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义父我也可以喜欢男人吗？”
看着少年希翼而纯粹的目光，顾延郑重的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可以，不过不能做下面那个，太受罪了。”
然而，顾延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会给师卯愿日后带来多么重大的影响。
后事不提，只谈现在。
哑巴还在委屈巴巴的哭着，顾延和师卯愿解释完，又赶紧转过头去哄他。
其实这事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个顾延的确欠抽！不仅**不如地肖想淫猥自己的弟弟，还把这种恶心的想法强行施加给本来与这件事无关的哑巴。就因为他长得和顾孟一模一样就要平白遭受这种无妄之灾，这不仅是不公平而且也没有一点人该有的同情心，简直是惨绝人寰，灭绝人性！
咳，骂也骂完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怎么把人给哄住，这么哭着让人看着实在太难受了。
顾延有些尴尬的过去给哑巴抹了抹眼泪，拍着他的背，轻声道:“你是想听我安慰你，还是要我讲大道理？”
鬼都知道劝人不是这么劝的，这话要是搁在现代，好点儿的得个白眼儿，要是遇上脾气爆点儿的，准要被人骂一句神经病！
但如果是放在古代，这句话是可以被当作是有大智慧的。因为古代人都喜欢把话向深了想。
哑巴以为他是打算顺下去开导自己，于是扭着小手巴巴地仰起头，用那双沾了星星点点水光的大眼睛寄托似的望向他。
顾延开始惶恐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从哪方面说才会问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
“我……咳，那个要不然我抱你一下？”顾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对方脑袋上的软毛，语言诚恳的让人都很难往歪处去想。哑巴正需要人安慰，于是没怎么想就踮着脚要上来搂他。
然而，当对方真的朝自己抱上来的时候，顾延原本正直的心态却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弯。
天呐，这么细这么软的腰，简直人间极品啊！
色心乍起，顾延鬼使神差的垂下头对着哑巴的脑门“啪叽”就是一口，这下可把人吓得不轻，只见对方飞快的从他身上挣下来，捂着前额后退了几步。
顾延刚要解释，就见他委屈的眨了两下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顾延欲言又止地扭头看向师卯愿，脸上的绝望写得明明白白的，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
结果，师卯愿张着手也退了两步，正经地说道:“义父，我懂的，您不用解释了。”
顾延难以辩驳的大喊着:“我不是登徒子！真不是！”
师卯愿郑重地点了点头，接着后退道:“您不是，您不是。”
“陆驳？”顾延孤立无援的站在大厅中央，感觉在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怎么了？亲个人怎么了？
果不其然，陆驳听到他的召唤，直接从屏风旁站了过来，躬身主动道:“爷，我先带小主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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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写的奇奇怪怪😂😂😂恋爱观有些牵强。

第十八章
人因为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所受到众人谴责的时候，忍耐到了一定界点是会爆发的。
忽略了古代人爱情观念十分保守的顾延此时就处于这个临界点的最高值，当他马上就要恼羞成怒之时，刚刚跑走不久的哑巴竟又突然折道返了回来，双手扒着趟门的边框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会聚到他身上。
顾延被盯的半边身子都酥软了，回头一瞅，那小东西还把脑袋一缩，只露出一对招子怯生生的望他，那副小可怜似的委屈样儿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痒痒。
有了这身娇腰软的小哑巴，顾延也懒得再和旁人置气，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找人玩去了。
只留下满堂大小不明事态地面面相觑，搞不懂自家王爷是怎么被这小妖精给勾了魂的。
“哎，我听后厨的王大说上午就看见王爷和这哑巴在厨房里厮混来着。说来你们可别不信，爷是下面儿那个……”几名小厮见人走后就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开什么玩笑？咱王爷可是大名鼎鼎的镇南王，就哑巴那瘦小伶仃的怂样还能爬到爷头上？”
“王厨子亲眼看见的，他那张嘴还能骗人吗？再说了，王爷要不是下面的，能让那哑巴一招就给招走啦？爷什么时候那么顺过！”
“可……”
“主人的事少言匆论。这话若是传到爷耳朵里，任是神仙来了，也保不住你们。”陆驳目光肃然地扫过几个多嘴多舌的侍从，管事的架子一摆出来，顿时就让众人嘘了声。
“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不归你们管。”
陆驳说罢，神情又柔和起来，转过头对师卯愿道:“少爷，我们走吧。今日来了客人，仆还要安排人去准备，晚膳时请您换好衣裳，同主人一同上席。”
“好。”师卯愿点点头，拉着他的袖子往门外走去。
另一边的顾延完全不知道原主的一世英明已经毁在自己身上了，反而还领着哑巴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搂着他在房前的院子里逗起了兔子和从厨房门口跟过来的鹿。
哑巴被亲完之后也不别扭了，老老实实的坐在顾延的腿上，怀里抱着白兔看它三瓣嘴一动一动的啃草叶儿，脸上露出杨花似的灿笑。
之前还在倌馆时妈妈对他说过，如果一个男人在床上时肯吻你，那么就说明他已经爱上你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动情，否则就要万劫不复。
但如果一个男人并不急于和你上床，而是每日都来看你，和你说说话，想尽办法逗你开心。那他也许值得托付，但跟着这种男人绝不会有好日子过，怕穷怕苦就干脆断了念想。
当时的哑巴打着手势问她，那什么样的才是好男人？
肯第一次就吻你额头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
要是说哑巴一开始还听不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明白了。
会心疼自己的男子当然才是最好的，像这样体贴温和的人如果能爱上自己，那就算是豁出命也是值得的。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样貌，年龄，身份，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把原本的王爷给完完全全替代掉的。但只要对方愿意，即使是天涯海角他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这是他认定的男人，一辈子不会变了。

