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百度贴吧 >  百合小说 >  【原创\/民国】盲妓

【原创\/民国】盲妓

楼主:荻之叶  时间:2019-03-06 11:48:56
【食用说明】
*民国背景
*全程刀片
*烟花女的半生
/
*灵感来自于姑妄言中的瞽妓。
*总想写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就有了这篇爆冷也暴死的文章。
*楼主声轻体柔易推(雾)倒,欢迎各位勾搭。

楼主:荻之叶  时间:2019-03-06 11:48:56
第一章

“小黛,小黛,我就要走了。”


飞白贴着我的脸,温热的濡湿感不断顺着脸颊滑落。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胸腔震动,方觉有微弱的啜泣声响起,竟是我自己的声音。“我舍不得。”


飞白叹了口气,手指温存地拭去我的眼泪,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又何尝舍得你……即便没有何旅长,也会有别的张旅长,王旅长。何况女人,总要嫁人。”


“可是飞白不值得!”我极愤恨地叫出声,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不愿松手。突然之间,我的脑海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它在猛烈地烧灼,将心脏也激得怦怦跳。


“我和你一起偷偷走好不好!我会纺纱,会做针线卖钱,我还会浆洗烧饭,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


“小黛!”她很认真地打断我的话,双手捧起我的脸。我想象她的神情,一定是皱着新月一样的眉毛,琉璃一样的眼睛里碎了一池星星。


“你明知不可能。”我听见她的声音在发抖。我伏在她怀里,那簇小小的火苗熄灭了。


飞白是莱县里最好看的姑娘,对此我也毫不怀疑。我的手可以在她脸上肆意摩挲,曾听别人说她有一对新月一样弯弯的眉,琉璃一样清亮的眼睛,还有樱桃一样小巧的嘴。


我咯咯笑,“原来新月,琉璃,樱桃是这样的么?”飞白便轻轻衔住我的手指头,呜噜呜噜地道,“小黛觉得呢?”我欲扭过头,她却捧住我的脸,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像在花树下荡秋千时飘落的碎瓣,痒痒的,酥酥的,那时候她的肩头微微起伏,我知晓她是在笑。


我对飞白很是依赖。她虽然是顾家的小姐,然而却与我很亲厚。我们从小玩到大,因为我看不见,飞白处处照顾我,真比我的亲姐姐还要亲。可是如今她却要嫁人了,嫁给一个年纪能做她父亲的旅长,身上配着刀和枪,手下有几个兵,名义上却是一个独立混成旅。长兄回家笑说他崭新的军装和皮靴,剃得锃亮的脑袋,脸上有两根威风神气的小胡子,说话的时候一翘一翘,那不就是挥着钳子的龙虾?


何旅长看中了飞白,大洋哗哗流水般砸下来,闪瞎了顾家人的眼。真好,所有人都这样说,是旅长抬举顾飞白,要接她去做那姨太太了,多尊贵,多体面呀!真真是喜事一桩,顾家人也恨不得立时雇个轿子把飞白送进旅长的小公馆里。


飞白却很平静,说是要等几天再过门,她要我为她添妆。我没有首饰可以给她,只好为她做了一个五色线缠的小小香囊,因为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珠宝可以做流苏,为难许久才串了玻璃珠,坠在香囊下。飞白很是喜欢,嗅一嗅,将香囊立刻系在胸口。


小丫头前来道喜,说她的红色的嫁衣很漂亮,飞白却说那是人血一样的颜色,叫她恶心。我已经忘记了红色是什么颜色,只是一遍遍摸着飞白袖子上微微凸起的花纹,有凤凰羽毛,也有祥云。


“什么凤凰祥云,明明是镀了金的蛆!”飞白嫌厌。我无言,蹲在地上听着里里外外的道喜声,捂着脸,只觉得胸膛里的血肉也被声声剜去,成了万丈悬崖,石头丢下去也发不出声响。


她就要离开我了!


我埋首在飞白怀里,她颈子上的几颗盘花扣硌得我生疼。我忍住一腔心酸,不能哭,眼泪沾湿了嫁衣,会给新妇带来晦气。我握住拳头,只恨自己没有一双好眼睛,也不曾投了男儿身,否则,否则……她慢慢抚摸着我的头发,哑着声音道,“愿不愿意嫁给我,小黛?”


