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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瓷爱(民国风,高虐慎入)新人报道,请多多指教!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原创】瓷爱(民国风,高虐慎入)
新人报道,请多多指教!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序:瓷瓶奇谈
“哟~~不是说绝不会让给任何人吗?怎么,余家少爷的说到做到那么不值钱?”青年一脸玩味地望了望眼前的南国瓷瓶,又抬眼瞧了瞧眼前的漂亮女子。
“刘先生,我在这儿替我哥哥给你们赔个不是,”女子略微欠了欠身,十分从容地坐在了皮质的沙发上,“我希望您能忘记之前我哥哥给你们在拍卖会上带来的不愉快,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哥哥生性狂傲固执,除了我那年事已高的祖父,家里是没人能管得了他的。”
“呵呵,罢了罢了,我刘家也没有那么小心眼,不过余小姐,听你的话,送我们刘家瓷瓶是余景轩老先生的意思?”
“正是。”
望着眼前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表情的余家小姐,青年突然起了玩心,只见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拿起了瓷瓶,绕有兴致地欣赏起来,“啧啧,仔细看来,这瓷上画着的美人儿,跟余小姐你还是有几分相似嘛,也难怪宠妹妹都宠出名了的余家少爷会不惜血本拍下这瓷瓶,我刘家再喜欢这瓷也没理由出那么高的价钱呢~~”
“您可真是很会讲笑话啊,余先生,”女子的语气不冷不热,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实不相瞒,我哥哥之所以会出那么高的价钱买下这瓷瓶,是因为他觉得这瓷瓶做我们祖父百岁寿宴的礼物最为合适,祖父高寿,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肯定要好好准备。”
“原来是余老先生的生日礼物啊,”青年放下瓷瓶,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将瓷瓶轻轻推到了女子面前,“我们怎么敢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怕不是余老先生有什么事要拜托我们刘家吧?”
“您误会了,我们祖父只是单纯地想要送你们……哦不,照他的原话,应该是……还。”
“还?”青年一脸诧异地又将瓷瓶揽在了手中,很是瞧了一番。
这瓷瓶其实综合来看并不算得上精品,只是这瓷匠的画功确实算的上上乘,这瓷上的美人儿乍一看似女儿般俏皮清灵,再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俊秀男儿,深色的学生制服恰好勾勒出一分挺拔,几分消瘦,破旧的油纸伞隔开了淡淡的雨幕,却隔不开这瓷上少年的灼灼目光,柔顺的黑发乖巧地束在了脑后,明亮的眸子里藏着些许黯然,嘴唇上挑,似笑非笑,这烟雨间的朦胧月色都像是揉进了少年的眉目里,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慕却又无法接近,月色本就如画,这瓷上少年更是胜画三分。
“这瓷上美人,粗看像你,细看更像你哥呢……你哥若是有这瓷上人的半分柔情,那天也不会闹到撕破脸的地步了吧……唉……可惜了,这么美的男人只能画在器物上,要是能娶回家那才是真真拣着了宝。”
“呵呵,看来刘先生您是同性恋的传闻是真的呢……”女子冷笑一声,话语里的讥讽似是在回击刘家少爷方才有些出格的玩笑。
“哈哈,你看,你不是也很会讲笑话吗?”青年微笑着又将瓷器推到了女子面前,“不过,玩笑开过了,就该进入正题了,余老先生的还,我还真不大懂,望余小姐赐教。”
“其实,祖父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曾听祖父提起过,他年轻时曾见过这瓷瓶,确实是你们刘家的器物,它好像是出自刘家祖辈刘飞龙先生之手。”
“你的意思是……它是我曾祖父烧的瓷器?”青年瞳孔微缩,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直觉告诉他,此事没这么简单。
“听祖父的意思,应该是的,”女子依旧面不改色,幽幽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刘飞龙将军亦是我高中时就崇拜的偶像呢,共和国的开国元勋,可以在人生巅峰之时说归隐就归隐,这样的真性情,着实让人佩服。”
“你这些话,我都听厌了,恭维就免了吧,”青年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余家小姐,心中又多了几分好奇,“不过,余小姐,我最近倒是真的在研究南国的那段历史呢,不知余小姐可听说过‘余生’这个人?”