第十九章
可惜，他的这些话并不能亲口讲给顾延听，哑巴一直都是个哑巴，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
哑巴眨了眨眼，把头靠到顾延胸前。他觉得自己不会说话这一点不大好，应该是个人都会在意的。他可以不去在乎别人的喜恶，但这个人就必须要特别对待。
这是顾延第一次和别人约会，虽然感觉进度似乎有点太快了，但感情这个东西和时间无关，有时候缘分到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缘，妙不可言。
哑巴拿手轻轻扳过他的脸，一副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咦咦呀呀的叫了两声，同时还用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似乎是很害怕得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顾延看了他一阵，才明白了对方是在问自己在不在乎他不能说话的事情。
“这种事情大多数人都会在意吧，毕竟两个人在一起不能交流是很难受的。”顾延说着，就看见哑巴的表情一下子便垮了下来，眼圈瞬间积满了泪水，生怕他真的哭出来的顾延赶紧又接着道:“但是，我如果真的爱你就完全不会在意其他事情了，因为在喜欢上你之前我就已经接受了这些缺陷。所以啊，你不要太难受了，总之我会照顾好你的。”
哑巴闻言立刻破涕为笑，嘴巴动了几下，说了句:你好奇怪啊。
顾延摇了摇头，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你不知道一个有情感洁癖的人想找到合适的老婆到底有多难。
哑巴却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甚至还觉得对方是个有秘密的男子，特别神秘特别俊！
有时候情人之间的小小误会也是增进感情的良好催化剂。
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顾延的眼中此时的哑巴就像是一个镀上金边，浑身都在熠熠生辉的天使，同时还自带一闪一闪亮晶晶特效。
而从哑巴的视角看来顾延那张完美无缺的脸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人形春药，没了对原主的恐惧，他时时刻刻都要抑制住自己想凑上去亲对方一口的冲动，忍到最后就只能继续可怜兮兮地抱着兔子在顾延怀里假装矜持。
二十多年从没开过荤的处儿，怀中有软香温玉作伴，手脚也就难免发毛。随便逮着个细软地段就要捞来捞去的，可劲儿吃人家的豆腐。
结果没多一会儿，顾延一双贼手就不甘寂寞地朝着衣摆处伸进去，在对方瘦扁平坦的小肚子上指尖轻挑地划了两圈。哑巴被逗得有些痒，干脆便掀起上衣露出光滑的小腹，让对方的手可以更好的抚摸自己。
被忽略的毛团没了可以依靠的手臂，脚步不稳地晃了两下，本来想好好的从哑巴腿上跳下去，却不想身子太圆滚着滚着就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小兔子有点跌懵了，下意识还以为是有人推它下来的，于是斜了斜毛炸炸的小脑袋，气呼呼地跺了两下后脚，表示自己要叫同伴来打他们。
然而，干跺了半天，除了院子里安静吃点心的白鹿过来舔了舔自己以外，那两个坏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完全把它给华丽丽的忽视掉了。
呼！真是气死兔了！快把人家抱上去嘛，唔……

话说如果把被师卯愿欺负的那条鱼变成小人凑个cp，会不会有人喜欢？

让沙雕孩子后悔去吧，让他欺负小鱼！

第二十章
师卯愿回到依旧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后就不免又想到了那条被他折磨的半死不活的金鱼。
其实这条鱼原本并不是很听话的，平日里总是时不时地跳出缸来，弄得人紧张厌烦的不行。除此之外，还长着满嘴的小刺牙，老喜欢咬人手指。之前在和别的鱼同缸的时候也总是要把人家咬得满身伤口，尾巴和鳍都撕的破破烂烂才肯罢休。
明明这么凶恶，偏还生的一幅小巧玲珑，身细尾长的漂亮模样，叫人想狠狠欺负却又害怕会弄死它。真是一条很坏的金鱼……
师卯愿本来不想再去管它，却还是碍于它死活，特意提前换好一会儿晚席时要穿戴的衣服，内心愧疚又纠结的跑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去看那条令他又爱又恨的小鱼。
然而，刚到树下就见瓷缸的沿上好像正坐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师卯愿以为自己眼花了，便连忙用手揉了两下。结果再放下时，却正巧看见那小人突然虎躯一震，猛然回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仅仅那么一瞬，小人立即从缸沿上一跃，只听“啪”一声的轻响便径直落入了水中。
师卯愿一怔，反应过来后便赶紧跑上前去寻那小人的踪迹。
但这玉镜似的缸里除了一条灰绿色的金鱼儿外，哪还有那漂亮小人的踪影？只一汪清水浮萍罢了。
师卯愿却不信这邪，他明明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半身赤裸的小人。不可能有错的！更何况，他还转过头来，用一双漂亮清净的浅碧色眸子来与自己对视。那么干净还亮亮的大眼睛，这股灵气是人世间绝无仅有的，那么真实的感觉，不可能是幻觉！
“鱼儿，是你吗？”师卯愿紧紧盯着缸里沉底不动的金鱼，直着身子在石凳上坐下。他拿手轻轻地拨了拨平静的水面，那条青石色的小鱼晃了下尾巴，朝上方吐了一个小小的泡泡，那水泡扶摇直上主动吸咐在了师卯愿的小指上。
“是你吧？嗯……鱼仙？”师卯愿将鬓角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显尽少年的眉目清秀，端雅干净的模样中还带着未褪尽的稚色。他此时正弯着笑眼，把目光投入水中的一尾青鱼身上，口中吐露着不尽美好的话语，温柔道:“你以为这样子自己就安全了么？没有这种事的，如果想好好的活下去，不被杀死就快些变过来，否则……我会把缸子里的水掉光。你看，今天的阳光很烈，对吧？”
师卯愿说着，左手抄起瓷缸便要往地上掀。
这下那青鱼终于有所动作，将尾巴一甩，突然灵光熠熠化作一个有着半身鱼尾的小人模样。
师卯愿见了，立即端平缸子，将其放稳在石桌上。他早有预料似的眯眼一笑，伸出根手指想要摸一摸小人的白脸，结果还没触到半分，就让对方那一口细细密密的鲨鱼牙给狠狠咬了一口。那感觉就好像是同时被数只蚂蚁给蜇了一样，略有惊悚却不痛不痒。
师卯愿被惊了一下，下意识收回手。他没想到这小东西的脾气竟然那么大，还和是鱼的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喜欢咬人。
在彼弱我强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是很不明智的。
师卯愿看了看手上的一圈牙印，皱上了眉，接着果断伸出手指在人鱼白花花的小胸脯上弹了一下，将其直接弹得跌坐在水中。