我怔了怔,还不待我回应,她就已温柔而凶猛地吻住了我。


如果可以溺死在你的温柔中,那我便再也不去管外界的悲与喜。


泪水开了闸,就再也止不住。或许那也不是泪,而是之前我和飞白度过的一切时光。往后再不能拥有。我知道自己此刻在迎合,在索取,在叹息,在嘤咛,如迎风之火,缓缓向身后倒去。衣衫尽褪,有微凉的风拂过身子,飞白摸着我的脸问我怕不怕。


我摇头,摸索着攀上她的脖颈。飞白俯身,小心翼翼地吻着我,唇齿经过的地方在颤栗,滚热,身下土地震颤,有葳蕤的芽破土而出。她握紧我的手,另一手缓缓拨开水草丛,手指纤细,如一条滑溜溜的鲤鱼,灵活地探进水底。


痛楚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却仍让我蜷缩起了身子。“不要怕,小黛。”她柔声安慰。


我眼里晕了泪,摇摇头告诉她我不怕。


我不怕。有你在身侧,便是下一刻沦落地狱,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


飞白笑了,吻着我的眼睛,声音充满遗憾,“小黛,你的眼睛真好看,怎么就偏偏看不见呢。”


鼻尖是她垂落的头发,一股幽香钻进鼻子里。我蹭蹭她,“飞白不就是我的眼睛么。”

楼主:荻之叶  时间:2019-03-06 11:48:56
飞白轻轻说,“真想一辈子做你的眼睛,告诉你这个世界有多美。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握住我的手,在腿上一笔一笔划拉着什么。


“记住我的名字。飞,白。” 一遍又一遍,我抖抖索索地重复,横横竖竖,弯弯曲曲,都糊到一起去了,真难写啊。飞白笑,飞白,沈黛,连名字都是相配的。


可相配又如何?她还不是做了别人的新妇?我抽抽噎噎。


三天一过,旅长派人来催,于是飞白不得不上了那叮当作响的轿子。她到底还是走了,因为不能罔顾所有人的性命。我拉着飞白的手,将她扶上轿子,她默不作声,即将拉起帘子的时候,一滴泪滚热,突然溅在我手上。


“回家去吧。”


我忍了忍,还是叫道,“我会等你!”


嫂子在吃饭的时候还在和哥哥谈论那轿子有多华丽,飞白的嫁衣是多好的绸子,那凤冠的珍珠红了多少人的眼睛。我惊讶极了,又困惑,难道在他们眼里,就只有衣冠首饰?飞白还那么年轻,水葱一样的小姑娘,嫁给她父亲一样的人,怎么就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哎哟,那一套打的金头面可真气派呵……何旅长也够大方,要是咱家老幺这么风光就好了,”嫂子话还没说完,哥哥就嗤笑一声,“人家旅长能看得上她?病恹恹的,又瞎了一双眼的东西,不添乱算好的了。”


我放下碗,默默收拾着碗筷,丝毫不敢多言。父母早亡,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长兄嫂,之前还有一对哥哥姐姐。可是当初闹戈命的时候二哥就离了家,至今音信全无。三姐不久前也被哥哥嫁给了胡家少爷做填房。


说是嫁,其实也是变相的卖——说是给那得了骨痨病的少爷冲喜。冲喜,并没得喜可言,少爷的病越发严重,过了几个月还是咽了气。可怜三姐青春守寡,子嗣也没留下,公婆姑嫂排挤,下人也只会冷眼相待。剩下来的日子,用飞白的话说,无非就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罢了。


家里少了两副碗筷,于是就只剩我一个伶仃鬼。哥嫂待人啬刻,很难余有一丝温情。兵荒马乱的年代,家中条件并不宽裕,嫂子脾气更爆,从不给人好脸色。我在他们身边只能愈发小心,稍不如意就会挨一顿打。嫂子发怒时,会抓起身边一切能拿的东西打我,笤帚,鞋底,毛巾,还有一根专门惩罚我的荆条。打在身上痛极了,血流出来,居然是热的。


飞白揭开我的衣裳总是惊叫,然后恨恨地骂一句我的哥嫂,“我的娘啊,他们这群**!”她咯嘣咯嘣咬着牙,摸出从家里捎来的金疮药,给我仔细涂抹。以前有飞白在,生活还能宽慰些许,如今唯一一个能说话的人也不在了。我只能将心事积在心里。


我端了盆在河边洗碗,初春河水仍寒,洗了一会不由放在嘴边哈一哈热气。无意中碰到了右耳朵上的一只水滴玻璃坠子。那是飞白留下来的东西,临别前她为我穿了耳洞。


“既然不能长相守,那便只有长相思了。”飞针烫了蜡,嗖一下穿过耳垂,竟一点儿也不疼。


“咱们一人一个。”飞白让我摸她耳朵上的。她笑着笑着,忽然伏在我身上哭泣,“我不在了,你更要保重。你那哥嫂也不是好相与的,以后再没人给你……”竟说不出话来。我极心痛,摸着擦去她的泪,“我晓得,以后若得了空,记得来看看我呀。”


“等我!我会回来!”