“余生?哪个余生?”
“就是那位叫艾晓晓的老太太所写的回忆录里的余生咯,当年那位老夫人的回忆录让很多人都万分诧异呢,碍于那时的一些政策,这回忆录一直都被视为禁书,现在时代开放了,才逐步解禁,我也是最近才拿起来读的,说真的,那里面的有些玩意儿和正史当真不一样呢。”
“您说的回忆录我好像略有耳闻,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拜读的,但我觉得祖辈们的事,或许也只有祖辈们最清楚了吧,”女子思忖了一会儿,俄而开口道,“不过,我听我祖父说过,我的曾祖父的确叫‘余生’。”
“哦,有趣,”青年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能冒昧地问一句,你可知你曾祖父生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大概是一介平民吧,”女子抬眼看了看天色,不禁皱了皱眉,“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请您务必收下这瓷瓶,务必务必。”
“好吧,姑且先收着吧,”青年起身,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今天真是有趣,我本以为我们两家在拍卖会之前是从没有任何交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一层渊源呢……”
“刘先生您……”
“瓷瓶!瓷瓶在哪里?”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老人突然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了会客厅,他是真的老了,像个虾米似的佝偻着身子,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慢慢挪到了客厅,枯柴似的手颤抖着指向桌面上的南国瓷瓶。
“爷爷,您怎么来了?医生说了,您要好好休息啊,”青年见状赶忙过去扶着老人,又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中年男人,“爸,这是怎么回事?”
“唉,我哪里知道,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刚才你爷爷接了个电话,就嚷着要去客厅看瓷瓶了。”
“电话?谁打过来的?”
“不知道,陌生的号码,对方自称是余家人。”
“陌生号码……”青年看着同样满脸惊讶的余家小姐,更是一头雾水,只得将老人扶到了瓷瓶前。
“咳咳咳咳,果真是,果真是!”老人浑浊的眼珠里溢出了水,“父亲啊,我刘玉坤总算是在有生之年,找到了您毕生的心血啊!!咳咳咳咳……”
望着失态的老人,所有人,都沉默无言。
连绵的雨敲打着屋檐,滴滴答答的,像是在向黄昏诉说着什么。
而那余家小姐,却只是用点头作了道别,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望着余家小姐离去的背影,青年不禁又对这个家族多了几分好奇。
可好奇又能如何?纵使想要探寻些什么,烟雨间的人世,又有多少爱恨情仇不被刷抹干净?用尽一生寻找,蓦然回首,也只有几首仓促未完的诗句,几件冰冷无情的器物罢了。
可即使知道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半座土堆,缕缕青烟,却还是有那么多传奇在这朦胧的雨幕中上演,否则怎会留的瓷器在这清冷的雨后,无声地哀叹……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一)
南国十二年7月12日傍晚,景镇一派祥和。
“头儿,今儿个张大娘那儿的鸡肥,要不弄几个去?”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忘记我们天龙团的宗旨了吗?”
“记得记得,惩治贼子,光宗耀祖!可是……这破镇子上实在没什么人可以惩治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既然是贼子,自然不会让你知道他是,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找出藏在我们之中的贼子!”
“唔……头儿你说的很对啊,不愧是将来要做将军的人!”
“那是自然!我刘飞龙可是天龙团的团长,没点儿头脑那怎么能行?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光宗耀祖吧!”
为首的少年一脸得意,这景镇老老少少,有哪个不知他天龙团刘飞龙的?虽说平时偷个**个狗什么的没少找骂找打,但这也是为了日后铲除贼子做储备嘛。
残阳将这偏远的小镇染成绯红色,朦胧的炊烟和着饭香飘进了孩子们的鼻孔里,父母的唠叨又回到了耳畔,之前还颇有些“规模”的天龙团,渐渐地也只剩下了刘飞龙一人。
“一帮只知道吃的怂货,”刘飞龙气恼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爹娘一嚷,跟个**子似的,切!”