第二十一章
“不管你是鱼还是人，都不可以咬人。听到了吗？”师卯愿说罢，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用力有些太大了。看着对方吃痛咬牙的样子，心里难免有几分愧疚，于是便又伸出手打算扶他一下，把被压住的鱼尾巴给抽出来。
谁知，他刚一靠近，那小人又是张嘴狠狠一咬，呲牙咧嘴的样子看起来就凶巴巴的，但眼角泛红流泪的可怜相，又让人实在怪不起来。
师卯愿自觉理亏，这次倒也没动手，甚至还好端端的哄了对方两句。他本来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是陆驳。
“快，变回去，有人来了！”师卯愿低声对他道。
小人原本还在气呼呼的抽着鼻子，听到这话立马尾巴一拍又变回了青鱼模样。
师卯愿见状也站起来挡到瓷缸跟前，抚了抚锦衣上的褶皱，对着来找他去用晚宴的陆驳，笑道:“陆叔，我已经备好了。今晚有没有肉羹吃？”
陆驳微微一笑，颔首道:“小少爷欢喜的吃食，早都备下了。”
“太好了，我都馋很久了！”师卯愿笑得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身子却不动声色的又往前挪了挪，见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立即跨了一步，揽住陆驳的胳膊，笑道:“陆叔，我们走吧。”
陆驳有些疑虑的往瓷缸里望了一眼，由于视角原因，便只见一条碧青色的透明鱼尾在缸沿底下露着。
奇怪，一条鱼罢了，少爷何至于故意隐藏呢？难不成是真宝贝到了连让人见一眼都不能的程度了吗？
算了，也不过是一条鱼而已。
“嗯……是，少爷。”陆驳祥善地朝对方笑了笑，便领着人往前厅而去。
等两人走后，青鱼才委屈巴巴的从碗荷下面游出来，气呼呼地吐了一个大大的泡泡。
父王说的没错，人族果然都是一群喜欢欺负鱼的坏蛋！他可是堂堂氐人国的王子，才不会怕他们呢！
夏暑的日昼总是四季中最漫长的，而人们大多都不太习惯在白日饮酒，于是夜席上的酒品便都临时换成了相比之下略清淡些的羹汤。
尽兴之事，还是要轮到夜渐深时，方可极乐而行。
“愿儿来了？来来来，坐这儿！”顾延此时左手边坐着顾孟，右手边挨着哑巴，正愁镜遇为难呢。结果转眼间就见陆驳领着师卯愿迈进门来，于是便赶紧让他在自己和顾孟中间插个座。
虽然这样做于礼数不合，但毕竟小孩子嘛，大人应该是不会有太多计较的。
“再亲也不能忘了礼数，来，愿儿叫王叔。”顾延边说边赶紧让人安排了把椅子过来，自己往哑巴身边挪了一大段。
“王叔，义父。”师卯愿闻言便对着两人作辑下去，不深不浅地拜了二拜。起身后，方才落座。
顾孟知道顾延是为了掩饰尴尬才如此作派，就也当做什么都没有的模样，笑眯眯地摸了摸师卯愿的头，声音很温柔地说:“愚弟早便听闻王兄收了一位极端正的孩子充作义子，原本想一早来看，谁知都耽搁下了。如今总算见着了，也不枉我远道来此一趟。”

