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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听说王爷想篡位》简介:强势冰山攻x腹黑软萌受  他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圣诞节设计师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北攸宁还未开口,却是甩了甩云袖先跪了下来,众人皆是一惊。
祈御:“侯爷怎么了?”
北攸宁道:“李大人怀疑茶楼是有人故意纵火,奏请皇上全城搜捕那日闹事的红衣少年。想必以皇上与摄政王的聪慧,定然知道此人与我侯爷府有关系,臣特来请罪。”
啧,这步棋下的着实是妙。
聂离修摇了摇手里的象牙扇,接道:“在下不才,那日之事却也偶然目睹了一些,虽说小公子先动手不假,但那掌柜的说话也是难听的狠,我若是小公子,也敢拿茶泼他。”
聂离修话中已刻意抹了两分纵火案与楚洛的关系,容玄低头抿了一口茶,完完全全一副看戏的姿势。
祈御开口问道:“那少年……可是侯爷什么亲近之人?”
北攸宁犹豫片刻,缓声道:“他原是……子君家姐之子,名唤楚洛,因父母早亡,臣念他孤苦无依便接来了侯府,这么多年宠溺惯了,生性顽劣,但臣相信洛洛绝不会干当街纵火之事。”
祈御点了点头,道:“侯爷以后还要多多费心管教些才是,倘若以后惹了什么大乱子,朕可未必能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在压下来。”
“臣谨记。”
祁御自然不愿多追究,因为李常驳了靖安侯的面子,这买卖做的并不划算。
至于那红衣少年,祁御也没那么容易放过。
聂离修转而向容玄道:“方才在下去了趟王爷府,倒是吃了个闭门羹,想着王爷可能进了宫,便找了过来,谁知正好碰上了侯爷。”
容玄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北攸宁:“本王倒以为是侯爷特意拉来的证人。”
“王爷此话怎讲,本候手中无权无势,又岂敢蓄意欺瞒圣上?”
祁御头疼,站出来打了圆场。
“朕还有奏折要看,你们无事便退下吧!”
燕澜两大功臣不和,百姓皆知,容玄手握兵权,北攸宁则主张将兵权交与小皇帝。
谁是谁非,谁又真心向着自己,祁御也懒得去想,毕竟江山在前,不动心的又能有几个人?
思过殿中,小皇帝重重合上奏折,微微闭了闭眼。
眉目琢磨,睫羽轻颤,惊落了一夜烛光。
九龙台下,立着一白一紫两个人影,紫色的偷偷张望了一眼身旁乖巧沉寂的小少年,左腿一迈,往少年身旁靠了一步。
江陵悄无声息的往反方向挪了挪,拉开跟迟尉的距离。
两人一靠一躲的拉锯战持续了好一会,高台上的祈御终于看不下去了。
“迟尉,你把江陵挤到墙角了……”
迟尉:“大殿冷。”
江陵:“……”
祈御揉了揉太阳穴,这都阳春四月了,哪冷了,这厮还真是不要脸。
“朕叫你们两个来,是有要事相商,京城那纵火的案子,你们可知道了?”
江陵微微弓了弓身,墨色长发整齐的落在腰间,语气沉稳,道:
“听闻了一些。”
这边祈御方才沉思着点了点头,问迟尉道。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迟尉点头,郑重道:“江丞相越发好看了。”
江陵:“……”
祈御:“滚……”
美色误国,说的真真是不错,祁御本想着撮合他们,成就段良缘,谁知道成了孽缘,自己本就没什么得力之人可用,如今迟尉满脑子都是江陵。
早知道不如让丞相府的西鬃烈犬咬死他算了。
“迟尉,春宴之日的戒备务必森严一些,切不可出什么差错,至于那红衣少年,极有可能是江东惨案的凶手。”
闻言,江陵点了点头。
“他的底细还需再查清楚一些,总觉得不甚简单,靖安侯这般谨慎之人,怎么会留这么个张扬的魔头在身边呢?”
这厢江陵话音刚落,迟尉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对,丞相说的对!”
祁御狠狠白了他一眼。
“你少添些乱,红衣少年我派仓漓去查了,至于靖安侯与那少年,以及西北胡人之间的联系,确实并不简单。”
春宴将近,万万不能再出岔子。
祁御揉了揉眉心,这江山坐着也太累了些,怎么就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呢?
兵权在容玄手里,他若有谋反之心,即便想动手也会被北攸宁制约,只有祁御让二者权势制衡,便无甚威胁。
所以目前最应该提防的,便是西北胡人了,倘若这朝堂的任何一方得到了他们的支持,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到时候这江山,祁御不知道还能不能护的住。
至于聂离修,祁御确实有些看不懂了,他替靖安侯说话,又与容玄走的极近,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一副不争权势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并不简单。
算了,想不通便不想罢,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出了思过殿,江陵刚想抬头交代些什么,便被迟尉一把摁了下去,揉乱了一头明丽的长发。
“江丞相不必害怕,有本将军护着你呢。”
江陵:“……”
迟尉一笑露出两弯梨涡,虽是塞外风吹日晒长大的,皮肤却依旧白皙不输江陵。
小小的少年背上一柄长剑,怀里揽着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温润少年,红色的抹额带子被风吹起来,倒是端的一副春风得意,不过,脸皮厚的可恶了些。
那日吻过江陵后,迟尉以为再见他,便不会如之前那般亲疏有度,谁料还是这般斯斯文文正正经经。
正经便正经吧,江陵便是江陵,怎样他都喜欢。
燕澜有三害,笑靥如花南宫许,口蜜腹剑北攸宁,冷面奸臣摄政王。
传闻南宫许眼尾一点朱砂痣,两弯似蹙非蹙春华眉,一盼流离,顾而生姿,乃是人间极品。
无奈这般妖艳皮子下却生得一副男儿身,又是隔壁息若国堂堂太子殿下,莫不令一众食色男女望而生叹也。
不过,这太子的账,偏生就有人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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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南宫许刚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身后便传来一阵唏嘘。
“啧啧啧,太子殿下这是又被咱们摄政王丢出来啦!”
能明目张胆把南宫太子扔出来的人,也只有这臭名昭著的燕澜第三害一冷面奸臣摄政王了。
容玄这第三害当的着实委屈,说是奸臣,除却手握大权架空皇帝之外,也没干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要是踹南宫许的动作再温柔点,也找不出什么不妥来了。
南宫许闻声回了头。
来人一袭深色蓝衣,手执玉骨象牙扇,眉宇间的少许疲态也未损半分丰神俊逸之姿。
生的倒是人模狗样,只不过狗嘴里到底吐不出什么好东西。
南宫许狠啐一口:“呸,你这玉面狐狸,又来缠本太子的人。”
“我跟太子殿下可不一样,摄政王这么一大早把我叫过来,怕是有什么旁人听不得事。”
聂离修这一声旁人咬的极重,南宫许自然明白是他意有所指,只是这边还没想出什么骂他的好句子,聂离修紧接着便拱手道。
“摄政王该等急了,臣先告退,太子好生修养。”
“你……”
南宫许生的本就好看,这一气红了脸,更显娇媚来,聂离修临别瞥了一眼,便一路笑到了桃花苑。
容玄一袭玄金云纹绸袍,修长的食指上拈了一枚圆润的白玉棋子,却许久不曾落下,桃叶翻飞,落了一身绯红,宛若一幅泼墨山水画。
聂离修抬脚刚入亭子,明明是故意敛了气息,还是被逮了个正着,棋子猝不及防正中眉心,疼的他好一阵鸡飞狗跳,那人依旧背对着他,并未转身的意思。
聂离修绕到他面前,一屁股坐乱了容玄摆了许久的残局,委屈道:“我可是连夜替你去了趟江东啊,回来不好生招待我也就算了,你看看我这额头。”
“你有脸说替本王去?”
容玄皱眉,一阵掌风把人掀了下去。
问道:“事情可查清了?”
“八九不离十,只是……尚有一事未明。”
“何事?”
聂离修顿了顿:“你疑心杀人的是那红衣少年,可有证据,我此番去江东打探,确实有人见过他,听说倒是蛮横的很,不喜人亲近半分。”
“屠人全家这种事,怕不是靖安侯指使的。”
聂离修点头:“我也觉得不是,真么大的动作不会是徒添麻烦,不过……他若是自己干的,动机何在?北攸宁又为何冒险保了他?”
容玄指尖的棋子忽的落了下来。
“你回去吧!本王有数。”
聂离修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啧,还以为有什么好处,白白累了我一夜,也不负责。”
容玄只当做未听见,低头细细的摆着他的棋。
杀人的既然是那少年,杨其松与胡人分赃不匀惨遭灭门一事便是假象。
那杨其松那个胡人小妾又去了哪里?既然不是胡人动的手,便与小妾没有丝毫的关系,祁御又派人查出尸体中并无那胡人小妾。
以那少年的性子,定然不会独独放了她。
恐怕包庇那少年的,还有其他人。
移步宫内,断断续续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嗯……”
美人榻上,南宫许衣袍敞开,头发凌乱的自榻上垂泻下来,美目微闭。
陌生男子跪伏在他身上卖力的吮吸着每一寸滑腻的肌肤,汗液从男人鬓角滴落下来。
南宫许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皱了皱眉,道:“下去吧。”
男人慌忙翻身下榻,抱着衣服闪进侧门去了。
南宫许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骂道:“好你个聂离修,私自跑到本太子宫中不说,还偷听墙角。”
这声音本就魅惑,此刻带几分情欲为褪的绵软,听的聂离修顿时浑身酥麻。
聂离修抬脚进来,揶揄道:“太子殿下办事门也不关,在下前来看望殿下,结果不想殿下正忙着呢,又不忍打扰,只好先站在门口候着了。”
南宫许不悦,聂离修这般大摇大摆便进了他的内房,也无人拦着。
南宫许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能不能通报一声,好歹本殿下也是息若的太子,我这移步宫,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没有规矩?”
聂离修:“啧,太子殿下就有规矩了不成。息若那么大,你堂堂太子居然跑到我燕澜来猫着。”
“本太子到燕澜是看在我摄政王的面子上。”
聂离修:“嗯?那太子最近怎么不赖在摄政王府了?”
南宫许撇了撇嘴,捏的手里的猫尖尖叫了一声,从榻上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皇上最近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日日来找摄政王,这不,容玄这会儿估计还待在宫里呢!你说说,一个当朝皇帝,一个燕澜大奸臣,怎么就混在一起了呢?有伤燕澜风化啊!!”
聂离修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最伤燕澜风化的不是他南宫太子么,满皇城的找男宠,生怕谁不知道他肾好似的,不对,南宫许上床好像用不着肾。
南宫许看聂离修忽然笑了两声,劈手扔了个枕头过去,聂离修堪堪躲了过去,正色道:“息若可有动作?”
南宫许懒懒瞥了瞥聂离修:“他们有计划也不会来请示我这个荒淫无度的废材太子,摄政王让你来探我的,还是北攸宁让你来的。”
聂离修答非所问道:“你还有点用。”
“我这太子啊,早废了算了,燕澜这么好,本殿下早就不打算回息若了,倒是听说……”
聂离修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往前倾了倾。
“听说什么?”