在刘飞龙的印象里,父母,不过是个称谓罢了,许多时候,当他听到他的小伙伴们抱怨家里的管教时,他总是那个最不知该说些什么的人,没错,他刘飞龙生下来便没见过父母,唯一能让他感受到点亲情的人,就是他的叔叔吴宇豪。
吴宇豪不愿意刘飞龙叫他爹,只让刘飞龙叫他叔叔,刘飞龙是他从路边捡来的,但在刘飞龙的眼里,自小就极为疼爱他的吴宇豪已经是半个亲爹了。
“以后,你长大了,总会去寻自己父母的,你应当叫他们爹娘,而不是我。”
刘飞龙一直觉得吴宇豪有些迂腐,亲爹娘固然该叫爹娘,可是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甚至害怕他被后娘欺负而一直没有娶亲的吴宇豪怎么不能让他叫声爹呢?
人,是要懂得报恩的嘛,十二岁的刘飞龙现在能回报吴宇豪的,也就只有那声爹了吧?
哦,对了,还有就是少惹些幺蛾子,多帮帮吴宇豪打理瓷器店。
但显然自小就要当将军的刘飞龙是不会成为那么安分的小孩的。
所以,有时出于惹了祸事之后让吴宇豪被迫收拾烂摊子的愧疚,刘飞龙会喊吴宇豪一声“吴爹”。
这称谓其实挺折中的,既叫了爹,又有姓氏表明没那么亲。
绯红色的晚霞渐渐褪去,微蓝的夜色悄悄染上天空,刘飞龙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估摸着时候不早了,于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而就在快到家时,一布衣道士拦住了他。
“诶,小施主留步,贫道看小施主和贫道有几分缘分,就让贫道给小施主算上一卦吧。”
刘飞龙定睛一看,这道士也不过是个布衣糟老头,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皱纹也深,跟市井上那些骗吃骗喝的老乞丐没什么两样。
“走走走,我急着回家,没钱算命。”
“啊,别走啊,小施主,”道士横跨一步,彻底挡住了刘飞龙的去路,“我这可是不要钱的,只是看缘分的,没缘分的人,我都懒得搭理。”
“去去去,***跟你有缘分,老子要回家,快让开,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想骗钱!”
“呵呵,小施主,你这话就说得有点伤人了,”道士捻了捻胡须,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贫道何苦来骗一个孩子的钱,我来找你,是想给你算上一卦,点拨你几句。”
“点拨我?点拨我什么?若是惩治贼子的方法,老子还是有点兴趣的。”
“就这么想成就你的那番大业?”道士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毛头小子,“不过,你确实会成就一番大业,但是自古成大业者,必有劫数。”
“什么劫不劫的,你一句话说清楚行吗?”
“所谓劫数,就是你难以克服的困难咯,”道士一脸得意,“这劫怕是难过的很,我还是送你一字吧,若能参透,方可一世自在。”
“你这道士,很会卖关子嘛,有屁快放!”
“爽快,不过,人生在世,有些事可不能这等爽快的啊,”道士说着,取出一张黄纸,手指轻轻一捏,空荡荡的纸上便显出一个字来,“我送你的字,是瑕。”
一头雾水的刘飞龙接过黄纸,大字不识的他将黄纸朝里朝外,朝上朝下看了一通,也不解其意。
“什么?虾?河里的大虾吗?”
“怎么可能是那等俗物?”道士被刘飞龙的一番话逗乐了,“你在瓷匠身边长大,自是知道什么叫‘瑕’……”
“喂喂,这都什么玩意儿啊?你能不能……”
“个小兔崽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瞎逛!”
“呀!吴叔!你听我解释啊,那边有个道士非缠着我说什么要算命……”
“什么道不道士的!那儿啥都没有,你知道现在多晚了吗?老子都快发动这全镇的老老少少来找你了!”
