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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垣笔记白话翻译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今天开始 将免费发布三垣笔记的白话翻译
作者李清(明末清初)。该书共六卷,其中笔记三卷,附识三卷。书中所记,都是李清任三科给事中时耳闻目睹有关朝章典故和当时朝廷重要官员的言论行事,故起名为《三垣笔记》,“三垣”指李清历官刑、吏、工三垣。
目前网上只有三垣笔记的原文,读之不便,我请人翻译后,在此免费发布,以便有兴趣者读之。

李清(1602—1683),字映碧,一字心水,南直隶兴化(今江苏兴化市)人。明崇祯辛未进士,仕崇祯、弘光两朝,历任刑、吏、工科给事中,大理寺丞等职。明亡后不仕,隐居在家乡枣园,以著述自遣。其主要著作有《南渡录》、《南北史合注》、《南唐书合订》、《澹宁斋史论》、《澹宁斋杂著》等。
李氏治学严谨,意在存历史之真,正如他在书中《自序》中写道:“曰笔记者何也?盖自丁戊讫甲乙凡九年,举予所闻见,以笔之书,非予所闻见,不录也。所上诸疏,止录其留中者,其已报,则亦弗悉录也。盖内之记注邸钞,多遗多讳,外之传记志状,多谀多误,故欲借予所闻见,志十年来美恶贤否之真,则又予所不敢不录也。”为谨慎起见,李清将亲眼所见的事录入“笔记”,而将听说来的事列入“附识”,足见其用心之良苦。
作者身居朝廷要职,耳闻目睹的多是枢垣机密。所以《三垣笔记》提供了明末崇祯、弘光两朝各个方面的真实史料。这些史料或未见于它书记载,或它书记焉不详,而该书则所记甚多,堪称史之绝笔,有着极高的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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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垣笔记 (明)李清撰
【原文】
自序
三垣笔记者何?崇祯丁丑,予以司李内召入京,其明年戊寅,蒙毅宗烈皇帝亲策,简入刑垣。又明年庚辰,予以大司寇不职,屡牍规之,为所噬,迁外。未及任,丁内艰,会司寇以罪废,上念予言,壬午,蒙恩赐环,补吏垣。癸未春,闲关淮济入京,转本垣右,已转工垣左。其秋,奉命册封淮藩,明年甲申春三月,方脂辙,值北变,随复命金陵,晋掌工垣。斯则所云三垣也。曰笔记者何也?盖自丁戊讫甲乙凡九年,举予所闻见,以笔之书,非予所闻见,不录也。所上诸疏,止录其留中者,其已报,则亦弗悉录也。盖内之记注邸钞,多遗多讳,外之传记志状,多谀多误,故欲借予所闻见,志十年来美恶贤否之真,则又予所不敢不录也。然犹以目见与耳闻,不无疑信之别,故先举予所灼见以笔之书,其因闻而记者, 【 「而」字据抄本甲增。】 犹云附述,终致其慎焉。而总以数言括之,则于己恩,固不敢饰瑜,即于己怨,亦不敢益瘢,惟存其公且平者云尔。予初读蔡孝来尚论录,或曰:「此君子之言也。」然予不尽是其言,其言之非,间有之,间有非,则偏。继读吴纯所《吾征录》,或曰:「此小人之言也。」然予不尽非其言,其言之是,间有之,间有是,则愈偏。独夏彝仲幸存录出,乃得是非正,则以存公又存平,斯贵乎存耳。若予作是记,与是录相先后,时殊事殊,而惟无偏无党以立言则不殊,苟彝仲见此,无乃首颔是记亦如予首颔是录,而又以存我心之同然为幸也。
【译文】
三垣笔记的三垣是指什么?崇祯丁丑年(公元1637年),我以司李(推官,掌狱论)的职位接受召令进入京城,到了第二年戊寅(公元1638年),承蒙毅宗烈皇帝(崇祯皇帝朱由检谥号)亲自策问,被选拔进入刑部官署。又到了明年庚辰年(公元1639年),我在大司寇的职位上(指刑部尚书,掌全国司法与刑狱)不称职,屡次用文书来告诫自己,被牵连,被外迁出京城为官。还没有到任,我的母亲去世,又恰逢我司寇的职位被废黜,皇上想起我以前的话,壬午(公元1642年),承蒙皇上的恩德赐我还京,补了吏科给事中的官职。癸未年(公元1643年)春天,我走水路通过淮济进入京城,转任吏科右给事中,随即转任工科左给事中。这一年秋天,我奉命负责册封淮藩的事宜,第二年甲申年(公元1644年)春三月,米脂的李自成起兵,又值北京发生变乱,我立刻返回金陵复命,进职掌管工科。这就是所谓的三垣由来。笔记的内容说的是哪些事?上起丁戊年下到甲乙年总计九年,尽我所听所见,用笔来写成书,不是我所听所见的,不记录在书中。所上奏的奏折,只记录其中被留在宫禁不发的,而其中已经被发出内阁的,就不全部一一记录了。凡内阁记录标注的邸报(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多有遗失或忌讳之处,外面流传的传记、墓志和行状,大都有很多错误,所以我想借我所听说和见到的事迹,记录十年来美恶贤佞的真相,可是我又不敢不记录下来。然而就算以我眼见和耳闻之事,还是会有有疑问和可以信服的区别,所以先将我亲眼见到的以笔记录下来,因道听途说而记录的, 【 「而」字据抄本甲增。】 就放在附述中,终究是为了表示我的谨慎啊。大致用几句话来概括,对我有恩的人,坚决不敢粉饰他的德行,与我有怨的人,也不敢夸大他的缺点,只是本着公平之心来说。我起初读蔡孝来的《同时尚论录》,有人说:“这是君子的言论啊。”然而我不全肯定他的话,他的话中错误的地方,间或有之,间或有不正确的地方,就偏离了公正的本意。后来继读吴纯所写的《吾征录》,有人说:“这是小人所说的话。”然而我不全否定他的话,他言论中正确的地方,有时候有,偶尔有正确的地方,则更加偏离公正的本意。只有夏允彝所写《幸存录》出版,才算肯定了正确与错误,又保存了公平,斯贵乎存耳。像我所写的这本笔记,与他所写的《幸存录》相互承继,时代与世事都特殊,而只有本着不偏向不结党的本意来著述就不特殊了,假使夏允彝知道了,也会点头赞同我的笔记就像我赞赏他的著录一样,而又以和我又相同的心思而感到幸运。

三垣笔记上
崇祯一
【原文】
上于崇祯戊寅四月,忽一日御门召诸推知入对,一无问难,惟五人一班,听其自言。或语琐碎不可了,上必云:「减省些。」或误称臣为知县,或误称上为老大人,旋觉误,仓皇称老皇上者,上微笑。问毕,人给一卷,试题亲洒宸翰,贴于壁,惟判题不同。盖亦仿唐人身言书判故事也。
上召对推知,于姓名单上分别圈点,及卷入,复留中六七日,时位置已定矣。一日忽发送阁阅,时薛辅国观、 【 万历己未,韩城人。】 孔辅贞运 【 万历己未,句容人,谥文忠。】 等谓听其为政,遂置私人于前列,而抑其不悦者居后。数日旨下,皆上亲定,阁拟并不允,相顾失色。
予为宁波司李,与同乡慈溪令汪伟 【 崇祯戊辰,江宁人。国朝顺治九年改谥文毅。】 相善,即后殉闯文烈公也。伟先以入觐留部候考选,予时以署篆钱粮被部参罚,不敢离任。伟跨瘦马行烈日中,为予营解,始得开复。迨入都,或语予曰:「汪旧属,应逊若居先。」予曰:「彼位置久定,且尽心于我,奈何以负心报?」后伟得简讨,予得给谏,皆上特擢。予笑曰:「若从人言,相见汗颜矣。」
御擢诸词林,皆彬彬文士,惟江西曾翰林就义 【 天启乙丑,宁都人。】 卷云:「各县令拆封多私火耗,宜用司李监收。」又浙江虞翰林国镇 【 崇祯戊辰,义乌人。】 卷云:「宜罢诸廪生粮银,用充兵饷。」又广东李翰林士淳, 【 崇祯戊辰,程乡人。】 年耄矣,时田冢宰惟嘉 【 万历丙辰,饶阳人。】 议将推知不应登台省者先转部曹,诸人欲疏辨,而惮以为首获谴,遂不告士淳,首其名,士淳惧且怒,大哄。上以为首者必知名士也,士淳遂得翰林,余四人皆授御史。四人者,任公浚、 【 崇祯辛未,益都人。】 王公章、 【 崇祯戊辰,武进人。殉闯难,谥忠烈,国朝顺治九年改谥节愍。】 涂公必泓、 【 崇祯辛未,南昌人。】 予叔嗣京 【 崇祯戊辰,兴化人。】 也。