“塞北那边的狗,已经闻着你们燕澜的肉香了。”
“太子的消息倒是灵通,看来也不是绣花枕头嘛。”
聂离修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凑到南宫许的面前。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本太子都看见你的眼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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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许本来就倚在榻上,聂离修一逼近,他就退无可退了,只能往后梗着脖子。
殊不知这样,在外人看起来,是一幅多么引人遐想的画面。
“哦?太子眼睛里也有眼屎,不如我来帮太子擦擦。”
聂离修说完,一手用折扇挑起南宫许的下巴,一手往他眼睛上伸去。
“喂,聂离修,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别想占本太子便宜。”
南宫许想躲,可他此刻身在榻上,一躲,直挺挺的躺在了榻上,看起来倒是像待宰的羔羊。
聂离修毫无阻碍的碰到了南宫许的睫毛,那一直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不管见到谁,都是一直扑闪扑闪的。
当聂离修的手碰到南宫许时,两人的身子都僵了一下。
南宫许感受到聂离修的手指触碰他的睫毛,那手指带着薄薄的茧,他感到不适应,睫毛眨的更厉害了。
聂离修感受到南宫许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心越发痒痒了起来。
聂离修低下头一看,南宫许躺在身下的榻上,眼神略带紧张地看着他,心神一动间,整个身子都向他压了过去。
“果然是太子,和我们这些武将不一样,又香又软。”
聂离修调笑着说了一句。
身下的南宫许涨红了脸色,伸出双手去推拒。
“聂离修,你闭嘴,我又不是姑娘。”
聂离修感觉到南宫许的手推着他的胸膛,那双手,也和他的不一样,他的都是茧,南宫许的,骨节分明,白皙柔美。
他忍不住低下头,抓起南宫许的手指亲了一口。
“你……你……聂离修,你不要脸,快***下去。”
南宫许气急了,可他又打不过聂离修,想他堂堂太子,竟被人压在身下。
“太子的滋味真是好,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如何。”
聂离修说完,径直低下头,亲上了那让他心驰神往的地方。
南宫许的唇真软,他吻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万劫不复。
聂离修趁南宫许怔愣的片刻,撬开了他的牙关,在他的檀口里肆意扫荡。
南宫许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的舌头正勾着他的舌头嬉戏,他尝试用自己的舌头把入侵物赶出去,却不想,引来了更加激烈的追逐。
等到南宫许快喘不过气的时候,聂离修才放开他,两人的嘴角拉出一条银丝,暧昧的气氛蔓延到两个人的周围。
“南宫许,今天你可跑不掉了,放心,我会对你温柔的。”
“聂离修,你个流氓……嗯……”
聂离修一口咬上了南宫许的耳垂,细细研磨,又舔又咬。
“宝贝儿,看来你也很喜欢。”
“啊……嗯……别……别咬了。”
南宫许根本架不住聂离修的招式。
“宝贝儿先别叫的这么早,一会儿,有你叫的。”
聂离修把自己的腰带抽下来,直接把南宫许的双手绑到了头顶。他看着身下的人儿,被他调教的双眼迷离,满面春色,不由心肝一颤,这妖精,一会定叫他在身下求饶。
聂离修从南宫许的嘴唇一路向下吻到他的喉结,南宫许双手被绑着,只能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聂离修闷哼一声。
“嗯……别动了,南宫许,这可是你自己蹭出来的火。”
聂离修把南宫许的腰带解开,露出了他的胸膛。南宫许虽然看上去瘦弱的像女人,但他的身材却很结实,尤其是那腰,希望一会儿不要辜负他的希望。
聂离修把手伸到南宫许的后面,抚向那不曾被人触碰过的神秘地带。
南宫许一个激灵,身子颤了一颤,聂离修竟然把手伸了进去。
“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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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忍一下,不然一会儿会更疼。”
南宫许面色红的似要滴出血来,呢喃自口中不断的溢出来,聂离修一个挺身便彻彻底底的占有了他,尝试着去碰撞。
当他撞击到某个点的时候,南宫许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呻吟。
聂离修笑了一下,便开始了猛烈的进攻。
房间里,呻吟声,低吼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最和谐的篇章。
过了半个时辰,聂离修低吼一声,两人一起到达巅峰,聂离修释放在南宫许的体内。
春色无边,一夜旖旎。
五月尚有凉意,少年携一身清冷的月光身姿矫健的掠过皇城上方,而后稳稳停在一扇窗前。
仓漓抬手扣了扣虚掩的窗页,片刻后,一声清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进来吧!”
少年得了旨意,单手撑着窗沿,忽的一个翻身便轻盈跃了进去。
祁御侧头看他,一脸无奈。
“怎么又翻窗子?”
仓漓顿了顿,俯身道:“臣遵旨。”
祁御叹了口气:“遵什么旨?”
“走门。”
祁御:“……”
“可有什么发现?”
仓漓将袖中残箭呈给祁御,道。
“无翎箭。”
祁御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箭头尚有血迹,无头无尾怪不得穿喉这般利索。
“可是那红衣少年杀人所用?”
仓漓点头:“此人名楚洛,不知何时入候府,狠戾异常,恐生乱。”
祁御随手将断箭放入袖中,冷冷勾了勾唇角。
北攸宁自来一副温雅的样子,而楚洛生性乖张,一夜屠尽杨家女眷且不留痕迹,与北攸宁而言,便是最好的利器。
既然有人私通塞北,就一定会有线人,这段时间必须严加调查与燕澜重要官员交往密切的所有外人。
北攸宁此前去过江东,自然脱不开关系,容玄又手握兵权,按理说,胡人应当乐于拉拢他才对。
祁御沉思片刻,抬头看了看仓漓,目光凌厉的不似方才的温婉少年。
“仓漓,在春宴之前,务必盯紧北攸宁与……容玄二人。”
仓漓愣了愣才道了声“遵旨”。
皇上……要对摄政王动手了?
翌日,祁御一大早便被小安子吵了起来。
“皇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祁御揉了揉眼睛,白了那慌慌张张的小太监一眼。
“你若不吵朕睡觉,朕便很好。”
小安子摇摇头,一脸急切的看着祁御道:“匠人们修房檐时踩断了瓦顶。”
“断了就断了吧!”
祁御摆摆手刚要躺下继续睡觉,小安子猛摇头。
“不是……他们修瓦顶时又踩断了房梁。”
“……”
祁御头疼的看着他,道。
“所以呢?”
“所以……思过殿塌了。”
思过殿……塌了?!
祁御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顿时睡意全无,面色微微沉了下来。
“那一群都是**吗?”
小安子也义愤填膺,赞同的点了点头。
修个房檐能修塌思过殿,也是顶顶稀罕的事了。
祁御一边更衣,一边愤恨的问一旁候着的小安子。
“这群匠人哪里找的?!”
纵然他再好的脾气,也容不下这么些人胡闹,虽说这小皇帝形同虚设,也不必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吧?
小安子唯唯诺诺:“这……这原是拆旧屋子的那一队人,负责修补的,前些日子便让皇上您送去摄政王府了。”
我?
祁御哑巴吃黄连,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是那日在桃花苑,自己说要给摄政王修缮府邸选妃来着……
“那你去摄政王府,将人给朕要回来。”
“得嘞!”
小安子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不出两刻钟便气喘吁吁的折了回来。
“皇上不好了,皇上不好了。”
小安子许是没看见一脸郁闷坐在门槛上的祁御,径直从他身旁穿了过去。
祁御黑线,一把抓住他的后衣摆,闷声责备道:“何事慌张,吵吵嚷嚷的,便不能有个御前太监的样子吗?”
小安子被祁御方才那一拽,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此刻拍拍膝盖从地上爬起来,犹犹豫豫的看着祁御。
祁御等的烦了,一巴掌扣在他脑勺上。
“说话啊!”
“王爷说……说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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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容玄也太过分了点吧,简直是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若说抢他兵权也就算了,不过一群修缮屋顶的匠人,他若是想要,燕澜一抓一大把,他何必非跟他过不去呢?
祁御愤愤道:“小安子,你与朕一同去一趟摄政王府如何?”
小安子一退八丈远,咽了口唾沫。
“皇上您自己去吧!不过念在皇上您对小安子这么好的份上,奴才劝您一句,这打小摄政王抢走的东西,皇上您可曾要回来一次吗?”
闻言,祁御兀的安静下来,小安子自知失了言,方想说活,祁御便摆摆手让他下去。
祁御垂了垂眼,似乎晃过一瞬的落寞,而后那双浩瀚如银河的眸子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许多事情,祁御都记不清了。
例如他那个据说十分宠爱他的父皇,祁御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他所有的记忆都是有关于容玄的,那个教他练功,逼他抄书的,每每喝醉都孤独的像个孩子的大奸臣,这么多年来在他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祁御自己也说不清。
那时候以为最护着自己的是北攸宁,如今想来倒是好笑,恐怕无人是真心向着自己的吧!
祁御记得容玄教自己念书,念到君臣之仪,祁御甩甩被容玄打疼的手板,尝试着反驳容玄。
“王爷说君臣之礼,臣子可以打天子的手板吗?”
语毕,祁御得意洋洋的看着容玄,如此明显的意有所指,容玄不会看不出来吧?
容玄沉声:“不可。”
既然不可那便好说了,祁御气焰更胜,反问:“那王爷为何屡屡欺辱朕?”
祁御以为容玄至此想通,以后便不会再这般严厉的对他了,可谁知容玄只沉默了片刻,就在祁御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觉得有愧于自己的时候,某人不咸不淡的答道。
“因为本王是奸臣,奸臣何谓?不守臣子之仪。本王打你,只要高兴便可。”
语毕,手中戒尺忽的落在了祁御掌心。
祁御吃痛,还未反应过来,容玄便将那一页密密麻麻的纸放在了祁御面前。
“既然皇上这般喜欢举一反三,本王出了些题目,不如皇上做完再吃晚膳吧!”
容玄说着,负手缓缓踱出了书房。
那时祁御看着他那张眉目清明的脸只觉得越看便越发丑陋了些,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夺了摄政王的兵权,日日罚他抄书做题不可。
不过,小安子说的对,打小他便知道,所有打着送予圣上的名义呈上来的稀罕玩意儿,到最后都会光明正大的搬去摄政王府,他不但抢不过祁御,甚至就连燕澜的江山他能坐到什么时候,也是容玄说了算的。
他倒是聪明,自己掌权,天子的繁文缛节却要自己来守。
祁御叹了口气,饶是自己看过这么多史书,也没见过如容玄这般的胆大妄为的奸臣。
不躲不藏,明目张胆不将这么个小皇帝放在眼里,倒是比他这个皇帝还光明磊落。
不过,当下的最要紧的事,是去摄政王府要人。
祁御先是微服潜入了摄政王府,找到了那一群矜矜业业为王爷椅子上本就精致的桃花修边的匠人们,正色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思过殿都塌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雕牡丹花?”