“诶,不是的,你仔细望那边看,那边真的……”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刘飞龙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道士,扫视了周围一圈,也没发现道士离去的背影。
奇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没了踪影?
刘飞龙忽然觉得,或许这道士真的来头不小,于是他将手中的黄纸收进了衣兜里,决定回去好好琢磨一番。
“吴爹,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这以后说地也未免太轻巧了吧?”吴宇豪略微皱眉,“刚刚手里都拿了些什么破玩意儿?”
“嘿嘿没什么,拉屎时没用完的干净草纸,吴叔你不是说过要节约吗?我就揣着了,”刘飞龙咧开嘴笑着朝吴宇豪吐了吐舌头,“不过,话说回来,吴叔你知道什么叫做瑕吗?”
“什么瑕?河里的大虾吗?”
“额……不是的,是跟烧瓷有关的。”
“烧瓷……”吴宇豪思索了一会儿,“莫不是瑕疵的瑕?”
“嗯……好像是吧。”
“个兔崽子!”吴宇豪抬手给了刘飞龙一个爆栗,“你从小到大跟着学了那么久的烧瓷,都不知什么叫做瑕疵吗?”
“啊……疼疼疼!”刘飞龙揉着被打痛了的脑袋,“吴爹!你轻点啊,我这可是要当将军的人,打傻了怎么办?”
“你何时聪明过?到现在了,连个字都不认识!”
“嘿嘿,我只是懒得学啦~~”
月光清冷,小镇幽寂,唯有那灯笼里忽明忽暗跳动着的烛火似是一股暖流,黑漆漆的小路颇有些坎坷,倘若是一个人提着灯寻路,又会有怎样的心情呢?
或许是孤独,恐惧又迷茫的吧?
但若是有一只宽厚的手掌牵着你,为你提灯,伴你前行,再黑的路,也就不会害怕了吧?
望着提灯的吴宇豪,刘飞龙知道,自己虽是没有父母,但是已足够幸福,那双宽厚的手或许会陪着他走过很多很多路,翻过很多很多山,甚至可以亲自为他披上胜利铠甲。
有时,刘飞龙总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军,可有时他又不愿意长大,因为这双宽厚的手掌终会起皱,终会入土,他自是不愿看到这些事的发生。
可是不愿看到又能怎样,该来的终是会来,亦如那命中注定的劫数。
但刘飞龙已不愿再细想何为“瑕”。
毕竟路还很长,有些事,终是急不得。
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刘飞龙最关心的,便是家里还有什么吃的。
这宁静的小镇终是快要睡了,明日的晨光又会将它唤醒,而明天也会和往常一样,安宁自在。
这偏远的小镇终是不知,今夜的南都,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一段刻骨之恨。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二)
南国十二年7月12日傍晚,南都车水马龙。
少年望着窗外渐晚的天色,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放学的晚钟早就打过了,平日里一向守时的先生今日不知为何会如此拖延,别的班级的教室空空荡荡,只有自己班上还坐的满满当当,孩子们都不敢提醒先生该放学了,怕惹得坏脾气的先生一顿臭骂。
怎么办?这么晚了,怕是连家里晚饭的时间都过了。
少年在心里暗自嘀咕着,急得直跺脚。
错过了晚餐倒没什么,极疼爱自己的哥哥和姐姐绝对会想办法不让自己饿着,可是父亲的黑脸……那就不好受了。
在南都,少年的父亲管教孩子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哦不,应该说是整个家族的家规,都极为严格。
严格的,让少年觉得,自己若不是名门望族的小少爷该多好。
在念书的孩子,上学放学,一律自己走回家,不许花钱雇车,而且若是回来晚了,不论什么理由,定会受到责罚。
少年那因贪玩而晚归的小表妹便是如此,少年愣是看着八岁的表妹在家族的祠堂里跪了一晚上。
功课不好,才能平平的孩子,要帮着下人干活,不论有多么努力,也只能得到大人们的冷言冷语。
少年那笨笨的小表弟便是如此,少年时常在夜里,听见表弟低声的啜泣。
论优秀,少年比不过他的大哥,可凭他聪明的脑瓜和小心谨慎的性格,他也绝对不是大人数落的对象,中不溜求的,倒也过得去。
比起出类拔萃,少年更信服树大招风,自己的哥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因为太过耀眼,引来了他人的忌惮,少年的父亲便是这其中的代表。
“听着,你绝不能像你哥那样!”