上御试毕,台省科道皆属钦定,已亲策十八卷,发部议行,予卷亦在内。时诸御史以例往朝房谒阁臣,孔辅贞运独曰:「皇 【 「皇」字依抄本乙补。】 上所发十八卷,其说皆难行,首卷更难行。」随言屯盐亦难行。郭侍御景昌【 崇祯戊辰,洛阳人。】 曰:「王道无近功,安边永远之法,莫过屯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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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崇祯戊寅年(公元1638年)四月,某天皇上突然在宫门处召见各个推知(明代推官、知县的简称)入宫奏对,却没有询问一个人,只是让他们五个人为一排,听他们自己陈述。有的人语言唠叨半天不能结束,皇上必定会说:“说话省略一点。”有的人误将自己称为知县,有的人不小心将皇上称为老大人,随即发现有错,慌乱间称皇上为老皇上的人,皇上只是微微一笑就过去了。问答完毕之后,给了每人一卷纸,皇上亲自挥毫出题,贴在墙壁上让他们作答,只是所需判断的题目不同。这也是仿照唐朝选官需经身言书判(唐朝选官的一个考核内容,唐朝士子通过礼部考试进士及策后,不直接授官,需要再经由吏部选官。)的旧事。
皇上召见这些推知进行奏对后,在这些人的名单上分别圈出满意的人名,等到这些人的答卷被呈入内廷,又被留在宫禁中六七天,当时官员的位置已经被确定下来。一日皇上的批卷忽然被送到内阁审阅,当时的宰辅薛国观【 万历己未年(公元1619年)进士,韩城(今陕西省境内)人。】和孔贞运 【 万历己未年进士,句容人,死后谥号文忠。】 等人认为听凭他们来处理名次安排职位,就将与自己有私交或依附自己的人放在名列前面,而把自己不喜欢的人放在后面。等到数日后圣旨下达,名次都由皇上亲自定夺,内阁票拟并没有得到应允,这些内阁大臣相互看了看吓得变了脸色。
我被任命为宁波府的司李,与同乡的慈溪知县汪伟 【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江宁人。清王朝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改谥号为文毅。】 相交好,也就是后来殉国而死的文烈公。汪伟起先入朝觐见皇上后留在吏部等候考查任职,我当时因为私自签署钱粮之罪被吏部弹劾处罚,不敢离开现有的职位。汪伟骑着一匹瘦马在烈日中奔波忙碌,为我营救解围,我才得以恢复原职。等到我进入国都的时候,有人对我说:“以汪伟旧有的官职,应该比你差一点,你应当在他的前面。”我说:“他的官职早都被定下了,而且他尽心帮助我,我为何要忘恩负义?”后来汪伟被任简讨(明代翰林院史官名)之职,我被任命给谏的职位,都是皇上特别提拔。我笑道:“如果听从那个人的话,现在与汪伟相见不免会感到惭愧。”
皇上亲手提拔的翰林院的翰林,都是文采兼备的读书人,只有江西翰林曾就义 【天启乙丑年(公元1625年)进士,宁都人。】 所承答卷上说:“各地县令大都私自收缴火耗(碎银熔化重铸为银锭时的折耗),应当让司李来监察收缴这些银子。”又有浙江翰林虞国镇 【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义乌人。】 所承答卷说:“应该罢除各个廪生(科举制度中生员名目之一)的钱粮补助,用来充实兵饷。”又有广东翰林李士淳 【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程乡人。】年岁渐老,当时的吏部尚书田惟嘉 【万历丙辰年(公元1616年)进士,饶阳人。】 提议将不应当参加殿试的人先转到六部里任职,其他人想要上疏申辩,又害怕为首的人会被谴责,就没有告诉李士淳这件事就把他的名字放在首位,李士淳既害怕又生气,大哄。皇上以为被排在首位的人一定是有才华的名士,于是李士淳得到了翰林院编修的职位,其余四人都被授以御史之职。这四个人分别是任公浚【崇祯辛未年(公元1631年)进士,益都人。】、王公章【 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武进人。于李自成之乱中殉国,谥号忠烈,本国朝(指清朝)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改谥号为节愍。】、涂必泓【 崇祯辛未年(公元1631年)进士,南昌人。】、我的叔叔李嗣京 【 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兴化人。】。
皇上亲自策试完毕后,殿试科道官都由皇上钦定,已经亲自批策了十八份卷子,发到内阁让他们商议推行这些卷子上的策略,我的答卷也在这里面。当时各个御史按照以往的惯例往到朝房(古代汉族大型建筑中,御路作用两侧东西相向的房子)拜见内阁大臣,只有宰辅孔贞运说:“皇 【 「皇」字依抄本乙补。】 上所圈定颁发的十八张答卷,这些答卷上的说法都是不容易做到的,第一的答卷更加难以做到。”接着又说屯盐之法也难以施行。当时的御史郭景昌 【 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洛阳人。】说:“王者施行政务没有急功近利的,想要让边境永远安定的做法,没有能比得上屯盐之法的。”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原文】
贞运曰:「难其人。」景昌曰:「此屯盐且难行,则北敌可听其犯顺,而终不扫乎?流寇可任其纵横,而终不翦乎?」贞运曰:「愈难其人。」景昌曰:「有人不能识,不能举,岂可以难之一字委弃?此全在执政择人用之。」贞运怫然无以对。景昌遂具疏纠其胡涂阘懦,有「揆席岂养济院,为彼伴食素餐之资」等语,贞运卒以此去。
朝议以国计不足,暂借民间房租一年,于是怨声沸京城,呼崇祯为重征。犹海刚峰 【 名瑞,谥忠介,琼山举人。】 疏内呼嘉靖为家净,谓家家俱净也。
予初入刑垣,郑司寇三俊 【 万历戊戌,建德人。】 获谴归,予就寓谒,问刑部何事最冤,三俊惨然曰:「无过盗情。若欲平反,不过云秋后处决尔。」予愕然曰:「何谓?」三俊曰:「此皆从东厂缉获者,司官不敢反,堂官何繇反?惟择无赃无证,情可矜疑者,缓以秋决,或可从容解网也。」相与叹息久之。三俊有清正名,下狱时,风埃暴起,翳日无光,行路莫不吁嗟。
田冢宰惟嘉,以考选不公,为杨翰林士聪 【 崇祯辛未,济宁人。】 所纠。传闻惟嘉素通内,故先得稿,以辨疏进,后复为士聪所纠,责以参疏未下辨疏先上之故,奉旨回奏,茫无以应,执惟嘉仆四人送镇抚司。一时吏部重贿,俱夤夜运入锦衣,人有「吏部囊空,锦衣地重」之诮。
予初入刑垣,闻东厂盗最冤,每厂役获盗,必加以五毒,择肥而攀,俟罄掳既饱,然后呈厂。厂上疏皆历历有词,不四日便下部拟,不十余日便依样招奏,又不四日便会官处决。曾有一盗赴市,太息云:「我贼也不曾做,如何诬我为盗?」一日,予晤刑部一司官,以平反劝,惨然曰:「不敢。」予曰:「何也?」对曰:「天下有一介不取之官,而无一介不取之吏,若一翻厂招,异日借题罗织,官吏并命矣。」一时干和招灾,莫此为甚。
上寄耳目于锦衣卫,称为心膂大臣,托采外事以闻。吴金吾孟明,缓于害人,而急于得贿,其子邦辅尤甚,每缉获州县送礼单,必故泄其名,沿门索赂,赂饱乃止。东厂亦然,尝有某知县送银二十四两,求胡编修守恒 【 崇祯戊辰,舒城人。】 撰文,时尚未受,亦索千金方已。一时士大夫皆重足而立。
刑部诸招,屡奉内旨严驳,刘司寇之凤 【 万历丙辰,中牟人。】 惧,司官呈稿,概蓄缩不发,司官间往叩署,亦不见。刑部希哲 【 崇祯辛未,淳安人。】 进按季摘参本,盖故套也,发改票数四。时上意欲处之凤,方辅逢年 【 天启壬戌,遂安人。】 不寤,遂诘责去国。逢年尝醉,误以拟票直书本上,具揭请罪,上虽暂宥,心不宁也。