沙雕小攻欢乐多:D

第二十二章
顾延闻言笑了下，道:“阿孟不是过路于此的么？怎么，难不成其实是专门来看我的？”
顾孟沉吟了片刻，手里舀了勺甜羹盛到师卯愿面前的汤碗里，抬头认真道:“凭哥的消息应该早就知道了吧？父皇要将匈奴公主许配给愚弟的事情。”
顾延一怔，匈奴公主？和亲吗？可和亲的话不应该都是把自家公主嫁到匈奴那边去吗？顾孟这儿是轮的哪一出？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可否能给为兄讲一讲？”
一提这事，顾孟的表情瞬间一垮，过了许久才平复好心绪，苦笑道:“哥，你可知道那匈奴单于膝下仅有一女，名曰呼延纳吉。从小被当做男儿教养，琴棋书画一样不通，但若论起骑马射箭，拳脚武艺等却都极为精溢。也因此，在匈奴王族中受到许多热切追捧。但她眼界太高，全都看不上外还扬言匈奴中没人配得上她，偏要嫁来中原，单于拗不过便向父王提亲，如若不准就要开战。唉……愚弟也是没法子了，才借口来王兄府上躲一阵子，还望不要见怪。”
传言，匈奴女子一个个都是长的一副膀大腰圆，面黑身糙的模样，不好看不说性子也粗野，这事搁谁身上都一样！男人嘛，理解！
不过……“适婚的王族公子应该不少，怎么偏偏就是阿孟被择中了呢？”
顾孟摇了摇头，道:“原本不是我的。但纳吉公主却连人都不见，不知为何非要纠结于我。”
顾延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自己碗里，也不急着吃，只是喃喃了句:“那就奇怪了……对了，那原本选定的人是谁啊？”
这种一开场就送人头的倒霉鬼，万一要是成了，那估计比被后期选中的顾孟还要惨上许多。前者就是不受待见，后者顶多就是个被迫受敌，两者性质相差太多了！
闻言，顾孟突然不自然的咳了声，道:“哥，就是你啊。”
顾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面部僵硬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这还真是死里逃生啊，感谢背锅大佬，叩头了。
不过，所以说原主到底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啊……
“嗯……行，先不说这个！今天高兴，大家吃菜，吃菜！”顾延说着，几乎是要把盘子翻过来似的，给顾孟添了一整碗菜。
顾孟多少年没再见对方这么热切的模样了，一时还以为是他哥对自己冰释前嫌了，便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兴，只得埋下头专心吃菜。
能让哥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就算再聚一百个呼延纳吉也是值得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对方的一切所做其实不过是在掩饰尴尬而已。
顾延毕竟是个穿越过来的人，有时候实在是不能产生太强的自我代入感。所以对于被别人顶锅这件事，他此时抱有更多的并不是庆幸与感激，而是一种在听故事时的置身事外。
目前为止，他的所有随遇而安，得过且过也几乎都是源自于此。

第二十三章
既然左手边儿都已经吃上了，那也该顾一顾右手边了。
这是哑巴入府以来第一次上桌吃饭，更何况身边隔坐着的还是那个和自己长的十分相似而又一脸贵气的六王爷。
他原本以为之前王爷对自己的不好，只是因为喜欢折磨人而已，却不想竟是他白白当了人家这么多年的替代品……
明明，是长的相像的两个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却是这样的相差甚远？
哑巴的脑子里尽想着不平，偶尔抬头还能看见顾延两人有说有笑的相互夹菜，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他原本还可以勉强控制住的负面情绪顿时就如同翻滚的海浪一般，争先恐后地袭卷而出。
顾延刚打算好给哑巴舀一勺肉糜羹，结果手还没递过去，就被人一把扯住衣袖，动弹不得。
他低头一看，只见哑巴把头埋到胸前，肩膀一颤一颤的。
这是干嘛呢？顾延眨眨眼把头探到与桌齐平的高度，这才发现哑巴用力咬着下唇，脸颊涨得粉红，有泪从其通红的眼眶下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可他好像并不想让它们流出来似的死死地撑着眼睑，结果却还是哭到了不能自已。
顾延见状顿时慌了，妈呀，这，这怎么突然就哭成这样了？
“怎么了，这是？乖乖乖，别哭，别哭。”
哑巴闻言立即抹了把眼泪，眼角红红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后，又好像怕被人发现什么一样再次急忙低下。
顾延一直都对眼泪有特殊的免疫力，碰见有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他路过能鸟都不鸟人家一下，直接擦肩而过。而哑巴的哭相虽然并不算好看，但一看见他委屈，这种感觉却可以直接疼到自己心里。
顾延毫不掩饰他的疼惜，双手轻柔地抚上对方滑满泪水的脸庞很是仔细的给人刮了刮水痕。哑巴顿时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对上顾延心疼的目光，一时之间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电流淌过了一般，绵软酥麻的不成样子。
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行为明显影响到了现场所有观众的用餐心情，尤其是能对此产生很强代入感的顾孟小朋友，但碍于面子却是谁也不敢张这句口。
毕竟，人家的地盘人家作主，来者是客。除了客客气气，装聋作哑以外，别的想法都不要有。
就在围观群众都开始埋头苦吃的时候，对面一点不知道收敛的两人，又做出了一项惊世之举。
只见顾延一把将哑巴抱到腿上，还顺势很响的在其脑门上“啵”的亲了一口，两人你侬我侬的由顾延单方面说说笑笑。
哑巴抽了两下鼻子，脸色羞红的把头埋进对方怀里，小鸟依人的样子让那些刚过门儿的漂亮小媳妇都自愧不如。
见他饭还动都未动，顾延干脆把自己的碗筷端起来，添一点儿菜放盘里，开始极尽温柔地打算给他的小娇妻喂饭。
见状，哑巴突然受宠若惊的弹起身子，嘴里吚吚呀呀地叫了几声，伸手把碗推得远远的。