父亲已不知是第几次跟少年说这句话了。
凭少年的聪敏,他当然也感觉到了父亲背后的意思,哥哥跟父亲不合的事早就是见怪不怪的了,可不合是小,忌惮却是大,亲生的父子能如此生疏,这何尝不是天大的讽刺?
少年也曾想过缓和这段紧张的关系,但奈何年岁太小,所有的努力全被当成了“孩童嬉戏”。
蓦地,少年似乎感到有目光在注视着他,抬眼望去,发现是先生,他暗自惊呼不妙,怕是自己急昏了头,走了神,让先生发现了,完了,若是这样,恐怕明天就会被父亲知晓,到时候连着晚归的罪责……
少年不敢往下想,他忙将身子挺直,而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精力集中到了课本上,专心地听起了课来。
可先生却还是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其他的同学都不见了似的,唯有少年和先生二人一坐一站,沉默无言。
少年突然觉得,今天的先生,似乎有点奇怪。
良久,先生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那张揉皱了的脸上嵌着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嘴巴一撇,干柴似的手合上了课本,肥大佝偻的身躯一转,给学生们留下了一个老旧的背影。
“下课。”
他缓缓说道。
从没有哪一次放学像今天这么满怀喜悦的,学生们雀跃着抓起了书包,胡乱地揉进了几本课本,而后奋力地挤出了教室。
少年自然也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虽然是晚了很多。
“余生,你等等。”
就在少年也要挤进人堆里时,先生叫住了他。
惨了,怕是走神的事吧。
少年垂下了脑袋。
“余生……唔……果真是你……”先生睁园了那浑浊的小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精巧的面容。
“你……你是谁?”少年望着先生那张布满褶皱的手和那布满褶皱的脸,心中瞬间被恐惧填满,“我记得……教我的先生,的确是老了,但是没有你这般皱巴巴的手!皱巴巴的脸!”
“哈哈,不愧南都名门余家的小少爷,天资就是聪慧,一来就识破了。”忽而一阵妖风,只见眼前哪有什么教书先生,只有一破衣道士而已。
不好,怕是撞见鬼了!
少年暗自惊呼,刚想抬腿逃跑,却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学堂里昏黄色的灯忽明忽暗,可怜的灯芯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刺啦一下灰飞烟灭,徒留下死一般的幽寂。
隐约间,只见那道士伏下了身,伸出了那只枯柴似的手。
“你……你别过来!”少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祈祷着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诞至极的噩梦。
然而,黑暗中他却感到一只宽厚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头。
“这一世,为何你偏生在了余家?我可怜的孩子啊……”
道士沙哑的嗓音里,无不透着慈悲。
少年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却发现那张纸团似的脸上满是悲悯。
那张脸上的悲悯,少年记了一辈子,却也悟了一辈子,直到死时,他才明白过来,那种悲悯,有多么可悲。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这一世,真的太苦,但也有命定的贵人,我且送你一字,倘若能参透,方可化苦为甜……”
“我……我不需要!你快……给我消失!!”