东林诸公素矜节义,以劾宦官为名高。后冯给谏元、 【 天启壬戌,慈溪人。】 孙给谏晋 【 天启乙丑,桐城人。】 等倡为法门广大说,于是吴仪曹昌时 【 崇祯甲戌,吴江人。】 始与东厂比,一切行贿受贿间被缉获,必托昌时以数千金往方免,昌时亦扬扬居功,不以为愧。予亲于徐给谏耀 【 崇祯戊辰,泰州人。】 家见之。
新建伯王文成守仁 【 弘治己未,余姚人。】 卒,子正亿嗣,正亿有二子,嫡承勋,庶承恩。及卒,承勋嗣,承勋嫡妻无出,惟妾沙氏有三子,长先进,次先达,季先道。先道以早殇无后,先进生一子业昌,先达生二子业弘、业盛。 【 「业盛」下抄本甲有「时并无异言也。沙氏生三子后,故宠渐弛,因罪被黜」二十字。】 先进子业昌殀, 【 抄本甲作「已,先进子业昌又殀」。】 请于弟先达,欲继其长子业弘,以待袭爵。时先达妻章氏悍,与伯嫂不相睦,厉声曰:「何继为?阿伯无子,袭爵应自我夫耳。 【 抄本甲作「阿伯无子袭爵,应自我夫袭爵耳」。】




【译文】
孔贞运说:这件事让人难以做到。郭景昌说:屯盐这件事就很难做成了?那这样的话,北边的敌人就应该放任其侵犯,而始终不去堪扫来犯之敌?流寇则任其在内纵横作乱,而始终不去清除?孔贞运说:这些事更让人难以做到了。郭景昌说:我们有人才可以用但却不能识别人才,不能任用人才,怎么可以所有事都用一个难字就将责任推卸。这全是主政者选择任用
官吏导致的。孔贞运很不高兴但却无话可应对这番诘难。郭景昌于是上书皇上,在奏折中具体陈列了孔贞运其人办事糊涂,怯懦无能,奏折中有写到“宰辅怎么能成为在养济院一样,成为其不称职、无所作为的资格呢”等话,孔贞运因此辞去宰辅之职。
我起初在刑部述职的时候,郑三俊为司寇。等我被谪谴归乡的时候,专门去拜访了她,问他刑部处理的案件中什么是最有冤情的。郑三俊神情低落的说:冤情最大的莫过于偷盗之按键了,如果要平反,那也要等到立秋处决之后才可以。我震惊的问道:这是为什么?郑三俊说:这些都是东厂负责的按键,犯人也是东厂追辑回来的,刑部长官不敢为其平反,审判案件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为其平反呢?只有是选择那些没有找到赃物,没有证据,案情实在是可疑的人,将犯人处决的时间推迟到立秋之后,或许能够有机会使他们获得平反。我和他一起叹息了好久。郑三俊一直有清正廉明的名声,他被治罪,下狱的时候,突然起了很大的风尘,遮挡太阳,没有光线,走在路上的人无一不叹息的。
田冢人惟嘉担任宰辅的时候,因为其考试选官不公正,被翰林杨士聪所弹劾。有传闻说维嘉一直和内阁关系密切,所以能够先得到这份弹劾,改成申辩的奏折递给内阁,又被杨士聪所弹劾,指责惟嘉弹劾其的奏折还没有被知道,他自己申辩的奏折却让人知晓的原因,皇上让惟嘉对此事进行回应,他却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将惟嘉的四个仆人送到镇抚司抵罪。一时之间吏部收受贿赂的现象极其严重,都是为了贿赂锦衣卫,当时人有“吏部为空架子,锦衣卫才有真正权力”的讽刺。
我刚开始在刑部任职的时候,听说东厂的案件中盗窃案件冤情最大,每个东厂人员抓到盗贼之后,一定会给他施以酷刑,专门诬陷牵连富人,等到敲诈完他们,自己获得扥大的利益之后,然后才向上呈报案件。东厂上书的内容中证据都十分充足,不到四日刑部就会有处理意见,不到十天犯人都会按照他们(东厂)的意见招供,然后又不到四天就会有官府处决。曾经有一个犯人在被押赴刑场的时候,长长的叹息道:我连贼都没有做过,到底是怎么诬陷我是一个盗贼的。有一天,我和刑部的一个司官谈话,想让他平反案件,他悲伤地说到:这件事做不到。我说:怎么会这样?他回答道:天下有一个可以不赞成的主官,没有一个可以不赞成的小官。如果推翻了东厂的招供,有天东厂会以此为理由,罗织罪名,主管和小官都会是一样的结局。一时之间人人都是勉强附和,不为自己找麻烦,没有什么能超过这种的了。
皇上把锦衣卫当成耳目,称锦衣卫为心腹大臣,让锦衣卫向他报告宫城之外的事。吴孟明担任锦衣卫的金吾,他不想抓到人之后就先将其杀害,而是想先收受贿赂,他的儿子邦辅更加是这样,每缉查到一份州县收受贿赂的名单,一定故意泄露这个人的信息,沿着这根线索索要贿赂,直到自己感觉到满足才停止。东厂也是这样的,曾经有一个知县送了二十四两银子,恳求胡守恒写文章,当时还没有收受,就要求贿赂,索要了千金才停止。一时间士大夫都叠足而立,不敢迈步,十分恐惧。
刑部多招供,多次奉行皇上的旨意严格进行反对。刘之凤在担任司寇的时候很害怕,司官要他呈报稿件,一概懈怠不发,司官有时候直接找他,他也不见。刑部希哲上任之后按照意见处理弹劾的奏折,也都是陈规,发出去的案稿被要求整改的数量也很多。当时皇上想要处理刘之凤,方逢年感觉到情势不妙,于是自己上书自责,卸职回乡。方逢年以前喝醉过,误把拟票当成奏折直接上奏,上面都写着自己的失误,想要请皇上治罪,皇上虽然暂时原谅了他,但他自己内心还是十分不安宁的。
东林的很多位先生素来自持节操与义行,以弹劾宦官获得名声。后来冯元、孙晋等人都提倡这种做法,以为是很有效果的一种方法。当是时吴昌时开始和东厂一样,也开始大肆收受贿赂。如果一旦被抓获,只要给吴昌时行贿数千金,一定能免除牢狱之灾,吴昌时也以此作为功绩,十分得意,并不感觉到羞愧。我曾经在一个很好的朋友徐耀家见过他。
新建伯王守仁去世之,他的儿子正亿继承。正亿有两个儿子,嫡子承勋,庶子承恩。等到正亿去世之后,承勋继承了他的家业,承勋的正妻没有子嗣,小妾沙氏有三个儿子,长子先进,次子先达,最小的儿子叫先道。先道去世的早没有子嗣,先进有一个儿子叫业昌,先达有两个儿子叫业弘、业盛。先进的儿子业昌夭折,先进向先达请求将他的(先达)的长子业弘过继过来,使自己去世之后有人承袭勋爵。但是先达的妻子章氏为人凶悍,脾气暴躁,和先达哥哥及其妻子关系并不好,大声说道:为什么要过继呢?哥哥没有儿子,这个爵位应该叫我的丈夫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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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繇夫及子,爵安往?」先进怒且自伤,改立今王司马业浩 【 万历癸丑,山阴人。】 亲弟业洵为嗣。业洵者,守仁父华 【 成化辛丑状元,余姚人。】 后也。于是承勋室宇赀财并承袭祭田数百顷,皆为业洵所有。已,业浩为业洵谋,谓己非文成后,例不应袭,袭者终是先达耳。 【 「是」字依抄本甲增。】 袭爵必索产,遂诽谤先达为乞养,而另推承恩子名先通者嗣。不过谓非其爵而爵,则感出意外,自有产不问耳。由是先达与先通争袭,数十年不决。及奉旨下抚按勘,乃予司李宁波时也,同绍李郑瑜 【 崇祯辛未,番禺人。】 与台李张化原会审。时先达亡,惟子业弘与先通对质,予问曰:「何以前后两子皆真,而中子独伪?又何以无后之两子皆真,而有后之中子独伪?且何以沙氏既有子兼有孙,乃预知两子一孙之或绝或殇,而中抱一乞养?」先通无以应,不过曰:「承勋曾具疏,万历时指先达为继,今留中耳。」予曰:「留中疏有据乎?」先通曰:「禁地深严, 【 抄本甲作「宫禁邃密深严」。】 一字不漏,阅简自见。」予曰:「若简而有,则业弘父伪,爵合归尔。若简而无,则汝言诞,爵合归业弘。」于是先通、业弘皆叩首承服,然实无从简也。讯毕,化原举首指天谓:「先通之承服,天道乎!」瑜亦叹曰:「业弘实不伪,但 【 抄本甲「但」下有「予司李是邦」五字。】 柰予乡公祖何?」郑广东人,时业浩方总督郑乡, 【 抄本甲「郑乡」作「两广」。】 故云。及予入刑垣,事犹未决,拟具疏稿,以伸公议。业弘不知,托叶姓者至寓,求予一言,且谓袭爵后当割二岁俸为寿。予作色曰:「若如此,不独愧文成,且上欺君父,当立焚稿耳。」迟一月方上,旋奉旨速核。时简承勋留中疏不得,然诸公侯皆为贿动,遂首倡去疑存信之说,以先通嗣。业弘持疏入禁地,举刀抹颈,且云:「以留中一疏有无定两家真伪,有原问官刑科李清可问。」疏闻,下狱拟罪,竟不问予也。先通袭爵仅四年,京城破,为闯贼所杀,业弘反免。