为首的老头抬头,一脸鄙夷:“启禀圣上,此乃桃花,与牡丹相差甚远。”
祁御一时语塞,末了拿出自己九五之尊的威严冷声道:“朕命令你们回去给朕修思过殿。”
老头面色平静:“如今奴才等隶属摄政王,有摄政王的命令才能为皇上修殿。”
祁御咬牙切齿,灰溜溜出了王府。
现如今,跟容玄正面交涉的风险太大,只能来点更硬的了。
迟尉咬了一大口糕点,目瞪口呆的听着祁御一脸愤恨的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思过殿是真的塌了?”
祁御点头。
迟尉宛如听见了天大的好消息,确认道:“那便是说,明日不必上早朝了?”
祁御刚想点头,忽然发觉似乎哪里不对,纠正道:“重点是,容玄他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迟尉见怪不怪,抿了口茶,问道:“虽然皇上您确实没什么实权,不过另找几个匠人修殿无甚不妥吧?”
祁御叹了口气,“倒不是朕非拽着这群人不放,如若从现在开始在燕澜寻找能工巧匠,不但耗资巨大,而且又要浪费许多时间,没了思过殿,早朝总不能齐齐挤在书房里上。”
迟尉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月的钱,摄政王还没拨呢吧?就是说,其实是没银两重新找人?”
祁御抗拒的摇了摇头。
“朕不愿大兴土木。”
堂堂燕澜国君,总不能就这么承认自己没钱。
迟尉倒也不想再戳穿他,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祁御郑重的点了点头。
“有你做后盾,朕便放心许多了,朕打算亲自去找容玄,如若回不来,你定要前去救驾。”
迟尉看着某人一脸生死诀别的样子看着自己,内心被父亲灌输的忠君思想俞演俞烈,生生憋出了几滴眼泪。
“如果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臣自当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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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容玄皱眉看着小皇帝,道:“皇上不在宫中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祁御冷哼:“朕来做什么,王爷当真不知?”
容玄摇头。
“朕的思过殿塌了,无人修理。”
容玄微微勾了勾唇,看了一眼祁御,便将头转了回去。
“与本王有何关系?”
祁御忽然一掌拍在了容玄面前的桌案上,震乱了容玄笔下隽逸的字迹。
容玄抬头,似有些不悦。
见状,祁御干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拂了拂一尘不染桌面。
“王爷这桌子上……有灰。”
明目张胆的惹摄政王不悦,他现如今还没有这个胆子。
“皇上到底何事?”
祁御软声道:“王爷可否将那些匠人还朕?”
容玄风轻云淡的看着他,勾唇答:“不可。”
祁御皱眉,嗓音提了提:“为何?”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皇上不是将皇宫最好的工匠送予本王修缮府邸,以便纳妃,如今又来要?算个什么道理?”
祁御冷不丁又被容玄噎了一下。
他赐他工匠时也不曾想过那么大个思过殿说塌留塌了啊?!
再说了,虽然当时是故意恼容玄,可修缮府邸,纳个摄政王妃对他也无害,犯得着在这儿留了一手。
摄政王真真小气。
见容玄死活没有放人的意思,祁御索性嘿嘿笑了两声,赖在王府不肯走了。
“既然思过殿无人修理,那朕回去也不妥,不如住在这摄政王府,王爷不会不欢迎吧?”
容玄头都不抬分毫,冷冷道:“不欢迎。”
他本就是燕澜人人喊打的大奸臣了,若祁御再赖在这里不走,岂不是有人要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这道理祁御自然也懂,打定了容玄是绝不会任由他留在他府中的。
那便看他放不放人了,若不放,他倒是真敢赖着不走,反正这燕澜最好的饭菜也是容玄这里的,横竖都亏不着他。
这边祁御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乱响,冷不防的容玄不知何时靠了上来。
容玄高祁御许多,黑影兀的压了上来,祁御莫名有些慌张。
容玄袍子上淡淡的桃花香毫无防备的袭了上来,祁御定了定神,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容玄的距离。
“王……王爷这是做什么?”
容玄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黑眸深邃如零碎的星空,薄唇微启。
“皇上这是做什么?赖在本王这里不怕被人笑话么?”
祁御努力将自己从容玄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目中抽离出来,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朕怕什么?”
容玄依旧保持着几乎要将祁御拥进怀里的姿势,道:“你是燕澜国君,本王是燕澜大奸臣,北攸宁没教过你吗?要防着本王,本王可是逼死你父皇,夺过燕澜皇位之人。”
祁御垂在身侧的拳头兀的收紧,而后又换作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奸臣便奸臣,朕又不是什么明君,燕澜皇位与我而言不过负担而已,王爷想要,拿去便是。”
闻言,容玄微微怔了一瞬。
祁御明明看见他眼中那一瞬的情绪分明不是喜悦,倒成了没来由的悲痛。
容玄周身咄咄逼人的气势忽而变成了无力感。
“你祁家的江山,须得好生护着,本王若何时想要,你挡的住吗?又有什么资格可让?”
祁御面上依旧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这么些年,容玄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那时他不过七八岁,悲喜都挂在脸上,实实在在不适合当个国君。
然而燕澜的江山,需得有人护着,即便他再小也是无法逃避的责任。
他明目张胆的当了让他咬牙切齿的大奸臣,不许他悲伤,不许他发泄,不许他有偏心有嫌恶。
祁御也曾眸子猩红的盯着容玄,眼泪却生生被他骂了回去。
不知何时起,他似乎不那么恨他了,不喜不悲,脾性甚好,甚至这江山也可拱手让人了。容玄一袭白衣,和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日光,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祁御就那样看着他,目光顺着那张刀削斧凿般立体的五官细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儿。
忽而,祁御侧了侧头,微微一笑,小虎牙平白多了两分魅惑来。
“王爷这般好看,若是入了谁家后院,得日日供着,宠爱的不行,为何偏生入了朝,勾心斗角的当真对不起了这张脸。”
祁御倒不是故意揶揄他,容玄虽手握兵权,却分明让他觉得无甚一统天下的野心,反而惹得朝堂上那些人日日记恨,动不动便要参他一本。
祁御自小便知道他手握江山命脉,而那本是属于自己的。
所以祁御坐在龙椅上脸尖还点不着地儿的时候,便将那些弹劾容玄的本子听的格外认真。

无非都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祁御自然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所以就像模像样的派人调查,查了查去,查了这么些年,容玄似乎不曾有什么把柄。
他手握兵权这么些年,到底图什么呢?有人曾说他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便要举旗造反。
可祁御更觉得他大多时候是在光明正大的等着祁御来抢回去。
等祁御回过神来的时候,容玄前脚已经跨出了门槛。
“下次少发些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喂,朕还没跟你说完呢!”
祁御转身,便朝着容玄挺拔瘦削的背影追了出去。
不愧是燕澜大奸臣,这府邸当真是大,偏偏容玄又比祁御腿长,追了好一会儿才赶上容玄。
祁御气喘吁吁的拽了拽容玄的袖子,又在某人嫌弃的表情越来越明显之时慌忙松开了手。
“皇上干什么?”
祁御喘息:“不干什么,王爷宁愿朕赖在你王府中也不肯放人,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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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玄回头看他一眼,语气中鄙夷的意味明显至极:“皇上是聋吗?本王许你待在府中了?”
祁御得意:“朕不走你又能怎样?”
容玄一脸圣母关怀的看着他:“皇上怎么就教不聪明呢?这种小把戏若能哄我,兵权早就不在本王手里了,这一招陷害玩儿的不错,不过……挟天子以令诸侯,须得本王自己愿意。”
“那又如何,反正朕还在你府……”
祁御依旧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虽然目的败露,但至少计划还没完全失败,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容玄,你这个大骗子!”
此刻祁御早已跟着容玄走出了王府后门,祁御猛地回头,身后朱门戛然关上。
容玄笑的如沐春风,半分未在意一旁吹胡子瞪眼的祁御。
“兵不厌诈。”
祁御忽而换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委屈道:“王爷,您便将那些人还给我吧!若不行,好歹给些钱让我重新招些能工巧匠,可好?”
“不好。”
二字简洁有力,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末了又加了句:“史书看的少了些,如你这般被架空的皇帝,哪个可以过的逍遥快活。”
祁御气结,他也没想多逍遥快活,不过这容玄也太欺负人了,何必时时刻刻提醒他无权无势。
祁御还想再说些什么,原本合着的朱门忽然就被人打开了,老管家面色焦急的行了个礼,看了看祁御,又看了看容玄,颤颤巍巍道:“王爷,迟将军领兵来要人了。”
迟尉?!
祁御咽了口唾沫,心脏忽的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就想往外跑。
容玄单手提着领子便给他扯了回来,脸色黑的骇人。
“迟尉领兵来要人了?可是你让的?”
燕澜军队实则有三支,一支名容家铁骑,是容玄亲自训练出来的,自然由容玄亲自统领。其余的分别是禁卫军与塞北军。
塞北军常年镇守塞北,无特召绝不回京,由迟老将军统领。
而禁卫军也负责维护皇城秩序,保卫皇帝安全,本应该由皇帝亲自统领。
容玄抢走的,便是禁卫军的调遣令。
而迟尉手中的军队则是祁泽当年暗中召集组建的,名为暗卫,为防止有人策反,负责在关键时刻以死护送皇帝突围。
容玄那年以皇帝年幼,无法掌权为由,夺了祁御的兵权,而迟老将军便是那时从塞北赶回来的。
带一只雀翎引,宣布迟家将以死护卫江山,如若容玄有半分僭越,则以暗卫取其性命,夺回禁卫军调遣令。
无人知道暗卫究竟几人,实力如何,也因此让朝堂上不少人对祁御多了几分忌惮,唯独容玄大摇大摆的欺辱皇帝。
欺辱归欺辱,毕竟大权在握,自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可也瞧不见什么僭越之心,因此这么些年来,也无人见过暗卫。
此刻迟尉领着包围摄政王府的自然就是那群暗卫了,不然没有容玄的调遣令,迟尉怕是连一个禁卫军也支不动。
祁御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心虚:“迟尉也是护主心切,朕没成想他竟命人包围了王府,朕这就让他撤兵。”
撤兵还来得及吗?他不在乎别人说他挟持天子,也不在乎迟尉带兵围了王爷府,驳了他摄政王的面子。
如今祁御让迟尉大摇大摆将暗卫全数调了出来,可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调查暗卫的情况都不得。
这盘棋,祁御已经输了一大半了。
大抵是自己无用吧!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傻子呢?往后他若不在了,燕澜江山……祁御如何守得住。
本想着手握兵权,好好的当个奸臣,等祁御有能力从他手中夺走兵权的之时,自己便能放心了,现今,他连最后的王牌都明晃晃的伸进别人眼皮子底下了。
容玄微微闭了闭眼,而后忽然扬手,将袖中的长鞭抽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打在祁御身上。
绛紫龙袍忽的裂来了一道狰狞的口子,疼的祁御浑身一个激灵,黑眸定定的看着容玄,语气不愠不恼。
“王爷这是做什么?”
容玄冷冷笑了两声,音调不可抑制的有些颤抖。
“早知如此,本王不如连雀翎引也一并收走,祁御,你这燕澜皇帝当成猪了吗?暗卫也可随随便便调遣出来,是想给本王一个下马威,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这傀儡皇帝手里还余了几张牌?”