第二十四章
顾延知道他还不适应，再加上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肉麻，就索性顺了对方的心意，把碗交过去叫人自己吃。
不过，哑巴似乎有点不大会使筷子，夹一簇米连嘴边还未放到就一斜又抖掉了。
这样重复了差不多三四次后，顾延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便换了一把勺子给他，同时小声说道:“这样不行啊，以后我教你吧？”
哑巴红着脸，点了点头。
“咳……”顾孟神色不太自然的轻咳一声，开口道:“王兄，等会儿用过饭，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顾延觉得对方要说的应该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很爽快地答应道:“行啊！”
而哑巴闻言脸色却骤然一白，握着勺子的手抖了抖，抬脸十分不安的望向对方。
这下，顾延终于意识到原来哑巴是不喜欢自己和顾孟亲近过密。
哦，他的小媳妇儿吃醋了……
顾延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想不到他孤身一世到，为今穿到这不知道哪儿的地方来，居然还有人肯为他乱吃飞醋！哎呀，这感觉真的是……
“别紧张呀，小东西。我又不是坏王爷，可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来，我喂你，吃过了就和愿儿上外边玩去，咱儿养的小兔子可还没吃晚饭呢，回去我们一块喂它，好不好？”
哑巴眨了眨通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将头放到顾延肩上去，嘴里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两声，才算是勉强接受了。
恋爱中的人总是莫名其妙就作了起来……
顾延又想笑了，但看着对方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情愫又涌上心头。唉，如果能有一点安全感的话谁还会这么前瞻后怕的，都是让人给欺负坏了。
过了不久，把饭菜都一口一口给他喂完了，顾延一拍两手，便哄了便宜儿子带自己老婆去外面逛。接着遣人上酒，桌面扫净，才终于有了一派正事可议的模样。
顾孟表面永远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谦逊合礼，样子气度都讨人喜欢得很。古代一向照礼做人，讲究是一切合宜，所以正人君子是主流大众，而他们在说话前若不绕个百八十道弯是不会罢休的。
顾延死撑着面子，听他从两人年少捉鳖，一直讲到离别伤怀。其间的情真意切，沉切感思就不用多说了，总之没有一句是和“重要”两个字相关的，基本都是在叙旧，而且还是顾延本身记不太清的旧。
“哥，你还会颂你最喜欢的那首赋词吗？苏尽的《洛阳七赋》。”顾孟酌饮一口清酒，脸色微熏道。
“啊？啊……”顾延扶了扶额，这洛阳什么赋的他听都没听说过，估计是篇架空赋。那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不是也挺好的吗？再不成“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也可以凑合一下啊……
“阿孟啊，你绕了一大圈，到底想说什么？哎哎，我可不能再喝了！”顾延无奈的挡了下对方打算再次斟过来的酒壶，好脾气的劝阻道。
“哥……”顾孟搁下瓷壶，苦笑着扼住顾延的腕口，半醉不醉道:“你让我替那哑巴留下来陪你罢。”

第二十五章
顾延一愣，还以为是对方实在不想娶那位纳吉公主，于是好心劝道:“我知道你为难，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没有一点担当。大不了，纳个妾？”
哪知，此言一出顾孟嘴里那几分苦倒像是砸岀味儿了一般，似哭似笑地说:“哥，你不懂。”
顾延看着渗人，却还是认真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哥，你还记得……”
“停！”顾延赶紧道:“除了这几个字，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真是，都被他的回忆杀给杀怕了！
顾孟闻言一顿，似是鼓下了某种决心，言词振振道:“哥，我对你钟情已久了。”
顾延闻言顿时懵了，只能呆滞道:“唔……”
顾孟捧起他的手轻轻地放到胸口，让其感受着自己如擂般的心鼓，柔声道:“儿时我若不是对哥暗生了情愫，又怎能让你把我当枪使了那多年？当年你离宫时何其绝情，又怎知我来你府上见到那哑巴时又是怎样欣喜若狂。哥，你对我也动了情，是也不是？”
顾延心头忍不住一颤，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原主对他用没用情，他不知道。但自己的话，可以很清楚的说，是对对方毫无感情可言的。但……又该怎么说呢？他是真的没发现这兄弟俩都是这个调调儿啊！
“你误会了，我对自己的弟弟是不可能有那种感情的。虽然这对你来说略有伤残，但我真心相待的其实真是那个哑巴。”顾延说着，不忍看对方落寞难堪的惨白脸色，于是偏过头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入腹。
只可怜顾孟单薄身子，受不得这一猛言，屁股贴在椅子上也几乎快要支不住上身，晃了几晃似要倾到。
“哥，你怎舍得如此待我？”
顾延心话道:你哥也许舍不得，但我太舍得不过了。
“我今晚当你喝醉了，咱们得过且过，好不好？”
顾孟的脸色却是更白了，两个眼眶憋得通红，说着便要落下两行清泪。过堂的风微佛，兜得他衣袖翩然，满怀清风，身子骨轻脆似是一折而断。然而，他却还是死撑着端正二字不肯放掉，唇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只是温情冷冻，成了一汪死水。
顾孟似乎是用尽了浑身气力，整张脸颤颤巍巍，终于抖出一个气音:“好……”
顾延看他这副模样终究于心不忍，刚打算出言劝阻几句。却不想，对方突然在桌上砸碎了杯子，拿着瓷片就往脉上一划，顿时间血流如柱。
顾延想不到有人失了恋就真的要寻死，当下手比心快，想要撕下衣袖为其止血，结果生扯了半天连条窄布都拽不下来。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顾延简直快泪汗齐下了。不行，实在没办法，只好拿手上了。
还好，顾孟的血气都涌散了，浑身用不上力，顾延拿手袖一捏就把那骇人的口子给堵上了。
再抬眼看，此时顾孟的脸真的成了死人颜色，白的发灰，死气沉沉。
“唉……你这是又何苦呢？想死容易，可也要死得其所啊。你这……不是让我作孽吗？”
顾孟眼睛也睁不动了，只能朝他凄凉一笑，之后便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顾延几乎也要随他一起过去。门外的侍女小厮听见动静望进来，腿脚不免皆是一软，吓得站在门口都不敢动了。
顾延无奈凄苦，冲他们道:“都愣着做甚？去请大夫啊。”
这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顿时四散开来该请人的请人，该端水的端水，总算是忙活开了。