予入都后,见此番考选最为奔竞,时王侍御万象 【 天启乙丑,掖县人。】 以齐人掌河南道,尤喜贿。故予同乡数人,转易如流,问其故,皆以贿之增减为升降耳,一时争高下者,遂至相殴。而江右理学之薮,亦以同籍兼至戚争高下相詈,詈殴之声哄于长安。予入垣后,有当路问予曰:「何以江南风波乃尔,而江北独无?」予曰:「予江南两同籍皆以第一第二位置非词林即科,然必不肯舍词林就科,两虎相斗,遂至俱败。予入都最晚,前三人位置已定,无计跨越,安分而已。彼居第二而不甘,予居最末而忘言,所以有今日之滥竽也。因此悟功名退步处最为得力。」
陈中书龙正, 【 崇祯甲戌,嘉义人。】 喜谈理学,屡疏条陈,皆深当上意。最后西北垦荒一疏,尤为实务。时持国计者,皆以加派为长策,龙正既疏陈其事,复着议数千言,大略谓:「金非财,惟五谷为财,兴屯不足以生谷,惟垦荒可以生谷,起科不可以垦荒,惟永不起科可以垦荒。五谷生则加派可罢,加派罢则民生可安。」上特下旨取龙正议入览,为设总理司道,专董其事。而垦屯迄无定指,竟寝。
往例,考选科道,内用中行评博,外用推知,自部属改授之例出,于是六部各司官,视升郎中如锢地狱,视管繁差如坐缧绁,惟日夤缘科道为华选地。或知府司道缺出,吏部阁笔不敢升,若升一贤能往,则大怨大谤随之,惟阘懦乃行。予尝见襄阳知府缺,以一昏醉司官王承曾补之,到任未久城陷。
往例,考选科道多用甲科,乙榜则间见,明经竟绝迹矣。自一体考选之旨行,于是乙榜、明经,无人不催科,正饷杂项,无一不考成。其实甲科初选,半系腴壤,间补瘠邑,不久辄调。若乙榜、明经,大约瘠邑多于腴壤,以钱粮难完之地,而人人思为科道,求其必完,此民所以多病也。予尝过恩县,见乙榜令催比钱粮,血流盈,可叹。
上初即位,便严于钱粮,部议知府非完钱粮不得升司道,推知非完钱粮不得与考选。于是松江方郡伯岳贡、 【 天启壬戌,谷城人。】 苏州陈郡伯洪谧, 【 崇祯辛未,晋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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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从我的丈夫到儿子,爵位往哪里安置?”王先进既愤怒又伤心,改立现任司马王业浩的【万历癸丑年(公元1573年)进士,山阴人。】 亲弟弟王业洵作为爵位的继承人。王业洵,王守仁的父亲王华【成化辛丑年(公元1481年)状元,余姚人。】的后人。于是王承勋房屋钱财以及需要继承的祭田(旧时族田中用于祭祀的土地。)共计数百顷,全部归王业洵所有。之后,王业浩为王业洵谋划,认为自己并非王守仁的后人,按例不应当继承爵位,最终继承爵位的人终究是王先达。【「是」字依抄本甲增。】自己继承爵位的话必然会被其索要家产,就诽谤王先达是王承勋收养的,而另外推举王承恩的一个叫王先通的儿子作为继承者。对王先通来说不该是他的爵位得到爵位,倍感意外,自然坐拥家产而不问缘故。自此之后王先达和王先通相互争夺继承权,数十年没有结果。等到我奉旨安抚勘察这件事,正是我在宁波府做司李的时候,同绍李的郑瑜 【崇祯辛未年(公元1631年)进士,番禺人。】 以及台李的张化原一起来审理这件事。当时王先达已经去世了,只有他的儿子王业弘与王先通共同对质,我问道:“为什么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是真的,偏偏中间的儿子是假的?又何以没有后代的两个儿子是真的,而有后带的中偏偏是假的?而且又为什么沙氏既然有儿子和孙子,难道是预知到两子一孙中会有早死的,而抱养一个中子么?”王先通说不出话来回应,仅仅说:“王承勋曾经拟有奏疏,万历皇帝的时候指定王先达作为继承人,奏疏如今留在宫禁中。」我说:“你说的奏疏留在宫禁中有根据么?”王先通说:“皇宫禁地深邃严密【 抄本甲作「宫禁邃密深严」。】 一个字都不会有泄露,阅读竹简后自然会见到。”我说:“假如竹简上有你所说的,那么王业弘的父亲是假的,爵位就应当归你。假如竹简上没有这些话,那么就是你在说谎,爵位就应当归王业弘。”于是王先通、王业弘都叩首表示服从,然而事实是并没有竹简。审讯完毕之后,张化原抬起头望着天说:“王先通的顺服,是天意么!”郑瑜也感叹道:“王业弘实在不曾作假,但 【 抄本甲「但」下有「予司李是邦」五字。】 该如何面对我的乡公祖啊?”郑瑜是广东人,当时王业浩正是他的家乡的总督, 【 抄本甲「郑乡」作「两广」。】所以才会说这种话。等到我进入刑部之后,事情仍然没有解决,我草拟准备了奏疏的稿子,用来说明人们的议论。王业弘不知道这件事,托一个姓叶的人到我的住处,请求我帮他说话,而且还说继承爵位后会割取二年的俸禄作为谢礼。我变了脸色说道:“假使这样的话,难道不会对文成公(王守仁)愧疚么,而对上也是欺瞒天子,我应当立可焚烧掉草稿啊。”推迟了一月才上疏,不久奉旨马上核对是否有那封奏疏。当时挑选王承勋留在宫禁中的奏疏没有发现,然而各个公候都被贿赂打动,就首县提倡去疑存信的说法,以王先通作为继承人。王业弘手持奏疏闯入禁地,举刀抹颈准备自杀,还说道:“以留在宫禁中的一件奏折的有无来定夺两家谁是真的子嗣,有原来审问的官员刑科的李清可以询问。”奏疏到了皇帝手中,王业弘被下狱罗列罪名,竟然不曾问过我也。王先通继承爵位仅仅四年,京城就被攻破,他被李自成等反贼所杀,王业弘反而被免罪。
我进入都城后,见到这次考试最为奔竞(奔走竞争,多指对名利的追求),当时的侍御王万象【天启乙丑年(公元1625年)进士,掖县人。】 以齐地人的身份主管河南道(相当于现在的山东省,河南省全境,江苏省北部和安徽省北部),特别喜欢收受贿赂。所以我同乡的几个人,调职容易的如同流水一般,询问他们,都说以贿赂的多少来作为官职的升降的依据,一时间为了相互争个高低的人,甚至达到相互斗殴的地步。而江右(长江以西地区)理学昌盛的地方,也有以同籍乃至亲戚为争高下而相互辱骂,一时辱骂斗殴之声轰响于长安。我进入官署后,有人拦问我说:“为什么江南的风气竟然坏到如此地步,而独独江北没有呢?”我说:“我江南的两位同籍人都是第一第二的位置不是去翰林院就是去科部,然而必然都不肯舍弃翰林而去科部做官,两虎相斗,以至于两败俱伤。我进入都城时间最晚,前面三个人的位置都已经定下了,没有办法超过他们,只能安分守己而已。你位居第二而不甘心,我居居最末而忘记进言,所以才有现在这么多滥竽充数的人。因此醒悟功名退步处最为得力。”
中书陈龙正,【崇祯甲戌年(公元1634年)进士,嘉义人。】 喜好谈论理学,多次上疏分条陈述他的看法,都很符合皇上的心意。其奏疏最后一条在西北地区垦荒的建议,更为符合实务。当时操持国家大计的人,都把加派赋税作为良策,陈龙正就上疏陈述了这件事,然后又写了数千字来陈述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其意思大概是:“黄金不是财富,只有五谷才是国家财富,兴办屯兵并不足以增加作物的生产,只有垦荒曹可以增加作物的产量,起科(对农田计亩征收钱粮)并不可以促进垦荒,只有永不起科才有助于垦荒。五谷产量增加那么加派赋税的做法就可以撤销了,加派撤销之后那么人民才可以安定的生产。”皇上特地下旨取陈龙正的议疏阅览,并为其设总理司道(隶属于巡抚的专设机构,归巡抚管辖),专门负责这件事。而垦屯迄无定指,竟然就停息了。