祁御垂眼,似乎知道此次的事情闹的太大了些,方想伸手扯一扯容玄的袖子认个错,腕上便又重重的挨了一鞭。
皮开肉绽。
容玄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凉意,冷声道:“皇上往后莫要来王府了,别以为本王养大你便会心慈手软,待时机到了,你祁家江山必会被容家铁骑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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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御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睫羽覆下一片长长的阴影,将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情绪都尽数掩盖。
而后点了点头。
祁御忽然想起那年中秋,自己方才十周岁,跟嬷嬷学着做了月饼,那般开心的拿去给他。
那时容玄正坐在城墙上发呆,眸子深深的望向皇城之外的某一处。
祁御不想打扰他,可揣着月饼,只想趁着热气塞到他怀里,便试探的叫了一声。
容玄低头看他,目光晦暗不明,许是心情不好,不过……容玄时常心情不好。
待那一袭白衣得男子轻飘飘落了下来,祁御慌忙将怀里捂着的月饼递了出去。
“中秋理应团聚,可朕看着这宫中人人成双结对,只有王爷一个人无亲无友,便做了月饼,送予王爷。”
容玄伸手挑了挑包着点心的帕子,漫不经心的接了过来,还不忘损他一句。
“这月饼,甚丑。”
祁御抽了抽嘴角,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为了这月饼在御膳房忙了那么久。
容玄捡了一处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祁御便屁颠屁颠的跟着坐在他旁边了。
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容玄方才开口。
“你可知,本王曾谋反,逼你父皇退位。”
祁御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这么问,却还是点了点头,答:“听他们说过,朕日日批奏折,骂你的人不计其数。”
容玄哑然失笑:“皇帝不恨我?”
祁御想了半天,容玄一个人过中秋接实在太惨了,他的确是不忍心再让他伤心,便哄道:“不恨吧!你并不害我,只收了兵权而已,况且如今也无谋反之意,至于你害我父皇,朕还需考证。”
容玄闻言似乎并不如祁御料想的那样开心。
“那兵权,皇上可还想要?”
小小的少年并不知道兵权于自己而言意味什么,况且兵权在容玄手里也没有不妥,便随口答了句:“其实,不要也罢。”
谁料话音未落,容玄便忽然翻了脸,一把掀翻了手心的点心,做工简陋的月饼咕咕噜噜的滚了一地,沾了一圈的灰。
祁御此刻的怒气大于对容玄发脾气的恐惧,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月饼,质问容玄。
“王爷这是何意?”
容玄冷冷的看向他,眸子里参杂着混乱的情绪,祁御那时还不曾看的懂,只觉得摄政王喜怒不定,甚是不识好歹。
“皇上有这些闲心不如学学如何治国,研究这些点心有什么用?”
祁御以往从不敢顶撞容玄,那天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蓄了一汪眼泪的眸子狠狠的盯着他,哽咽道:“朕只想知道王爷为何丢了朕的点心,不喜欢不要便是。”
小小的少年那样倔强的站在他面前,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尽可能的平缓一些,一字一顿告诉他。
不喜欢丢掉便是。
祁御,你可知,这世上许多东西即便再喜欢也不能接受,即便再抗拒也不能丢掉。
容玄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冲过去抱一抱小皇帝的冲动,嗓音清冷道:“确实不喜欢,以后别再让本王听见你胡说什么让与兵权之事,燕澜江山是祁家人的命,本王不取之前,自己的命自己好生护着。”
小皇帝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泪,转头跑了出去。
怀里的月饼因为跑的太快的缘故,颠了出来,一路滚到容玄脚边。
容玄俯身,极小心的捡了起来,珍宝一般捧在掌心里。
忽而勾唇苦涩的笑了笑。
月饼甚丑,但容玄许久未见过如此可爱的点心了。
稀里糊涂的成了燕澜的大奸臣,奸臣就奸臣吧!自己明目张胆的架空他,总比往后被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来的好些。
况且祁御尚小,兵权若在他手上,势必有人虎视眈眈,他还得提心吊胆的护着他。
不如自己收了兵权,那些人即便再大的本事,也得先夺了兵权,再举兵造反。
若是自己一天不死,祁御便是安全的,若是祁御能将他护了这么久的兵权要回去,燕澜便是安全的。
所以他不能让祁御对自己有半分好感,也不能半分偏袒祁御。
不然……他如何让祁御长大到可以独当一面,他终究,护不了他一辈子。
迟尉气宇轩昂的站在王府前,问容玄要人。
“王爷,劫持天子是什么罪,你可知道?”
容玄面无表情:“带兵包围摄政王府是什么罪,你可知道?”
迟尉语塞,多少有些后怕,道:“雀翎引全数暗卫在此,王爷不如试试,容家铁骑与他们,哪个厉害。”
迟尉好歹也带兵打过仗,这两个人今天是怎么了?蠢得骇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围着王府的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
暗卫旨在暗字,可卧底于他处,可悄无声息取人首级,这般明目张胆硬碰硬,着实占不着什么便宜。
容玄只抬眼看了看迟尉,便吓得人周身一阵冷意。
但……说好与祁御同生共死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王爷若是不放皇上,便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迟尉抬了抬右手,所有暗卫腰间利刃半出,蓄势待发。
门内忽然传来一声虚弱的“住手”。
祁御拢了拢裂开的衣服,好歹九五至尊,衣衫不整总归是不好,况且外面还围了这么多百姓。
待祁御方一露头,迟尉与暗卫们便齐齐跪下,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也慌不迭的跪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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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叩见圣上。”
祁御动了动手腕,袖子黏在伤口上,一扯便疼的厉害。
“平身吧!”
迟尉慌忙想去扶祁御,容玄却一鞭抽了下来,到底是武状元,堪堪躲了一鞭,不知死活的仰头瞪着容玄。
“皇上这伤,可是王爷打的?”
容玄抬眼看了看他。
“如何?”
“王爷可知燕澜江山姓什么?眼中可还有君臣之仪?”
容玄点头,收回长鞭。
“说的不错,君臣之仪,那……迟将军带兵围我王府如何算?”
祁御皱眉,隐隐觉得容玄语气不善。
下一刻,容玄凌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来人!将迟将军绑起来!”
“谁敢!”
祁御忽然出声,语气冰冷强硬,丝毫不容反驳。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容家军也不由得抖了抖手中的剑。
皇帝是个软柿子人尽皆知,今日命人带军围将军府已是稀罕事了,此刻不容置疑的一声怒斥,摆明了要跟摄政王对着干。
小皇帝怕是……要夺权了。
老管家吓得缩了缩脖子,王侯将相之间的腥风血雨向来说起就起,前一刻还嬉笑怒骂,一句话说不对便刀剑相向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谁又待谁不是薄情寡义呢?
容玄抬眼看了看祁御,少年早已不是之前逆来顺受的小皇帝了,个头比以往好了许多,眉眼也长开了。
虽依然带着些稚嫩,可这么一生气,还是有些骇人的。
容玄反问:“容家军何时这般听话了?”
听得出容玄有些愠怒,方才停下动作的侍卫们便齐齐走了上来,将迟尉反手绑了起来。
容家军姓容,所以容玄于他们而言,是比天子更加神圣的存在。
迟尉挣扎了两下,可毕竟四五个男人压着,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十八不到的少年,很快便没了力气。
祁御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嘎吱作响,可他手中没有兵权,硬碰硬又实在打不过容家军与禁卫军,别说是救迟尉,恐怕自己都自身难保。
是啊,即便是皇帝又能怎样,若是手中无权势,他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傀儡而已。
白白迟尉那般忠心耿耿,自己却连他都护不住。
这燕澜皇帝,当了有何用?


他倒是有些后悔没听容玄的话了,应该熟读天下圣贤书,认真研习兵法,早早将容玄拿走的东西一并夺回来。
祁御冷冷道:“王爷要如何处罚,不如连朕也一起带上吧!”
围观百姓皆是一片凝神聚气,鸦雀无声。
外敌常殃及他们,而内斗不过换个皇帝,只要年年风调雨顺,这皇帝谁做,与他们并无太大关系,因此大多都当笑话来看。
不过既然都闹到了如此地步,大概这江山真的是要改头换面吧!
容玄抬手,长鞭忽的落了下来,祁御愣了片刻,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于此同时,迟尉的闷哼声忽的划破了那一瞬的静寂。
祁御心口一紧。
抬眼望去,迟尉肩上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汩汩的渗了出来。
容玄面上毫无波澜,一字一顿道:“天子过错由将军担着,这一鞭,罚皇帝不知缓急,随意调兵。”
话音未落,疾风裹着迟尉隐忍的痛呼划过祁御耳侧。
鞭痕交叉在一起,狰狞而又可怕。
到底是曾带过兵的人,打起人来狠得不留丝毫的情面。
“这一鞭,罚将军未能直言劝谏,纵容皇帝做下如此荒唐之事。”
迟尉额上疼出了一层薄汗,红抹额浸湿了一大片。
方要扬手,腕上便多了一道强劲的气力。
祁御盯着他,黑眸里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怒气。
“王爷,够了。”
祁御倒是不在乎容玄罚自己,可迟尉不同,自小可与自己交心的不过这么个一笑春风得意的小将军了,又是朝堂中唯一时时刻刻护着他的人。
况且迟家几代皆是以死效忠燕澜,而今自己懦弱至此,倒不应该害的迟尉一同吃苦。
祁御放了手,疲惫的让人心疼。
“多少看在朕还是一国之君的面子上,饶过迟尉这一次吧!”
容玄还未及回答,身前的人变忽的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皇上!”
祁御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耳边除却迟尉的惊呼,似乎还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呢喃。
那人语气极轻极轻,柔和的像一汪春水。
“阿御别怕,本王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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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那熟悉至极的声音像极了容玄,那样温柔的调子,祁御是绝不会将它与容玄联系到一起的。
容玄同自己说话向来都是淡淡的,淡的不认真些记住,便会顷刻间消散在空气中一般。
只是那样温柔的“阿御”,为何这般像容玄的声音。
阿御……
阿御……
容玄不曾如此叫过他,可昏昏沉沉的记忆深处,却清楚的出现了这么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
渺远而又深刻,宛如黑暗中忽而透出的一缕柔光。
翌日,摄政王挟持皇帝,迟将军带暗卫包围王府传遍了燕澜大街小巷。
闲话之中无非奸臣当道,皇帝无能,迟将军跟错了主子。
要不然也不会落得个被吊在城墙上示众。
肩上的血迹风干了一夜,与撕破的袍子黏在一起,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
迟尉微微闭眼,嘴唇干裂的像枯了的树皮,片刻后,猛地睁开了眼,原本有些灰暗的眸子此刻正熠熠生辉的望向城墙拐角处。
“江陵,你来看本将军啦?”
因得忽然出声的缘故,嗓子沙哑的变了声。
江陵的气息,他老远都能感觉到,这个小丞相当真是不给面子,过了一夜才来看他。
白袍少年缓缓挪出来,低着头不去看他,语气糯糯的似有哭腔,责备道:“如何惹了摄政王生气?”