第二十六章
顾孟的自尽和他不可谓是没有关系的，试想一下，某位受宠的小王爷为情所困在自己亲哥哥面前剜腕自尽。这事传出去别说不好听了，简直可以改成戏曲在楼子里供市井遣乐了！
唉，这真的是……
正当顾延按着对方喷血的伤口，胡思乱想之际，两个婢女便一前一后拥着一位满鬓斑白的老者娇娇切切地赶进了门里。
这下，顾延紧绷的心总算是能放松了一点，热泪盈眶地朝大夫道:“您可来了，快救救孩子！”
老医师低头应下，从药箱里扒出一瓶止血粉。顾延知道自己碍事儿了，手一抬便站到了旁边去。
王府的大夫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军医，调内顺里，配制药方这类细致的工作对他而言向来缘浅，但外伤止血却一直都是分内的强项。
一瓶粉末下去，原本还泉涌如注的血口便开始渐渐节流了。顾孟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发青，此时瘫在桌上青发散了满面，这模样是真骇人。
顾延一袖白衫被血色染的发黑，他摊着两手大气都不敢喘。方才酒杯迸裂，溅出来一滴琼汁，正巧打在他眼角的那枚小痣上，紧张时不曾发觉，现在松下劲，反倒灼火烧心起来。
顾延下意识抬手要抹，结果一入目就是满幕帘的鲜红，这一吓，他又怔住了。
不舒服，怎么都不舒服……
这是他害的。
有时候，感情加上真话是可以杀人的。
这么大的动静，府里上上下下都忙活开了，没一会儿被引到外面玩的一大一小也跟着来来往往地众侍婢返回来了。
哑巴不会言语，找不到人问，师卯愿又是小孩儿没人顾得上理他。于是两人一进屋就看见了失血昏迷的顾孟与满身是血的顾延，神色不免同时一变。
哑巴顿时吓坏了，嘴里“啊啊”叫着，赶紧跑到顾延身边拽他，在手指指被众人围紧的顾孟，又指了指人来人往的门口，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顾延面露一丝生气，哑着声劝慰道:“跑什么？我没动手伤人，别担心。”
哑巴闻言一愣，接着仿佛松了一大口气，整个人都生生瘫软得几欲斜倒。顾延瞧着不忍，主动伸手扶了他一把。
要是说，那王府的大夫效率是真的快，没多久就处理好了顾孟的伤势，提着笔给人写好了药方。
顾延接过来一看，不过四五味药材，还都是极寻常的草药。这大概就是所谓战地医生用药的良心精髓，三字真言:稳准狠。
只要血止住了，人还活着，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慢慢调养了。
叫人把顾孟抬到厢房静养后，顾延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赶紧上床睡觉。
镇南王府的地界很大，除了单调到死板的房屋庭院外，还有整整一半面积都无私奉献给了这个小城中唯一仅有的一眼温泉。
顾延四肢发软，眼前发黑。当他抱着澡盆站在了池边玉砌的卵石阶上时，内心的激动简直快要喷涌而出。
天，当初建这池子的人是多么的有智慧！

感觉最近文风变得奇怪了

第二十七章
顾延褪下染血的长衫，原本显得略单薄的身子仿佛突然之间精实了几分，只是这白花花的皮肉上尽是些伤痕明疤，在他看来实在有碍观瞻。
一旁的哑巴不知是闷是羞，怯生生地立在岸上，巴掌大的小脸几乎是红得通透。
顾延见状光着半身白肉，转脸笑道:“不会脱么？我帮你吧。”
哑巴胸口顿时剧烈的起伏上下，他半张开嘴角稍稍呼喘了几番，手便放下紧张的拽住衣角不敢放松。
顾延见对方没有拒绝，于是两手摸上哑巴的衣襟将盘扣轻缓解脱。衣衫半拨，水气氤氲，原本是极婀娜暧昧的氛围，然而待他抚上其肩头的时候，那瘦伶伶的骨感却着实有些硌得慌。
顾延顿了顿，感觉脑子里那些略有龌龊的思想都被冲淡了不少。哑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瑟身子，伸手扒住下滑的衣领，眼眶里的水摇摇欲坠。
顾延回过神来，嗔怪起自己的不识好歹。人家好端端的任他轻薄，本来就是自己占了便宜。然而他现在，居然还敢在这里择肥选瘦的，白白伤了人家的心！也是十足的缺德欠打！
不过还好，哑巴的气量脾性都是难得的宽和好说话，要不了几句好听的就记不得别人的恶处了，这点很好，非常好。
顾延不得不硬撑起一个疲惫到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有几分恍然道:“你生的太单薄了些，我可能有一点不太习惯。不过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争取多涨几层白膘。”
话音刚落，哑巴的脸竟然又熟了一点。顾延知道这是自己的真诚将人打动的表现，于是又加大功力，各种酸话轮番上阵，直把对方感动得头昏眼花，脑子里漫天散星。
再这样下去，别说白首恩爱了，就是三年抱俩儿都……咳，这个可能有一点困难，不过意思不错就很好。
事实证明，甜话还是很有用的。哑巴一身的瘦骨肉转眼就到了顾延怀里，好是挺好的，就是真硌手。
拨解了哑巴外袍，顾延甩掉下身袴裤，只围着一条到腿根的兜巾就携着人下了水。
他不敢去扒人家的裤子，是因为古代人的下身除了长裤是没有其他衣物可穿的。他想，凭哑巴的脸皮，恐怕是不肯全光着身子给人看的，到时若是又要跑，那就真不值当了。
顾延怀里搂着哑巴，靠坐在池边的玉阶上，背后的龙头洇泅地吐出奶白色的热汤。紧绷的身子一触碰到冒着雾气的暖泉，便渐渐的松缓开来，舒服得他几乎想要叹喟出声。
哑巴蒸红了脸，双眼微迷着，将头枕在顾延温热且沾着薄薄水气的胸膛上，小嘴轻咂了两下，纤手不老实的摸上了他借靠的小腹。
从左侧第一条疤开始一直到胸口正中，细细的摸索让顾延的呼吸不由得深重了起来。
“乖，别闹了……”顾延一把按住了对方作乱的手。他虽然不是柳下惠，却也知道在这偌大一个池子里行床第之事是有多么的不明智。先不论呛水，但且在这其中泡个把时辰，也要把人蒸去大半条命，如此不合算之事，岂能行也？