按照惯例,科举考选,内用中行评博,外用推知,自部属改授之例出,于是六部各个主管官员,视升任郎中如同被关在地狱中一般,视管理繁琐的差事如同坐监狱一般 ,只有每天逢迎巴结科道(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总称)作为升职的地方。每次有知府司道出现缺额,吏部主管都停下笔不敢任命官员升迁,假如让一位贤人升职,那么怨愤和诽谤之言就会随之而来,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可以升职不受攻击。我曾经见过襄阳知府的职位空缺,吏部派一个经常昏醉不醒的司官王承曾来补这个缺额,他到任不久襄阳城就被攻陷。
按照以往惯例,科道考试多采用甲科(进士),乙榜(中举人)上的人则偶尔会出现,明经(科举考试的考试科目)竟然没有了踪迹。自从一体考选的旨意颁布之后,于是乙榜、明经,没有人不催收租税,正饷杂项,没有一个不接受考成。其实甲科初选士子,多半被任职去肥沃之地,偶尔到贫穷的地方,不久就被调走了。假如是乙榜、明经进士,大约在穷苦地方任职的多于富庶之地,被派在钱粮难以修缮的地方,因而人人思为科道,求去必然可以完成任务的地方,这是民间的通病。我曾经路过恩县,见乙榜县令催收钱粮,血流了满地,可叹。
皇上刚刚即位,就对钱粮严加管查,中央六部决议各地知府没有修缮好钱粮不得升任司道,推知没有修缮好钱粮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于是松江郡伯方岳贡、【天启壬戌年(公元1622年)进士,谷城人。】苏州郡伯陈洪谧,【崇祯辛未(公元1641年)年进士,晋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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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有住俸数十次,降至八十余级者。若推、知考成钱粮,只不过京边辽饷,后又益以杂项,时户部堂司皆穷于磨对,惟书手为政,若得贿,便挪前推后,指未完作已完,不则已完亦未完也。故一时谣言有「未去朝天子,先来谒书手」之诮。
上屡用人不效,思用保举,初所举者,犹知名士以数奇困场屋者,最后皆铜臭。予入垣后,有求予保举者,先议以三千两赠,若包揽部考,为讨美缺,则再以一千两赠。予愧且忿,与解给谏学尹 【 崇祯戊辰,兴化人。】 立志不保,然亦不被谴也。
朱别驾术珣, 【 辽王府裔。】 宗室也,以钦召入京,授户部主政,管草场。乃具疏云:「以奉旨钦召,亲承召对之官,一出门外,便被户部尚书拿去买草。」又陈给谏启新 【 山东武举。】 册封某藩,赐之带,中途失,乃具疏云:「各役言此中多狐,窃人物。」观者传笑。
陈启新以武举为吏科,后转刑科右。时宋都谏玫 【 天启乙丑,莱阳人。】 每入,必与言医药卜筮事,娓娓不倦。启新喜甚,谓:「都掌科亲我。予与同乡,但呼老掌科,不呼老亲翁,渠亦喜甚。间以事他出,托守科或代签驾帖,俱欣然不辞。每俟予辈出,辄呼诸书手与语云:『吾亦从此中来,若尔等尽心奉公,吾官即汝官也。』」盖启新先又为书手,故其言如此。
边报钞传有禁,故自本兵、兵垣外无知者。第闻九门俱闭,刘辅宇亮 【 万历己未,绵竹人。】 戎服乘马,阅内外城京兵,内丁持械,而行路交错,各门列执斧执棍者各五十人,然斧阔不二寸,棍皆柳木,殊不堪用。每巷内辄有兵十人,执械坐卧,城门经数刻一启。时尘埃蔽天,有小车骡驴载妇女老稚,其面皆如土偶之落尽金漆者。问之,云:「闻北兵来,故避入城。」薄晚见兵科钞,亦未言兵犯某地,但见京营提督疏请盐菜行粮,吏部请拨大臣及勋臣分守各门,司礼监、锦衣卫、都察院、吏科亦各请拨司礼监臣、锦衣卫官、御史给事分坐各门,管理城守。官催办悬帘油烛,或请令惠安伯催督煤入城,则兵已入口矣。
北兵南下,上召对群臣。兵科姚都谏思孝 【 崇祯戊辰,江都人。】 面奏,谓:「北兵虽南,恐其分兵窥关,宜命总监高起潜回守,而以遏敌重任专委总督卢象升。 【 天启壬戌,谥忠烈。】 」意亦微矣。上疑象升难独任,不允。北兵以二十三日破墙子岭,进据牛栏山。初二日,卢总督象升以兵二千至,屯德胜门外,入觐,上赐之银弊,慷慨以破敌自任。出朝门,杨阁部嗣昌 【 万历庚戌,武陵人。】 邀于直房,讽以和,象升毅然曰:「此来不能尽孝,也须尽忠。」嗣昌知其讽也,怫然,象升跃马去。自此军中所请多格。
卢督师象升驻德胜门外,兵甚多,屡檄高总监起潜兵合击不至,上疏期以望夜袭敌李家桥,迄旦不见捷音,疑京兵颇有丧失。司礼内监曹化淳驻城楼上,有以首级来者,辄赏元宝一锭,令部辨验。兵部核,西虏之首,面阔口短,东人多系辽阳,与中国无异,无可验驳。繇是兵益杀良为功,有以湿草鞋击去网巾痕,蒸其首使涨大充敌首者,赏虽费,敌无损焉。
卢督师象升故督宣、大二镇,兵稍用命,然亦有规避去者。上以地屡失,责战急,刘辅宇亮、杨阁部嗣昌均请督师,上乃命宇亮出,削象升职,寻镌其尚书秩,以侍郎总督。象升知忤嗣昌意必为所陷,亦急欲杀贼自赎。贾庄之役,以卒六千迎敌,势不支。虎总兵大威劝其暂避,图再举,不可,乃力战死。败报至,云象升以紫衣双刀奋马出,后不知所在,忌者乘之,以为偷生。上严诘死状,后得其尸,面中二镞,身有三创。及山东颜抚军继祖 【 万历己未,龙溪人。】 等以失机立决。徐都谏耀顾予叹曰:「若象升不死,必为肆市之魁矣。」
杨司马嗣昌父鹤 【 万历辛丑。】 为三边总督,以失机逮,缘嗣昌现任关内监军道,薄戍鹤,未几复原秩。上之以大司马起嗣昌也,生其父,故以夺情责报耳。嗣昌以夺情代父报,何辞?但先不请缨,后复入阁,此其罪耳。时黄翰林道周 【 天启壬戌,漳浦人。】 等皆以夺情罪嗣昌,惟保举监生沈寿民疏云:「嗣昌以居丧起用,业一年矣,汉儒创金革无避之说,君子犹谓罪人。令甲有墨衰从事之科,或者施于武弁,乃若遭时孔棘,寇迫门庭,君父总属大伦,臣子势难偏尽,则有仓皇奉命,慷慨誓师。宋刘珙之六诏不起,非所宜言,周伯禽之哭以征戎,恐在当效。下可报其先人,上即酬其殊遇。讵有支吾旦夕,安枕京畿,于以蔑天常而昧国宪若嗣昌者。」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译文】
有住俸(停支俸禄)数十次,降至八十余级者。若推知、知府考核钱粮,只不过京城边境的辽饷(明朝后期加派的税赋名),后来又增加了其他很多加派的杂项,当时户部官署都穷的没有银子来应对国事,只有通过该书手(古代从事书写、抄写工作的书吏)来处理政务,假如得到了贿赂,就拆东墙补西墙,把还没有完成的事当做已经完成的,否则已经完成的事也会没有完成。所以当时有“还没有去朝见天子,先来拜谒书手”的讥讽的谣言。
皇上多次用人没有效果,寻思用保举的方法,起初被举荐的人,就如同名士因为命运不好被困在谷场上的小屋里,最后都沾满了铜臭味。我进入官署后,有请求我保举他的人,先提议说三千两送给我,假如可以包揽到具体职位,为了讨一个美缺,愿意再拿一千两赠给我。我既惭愧又忿怒,和给谏解学尹【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兴化人。】一起立志不保举人,然而也没有被谴责。
别驾朱术珣,【辽王府裔。】 是皇亲国室,因受圣旨被召进入京城,被授职主管户部,管理草场。他上疏说:“我封皇帝钦旨召见,被皇帝亲封管理户部,然而刚刚出了宫门,就被户部尚书拿去买草。”又有给谏陈启新 【山东武举。】 册封某个藩王,赐给他授带,中途不小心丢失了,就上疏说:“很多衙役说这里有很多狐狸,专门偷人的东西。”看的人一时传为笑谈。