迟尉努力的笑了笑,城墙上挂着的身体悠闲的荡来荡去。
“呀,小江陵怎的这般爱哭鼻子,你看,本将军又无事,王爷还没我家老头狠呢,那老家伙在塞北时可是将我绑在树上饿了两天。”
迟尉不知晓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在江陵听来有多牵强,伤口晃得裂开了,红色又湿了一片。
疼的迟尉倒吸了一口凉气,江陵忽而抬头看着他,语气有些失态。
“若是王爷打死你,我可怎么办?”
高瓦窄墙,城楼一圈环着一圈,江陵哽咽的声音便顺着城楼一层层扩散了出去。
我可……怎么办?
迟尉忽然又开心又心疼,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父亲为何有时候那般贪生怕死。
他如今也怕死了,却不为贪生,只贪江陵正正经经的一句:“迟将军。”
江陵甚少失态,他似乎从未见他有过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这一刻,那个过于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少年红着眼站在他面前质问他。
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迟尉记得自己曾跟江陵说过。
“本将军是要战死沙场的,你要学会守寡。”
若是他死了江陵会这般难过,那……便永远不要让他难过吧!
江陵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面前的青石板上,迟尉急的直叫唤。
“小江陵你别哭,我又没死。”
江陵去求了容玄,在摄政王府前跪了一夜,容玄不见。
不是不见,见了也无甚用处。
而今祁御在乎的东西甚少,他偏生不爱江山,容玄那样逼他,他也迟迟不肯动动脑子将他的兵权收回去。
燕澜由容玄掌权,祁御最放心不过,因而不争不抢,可……容玄毕竟护不了他太久。
他昨日调出暗卫,不过是顺水推舟,希望容玄也一并收了他的雀翎引,可未成想容玄竟这般生气。
容玄只能拿迟尉下手,逼祁御对自己恨之入骨,要祁御亲眼看看,只有手握燕澜大权,才可护住想护之人。
才配拥有想护之人。
容玄而今只希望祁御强大到在自己无法陪在他身边之时,可以周全的活下去。
所以,他宁愿他恨他,恨便恨吧!
精致华丽的龙榻上,祁御安安静静的睡着,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大片阴影,忽而那片阴影轻轻的动了动。
小安子喜极而泣的尖锐声音刺破耳膜,一把扯回了祁御尚有些游离的意识。
“皇上,皇上您醒了?快!快传太医来!”
小安子慌忙扶着祁御坐起来,伤口撕扯着还是有些痛意。
小安子心疼道:“王爷这么狠的心,下手太忒重了!”
祁御挣扎着想要从龙榻上坐起来,不知道……迟尉怎么样了。
“皇上您去哪?!”
小安子不知道祁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这个时候去,只能大呼小叫的拉着祁御的袖子。
祁御有些慌张的看向他:“迟将军……怎么样了?”
小安子自己自然不敢说被吊在城楼上一夜刚刚在被侯爷硬生生放了下来,便避重就轻道:“便是皇上昏倒之前挨了那两鞭,后来便没打了,侯爷去求了情,这会儿应该在将军府养伤,皇上不必担心。”
祁御好不容易不再挣扎了,刚被小安子搀着坐在榻上,殿外便传来了一阵骚动。
“臣,奏请皇上收兵权,清奸佞。”
祁御不必想也知道,奸佞指的是谁。
抬头探究似的看了眼一旁有些懊恼的小安子,小安子慌忙跪下,请罪道:“皇上恕罪,奴才想着让皇上多休息会儿,才没禀报的。”
这群人想来是看见太医来了,才推测皇上已经醒了。
祁御皱眉:“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礼部尚书等携各位大人在星夜殿前跪了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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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御眉心一阵生疼,这些人一早便看容玄不顺眼,此刻不趁此机会大做文章才怪,不过……即便他们不请愿,收兵权也是迟早的事。
现下,解决这些人才是当务之急。
祁御起身出殿,小安子慌忙上前给他披了件外袍。
一众乌压压的人跪伏在殿前,祁御略略扫了一眼。
清奸臣这种事,谁若不来,便是摆明了与容玄一势。
聂离修不来尚可解释,不过……此事怎么会少了北攸宁呢?
“此事朕自会妥善处理,春宴将近,各位爱卿还需辅佐朕安排好宴会事宜,不宜分心。”
跪伏于地上的大臣们皆是面面相觑,小皇帝言语虽无恼怒之意,可字字句句一副摆明了不要他们多管闲事的模样。
如此任人拿捏的燕澜皇帝,一觉醒来似乎变了一个样子,闹事的大臣们并没有准备好对付这句话的措辞。
沉默了好一会儿,领头的大臣方才叩了叩首,开口道:“那……臣等便先行告退了。”
此人名唤陈数,乃是统领禁卫军的副将,想是这群人拉来了他,才敢大着胆子逼祁御清奸佞。
这群人大多并非希望祁御掌权,他们只是嫉恨容玄而已。
奸臣当的这般得意,连皇上的面子都半分不给,不让人羡慕才怪。
陈数本是容玄手下副将,但祁御平日待他不错,且此人有个妹妹陈唤灵,甚是偏心祁御,而已那陈数倒也说不清是向着摄政王还是小皇帝。
这次不知何故也来了星夜殿,此刻听出了皇帝话里话外责备他们多管闲事,便第一个生了退意。
祁御忽而笑了笑,俯身扶起陈数。
“陈将军请,朕有些话同你说。”其余大臣见祁御跟陈将军自顾自的走远了,倒也没趣,索性自顾自散了。
再者这小皇帝似乎硬气了些,听着那意思处置容玄是早晚的事,便也懒得做出头之鸟,即刻散了回去。


陈数对祁御,向来躲之不及,一来怕祁御从自己下手,挖走容玄兵权,二来自己理应听命于容玄,私下跟皇帝走的太近,多少有些背叛主子的意味。
现如今独独自己被祁御叫了去,还亲自扶他起来,陈数别提有多别扭了,恨不得早早说完话,扭头便走。
祁御自然看的出他的抗拒,只字不提兵权之事,扭头塞给了陈数一盒点心。
陈数看看点心,又看看祁御,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如梦初醒般跪了下去。
“臣,臣谢过圣上。”
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圣上要拿糕点哄自己吗?这……开什么玩笑?
见陈数一副惶恐的样子,祁御侧头笑了笑,道:“陈将军拿去给灵儿姑娘吧!去年春宴朕看着她挺喜欢这糕点,不过因为是别国上供的,所以直到今天是才能偷些出来给灵儿姑娘,切莫怪罪才好。”
陈数受宠若惊,猛地摇了摇头。
“臣岂敢怪罪皇上,臣在此替小妹谢过皇上了。”
陈数心里嘀咕,这怪罪天子是死都不可能的,不过祁御今天似乎有些不对,虽然他待人向来很好,可还是觉得这盒糕点有点超出礼贤下士的范围了。
不过,陈数心眼虽实,可拿人家的手短这道理他自然懂得。
因此他先前也一直避着祁御,不受天子恩泽,自然也不必心中有愧,可现今……
陈数颠了颠手中的点心,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又不能不给唤灵,倘若哪天祁御问起,她知道陈数藏了她的点心,非得闹腾一阵子不可。
燕澜佳话之一,便是陈数对唤灵的有求必应了,毕竟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剩下这么个小妹,陈数恨不得日日捧在心尖上。
祁御眼看着陈数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处,唇角的笑意渐渐冷了下去。
小安子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皇上这是,回心转意了?”
小安子长祁御两三岁,掐着指头算了算,差不多跟着祁御八年有余了。
这御前太监,想当年还是摄政王亲自挑选的。
一众的小太监里,独独他斟茶时跳过了摄政王,先给祁御添了满杯,吓的祁御一个腿抖滑下了龙椅,生生被容玄给拎了上来。
容玄沉着脸看了看面前清秀瘦削的小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安子拱了拱手,恭恭敬敬道:“奴才唤作小安子。”
“方才斟茶,为何与别人不同?”
那些个被称作“别人”的小太监颇有些自豪,皆是一脸嘲讽的望了望小安子,到底是没爹没娘的**,这朝堂风向都看不出来,巴结人也不会。
小安子抬头看着容玄,不卑不亢道:“皇上是君,王爷是臣,君臣有别,礼数不能乱。”
没成想这朝堂上敢义正言辞的教育他,礼数不能乱的,竟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太监。
彼时,祁御惊的连茶杯都端不稳了,这小太监可真胆大,胆大的吓人。
就在祁御一脸同情的看着小安子,想着这么个清秀的小哥哥就要被容玄弄死了的时候。
一旁冷着脸的容玄忽然出了声。
“往后皇帝身侧,就交由你来伺候了,机灵着点。”
容玄这家伙,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祁御一口茶卡到嗓子里,呛得一阵咳嗽,摄政王好趣味,就喜欢挑这种指着鼻子说他大奸臣的人留在祁御身边。
大抵是……有权势的人,都富有冒险精神吧!
小安子倒是不惊不乍,在一众小太监嫉妒又不解的目光中,规规矩矩道了声:“喳。”
小安子不喜欢摄政王,陪读那段儿,皇上错了也是他挨打,对了也是他挨打。
祁御便常常护着他。
进贡给皇帝的点心转手便送去了摄政王府,小安子气不过,拦着路不让走。
老太监一脚踹翻了他,门牙磕在石头上,落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窟窿。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按理说,皇上身边的人,他们是动不得的,可送去王府东西,确是比皇上身边的人金贵多了。
祁御便叉着腰去讲了一番道理,老太监敷敷衍衍,怕是点心送的迟了不好吃,便急急忙忙赶去了王府。
祁御只以为他是想吃点心,后几日因得表现的还算好,容玄心情不错,便战战兢兢的问容玄要了块芙蓉糕。
小安子感激涕零的啃着糕点,祁御咽了咽口水。
那点心当真是精致啊,粉粉嫩嫩的捏在手里,晶莹剔透的裹着一片荷花瓣,光是看着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小安子满足的舔了舔手指,缺了颗门牙的郁闷化在了舌头根甜而不腻的余味里。
小少年就这样记下了祁御的好,忠心耿耿,不卑不亢。
自然也记下了容玄的仇,所以暗中搭桥铺路,为的就是他家小皇帝回心转意,收了兵权,不再被人左右看不起。
那陈府的小姐,小安子也没少旁敲侧击的在她面前夸祁御。
玉树临风,脾气又好,批奏折时尤其玉树临风。
因而便有了今天这一出戏,唤灵爱吃什么点心,祁御又哪里记得,往年春宴他心里眼里的都是容玄罢了,旁人又如何入的了他的眼。
那些不过都是小安子告诉他的罢了。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便势必有人要为之牺牲,感情和人,不过也都是政治斗争的附属品而已。
小安子见自家皇帝出了神,便低声唤了两句,祁御回了回神,便听得有人轻轻叩了叩窗。
仓漓这家伙……还真是改不了走窗的习惯。
祁御应允了一声,黑衣少年便翻身跃了进来,还没等祁御开口说话,仓漓便在他跟小安子的注视下,重新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须臾,仓漓轻巧的脚步声落在殿外,拱手认真道:“此前答应陛下走门,方才忘了,这才重走一趟。”
重走一趟……
重走一趟……
祁御抽了抽嘴角,问道:“春宴布防图,可偷到了?”