第二十八章
然而，哑巴却不识他好意，疑惑地将头歪了歪，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地一闪，幽黑的瞳子里映出顾延略带无奈的纵溺神情。
哑巴的手仍然不规矩，似乎是在惊叹于这些疤痕仿造之技术的高超。
唉！此乃原主真身，汝竟不识也？怪哉！
顾延不想再同他说话，便把脸一横，要将人拖离自己身上。哑巴却不懂造孽，竟死死抱住他的胳膊，面怀惊恐地蹬着脚，不肯开离。
没想到就这么一身瘦脱脱的皮肉，真使起劲来，自己一时之间居然还拗不过他！顾延低头一瞧自己胯下那家伙，脸色不由得一黑。
情色当前，偏生看得摸得吃不得，其中苦恼绝胜于心头滴血，指尖剜肉！
顾延欲哭无泪。
“我与你说话，你能应否？”
哑巴眨了眨眼，略一颔首。
闻言，顾延试探着道:“转过身。”卡了卡壳，果然照作。
行，如此便好办不少！
拧巾撩水，澡豆酒浮盆。顾延将热腾腾地湿巾盖到面前背上，轻轻搓了两下，哑巴便立即垂下头，享受的叹喟一声。
以顾延的眼光从这个角度看去，哑巴圆润精巧，犹如脂玉一般的耳廓正泛着浅浅的红，有着处子式的可爱。木罩灯里幽黄的橙烛投映在两人身上，在夜里的池边照出一圈光亮，与四周的黑漆形成明鲜且温馨的对比。
夜深人静，白雾飘弥，顾延决意洗过澡后，要单独再去看看为“他”自尽伤残的六弟，醒与不醒的且先不提，但人情味怎么也得尽到。说什么也是他鸩占雀巢，先据了人家的身子，把这好好的一双鸳鸯给大棒打散了，更何况，话又说得那么直，现在回想起来也着实应该略委婉些。
唉，造孽啊……
将哑巴送回房里后，顾延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赶去了东厢。推开房门，屋里便有人给他叩头行礼，纵眼一看，原来围着侍候的人还真不少，两三个守门的不说，光是端盆换水就有他府里的三个大丫鬟。
顾延转了转头，发现桌上正摆着动过的粥碗茶杯，余温未散，看这架势顾孟大概是已然转醒了。
觉罢房里烛光太暗，顾延便又命人点了两盏。这时，屋内传来一声极嘶哑地叫唤:“是王兄吗？是的话，何不进来看看我？”
顾延预感待会情形应该不会好看，还没进屋就让人全退出去了。桌上有解热的茶汤，他默默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梗脖咽了下去。
床上的幕帘子将人的身形全然隐去，只现露出一道依稀可见的影摆。顾延掀开帘子，顾孟就倚坐在床头叠软的枕子上，只着内衫，脸色青白。
顾延知道他这是缺血了，正想着让人煮点枣汤红糖给他喝，就听耳边跟灌风似的响起一句:“你为何不让我死？”这声音凄凉骇人无比，犹如冻风掠过，寸草不生。
死？顾延心中幽怨，你一死倒是清静，我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呢，到时全得给你陪葬！
顾延可不敢这么回话，略加沉吟了一番，握住对方还有一点肉乎的腕子，道:“我不值得。”

