皱着眉头又抄了几首，都觉得不满意，见地上扔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纸团，只觉得万般心塞。

他调笑小姑娘的时候，什么浪话张口就来，现在正儿八经要追求一个人了，偏偏是情窦初开，完全摸不清方向，只能跟无头苍蝇似的瞎撞。掏空了脑袋可算是想起一首小时候背过的，几乎是大白话，感觉非常合适。
吴邪提笔，漂亮的瘦金体流泻而下：
赠张起灵
千红万翠，簇定清明天气。为怜他、种种清香，好难为不醉。
我爱深如你，我心在，个人心里。便相看、老却春风，莫无些欢意。
一首写完，落款盖印，一气呵成。寻个信封，叠好封口，题上名讳。
大功告成！吴邪拿起信封端详，得意的不得了，转头看到窗外繁花绿草，又动了点心思。这词名为“万里春”，自然要带点春色才好，吴邪出去摘了几朵花，回屋细看又不满意，摘了几轮才勉强选中几朵，虽说色泽鲜艳，可都没有花香，只有一股淡淡的草木之气，算合格。
于是又将信封拆了，宣纸打开，夹入花朵，重新寻个信封，叠好封口，题上名讳，交由小厮去送。
“一定要亲手交给张家的家主。谁代收都不行。”吴邪千叮咛万嘱咐。
小厮仿佛接到什么重要任务，严肃郑重地点头。
自觉完成重要大事吴邪躺回床上赖着，伸手碰碰自己的嘴唇，想起那个花香四溢、月色恰好的晚上，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第三天是四处游玩，因为临安的西湖特别有名，春日西湖别有情趣，九门众人便去西湖游赏。吴邪因为家人都在，不敢造次，只敢从眼角偷偷看张起灵，他还是一身黑色长衫，只不过袖口领口绣了银色祥云，吴邪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觉得他穿什么都分外好看。柳絮随风而起，莺歌蝶飞，鸳鸯戏水，大多成双成对，叫吴邪眼红得不行。可是张起灵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甚至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占了便宜就跑，张起灵你可真行！吃饭时吴邪还是恨恨的，仿佛嘴里那块肉是张起灵，嚼吧嚼吧咽下去都不解气。花了一晚上做好和男人在一起的准备好像完全不值得，吴邪很是郁闷，好好的春日也觉得花不香了鸟不叫了，哪哪看不顺眼，可是又不好找张起灵挑事，一口气憋着就下不去。

吃罢饭便是游湖，吴家早早包下了西湖的所有大小画舫，上有名伎唱歌弹琴，好不风雅，晚间饮食也是在画舫上。吴邪却嫌弃画舫无聊，平日里总要看看弹琴的美人，今日完全没了心情，咋咋呼呼说要带年轻人去划船。年轻人都觉得有趣，解家家主也要凑热闹，张家的家主居然闷声不吭跟了上去。其他年长的面面相觑一番，觉得张家家主实在是个有心的，生怕年轻人出了什么纰漏，专门去盯着呢。
划船是两人一艘，吴邪作为主人，自然要留到最后，张起灵又是一脸冰霜，没有人自讨无趣，到最后自然是吴邪和张起灵剩下了。吴邪心里有气，率先钻进了船，好在年轻人都出发了，老的在画舫上谈正事，这一失礼的举动没人注意。张起灵更不可能在意了，进了船便拿着桨开始摇。
吴邪托着腮看窗外的绮丽景色，竟是拿正眼都不看张起灵了。他敏锐地感受到了吴邪的排斥，也不说话，闷头划船，倒也是四平八稳速度适中。吴邪等了半天，除了水声什么都没听见，愤愤在心里骂了句“闷油瓶”，别扭地开口：“我那个……信，你收到没有。”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想起那天会谈结束后小厮交给他的信，看到上面的瘦金体，他强忍住当场打开的冲动，回房拿着小刀才敢开。打开纸便落下几朵花来，好在他身手敏捷都接住了，不然落在地上难免沾上尘土。这首词他知道，是周邦彦的《万里春》，倒是非常符合吴邪的性格。
吴邪鼓起勇气换来一个“嗯”，差点被他气死，却听张起灵道：“我心悦你。”
哪怕再大胆、再通俗的诗词，在张起灵看来，都不如一句最简单的表白。
吴邪的气顿时化作一股青烟，从他烧红的脸颊上透了出去。一早上加半个下午的郁气散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张起灵竟然这么开门见山，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给。
“从前我们便见过面了，”张起灵划着船，淡淡地说，“但你太小了，许是忘了。你当时问我能不能娶你，我答应了。张家人不会食言。”
吴邪简直被自己当年的不要脸给震惊了，然后数了数张起灵说的话，居然有39个字。这个闷油瓶的瓶盖不知怎么就开了，还说了些当年的事，要不是现在在湖上，吴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张起灵接着道：“明日我便走了，张家内部不稳，需回去处理。你等我回来。”机密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幸好没有张家人在场，不然继解雨臣和吴邪之后，张家又要被这还未成亲就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主气死几个。
“嗯，我知道。”哪怕是既定事实，吴邪还是有点失落，爱情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品尝，就要和对方分离，张起灵倾身吻了吻他，没有那一晚激烈，更多的是温情。吴邪闭上眼睛，睫毛长长的，张起灵又亲亲他的睫毛，被吴邪笑着躲开了。

*
送八家走的那天早晨，细雨如丝，撑伞也不管用的，连绵的雨从四面八方缠绕在发丝和衣服上，可以说是剪不断理还乱，恼人得很。
张起灵还是来时的那身黑色长衫，眉目沉静，仿佛没有感情的雕像，看着八门的家主和小辈同他告别，轮到吴邪的时候，他一早想好的话大概是被雨水泡得发胀了，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最终只能挤出一句“一路顺风”。张起灵的眼睛融化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只沾到一手冰凉的雨水，他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可是吴邪知道，他说的是“等我”。
吴邪身着一袭青色长衫，撑一把淡红的油纸伞，看着张起灵走出码头，走上甲板，最后看他在甲板上回了头，在朦胧的雨雾里，对上吴邪的目光，他似乎是微微笑了。
吴邪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晚清的那年春日，出国潮流的前夕，吴邪遇到了张起灵；民国的这年春天，归国热潮的涌现，张起灵找回了吴邪。
吴邪看着渡轮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开始期待下一次和张起灵的重逢。
毕竟他要他等，那么他就等，现在他俩也算“私定终身”了，张起灵要是总不回来，吴邪就追到张家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他张起灵能躲到哪里去，天涯海角都要给他揪回来成亲。
不过想归想，毕竟张家人决不食言，这可是张起灵、张家的家主大人，亲口说的。

Fin

楼里揪两个小可爱送小坠的国风专辑《青云不坠》，里面包括了单曲《醉春心》哦030

已经完结了，没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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