仓漓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羊皮纸,递给祁御。
羊皮纸上赫然是皇宫得俯瞰图,各处密密麻麻被容玄用朱笔标注了记号。
“这便是春宴的布防图了?摄政王还真是有心了,这般在意朕的安危。”
祁御话中讽刺的意味显而易见,这般森严的戒备,却没一处是由皇帝的心腹把守的,究竟是怕有人行刺皇帝还是怕祁御借机逼走他的兵权?
怕是只有容玄心里清楚吧?
如今容玄因暗卫一事,势必无暇顾及布防图,也不会想到布防图会被偷走。
随随便便调出暗卫?他还真以为他傻的可怜,若不是为了偷布防图,他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转移容玄的注意力。
既是奸臣,势必忌惮暗卫,既然忌惮,那暗卫对容玄的吸引力势必大过布防图。
祁御勾了勾唇,眼神阴翳得骇人,小安子与仓漓皆是背上一阵凉意。
祁御方想交代些什么,还未及开口便有人急匆匆的跑进了大殿。
与必同时,仓漓飞速的翻身跃上房梁,一袭黑衣隐在角落里,很难被人发现。
“皇上,靖安侯求见。”
闻言,祁御与小安子对视了一眼,面上笑意更深。
“那……朕就去会会侯爷如何?”
小安子了然的点了点头,俯身道:“喳。”
北攸宁今日难得换了件玄色长袍,显得本就瘦削的身影更加单薄,祁御倒是记得他每年都有这么一天一身黛色。
至于有什么说法,他也没什么兴趣问。
见祁御落座,北攸宁方才福了福身,哑声道:“臣本该早些时候去看望皇上,可近些日子不知怎的,染上了风寒,实在无法起身,望皇上恕罪。”
祁御面上笑意盈盈,摆了摆手道:“爱卿不必介怀,朕无甚大事,倒是侯爷你,生了病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还特意来看朕。”
“皇上,前些日子摄政王僭越一事,臣因得东南涝灾一事身在茗县,未能及时出面,臣惶恐。”
北攸宁俯身叩跪在地上。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祁御离坐,起身扶了扶他,眉眼间俨然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皇帝。
“罢了,侯爷身有要务,朕何来责怪之理,况且此事,本就是朕有错在先,王爷不过是教育朕如何做好一个皇帝罢了。”
闻言,北攸宁从袖中将一枚圆润精致的玉佩恭恭敬敬递与了祁御。
祁御接过,在手中端详了一阵,方才问道:“这……可是侯爷府的令牌?爱卿给朕做什么?”
北攸宁拱手福了福身,一字一顿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乃燕澜皇帝,万不可被奸臣左右,且……臣恐奸臣当道,百姓对燕澜的将来失去信心,如今塞北蠢蠢欲动,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上应当早做打算。”
祁御沉思片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容玄。
“侯爷的意思,是要朕夺回兵权,处置容玄?”
“臣不敢,不过……倘若陛下需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陛下手中乃是我侯爷府的令牌,可随意调遣候府的所有能人志士效忠于陛下。
祁御愣了愣,慌忙将玉佩塞给北攸宁。
“侯爷哪能开这种玩笑,朕手中无权无势,且这朝堂之上大多臣子并不向着朕,朕……并无把握。”


“那皇上便甘心先皇拼命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予别人吗?”
祁家的江山,是祁家先祖用血肉打下来的,自然万万不可断送于祁御手里。
“朕……自然不甘心。”
见祁御低着头,依旧犹犹豫豫不肯出兵,北攸宁忽而叹了口气,眉目间似有深深的悲悯。
“侯爷怎么了?”
祁御倒是想看看,北攸宁为了逼他出兵,会用出什么法子来。
“陛下……随臣去一个地方吧!”
此时已值春末,桃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祁御随北攸宁踩了一地的残红,往紫禁城某个最偏僻的地方走了过去。
祁御其实并不那么喜欢桃花,可容玄偏生最爱桃花,在王府种了一整个园子还不够,这皇城内外也栽了数十里。
祁御忽然停了下来。
“之前王爷不许朕来这儿,侯爷可是想带朕进去?”
面前殿门紧锁,破败却也整洁,看的出许久未曾住人,朱门前却并没有多少杂草,大概是日日命人修剪着。
北攸宁从袖中拿出来一串陈旧的青铜钥匙,回头问道:“陛下不好奇里面究竟又什么吗?”
祁御垂眸,黑瞳中隐隐透出些不可言说的波澜,隐忍的让人心疼。
许久方才抬了抬头,看了一眼匾额上的殿名。
朗月阁。
祁御大概知晓一些容玄不许他来这里的原因,他曾在藏书阁中翻了一本先皇手写的小册子。
怕是哪天在书阁里贪睡,落了进去,整理书籍的文官们大抵是以为先皇故意留下的,便整整齐齐码在了最高层。
那笔迹虽刻意工整,却歪歪扭扭的属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祁御有时也想听听有关祁泽的事情,自己明明早就在记事的年龄了,脑子里却分毫没有祁泽的印记,似乎是被谁给故意抹去了一般。
只是听闻这个先皇生性多疑暴戾,唯独极其宠爱自己。
容玄从来不许他提祁泽,祁御也曾经偷偷问过管事的嬷嬷们,却依旧没人肯告诉他。
然而小册里那个干干净净的小娃娃却与生性暴戾的先皇始终重合不起来。
祁御微微掀了掀薄唇。
“朗月阁,是姑姑住的地方?”
祁御并没有抬头看北攸宁,北攸宁也并未准备回答他。
小册子里几乎每一页都有朗月阁。
小娃娃极亲极亲的唤长公主阿姐。
“今日那老头又凶朕了,还好阿姐就坐在朕身后,等朕日后长大了,非得凶回来不可。”
“阿姐给朕做了桃花糕,今夜想待在朗月阁睡,嬷嬷不许,说对阿姐名声不好,若是对阿姐不好,阿泽便好生听话,可晚上阿姐偷偷溜来陪朕睡了,殿中太黑了,朕实在害怕。”
“嬷嬷说,朕长大便能保护阿姐了,朕真想下一刻便长大。”
……
祁御小心翼翼翻着那册子,想象着软软糯糯的父皇乖巧拽着长公主裙摆的模样。
姑姑一定很温柔吧,眉眼间应当都是芳华,才那般惹人喜爱。
祁御是羡慕的,祁泽虽也是年少即位,受了许多冷眼,可终究是有人肯护着他的,哭便是哭,笑便是笑,都有个阿姐可以撒娇。
祁御谁都没有。
即便是那么想亲近容玄,也会被他冷冷淡淡的推开,他都不介意他是奸臣,燕澜江山都愿意给他了,他何必那样讨厌他呢?
“啪嗒”一声,锈迹斑斑的长锁应声而落,北攸宁推门进去。
长公主墓前的桃花总是年年落得最晚的。
北攸宁眸色深了几许,指腹摩挲着碑位,回过头来看着祁御。
“陛下跟长公主说说话吧!”
祁御将碑前的桃花瓣清扫干净,指尖却忽而触到一块冰凉的物什,祁御抬眼看了看,而后不动声色的将那只掉落的玉佩收进了袖中。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镇楼图可以单独删除吗?好像是个大大的漫画里的人物,无意冒犯,又不知道怎么取得授权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姑姑……阿御来看你了。”
祁御知道长公主大抵是去世了,不然有那样温柔的阿姐陪着,祁泽怎么会如他们所说,暴戾又多疑呢?
先前容玄不许自己来这里,祁御只知道是长公主的住所,却不曾想到长公主的墓碑竟也在这里。
那时候祁御怕容玄生气,甚少不听他的话,又又真真是被容玄派人时时刻刻盯着,所以从未踏足过朗月阁。
北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斟了一杯清清澈澈的酒,俯身倒在长公主碑前。
似在自顾自的回忆,又似在同祁御说话。
祁御不知道北攸宁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向着祁家江山,向着自己。
可那双眸子里浮动的情绪,却是真真切切舍不得长公主的。
“那时候,先皇,容玄与臣,不过七八岁的年龄,长公主长我们一半,做的桃花糕精致又可口……”
每每桃花开的时节,长公主屁股后头总要跟着三个小娃娃的,嘴馋桃花糕,央着长公主做给他们吃。
长公主做糕点的时候为了防着他们没事干捣乱,便常常讲写小故事。
后来小娃娃们越长越大,说不清是馋桃花糕还是贪长公主笑意弯弯的眉眼,桃花一开,便都跑来京城找长公主。
那天月亮圆的像八月十五,三个小少年不知哪来的小酒盅,斟了三杯桃花酒,像模像样的起誓。
“臣,容玄。”
“臣,北攸宁。”
“于今日起誓,此后必当左膀右臂,忠心耿耿辅佐皇上。”
小少年仰头灌了一喉咙的烈酒,呛得一阵咳嗽。
长公主在身后,被逗的笑了好一阵停不下来。
北攸宁忽然转身看着祁御,瞳眸里零碎的星光轻淡而渺远,似在怀念一个许久不曾相见的故人。
祁御长开了,眉眼中除却一丝若有若无的软弱,其余之处像极了祁泽。
然而那星光却只有一瞬间,紧接着便如同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猛地化成了一眸的寡淡。
“那年逆臣谋反,长公主死在了他剑下,此后先皇励精图治,祁家江山来之不易,陛下应当如同先皇一般,斩逆臣,清君侧。”
北攸宁定定的看着祁御,眼神晦暗不明,看到小皇帝实在无处可躲,便扑通一声直直就跪在了长公主墓前。
是啊,祁家江山,终究还是要自己担起来。
“姑姑放心,侄儿定会守住祁家江山,斩逆臣,清君侧。”
祁御的脸隐在斑驳的树影中,一字一顿的承诺。
祁泽只是保护不了最爱的人,他却要亲手将最爱的人从人人畏惧的高处推下泥泽。
容玄啊,你既有已答应父皇会辅佐他守卫燕澜江山,为何又要起兵谋反呢?
既有兵权为何不早早趁朕无反抗之力时斩草除根呢?