陈启新以武举的身份进入吏科,后来又转任刑科右给事中。当时的都谏宋玫【天启乙丑(公元1625年),莱阳人。】 每次进入刑部,必然会和他说医药卜筮之类的事,一说就是很久不知疲倦。陈启新特别高兴,说:“都掌科宋玫对我很好。我与他是同乡,称呼他为老掌科,不叫老亲翁,他也特别高兴。偶尔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比如托他守科或者代签驾帖,他都欣然答应没有推辞。每到我们这些人外迁的时候,就叫各个书手到跟前说:‘我也是从你们这些人的职位中过来的,如果你们尽心奉公,我现在的官职将来就是你们的啊。’”陈启新之前曾将做过书手,所以才说这种话。
当时边境传来有敌军进犯的抄报被禁止外传,所以从本部兵署到兵衙之外没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是听说内城的九个城门全都关闭了,宰辅刘宇亮【万历己未年(公元1619年)进士,绵竹人。】穿着军装骑着马,检阅内外城的京兵,内城的兵士手持军械防备,而城内道路交错,各个城门列队执斧执棍的人各有五十人,然而斧宽不超过两寸,棍都是柳木,都不能用来作战。每个街巷内有兵士十人,手持军械或躺或坐,城门经过数刻一开启。当时尘埃蔽天,有骡驴拉着的小车载着妇女老人孩童,他们起来就像土做成的玩偶脸上落满了金漆。询问他们,回答说:“听说北面清兵来犯,所以进城躲避灾祸。”到了傍晚见到了兵部的抄报,也没有说敌兵进犯何处,只是见京营提督上疏请求管控盐菜行粮,吏部请求皇上拨大臣以及勋臣分别坐守各门,司礼监、锦衣卫、都察院、吏科等也各自上疏请求拨司礼监臣、锦衣卫官、御史给事分别坐守各门,协助管理城池防务。官吏催办悬帘油烛,有人请令让惠安伯催促都督运煤入城,而清兵已经进了京口。
清兵南下进犯,皇上召集群臣问策。兵科都谏姚思孝【崇祯戊辰年(公元1628年)进士,江都人。】 面奏,说:“北兵虽然南下,害怕他们会分兵窥伺关隘,应该命总监高起潜回守京关,而将阻击敌人的重任专门交给总督卢象升负责【天启壬戌年(公元1622年)进士,谥忠烈。】。”姚思孝人微言轻。皇上怀疑卢象升难以独当大任,没有允许。北兵二十三天攻破了墙子岭,进而据占了牛栏山。起初二天,总督卢象升率领两千人到达京城,屯守在德胜门外,自己入宫进觐,皇上赐给他银币,卢象升慷慨以破敌为己任。出了朝门后,阁部的杨嗣昌 【万历庚戌年(公元1610年)进士,武陵人。】邀请卢象升到他办差的地方,以求和来讽刺他,卢象升毅然说:“我这次来就算不能尽到孝道,也一定会尽忠。”杨嗣昌知道他在讽刺自己,露出了生气的样子,卢象升跃马离去。自此以后军中所请之事多被阻隔。
督师卢象升驻守德胜门外,兵力很多,多次传檄给总监高起潜要他率兵来合击没有回应,上疏请求希望可以率兵在李家桥夜袭敌人,一直到了早上都没有捷报传来,皇上怀疑京兵可能有什么差池。司礼内监曹化淳就停留在城楼上,有拿着敌人首级来的人,赏元宝一锭,令兵部进行检验。兵部核查后,是敌人的首级,面阔口短,清人多是辽阳人,与中国人没有什么差别,没有可以检验辩驳的地方。由是士兵多杀良冒攻,有用湿草鞋击去网巾痕,蒸烤首使其涨大来冒充敌首的人,虽然赏赐花费了很多,敌人并没有什么损失。
督师卢象升原来督守宣府、大同二镇,兵稍用命,然亦有规避去者。中央以边境屡次失土,多次责令发兵收回实地,宰辅刘宇亮、阁部杨嗣昌都请任督师,上就命刘宇亮出京任督师,削去了卢象升的职位,不久降了他尚书的职位,任其为侍郎总督。卢象升知道他之前违背了杨嗣昌的意思必定会被他陷害,所以迫切想杀贼以自赎。贾庄之役,卢象升以六千兵卒迎敌,形势不支。总兵虎大威劝他暂且避让,之后再图谋进攻,卢象升不答应,力战而死。败报到了京城,说卢象升身着紫衣拿着双刀奋马而出,之后就不知他的去向了,忌妒卢象升的人趁机进言诋毁,认为卢象升苟且偷生。皇上严令卢象升的死状,后来得到了他的尸体,脸上中了两箭,身上有三处创伤。等到抚军山东颜继祖 【万历己未年(公元1619年)进士,龙溪人。】等人以延失战机被斩立决。都谏徐耀看着我叹到:“假使卢象升不死,必必定会成为菜市场上被砍头的人啊。”
司马杨嗣昌的父亲杨鹤【万历辛丑年(公元 1601年)进士。】 为延绥、宁夏和甘肃三边总督,因为延失战机被逮,由于杨嗣昌现任关内监军道的缘故,只是轻轻的将杨鹤罚戍守边境,没过多久就官复原职。皇上以大司马的职位起用杨嗣昌,生其父,所以用夺情求取报答耳。嗣昌通过夺情代父报答,为何要推辞?但先不请缨,后来再次入阁,这是他的罪名啊。当时的翰林黄道周 【天启壬戌年进士,漳浦人。】等人都以夺情罪定罪杨嗣昌,只有保举监生沈寿民上疏说:“杨嗣昌在居丧期间被起用,已经一年了,汉儒首创夺情的说法,君子也被称为罪人。法令有身穿黑色丧服任职的条目,有的被用在武官身上,假若遇到时势危及,贼寇逼近门庭,君父指伦总归属于大伦,做臣子的势必难以两全,只有仓惶奉命,慷慨誓师。宋朝刘珙受六到诏命而不出来任职,不是应当的,周朝的伯禽哭着去讨伐徐戎,应该是现在效仿的。下可报答先人,上可以酬谢皇上的礼遇。假如旦夕间有什么危急,就可以安枕京畿,在哪里还有蔑视天常而冒犯国家礼制就像杨嗣昌这样的人。”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又说道:让人觉得更为心痛的是,申请辞官退休的奏折一直有所耳闻,但是反反复复人很多,希望的就是或许可以加官进爵,而最善于欺骗人的就是,起初要求从军的有很多,但是后来提到这样事情就只有寥寥数语,这种情况就应该预先拒绝。又紧接着向皇上递交了第二封奏折讨论建议杨嗣昌和熊文灿总督安抚张献忠,让其十多万人马回乡。冯异在淆底大胜樊崇,向东进军宜阳,樊崇兵败,告诫部属投降,盔甲兵器堆积如山,脱光上衣向冯异献上他得到的玺绶,使得他逃脱死罪,并给予他田宅让他善养终身。古人说遇见叛乱先进行剿灭,然后进行安抚,成效才能出现,果真是因为威势不够则恩惠体现的不够深,力量不使尽则他们就不会心服。而熊文灿这些人,头脑昏迷不知道擒纵也是有方法的,胡乱因袭在海上的规定,希望侥幸获得成功。而杨嗣昌等人,全然没有养虎为患的顾虑,又将他们的过失掩盖,以为很便利,并且按照这样的思路一直做下去以后,很难得到几年的安宁期限,又会连年连累普通民众,最后恐怕扫荡反贼没有实现。而想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效果,这不是很奇怪、荒诞的事情吗?张绍先说:根据他的谋兵布阵,则看见像是集结了所有的精兵强将,但是没有一点勇士,而只是叛贼的余孽实力不强,才能攻克叛贼,显示天威。根据其告捷文书,则好像是诸位将士奋勇杀敌,但其实没有,而只是凭借敌军投降,便开始大肆宣扬功绩。又说道:古代人剿灭叛乱也有对敌军进行恩抚的,而是要试试他这些行为,是有顺序的。耿弇在临淄大胜张步,尸体遍地都是,张步开始慌张,背着斧锧在军门之前,任凭其进行发落。罢这个人害怕杨嗣昌发怒,将他的话写成奏折想要递给皇上,内阁不允许。寿民又将他的话大致向皇上讲了一次。但是说的话没有表达出他的意思,所以这个奏折就留在了皇帝身边。
赵光抃,时人推崇他是治理边境的人才,让其镇抚密云,总监内臣邓希诏失守边疆,有人要治他得罪。从县城里边得到奸细梁四的供词说:希诏曾经受到敌军对他的贿赂,暗中和敌人相互串通。黄衷赤信了他的话。赵光抃于是代替了邓希诏的职位,邓希诏争辩自己的冤屈,被下放到镇抚司,邓希诏翻供,以为道县之间互相串通,于是逮捕了光抃、衷赤及密云令王应元等人。
北边敌人兵力深入,山永军抚冯任上报四王子曾经征伐朝鲜,受到创伤,现在创伤复发已经死了,众人都回去了。内阁有信息传回,已经知道他是在说假话,很多人都在笑他,冯任只能卸职。