道士丝毫不理会少年的话语,从容地取出一张黄纸,手指轻轻一捏,空荡荡的纸上便显出一个字来。
“我送你的字,是舌,你们余家人,空长一条好舌头啊……唉……”
刺啦!可怜的灯丝终是熬不住炙热的烘烤,随着最后一丝花火燃尽了所有,徒留下一片幽深的黑。
“额啊啊!鬼啊!!”脸色煞白的少年逃也似的跑出了学堂。
南都的夜,已经深了,十里洋场的灯,也早就亮了,今夜的残月似乎格外的清冷,却也格外的亮,可再亮的月光也照不透奢靡的彩灯;这胭脂俗粉的绯红终是盖过了夏日的青绿,繁华如梦的南都从来都不分四季,因为这灯红酒绿的不夜城里的幻梦,早已胜过了乏味无趣的季节。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少年站在明亮热闹的街道上,茫然无措。
管他的,前面应该是回公馆的路,得快点回去才行。
少年在心里默念着,无头无脑地跑着,在这黑漆漆,阴森森的路上跑着,跑着。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三)
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却将事情越搞越糟。
他真的比我想象中的可怕了太多,明明一开始想要彻底牵制他,最后却成了他的傀儡。
呵呵,是我太自以为是了,现在我或许连自保都难。
说真的,我看不见希望。
冤家仇债,何时能了?
我真是个无赖,自己下了地狱,还要拖累别人……
----------------------以上摘自:不明纸片
南国十二年7月13日正午,南都边境西华村一派安宁。
“你醒了么?还有哪儿不舒服不?”
眼前的男人生着副好看的容颜。
余生茫然无措地望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老旧发潮的褐色惨兮兮地附在废弃的家具上,蜘蛛网似的玻璃窗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碎,青草味儿和着猪屎味儿灌入鼻腔,让从小就养尊处优的余生一阵阵作呕。
“长瑞哥。”
余生强忍着恶心开口道。
“什么?”
眼前,那个名唤“长瑞”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着,像是在害怕戳到余生的痛处。
“我问你,”眸子里,满是绝望,“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
男人沉默不语。
“回答我!”
像是被这番沉默戳到了痛处一般,余生变得怒不可遏。
“阿生……这些……都是真的。”
男人依旧很是小心地答道。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少年呢喃着,空洞无神的眼珠子低垂着,没流出一点眼泪。
那一晚的惨是余生真真无法言说的,在学堂撞鬼之后,余生糊里糊涂地在大街上瞎跑,竟然误打误撞地跑回了公馆。
“奇怪,平时就算再晚,这公馆大门的灯也是亮着的,今儿个怎么暗的那么彻底,连个灯也没有?”
余生嘀咕着,一边估摸着怎样在不惊动长辈的情况下让佣人给他开门,一边习惯性地用手推了推笨重的铁门。
门,是虚掩着的,而且似乎比往日也更轻了些,余生正在纳闷,却忽然闻到了股腥腻的怪味儿。
“刺啦————”
沉闷的雷声突兀地穿过耳膜,余生着实吓了一跳,接着,一道闪电刀子似得划穿了厚重的云层,直愣愣地照亮了黑漆漆的夜空。
一瞬的亮光足以让余生将周遭的一切看个明白。
那只夹在门缝间的手跟块破木头一样毫无生气地横在地上,已经有点变了色的血撒得到处都是。
余生死命地瞪着脚下的那只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砰!”
不远处的枪声着实吓了余生一跳。
那是………哥哥的房间!哥哥的房间还亮着!里面还有人!
余生没有多想,深吸了一口气,直冲进公馆里。
得去找到活着的家人!
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少年就这么跑了进来,也不管这声枪声预示着的危险。
又红又黑又白,这些诡异的色彩成了余生一生的梦魇。
红的,是那滑腻腥臭的血,白的,是那死人了无生气的脸,黑的,是那窟窿似的摸不着底的夜,皎洁的月牙儿被层层乌云所掩埋,这声声闷雷还没响得了几下,豆大的雨点便打在了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和着雷声闪电,将这个破败的屋子映衬地更加阴森。
快到了,快到了。
余生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惶恐,一步一步地上了楼。
“刺啦——”又是一道闪电,唯一的灯也熄灭了。
“哥哥!!!”
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叫出了声来,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天晚上的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秋葵浑身是血背着你来寻我,把你托付给了我。”
名唤“长瑞”的男人低着头,极为平静地诉说着他所知道的事。
“长瑞哥,我姐……还好吗?”