祁御眸色有些晦暗,转头看向身旁立着的北攸宁。
“这么些年辛苦侯爷了,若不是侯爷时时护着朕,牵制住摄政王的势力,恐怕这燕澜早就要改姓了。”
北攸宁甩了甩云袖,俯身行礼。
“陛下言重了,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当年祁泽疑心容玄意欲谋反,便一纸诏书将他调去了塞北偏远之地,终身镇守嘉门关。
赐番号安宁王。
言下之意不过是想让他收了逆反之心,安生为他镇守燕澜边疆,勿生些事端来。
容玄倒也不解释,随随便便就交了容家铁骑的调遣令,只可惜容家军有骨血,宁死也不肯听从先皇号令,反倒请求先皇称自愿同容玄镇守塞北,永不回京。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既然说了永不回京,便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也正中了先皇的心意,便许了他们。
谁料安生不过两年,便又不断从塞北传来消息,安宁王带容家军与塞北胡人勾结,意欲谋反。
容玄毕竟功高盖主,手中又有一支精锐的骑兵,倘若真与塞北勾结,那必是要鱼死网破的。
祁泽本不信,后来塞北突袭了皇城,祁泽紧急之下带祁御秘密赶往塞北与迟将军会合,并密谋突袭容家军。
有人泄露了皇城的布防,所有矛头自然都指向容玄。
路过嘉门关,禁卫军与容家军免不了一场死战,容家军死伤惨重,却在关键时刻俘虏了祁泽与祁御二人。
两军对峙之时,嘉门关忽然失了火,听说是靖安侯拼死冲进去救下了祁御。
先皇,崩。
燕澜史书是这么记载的,燕澜百姓也是这么口口相传的,祁御因得那场大火什么也不记得了,可他没理由质疑。
容玄自己都承认了,他即便不想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本是春暮了,应当是日日转暖的天气了,偏生又忽然降温,冷的骇人。
容玄坐在亭中,面前的棋局早已乱了。
指尖微微泛着些凉意,日日夜夜咳的心肺都快要吐出来了。
“咳咳……”
容玄肩膀忽而一阵颤抖,用拳心掩了掩口,又咳了几声。
再伸手,掌心便又是一小片殷红的血迹。
几个侍卫原本守在远处,此刻听闻容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便齐齐跑了过来,解下披风披在容玄肩上。
“王爷咳疾又犯了,先前小皇帝还送来蜂王浆,如今……”
容玄苦笑,将沾了血迹的手掌隐在云袖中,缓声道:“暗卫已然暴露,皇上那边势必危险,你们要好生保护。”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夜色深的不见一丝光亮,整个空旷的大殿中只余一点零星的烛光。
沧漓在大殿中跪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启禀圣上,春宴布防图不见了。”
祁御低低笑了一声,将掌心的玉佩小心收好。
“可曾看见是何人偷得?”
自从祁御将春宴的布防图收在书房后,沧漓便日日守着,那人自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小动作自然是全部暴露在了沧漓的眼皮子底下。
沧漓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余声回荡在大殿中。
“是个内贼。”
祁御讽刺的冷笑了一声。
“有道是家贼难防,竟不想朕这身边有这么多心怀鬼胎之人。”
因得自己有伤,这些天来,朝堂中甚少有不来看望之人,况且布防图祁御本就不曾刻意藏着,若是有心之人相偷自然简单。
“摄政王那边,可有什么大动作?”
沧漓将头低了低。
“王府的警戒松弛了许多,另外,陛下之前派我与迟江军暗中调查杨其松侍妾一事,有下落了。”
祁御抬头,忽而来了些兴致。
“哦?”
“江东自皇城的管道上有一条悬崖,臣等在崖下找到了那人的尸体,亦是一箭穿喉。”
祁御还未及开口,沧漓又道:“而且,臣在尸体附近还发现了一块碎玉,请皇上过目。”
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接过沧漓袖中的帕子,那碎玉已然四分五裂看不出形状了,祁御随手摆了摆,瞳孔却蓦的一缩。
这块玉佩原是他亲自赐给聂离修的,又如何不认得。
玉佩碎成了现在的样子,必然是从高处跌了下来,那这尸体无疑是聂离修丢下去的了。
若是北攸宁命人偷走了尸体,尚可解释,聂离修此举有什么意义?
“聂离修可去过江东?”
“去过两次,一次在皇上与摄政王下江东查案之前,另一次在迟江军与江丞相回京之后。”祁御思索了片刻后,问道:“谁命他去的?”
“想必是摄政王。”
容玄?
可派来做燕澜与塞北连接的线人便自然不是些无名小卒,北攸宁若与胡人私通谋反又为何杀了那小妾,若是塞北的人查出来,北攸宁定然会失去塞北的支持。
除非......北攸宁与胡人并无关系。
容玄命聂离修偷走尸体,胡人小妾便会以下落不明处理,也就不能确定是北攸宁派人杀了塞北的线人,祁御自然会多北攸宁怀疑的多一些。
那此番……岂不是可以解释为,容玄让聂离修偷走尸首,毁尸灭迹,以诱导自己怀疑北攸宁?
容玄啊容玄,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见祁御眸中忽而闪过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向来鲜少主动接话的沧漓却忽然开了口,语气中尚有一丝犹豫。
“臣有话要讲。”
祁御有些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
“但说无妨。”
“聂离修向来游离于三派之外,虽是摄政王要他下的江东,他所做之事,却不一定秉承摄政王之意。”
沧漓乃暗卫之首,自是忠心耿耿向着小皇帝,然而这么些年来暗中盯着摄政王府的一举一动,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外人看来小皇帝软弱可欺,却不曾知晓祁御的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
笑里藏刀小皇帝,自然不是说说而已。
然而这第一步,却是步步紧逼要治摄政王于死地。
祁御面上却依旧不起波澜,只挥了挥手道:“朕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春宴布防由摄政王负责,燕澜人尽皆知,如若在春宴上出了什么差错,矛头自然全部指向容玄。
况且如今春宴布防图被盗,落入了胡人手中,无论内贼是谁,容玄都逃不了干系。
而春宴只在两日之后,此刻即便是容玄发现了布防图被偷,也根本来不及重新布防。
祁御将帕中碎玉收起,和着烛光的眉眼莫名多了几分落寞。
两日后。
皇城十里红绸挂到了十二城楼外,燕澜各处无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小安子憋着笑看小皇帝换上那一袭露肩的华服,倒是平白多了几分妩媚来。
祁御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劈手在小安子后脑勺上拍了一把。
“再笑朕阉了你。”
小安子与祁御之间退出了一方安全距离,继而得意的挑了挑眉。
“咱家本就是太监,皇上您还想怎么个阉法?”
祁御眼角抽了抽,一把将宫女挪到面前的铜镜扣了下去。
宫女们着实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哪里除了差错,惹得祁御不高兴,齐齐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
祁御叹了口气,挥手示意宫女们起来。
“朕并未生气,下去领赏吧!”
祁御实在不愿看见铜镜中自己的样子。
说好的九五至尊威仪天下呢?
这……这成何体统?!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先前答应了容玄,这衣服将就穿着便是。
小安子忽然拍了一把后脑勺,拉着祁御便走。
“差些误了时间,皇上,游行的队伍怕是已经到了宫门了。”
春宴之时,皇上需携文武百官组成游行车队,车队从皇城十二道城门依次经过,并设粥点布施,而后折回皇城,宴请天下文人志士。
燕澜最热闹的除却新年,大抵就是这么一天了。
祁御到宫门的时候,车队已然候着了。
为首的是皇帝乘坐的的紫金琉璃轿撵,接着是摄政王的流苏锦云轿,而后依次为靖安侯北攸宁,左右将军聂离修,迟尉,文相江陵。
其余大臣按官阶依次排开,浩浩汤汤,一直延伸至视线所未能及之处。
也正因燕澜百官皆在此处,此刻又是百姓难得一见帝王之时,一些积压的陈年冤案便常常在这个时候浮出水面。
况且,燕澜小皇帝虽软弱无权,却是个明理之人,明文规定,寻常百姓皆可于这一天拦轿喊冤。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宫门前,百官朝安,万岁之声震耳欲聋。
小安子躬身扶祁御上轿。
帷幔乃金丝织就,朦朦胧胧却并未将轿内之人挡的严严实实。
因得摄政王权势皆与帝王比肩,轿子自然也可与琉璃轿同行。
祁御忍了许久,却还是朝身侧看了看。
珠帘一步一摇,容玄的脸便在轿帘后时隐时现。
那人端端正正坐于轿中,丝毫未注意到小皇帝投射过来的目光。
那年春宴,轿子摇摇晃晃走了许久,偏生又遇见了拦轿之人,祁御尚小,自然无法处理此事,况且一起冤案所涉及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一起案子所牵连下马的高官更是不计其数。
车队停在了半路,牵扯许久。
小皇帝沉沉睡了过去,起轿时猛地一颠,祁御一个重心不稳便栽了下去。
容玄听得琉璃轿内扑通一声,抬眼望了过去,便见着小皇帝从轿中爬起来,正了正冠帽,又坐在龙椅上点头如捣蒜一般。
容玄忽而笑了笑,眉梢处宛若四月春光乍开。
祁御似乎觉得有人在看他,侧过头来,珠帘掩喻中,容玄眉眼那般温柔,恍如隔世。
祁御定了定神,再睁眼去瞧,那人却冷冷别过了头,并不曾看他。
两辆轿辇离的极近,祁御拨开珠帘探头看着容玄,那人目光忽然带着一丝凉意扫了过来,吓得祁御拨着帘子的手抖了抖。
“王爷,朕有些饿了。”
也难怪他又困又饿,春宴之时梳妆打扮花费的时辰要比往常长许多,自然需要起的早些。
十几岁的少年又正是贪睡的时候,小安子叫了半天死活不肯起来,磨磨蹭蹭好容易换好衣服束了头发,早就没了用早膳的时间。
车队走的本就慢,一路上又遇见了几个拦车的百姓,现在早就过了午膳的时间,却连十二道宫门都未走完。
饿得祁御连布施的粥都想偷着喝一口。
容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皇帝是一国之君。”
容玄提醒人向来点到即止,祁御自然听得懂,正了正头冠,如容玄一般坐的端端正正。
过了片刻,容玄忽而轻声咳嗽了一声。
祁御正困的昏天黑地,此刻听闻容玄似乎又要生气,慌忙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容玄微微侧了侧头。
“糕点。”
祁御忽然嗅到了一丝甜腻的味道,连同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一分,这才意识过来,容玄方才说的……是点心!
祁御猛地转了头。
容玄骨节分明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探了过来,掌心的帕子上裹着三四个小巧的绿豆糕。
祁御慌忙接了过去,像是怕再晚一刻,那人便会收走一般。
“那……朕谢过王爷了。”
容玄依旧目不斜视,嫌弃道。
“吃相端正些。”
一句话呛的狼吞虎咽的祁御差些被点心噎死。
此后,容玄常常会备些糕点,祁御也偷偷藏过,只是那些点心的味道重的一上车便会被小安子收走。
一国之君怎的能有一股子点心味儿。
可容玄身上依旧干干净净的只有桃花香,悄无声息的隔着重重珠帘递来一帕软软糯糯的糕点。
祁御回过神来,将头转了过去。
沉寂了许久方才出声道。
“王爷这些天过的可好?”
他隔着珠帘听他一声声咳嗽,却冷着声音讽刺他,过的可好。
如何能好?
容玄微微止住咳嗽,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甚好。”
祁御顿了顿,嗓音温润。
“王爷可认识这个?”
一方小巧的帕子不知包着什么物什,冷不防的砸了过来。
帕中碎玉断角甚是尖锐,忽的在那双修长的指节上划了道血痕。
容玄皱了皱眉,将帕子抖开,只一眼便瞧出了这玉佩原是谁手里的。
“皇上这是何意?”