北边敌人想要在正月十五焚烧王府,大量的辎重运往北边。时人说敌人所负责的辎重很多,一定有所顾忌,一定会瞻前顾后,而且没有必死的心思,非常有利于追击。然而从济州岛通州,都不敢跟在北兵尾巴上追随,何况截杀他们呢。皇上下令严禁没有命令就出口打仗,杨绳五亲自穿上戎人的服装,拿着令旗站在山口上指挥,发射火铳,击败敌人,敌人急忙退让不进行反击,从分监内臣孙茂霖的守卫的地方找了一条小路逃脱。人们都说孙和孙的部下都接受了贿赂,只要有一个人出来,就给他们五两银子,于是不发炮而让他们逃走,所以敌人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因为有贿赂,所以值得将士们不去攻击。孙茂霖后来投敌,与邓希诏一块被斩首。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赵职方光抃, 【 天启乙丑,德化人。】 时推边材,其出抚密云,总监内臣邓希诏失守封疆,自有正罪。乃县得奸细梁四供云:「希诏尝受敌驼马之赠,实与敌通。」黄少参衷赤鞫,以为信。光抃列上之,希诏争辩,下镇抚司,悉反原招,以为道与县锻炼,乃逮光抃、衷赤及密云令王应元 【 崇祯甲戌,通州人。】 云。
北兵方深入,山永冯抚军任 【 万历丁未,慈溪人。】 报四王子尝征朝鲜中创,今疮发已死,舆归。阁部遽以闻,已察知其伪,中外笑之,任遂解职。
北兵以正月望焚王府,大驱辎重而北。时言敌既重有所忌,必多瞻顾,且无必死心,利于邀击。然自济至通,莫敢尾追,况截杀乎?上严旨令无纵出口,杨抚军绳武 【 崇祯辛未,宜山人。】 亲服戎服,执旗立口上指挥,发铳破敌,敌逡巡不出,寻繇分监内臣孙茂霖所守地脱去。人谓孙及部下皆得重贿,凡一人出,率予五两,乃不发炮而俾之逸。夫敌亦何惧?乃以贿来,直将士不敢击耳。茂霖后以纵敌,与邓希诏骈斩。
北兵入犯,连破数十城,无敢撄者。孙总督传庭 【 万历己未,振武县人。】 。」亦云:「我麾下百战兵,为流贼望而胆落者,遇北兵辄股栗。偶一日,与北兵隔河相望,我兵詈云:『吾淫若妻女。』北兵大笑,驱营中妇女百数十出,皆红紫成群,指与我兵曰:『此若辈妇女,尽为人淫,反欲淫人耶?』语未毕,以数十骑浮渡,我兵数千皆走,如失魂魄,蹂践死者甚
崇祯九年八月初,北兵入塞,陈给谏启新时派守门,有新安官生杨光先历阶而上,责以不请缨而守门。启新惭,但答:「一死无益。」光先曰:「公以口舌得官,既荷殊恩,当有异报,乃惮一死耶?」拂衣欲出,启新复揖之入室。光先责以先不当受职,又责以「受职后,国计民生兵马钱粮四项绝不侃侃直言,而今日一疏,色衣穿朝,明日一疏,御街走马,后日一疏,护日不敬。岂未为官时,天下便有许多可痛哭流涕处,一为官后,便人人迁悔改过,事事革故鼎新,天下遂到无一事可言处?」又曰:「公一味真方假药,恕己责人,寻人小疵,搪塞了事。异日被上看破,讨不得个明哲保身,思予言晚矣。」启新怒甚。后如其言。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译文:
北兵侵犯,接连攻破数座城池,没人敢抵挡他们的攻击。孙传庭也说:我有很多兵士,但他们都是看到流贼胆子都吓破的人,遇到北兵则是两腿都在战栗发抖。有一天,和北兵隔着一条河,我们的士兵都辱骂说:我一定要羞辱你们的妻子女儿。北兵大声地笑着,将军营中的妇女都赶出来,都是穿着红色紫色的衣服,指着我们的士兵们说:这些都是你们的妻女,都已经被我们羞辱了,你们还想反过来羞辱我们的妻女。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有十多个人骑马过河,我们数千士兵都逃走了,就像丢失了魂魄,被践踏踩死的人很多。
崇祯九年八月初的时候,北兵攻入要塞,陈启新临时被派到那守门有新安的官生杨光先踩着楼梯上来,主动要求负责守卫城门。陈启新很惭愧,但是说到:你一个人死了对大局也没有帮助。杨光先说:先生您本身就是作为谏官的,既然承受了皇上的恩情,就应该考虑怎么回报皇上,为什么要害怕死呢?甩了衣服准备出门,启新又把他请回来。杨光先说到自己不应该先得到职位,又说道:担任官职之后,国计民生兵马钱粮这四项就不能侃侃直说了。而今天的一封奏折,穿上了官衣上朝,明天一封奏折,便戴上了枷锁游街示众,后天再来一封奏折,又被保护称为不尊敬。岂知道没有当官时,天下就有很多值得痛哭流涕的地方,一旦当官之后,便是人人都要小心翼翼,以防犯错,每件事都要革故鼎新,难道天下就没有一件事值得可以说的吗?又说道:您的一味真药方,给了假药,宽恕自己,指责别人,寻找别人的小毛病,搪塞了事,如果哪天被皇上看出来了,也得不到个明哲保身,到时候想到我的话就会晚了。陈启新非常愤怒,但是后来他的遭遇就和杨光先说的话一样了。
皇上因为杨嗣昌的请求勉强遵从了众人的意见,然而想要隐匿掉自己的名字。适逢翰林黄道周反驳,所以才得以停止。等到北兵入侵,皇上摸着自己的衣服说:大事都快要成功了。让几个书生给耽误了,才到了现在这地步。黄道周因此受到捉拿。
杨嗣昌担任司马的时候,正是和北边的敌人一直作战中,军情报信的羽书一直堆积,提笔写字就像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写好的一样,人们都佩服的才思敏捷。但因为解救郭巩的防守问题,被姚思孝所纠核,于是结成了门户之见未免不是先报了私仇然后才做公家的急事。等到杨嗣昌入阁之后,一手掌握大权,凡是兵部的奏折,都要自己同意自己的奏折,其他阁臣都不敢正视他,都是皇上叫他委任专职的原因。等到北兵入侵,多个案件都错失良机,多为大臣都在西市斩首,杨嗣昌虽然是名义上被革职,但依旧和以前一样获得皇上的认可。
刘宇亮自己要求督兵,到了军队中以后,很多将军都不听从他的约束,他也不知道为何。因此他召见诸位将军前来,设宴招待他们,激励他们奋力杀敌,然而还是一副以前的矜骄懦弱的样子。正是总兵不能命令偏将,偏将不能命令士卒,刘宇亮因此被贬谪。然而主动请缨的首辅被夺官,而坐在那偷笑的薛国观,反而成功的夺取了首辅的位置,因为这件事很多使得官员意志消沉。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三垣笔记 (明)李清撰

目录
点校说明

自序
笔记上
崇祯一
补遗
笔记中
崇祯二
补遗
笔记下
弘光
补遗
附识上
崇祯一
附识中
崇祯二
附识下
弘光
附识补遗
附志二条
附录
全祖望跋
刘承干跋

点校说明
三垣笔记三卷,附识三卷,明李清撰。李清(一六0二——一六八三)字映碧,一字心水,南直隶兴化(今江苏属县)人。崇祯辛未进士,仕崇祯、弘光两朝,历官刑、吏、工科给事中,大理寺丞等。明亡后不仕,隐居家乡枣园,以著述自娱。主要著作有南渡录、南北史合注、南唐书合订、澹宁斋史论、澹宁斋杂着等。三垣笔记是他著作中较为重要的一种。书中所记,大都是他任三科给事中时耳闻目睹有关朝章典故和当时朝廷重要官员的言论行事,故名之曰三垣笔记。
书前有李氏自序,对于此书的大旨,言之甚悉。
是序所言,约有三事:一为交待书名之由来。二为着此书为存史事美恶贤否之真,不以恩怨为是非。目见者为本书,耳闻者为附识,以示慎重。三为美恶贤否,一准夏允彝之幸存录。关于其所谓存美恶贤否之真,这一点似乎已经做到,熟悉明事的全祖望,对此有较公允的评价,全文云:「映碧先生三垣笔记最为和平,可以想见其宅心仁恕。当时多气节之士,虽于清议有功,然亦多激成小人之祸,使皆如映碧先生者,党祸可消矣。其中力为弘光洗雪,言其娈童季女之诬,于主立潞藩诸臣,皆绝不计及。又言其仁慈胜而决断少,当时遗臣中不没其故君者有几人欤?于龚鼎孳直书其垣中之过,不少贬,更人所不尽知也。其中记甲申死难诸臣有李国桢,记乙酉死难诸臣有张捷、杨维垣,则失考也。至郑鄤一案,当主洲先生之说,而笔记所言太过耳。」(见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九)明代后期,东林党与阉党开展激烈的斗争,各立门户。东林党较之阉党,自然属于较正派的一方,但也由于疾恶太甚,门户之见特深,凡事以门户为是非,所以看问题就不够全面,发议论亦不免偏颇。李清在当时的官僚士大夫中,是比较没有门户偏见者之一,所以记事比较平实,不作偏欹之见。此外,此书以目睹与耳闻分为本书和附识,本书部分是亲身目击的事实,作者对其真实性无可置疑,附识部分表明得诸耳闻,作者对它的真实性尚持保留态度。作者做这样的区分,较之其他笔记不问真实性如何,不加区分地笔之于书,应该说态度是比较谨慎的。