她乘了轿子而去,一路鞭炮唢呐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震天动地,将五脏六腑都震碎了。我不愿回家,就被看热闹的人挤着向前,跌跌撞撞地跑。跑什么呢,追什么呢,前面黑洞洞一片,什么也没有。


脚下忽然一痛,我被砖头绊倒,整个人重重磕在地上,砂石硌在脸上也不觉疼,所有人都在笑,我终于毫无顾忌,抓着一抔土嚎啕大哭起来。


那是我的,飞白。

楼主:荻之叶  时间:2019-03-06 11:48:56
第二章

河边到家里的距离,我用步数小心度量着。路上遇见调皮的孩子,会嬉笑一声,“沈家的小瞎子。”我也不甚在意,只要不用石块砸我,我就能忍住一切污言秽语的伤害。


如往常一样,回到厨房生火准备做饭,小侄儿肚子饿了,来找食物的时候砰的打碎了一只碗,山芋条撒了一地。我被碗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更多的却是恐惧。当我循着声音处理那些碎片和山芋条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意识地浑身哆嗦起来,是嫂子。


“妈,是姑姑打碎了碗。”小侄子赶紧表态,我低着头不敢言语。嫂子向来脾气泼辣,即使是小侄子打碎了碗也不会轻易饶他。所以,推到我身上才是好办法。我有苦难言,又不能说不是我打碎的,碎都碎了,难道推给稚子就能逃脱这场皮肉之苦么?


果然,嫂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笤帚打到身子上的哧哧声响了起来,我只能抱着头,尽量避免打到要害。躲是躲不掉的,也不能露一点哭声,否则只会更加激怒她,到时下手也更加凶狠。


嫂子拽着我的头发打,几乎要将头皮也撕裂了去。我紧紧咬着牙,不敢泄露出一点叫声。“打死你个小贱蹄子,拿个碗也不会么?我看你就是个丧门星,拖油瓶,亏我们家还供你吃穿……家里不好过,还变着法子败家!真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委屈极了,眼泪流到嘴里,酸涩蔓延。我并没有吃多少饭,也没有花布料去做新衣服,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也都是我去做。我只求能有一个安身处,哪里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沉默着跪在地上,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抹去了泪痕。等她走远了,才敢摸出褂子里的药膏,那是飞白给我的。昔日我一挨打,她又惊又怒,眼里就掉星星。琉璃碎了,星星落到尘间,化成了水,砸到背上,皮肉是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柔柔的软。


药膏的味道有些甜,我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想到不久之前飞白从柴房的门缝里送进来的米糕和红枣夹的糯米核桃,油纸包着,还有点热乎。她偷偷摸摸地送,我偷偷摸摸的吃,苦里总有些甜,长夜也就不那么难熬。我伸手摸了摸地上,想探看还有没有剩余的山芋条,所幸还有一点细丝,我放进嘴里嚼嚼,只觉得肚子更空更瘪,肠胃也痛起来。


这么想着,哥哥回来了,咣当一声摔门声,似乎有无尽怒火。


这不是好兆头。


我越发不敢吱声,往柜门那里挪了挪。


“灌黄汤回来啦。”嫂子尖刻地笑,却被哥哥打断。侄儿还在嚷着要吃糖,好大一声巴掌。我惊了惊,缩起了脖子。侄儿的哭声撕心裂肺,嫂子大怒道,“你发什么邪火,拿孩子撒气!”


“顾霈之那老王八,”哥哥冷笑道,“卖了自己女儿还不够,还真当自己是旅长的老丈人了。他看中了咱家的大黑马,因它四个蹄子白,说是乌云什么雪的,最配名将,要巴巴献给他女婿,不给他,只怕今年交租他又要多抽几成。”


“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和顾爷说说情呀,马是不能给的,凑几个钱买个别的东西也未必不可,他若是松动了……”


“你他/妈滚一边去,家里哪有闲钱了?你以为我没想办法?三妹妹做了胡家少奶奶,本以为能求她接济接济,谁知道少爷病死了,她既不愿守节,又不要改嫁,一头撞翻了牌位,现在疯疯癫癫拿把刀子见谁都要杀,谁敢逼她?哼,我一过去,她更恨不得撕了我,说我葬送了她。嘿,你说可笑不可笑。她也不搞清楚,以咱家家底,如何能攀上别家少爷做奶奶?”哥哥还在嘟囔,想是喝了不少酒。


“我要是个坏的,她早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做小老婆呢。原先那郑屠户来说要用二十石谷子换老三,我都没答应。”


“你说——”


嫂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尖尖细细的起伏,听着让人害怕。“小姑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啊?要不就让老幺——”


声音逐渐隐下去,嫂子和哥哥在窃窃私语。我低下头,初春晚上不禁寒,不由抱紧了双臂。一道寒风卷进来,我不由打了个喷嚏。


顾家的人送走了飞白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我们家的大黑马?就因为我们是他们家的佃农吗?我想不通,摇摇头,抱着膝盖头枕木板,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姐姐疯了,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


倘若知道那是我在家的最后一日,那无论如何我都要逃走。我已有预感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只是,只是,我以为哥嫂虽刻薄些,却不至于全然罔顾手足之情,飞白说得对,他们大概确实已经没有了心肝。


那天我难得的没有挨骂,也许是因为冻饿了一夜,早晨起来迟了点,公鸡叫了几遍才慌慌张张拖着身子起来,想着又要挨骂,谁知嫂子却很平静,说,“迟了就迟了吧。”

楼主:荻之叶

字数:4820

帖子分类:百合小说

发表时间:2019-03-04 23:47:00

更新时间:2019-03-06 11:48:56

评论数: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