第二十九章
这话真够得罪人的，不仅损人不利己，还容易使人透露出一种十分浓郁的渣滓气质。
但如果这一言能让顾孟略感觉到自己看错了人，那么他也不会介怀在此当一回人渣。
果然，顾孟闻言微微一怔，接着轻声苦笑，道:“我原本还当你是冷情，现在看来不仅是冷，可谓是冰透了。”
顾延尬然的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听对方道:“你对那哑巴倒是好。怎么，我未来之前又为何舍得那般苟待于他？”
哎，这话问得，可叫他如何应答？难不成回人一句突然转性了？然，那又为何要等他来了才转？偏生的这样巧，如何能叫人信服。
顾延不敢搭腔，幸而顾孟也提前预料如此，嗡声咳了咳嗓子，便继续道:“先前的事与我无关，就此作罢也好。但，我只问一句，你负我如此，欲要怎样偿还？”
房外风过，叶响沙然。
顾延怔滞片刻，心中不免惊服于对方感情受挫后的恢复能力。天诶，哪有这样的？求偶失败，寻死不成就开始折腾别人。
他原本以为这孩子是个情种，结果如今竟情种变债主，唉，报应啊……
顾孟白着脸，颤颤巍巍地抬起一点自己割伤的那条手腕，惨然一笑:“哥，你可欠我条命。”
见状，顾延叹口气，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给人把手掖进被里，抬头无奈道:“好，你说，想我怎样做？”
顾孟放软了身子，面容白中带青，被橙红的灯火一照，却登时添了几分人气，他仰了抑头，对顾延笑着道:“在我伤好之前，好好照顾我。期间不准和那哑巴相见……罢了，至少别让我看见，就好了。”顿了顿，又转头看向他:“然后，待此之后，你我……不会再相见。这样可以吧？”
顾延话头一噎，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顾孟苦笑道:“这也不行吗？还是说现在连看见我的样子，哥都觉得恶心了？”
“不能……”顾延回过神来，蹙眉急道。
唔……他真是被这痴情给感动到了，那镇南王爷也忒不是个东西了，竟对这样的人也仇视龌龊的起来。
就算是代他照顾，也是给自己赎罪了。
顾延一把扣住顾孟的肩头，义正言辞道:“你想怎样都行，这段时间有什么事且唤我即可。日后，若是愿来看我，亦一定欢迎。”
顾孟虚弱一笑，没有说话。
看了看天色，时候也不早了。顾延转头朝外面叫唤了一声，命人把大夫开的药煎好送进来。
伺候人就要有个伺候人的样子，顾延将人被子向上拉了拉，一直掖到齐肩，不经意触到对方项子上的皮肉，忍不住指尖一颤。他发觉顾孟的身子似乎特别的凉，虽然这是失血太多的正常表现，但终究还是暖和点比较好。
没多一会儿，下人便端着药进了屋来。顾延接过碗往里一瞧顿时皱紧了眉，这药汁黑乎乎的棕里泛红，边上还浮着一圈黄油儿，闻起味来又涩又苦的，逼得人直反胃。
顾延拿勺子舀了舀汤，发现里面还有未滤净的药渣，于是忍不住问道:“这个，你喝的下么？”
顾孟轻咳了两声，点点头:“哥若是肯喂我，这药就是再苦，阿孟也甘之若饴。”

第三十章
这还能说什么？喂罢。
顾延举起勺子，将那苦汁挨到顾孟青白无血色的唇边，那口轻启抬齿，便缓缓地把药吃进嘴里，咽下后，还抿了抿沾上药渍的唇瓣。
顾延见他咽下，便又舀了第二勺送去，不想这药才刚沾上唇口半寸，顾孟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随之颤颤巍巍地前倒后倾。顾延见他咳得厉害，却又不见痰响，便把碗搁下，赶忙去给人找水。
顾孟没了人撑着，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床上，他完好的那只手渐渐抚上胸膛，眉头紧蹙地自己给自己压气止咳。
唉，这一时想不开要受多大的罪！
顾延把杯口沾在对方微颤的唇边，等他好一点后，缓缓灌下去，叹道:“哎，这手上划个口儿，怎么连着嗓子都变成这样了？”
顾孟又是一笑，不做应答。
顾延没法子，只得给人抹一抹嘴，将药再喂下去，看样子却比自己吃还要紧张几分。
所幸这回，顾孟很顺的就咽下去了，顾延心中安稳不少，便一勺一勺地将整碗药汁都喂进了对方腹里。
一碗下去，天色已经不早了，顾延刚要起身回房睡觉，却不想被顾孟叫住，道:“哥今晚与阿孟同寝如何？记得儿时我们总睡在一张席榻上，少年真稚，抵足而眠，不知如今可能再忆？”
这下顾延可是尴尬了，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又坐了回去，干干笑道:“这床榻太窄，我睡上去怕挤着你。”
顾孟往里挪了挪，手拍了下空席道:“那便挤一挤又何妨？”
顾延闻言脸色一白，不成，有点想吐……
“还是别了，今日太晚，我先回了。”说罢，逃也似的就往门外夺去。
顾孟却不紧不慢，幽幽一句，道:“哥是不怕阿孟再想不开？”
顾延脚步一顿，握了握拳头，又返了回来。敛眉道:“这样罢，我陪着你睡着，之后再走，可行？”
顾孟的眉目又柔和下来，朝他略一点头:“可以。”
顾延不懂对方为何会对原主痴迷如此，他自知这张脸是风流倜傥，俊美无双，能令见者倾心，闻者向往。但糖食多苦，盐浸多辛，从小到大一二十年，竟还未看腻，这就有些不正常了。
难不成是人格魅力太大？唉，如果要是这样，那就真的是无法可想了……
顾延去四角熄了灯，回来坐到床沿道:“睡罢。”
黑暗之中，一只手扒上了顾延脖颈，冰凉的触感使得他周身一颤，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将人的手抬开，重新塞回被子里盖好。
天已晚了，但窗外的月光还是从棂架透进来，在内室的小半面地上零零散散的铺了碎花似的光点。
顾孟今日恐怕是累的惨了，头一沾上枕头没多折腾一会儿便酣然睡去。顾延躺在一旁，看着他睡，却也困的不行了，哈欠连了好几个，一扭头才发觉对方似乎是睡熟良久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顾延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渡着飘悠悠的虚步鬼鬼祟祟的返回了自己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