容玄不动声色的将碎玉收入袖中,目光依旧淡然的直视着前方。
也是,他这奸臣向来不遮不掩,如今被撞破了也没什么好慌乱的。
祁御笑笑:“王爷当真不知?杨其松灭门一案,可是少了个尸体,不成想被王爷派人偷了去,害朕好找。”
祁御话中不冷不热的讽刺听的容玄心头骤然一紧。
听惯了他埋怨,他委屈,他悲伤,他愤怒,唯独不曾听过他这般疏离的嘲讽。
也是,他鞭鞭抽的人皮开肉绽,狠着心不许他再踏进摄政王府,也该想到有今天了。
容玄终于侧过头瞧了他一眼,不喜不怒,目光平静的像一汪湖水。
“皇上一口咬定聂将军是本王的人,可有证据?等到皇上找到了本王的玉佩,再来降罪也不迟。”
祁御微微点了点头,唇角笑意盈盈。
“王爷教训的是。”
车队又平平稳稳行了许久,从十二道宫门逐渐行至闹市。
四围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忽而热闹至极。
燕澜素有规定,春宴当日大赦天下,不可降罪于百姓。
于是燕澜百姓便大着胆子围着车队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便是小皇帝吧!怎么长的这般柔美,哇!快看,皇上今日华服是露肩的。”
“好像跟摄政王的华服有些相像哎!怎么越看越般配……”
“那你说的,最近那话本你看了没,冷面奸臣摄政王与笑里藏刀小皇帝,写的甚是甜蜜呢!”
“后面那是谁?迟将军怎么不在队列里?”
“这么些年春宴,迟将军何时老老实实待着队列里,怕不是又趴在江丞相轿头上。”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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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人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大抵太平盛世之景象也不过如此。
祁御正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景象,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迟尉拨开珠帘看了看祁御,揶揄道:“今日怎的这般老实,倒有些不像你了。”
祁御白他一眼:“你可安分着些,旧伤未愈,小心摄政王再生气。”
祁御嗓音不咸不淡,音量也刚刚好把握到只能被容玄听到。
容玄面上依旧未有丝毫的波澜,迟尉偷着瞥了他一眼,冲祁御做了个鬼脸,委屈巴巴道:“小江陵居然不理我,这走了半天才到这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迟尉坐在马背上仰天长啸,甚是失仪的举动偏生惹得一群少女们花容失色。
“我的天啊!小将军好帅啊!不行了,我要晕倒了!”
祁御的白眼恨不得翻上天了,心想这家伙肯定又得意洋洋的显摆,谁知道迟尉却慌里慌张的瞅了一眼身后。
祁御:“小将军身后有鬼吗?怎的这般做贼心虚。”
“呸呸呸,皇上乱说什么,我是怕小江陵听见又要吃醋了,我与她们可无甚干系,你得替我作证。”
见迟尉一脸认真的恍若江陵真会吃醋一般,祁御已经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迟尉的臭不要脸了,只好将头转向一旁,不再理他。
迟尉无聊,见祁御也一副死活不愿意再搭理自己的架势,悻悻然调头又去骚扰江陵了。
祁御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抵迟尉坚持过最久事情便是追江陵了吧!
从第一眼看见江夫人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到如今燕澜万人之上的小丞相。
江陵礼貌疏离,迟尉进一步他便退一步,也幸亏是迟尉,可以那般没脸没皮的追他,才险些没错过那么爱他的一个人。
祁御大抵是有那么一些懦弱吧,从他第一次做了月饼被容玄打翻在地上,此后多年,祁御似乎从未再吃过月饼。
身边忽的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咳嗽声,祁御皱了皱眉,却还是忍不住望了过去。
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便看见容玄四围被扔了满满一轿子的花簇。
燕澜有民俗,女子往轿上扔花,表达对心仪男子的爱慕之情。
容玄冷面奸臣摄政王的人设,又似乎格外惹这些少女们的喜爱。
祁御心口忽然像打翻了醋坛子,虽无吃醋资格,可情绪却似乎并没有这般讲理。若说以前扔花就扔花吧!今日容玄的咳疾似乎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花粉更严重了一些。
正巧小安子来向祁御禀报还余几何路便到了皇城,祁御便尽量风轻云淡的交代了一句。
“将摄政王轿子上的花都清理了,另外告诉沿途的百姓,不得再往轿辇上扔花。”
小安子挠了挠头,正不知道一向善解人意的小皇帝怎么跟这扔花的民俗杠上了,细细一想才发觉,大抵是觉得自己辇上的花不如摄政王轿上的多。
祁御见他笑的一脸欠揍的模样,劈手便要打下去,小安子慌忙求饶:“皇上注意仪态,奴才这就去办。”
小安子刚一吩咐下去,原本跟着容玄的姑姑便舒了一口气。
“幸得陛下英明,不许他们再丢花了,不然王爷不知道又要咳成什么样子。”
小安子忽而明了,朝祁御忘了一眼,小皇帝故作镇定的盯着前方,眉心却因容玄一声声的咳嗽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收了花簇之后,容玄又以内力压了几分,咳嗽已不像之前那般厉害了。
祁御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车队前面忽的一阵骚动,马匹的嘶鸣声,百姓的尖叫声和着侍卫的呵斥乱成了一锅粥。
祁御与容玄同时出声:“前方出了何事?”
小安子看了看两位,朝祁御拱了拱手:“启禀皇上,王爷,有一妇女拦轿喊冤。”
这转眼间都快到皇城了,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看来又要耽搁一会儿了。
祁御与容玄一前一后下了轿辇,其余家奴们也纷纷向自家大臣禀告此事,少不得又要有人提心吊胆。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时间:2019-07-04 23:48:50
既然有冤,则必有贪,大臣们纷纷将头探了出来,赌赌这次谁的乌纱帽又要不保了。
高头大马前跪着一个衣着褴褛,花白头发的瘦弱妇人,那妇人不住的朝那顶琉璃轿叩首,直至祁御走到了她身前也不知。
祁御命人将那妇人扶起,妇人早已满脸泪痕,额头上一块血迹斑斑。
见了祁御先是愣怔了片刻,紧接着忽而号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着,枯老的手指中攥着一封血书。
众人只觉得这妇人哭起来甚是可怜,可又哭着不说话,只让人面面相觑。
人群中忽然窜出个一身白素的少女来,少女扑过来与那妇人抱成一团,哭的撕心裂肺。
“阿娘,陛下下轿了,哥哥有救了。”
祁御轻声道:“姑娘有何冤情不妨直说,朕定会为我燕澜百姓主持公道。”
话音未落,少女便重重叩了三叩,将妇人手中的血书递与祁御。
“草民乃洛县人氏,长兄深陷冤情,草民一家实在无计可施才来惊扰圣驾。”
“无妨。”
祁御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
少女将妇人扶起,眼中悲痛一点一点扩散开来,黑瞳里又漫上一片水雾。
“洛县有一孙姓地主,那地主的儿子甚是蛮横,强行掳了民女做妾,哥哥实在气不过,便与那人打了起来,谁知力度过重,竟将那人打死了过去。”
祁御以为此案冤在判决,便问道:“县令如何判的?”
少女哽咽:“判哥哥死罪。”
人群哗然,方才只觉得那妇人甚冤,此刻细想,无论是出于什么情况,毕竟杀人偿命,现那地主儿子已经死了,强抢民女的罪,自然不了了之。
祁御还未及开口,那少女忽而抬头,一字一顿道:“可……那死去的孙霸王忽然活了过来,我分明亲眼看见他了,哥哥若是便这么死了定然是千古冤案啊!还请陛下明鉴!”
祁御此刻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死人能复活,想来也没有几个会信,自然难怪县令不理这妇人一家,执意判死这妇人的儿子了。
众人正唏嘘间,一个肥头大耳,膘肥体壮的官员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那官员一见这妇人与少女二人,忽而怒气冲冲的斥道:“你你你……你们这群刁民,竟然真跑来喊冤了。”
那胖官员唾沫横飞,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祁御皱眉:“给朕闭嘴。”
胖子听闻皇上似乎有些不悦,悻悻然闭了嘴,一副有理说不出的样子。
“陛下,您明鉴啊!这空口白牙说死人能复活,在场有几人相信?再说了,臣派人调查过,那孙地主的儿子早已下葬了,何来死而复生这一说?”
“死未死,开棺一看便知。”
众人朝开口之人望去,容玄白袍清冷,站于轿影之中,眉眼间难掩疲态。
胖官员似乎有一瞬的慌乱,结结巴巴:“这……这怕是不妥吧?死者为大,王爷可有别的法子。”
容玄冷冷瞥他一眼,接道:“这姑娘开他的棺,若死了,也算平了强掳之仇,若未死……”
容玄话音未落,胖官员忽而一身冷汗,腿一软便直直跪了下去。
祁御见那官员冷汗直冒的样子,冷冷勾了勾唇角,点头道:“朕觉得王爷说的不错,那便这样办吧!”
少女跪伏在容玄面前哽咽道:“王爷英明,陛下英明。”
胖官员爬上去哆哆嗦嗦的解释:“陛下,王爷,死者为重啊!您不如问问这在场的百姓,有谁听说过起死回生的道理,况且之前仵作验过,那人确确实实是死了。”
那人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挤出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
少年面上有些怯意,嗓音因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
“启禀王爷,陛下,我……草民听说过起死回生。”
祁御与容玄齐齐看了过去,那官员扭过肥硕的脑袋,用力的瞪了一眼少年,狠狠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胆敢欺瞒陛下与王爷。”
少年被这么一瞪,吓得转头就想跑,迟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闻言一手拎回少年,一脚踹在那胖官员的屁股上。
“没事插个什么话,好生趴着去。”
胖官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
“是是是,下官这就一边趴着去。”
迟尉松开那少年的领子,道:“跑什么跑,这主持公道的人不是在这儿嘛!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少年想了想,咽了口唾沫,试探的问道:“妙手回春顾白茶,可有人听过?”
少年话音未落,四围便一片嘈杂。
“妙手回春的顾神医?听倒是听过,只不过那顾神医向来神出鬼没,也没人真正见过啊!”
“听说那顾白茶医术极高明,只要还吊着一口气在,便能救回来。”
“那可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啊!啧啧啧,这顾神医可真不得了。”
少年顿了顿,接着道:“那日我奶奶都快要下葬了,途中偶然遇见顾神医了,那顾神医就往棺木旁边一站,便说我奶奶能救回来。”
话至此处,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这事儿草民也知道,那陈家奶奶现在身子骨可硬朗了。”
祁御皱了皱眉,那此案的关键就在于那个妙手回春顾白茶了,要么开棺验尸,要么找到顾白茶,只不过……听来这顾白茶神出鬼没并不好找。
祁御抬眼看了看容玄,“顾白茶”三个字甫一出来,那人眉心似乎有些微皱。
祁御未多想,转头看了看迟尉道:“将这妇人与姑娘好生安顿,洛县那边两日之内务必派人查清楚,另外……朕要顾白茶的下落。”

楼主:鲁班不拿蓝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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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耽美

发表时间:2019-03-09 03:07:00

更新时间:2019-07-04 23:4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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