“阿生,有些事……你最好别再多问。”
男人眉头紧锁,像是很抵触一般转过身,背对着少年。
“我是余家的少爷!我有权知道这些!”
“你现在不是了!”
“不是了?”余生立马跳下床赤着脚跑到男人跟前抓住男人的胳膊,睁着眼直瞪着男人,“你给我说清楚,什么不是了!!”
“阿生!你冷静点!”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是了?为什么………”
余生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了男人,直往屋外跑。
“阿生!回来!”
男人见状立马几步上前擒住了余生。
“放开我!唔唔唔………”
“你给我听好了!”男人一手勾着余生脖子,一手捂住了余生的嘴,“报纸上说的是无人生还!无人生还!”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是如此清晰地灌入了余生的耳朵里。
“唔唔唔………”
“对不起,阿生,”男人加重了力道,“这也是秋葵的意思。”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说着,男人像是拎了只鸡崽子似的把余生甩到了床上。
“不……不会的……姐姐不会……你骗我!”
余生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那针刺一般的痛感会让他远离这些可怕的事实,一切都是一个梦,一个可以让他记上一辈子的噩梦。
“阿生……”
男人试探着张开了臂膀,将余生揽入怀中。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些。”
男人轻抚着余生的脊背,就像曾经无数次年幼的余生在他怀里诉苦那般温柔地安慰着余生。
男人当然知道,如果不是这场意外,平时再怎么不开心也不会大喊大叫发脾气的余生会这般歇斯底里。
他是看着余生长大的,也不知怎的,余生很黏他这个外姓人,每次他来余家公馆,余生总会像只树袋熊一样,恨不得一直挂在他的身上。
“生儿,你这么黏着长瑞,我都看不下去了。”
“呀,哥哥,你醋坛子翻了?”
“我………”
“噗哈哈哈,哥哥,你脸红了!”
“阿生,过分了啊。”
“哪有?长瑞哥?分明是哥哥自己心虚了!”
那些还未干的回忆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在脑海里,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人儿,今天说入土就入土。
余尽死了,那么突然,又那么干脆,尸体横在破败不堪的余家公馆里,无人问津,也没人敢问津。
他的恋人就这么走了,留下他,还有年幼的弟弟,以及那个不知所踪的妹妹。
“阿生,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心里的苦,我都知道。”
男人紧紧抱住余生,声音也有些哽咽,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他不能倒下,他还有余生要照顾。
“从此以后你就随我姓林,”男人别过头,迅速抹掉了眼角的泪水,“阿生,我们的船票是下午两点的,再晚点就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赶不上了。”

楼主:vetvet123  时间:2018-12-11 18:14:37
(四)
南国十二年9月20日正午,景镇依旧。
雨后的小镇多多少少带着点潮味儿,灰突突的瓦砾上布满了水渍,在阳光下微微发光,街市渐渐热闹了起来,虎门街角江大伯的烧饼摊又摆了出来,一文钱一个,面饼里夹着些腌菜,加肉再多拿个半文钱,管饱;而义和巷的阿福糖丝儿,则是小孩子的最爱,半文钱的的红糖含在嘴里,可以腻上一整天,那甜味儿真是别处都寻不到的。
“咳咳咳……”
两个月的旅途对身体本就娇弱的余生来说无疑是种折磨,低烧已经两天有余,浑身没劲,偏偏这时林长瑞忙着打理住处正缺人手,余生这一病搞得林长瑞很是为难。
“头儿,听说义和巷今儿个新搬来户人家,去看看不?”
“哦?有意思,走啊,不去白不去。”
从小就喜欢看稀奇热闹的刘飞龙忙搓了搓手里的泥巴,随意地往一旁的水盆里一浸,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直往屋外跑。
“吴叔,我出去了。”
“个小兔崽子!给我回来!***一天到晚就知道溜出去瞎逛,中药铺的那对瓷碗你捏了多久了?还这么歪歪扭扭的不像个话!”