至于李清以夏允彝之幸存录为是是非非之准的,也是有背景的。夏允彝之作幸存录,立意与李清相同。夏允彝在明末的党争中,能持较客观的态度,以为明季南北都之沦没,皆由东林党与非东林党专事内讧,不顾敌国外患,无高瞻远瞩之识,无和衷共济之量,遂致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故明社之亡,列于党争者皆有罪焉(见谢国桢增订晚明史籍考第三六三页)。故而幸存录一书备受东林党之攻击,黄宗羲诋其为「不幸存录」,作汰存录以校正之,要非公论。李详说「映碧之失,在轻信夏彝仲之幸存录」(见嘉业堂刻本李详序),亦非得体之说。
三垣笔记一书的价值,在于它提供了明末崇祯、弘光两朝的各个方面的真实史料。这些史料,或不见它书记载,或它书言之简略,此独言之详悉。
兹举数例,以见一斑。
崇祯以色厉内荏、刚愎自用、故作聪明而著名。如:
「上于阁臣拟票及刑部诸招,间不适意,则或抹或叉。阁臣必繇浅之深,刑部亦繇轻之重,然上意渊微,原未可测,乃附会者之过耳。闻阁臣遇台省诸疏微涉逆鳞,则以该部知道尝试,若一改票,便从严。时刑部诸司官蓄缩尤甚,刻者加一等以防驳,巧者留一等以待驳,一驳则重,再驳则再重。甚有假此勒贿,动云上意不测者。噫!律例荡然矣。」
对朝臣既如此多疑,且疾其功,欲美名独揽:
「吴辅甡面奏,欲疏请蠲楚赋,谓:『民久困兵火,征必不能应,且令仁声先路,则安民即剿寇胜着耳。』允之。及疏入,留中,盖不欲恩归臣下也。」
甚至对其爱妃田氏也疑窦轻启:
「上一日于宫中闻贵妃窃抚琴,疑之,问在家师谁,贵妃以母授对。次日即召其母入,与妃对弹,始释然。」
崇祯时内忧外患,国库荡然,其捉襟见肘的窘境,从一些细枝末节也可以反映出来:「朝议以国计不足,暂借民间房租一年,于是怨声沸京城,呼崇祯为重征。犹海刚峰疏内呼嘉靖为家凈,谓家家俱凈也。」
「上忧国用不足,发万历中所储辽参出外贸易,予时市其中者,上有微孔,色坚而味永,与他参迥异。惟吴仪曹昌时所市最多,皆取其上者。闻此番贸参,获可数万金。」
明末政治之黑暗,无疑厂卫的滥杀无辜、刑以索贿也是这种黑暗政治的一种表现:
「予初入刑垣,闻东厂盗最冤。每厂役获盗,必加以五毒,择肥而攀,俟罄掳既饱,然后呈厂。厂上疏历历有词,不四日便下部拟,不十余日便依样招奏,又不四日便会官处决。曾有一盗赴市,太息云:『我贼也不曾做,如何诬我为盗?』一日,予晤刑部一司官,以平反劝,惨然曰:『不敢。』予曰:『何也?』对曰:『天下有一介不取之官,而无一介不取之吏,若一翻厂招,异日借题罗织,官吏并命矣。』一时干和招灾,莫此为甚。」
又如:「上寄耳目于锦衣卫,称为心膂大臣,托采外事以闻。吴金吾孟明,缓于害人,而急于得贿,其子邦辅尤甚。每缉获州县送礼单,必故泄其名,沿门索贿,赂饱乃止。东厂亦然,尝有某知县送银二十四两,求胡编修守恒撰文,时尚未受,亦索千金方已。一时士大夫皆重足而立。」
再如:「田冢宰惟嘉,以考选不公,为杨翰林士聪所纠,传闻惟嘉素通内,故先得稿,以辨疏进。后复为士聪所纠,责以参疏未下辨疏先上之故,奉旨回奏,茫无以应,执惟嘉仆四人送镇抚司。一时吏部重贿,俱夤夜运入锦衣,人有『吏部囊空,锦衣地重』之诮。」
明末的官军,也达到十分腐朽的程度。由此也可以看出明朝之必亡:
「边报钞传有禁,故自本兵、兵垣外无知者。第闻九门俱闭,刘辅宇亮戎服乘马,阅内外城京兵,内丁持械,而行路交错,各门列执斧执棍者各五十人,然斧阔不二寸,棍皆柳木,殊不堪用,每巷内辄有兵十人,执械坐卧。城门经数刻一启。时尘埃蔽天,有小车骡驴载妇女老稚,其面皆如土偶之落尽金漆者。问之,云:『闻北兵来,故避入城。』」
这样的士兵,怎堪战用?掌兵事者又何尝不是如此?
「杨司马嗣昌条奏机宜,自一至数十,绳绳不绝,人笑其以口击贼耳。及曾主政应遴改兵科,亦踵故智,北兵入,日具一疏,上一日召,诘曰:『汝为兵科,严战守、劾功罪,约言不烦足矣,日疏何赘也?』应遴惭而退。」
「卢督师象升驻德胜门外,兵甚多,屡檄高总监起潜兵合击不至,上疏期以望夜袭敌李家桥,迄旦不见捷音,疑京兵颇有丧失。司礼内监曹化淳驻城楼上,有以首级来者,辄赏元宝一锭,令部辨验。兵部核,西虏之首,面阔口短,东人多系辽阳,与中国无异,无可验驳。繇是兵益杀良为功,有以湿草鞋击去网巾痕,蒸其首使涨大充敌首者,赏虽费,敌无损焉。」
杀民冒功者有之,得贿纵敌者亦有之:
「北兵以正月望焚王府,大驱辎重而北。时言敌既重有所携,必多瞻顾,且无必死心,利于邀击。然自济至通,莫敢尾追,况截杀乎?上严旨令无纵出口,杨抚军绳武亲服戎服,执旗立口上指挥,发铳破敌,敌逡巡不出,寻繇分监内臣孙茂霖所守地脱去。人谓孙及部下皆得重贿,凡一人出,率予五两,乃不发炮而俾之逸。夫敌亦何惧?乃以贿来,直将士不敢击耳。茂霖后以纵敌,与邓希诏骈斩。」
「予为刑垣时,见言路诸疏以四日下,间改票亦六日下,及此番入垣独异,或数月,或半年一年。尤可异者,督抚或请兵饷,或补官,皆中阁。又北兵已退半载,而边臣诸告急疏犹续下传者,以为北兵再至也。」这简直是儿戏
以上只就一些显而易见的记载,略加搜检,类似此类史料还不少。此外,本书更多地记述明末党争之败国和官场的种种卑劣行径,以及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的情况,限于篇幅,这里不赘述。

楼主:lsc19850820  时间:2019-02-28 17:25:25
总之,三垣笔记一书,在明人史料笔记中,是价值较高的一种。
当然,此书也和大多数笔记一样,喜欢记一些天人感应以及一些荒诞无稽之谈。如把明朝的灭亡归之于气运,以为种种灾异即是明朝灭亡的征兆。比如说秀才袁清碰到一个和尚,和尚指天象告诉他,说建文帝和他的臣子齐泰、黄子澄又来到了人间,不久就会有变乱,到了甲申之变,和尚说的话完全应验了。这类记述十分可笑,是本书的糟粕。这类条目在本书中很少,这里提一下就够了。
是书在清朝没有刻本,只有抄本流传,且都残缺不全,内容详略也颇有出入。傅以礼跋言:「是书共有三本,一为陆存斋观察本,一为周季贶太守本,一为凌子与茂才本。用三本互校,而疵漏处,如全谢山跋所云……盖是书未经剞劂,辗转传钞,辄多刊落,卷数亦分并不一,三百年来遂无定本矣。」直至一九一二年,国学粹报社铅字排印的古学汇刊本中始有六卷足本的三垣笔记,其后一九二三年,兴刘氏嘉业堂又有刻本流传。
这次点校,即用嘉业堂本作底本,对校了古学汇刊本。同时也校了北京图书馆所藏的傅以礼校的三卷本(校记中称为「抄本甲」)和商务印书馆所藏的四卷抄本(校记中称为「抄本乙」)。抄本与刻本详略不同,两个抄本的字句也有出入,我们参酌审定,改正了一些明显的错字。凡依抄本增改,或者刻本抄本各有所长,未便据抄本以改刻本的,都在校记里一一说明。有些地方,刻本与抄本文字虽有异同,但内容并无出入,为避免繁琐,就不一一出校了。又嘉业堂刻本附识部分分卷不够合理,记崇祯朝的为附识上、中和下的半卷,记弘光朝的只有附识下半卷,眉目很不清楚。现依古学汇刊本,把属于崇祯朝的分为附识上、附识中两卷,弘光朝则属之附识下。这样分卷较为合理,也便于检查。
限于整理者的水平,尽管在标点和校勘的过程中作了认真的努力,错误或不当之处恐所难免,希望读者随时指正。

楼主:lsc19850820

字数:23778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7-06-27 18:58:28

更新时间:2019-02-28 17: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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