“哎呀,吴叔,你看这都差不多的,那中药铺的独眼老头儿就跟个瞎子一样,他恐怕也只会注意碗里那坨恶心吧啦的东西。”
“这都是些什么屁话?***回来!”
“吴叔,一会儿午饭别叫我了。”
“回来!臭小子!”
“铁头,走,把二狗他们都叫上!”
见刘飞龙一脚都跨出门框了,吴宇豪随手刮掉了手上的泥,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往前追,奈何这小子脚底像是抹了油,一晃眼就不见了踪影。
“有种你就别回来!小兔崽子!”
说着,吴宇豪鸡毛掸子一摔,门一关,就没了声响,周围人看着这副阵仗,便知道又得有个一两个时辰进不去店铺了。
他当然不会真生了刘飞龙的气,只是这家门关不住,那就索性让那小崽子在外面野上一两个小时再说罢。
义和巷倒是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因为下了雨,地上尽是些坑坑洼洼的水渍,走起路来有些不痛快,不过小孩子们却觉得这种不痛快是份难得的自在,你一脚我一脚的,乌黑色的脏水溅在灰白色的墙面上像是被洗过的墨笔轻轻地撩了一下,不深不浅的,就是看着不大舒服。
“又是你们这帮小混球!这墙又得让老娘再糊一层!”
“哎呀,花二娘,您看这墙上的那些水渍不正像几条没开花的树干子吗?您让那隔壁老正经的四眼儿给您添上几朵花儿,不就正好映您花二娘景,还衬了您的心吗?”
“***!没大没小的,什么四不四眼的!那是叶先生!你这条乌龙再开我跟他的玩笑当心我弄不死你!还有,我才二十出头呢,什么娘不娘的,叫姐!”
“诶,好好好,叶先生,花二姐,今天实在对不住啦!”
“臭小子!如果不是看在前几天你跟你那几个跟班儿帮了些忙的份上,我今天定要去吴瓷匠那儿告上一状!”
“嘁,不就一点脏水吗?哪家的墙不是跟个花猫儿一样?就她家那堵金贵,一天糊三层!”
“快闭上你的嘴吧!***你?铁头?这还没走远呢,好不容易糊弄过去被听见了可不就白使了吗?你也知道她那墙对着的不就是那个四眼儿吗?”
“头儿,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总觉得咱们这样实在太憋屈了!”
“这你就不懂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晌午的太阳依旧这么毒烈,这披着夏天皮的秋老虎倒是没一点秋日的爽快,闷闷沉沉的,憋得人一身热汗。
屋子是在巷子尽头的小角落里,灰白色的墙面坑坑洼洼的,一股子霉味儿,破旧的铁门晃悠着,吱嘎吱嘎的,门栅上挂着条铁链,一头吊着个锈得直掉漆的锁,门框上勉强挂了个布帘,也是灰突突的,不过好歹能遮住屋里的光景。
“头儿,我……我想起来了,我听娘说……这里……以前死过人……是个孤老婆子,死了半个月都烂的发臭了才被发现的……”
“二狗***别在那儿放屁!若真死了人,他还敢买?那管事儿的房东又不缺这两个钱,怎么会不告诉他这破事?这全镇能安身的地方多了去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铁头头铁得很,经得住,我是没那个胆子的,那李老婆子我不信你没听说过!”
“滚吧你!软蛋儿,谁不知道你二狗吓一下就跟条哈巴狗似的!”
“你……”
“都给我把嘴闭上!***呢吵,谁再吵直接扔这屋里面去给老子打头阵!”
说着,刘飞龙眉头一拧,一手揪着铁头,一手揪着二狗,直接往前一甩,二人一个跟头差点滚进了屋里。
“噗哈哈哈!”
而屋外的嬉笑声自是影响到了屋里头的人。
“你们……是……”
林长瑞嘀咕着,推开了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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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18-11-16 05:27:00

更新时间:2018-12-11 18: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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