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叶修，你这可是犯规，凭什么你就能躺沙发？凭什么凭什么？”看到叶修又堂而皇之地躺到了沙发上，黄少天几乎要跳上桌子大声嚷嚷，表达自己的不满。

“凭哥是领队啊，你也不服？”叶修保持原来的睡姿，根本就没看黄少天。

“滚滚滚滚滚！这不是不服是不爽懂吗你懂吗？既然知道自己是领队就要以身作则跟我们一起……”

“黄少你搞清楚再发言好不好，那些资料可都是哥弄了一晚上才整出来的，看的哥都快吐了，你能不能有点战友爱？哎哟，头痛死了，让哥先睡一觉。”

黄少天还想说什么，却被喻文州及时打断：“少天，让前辈休息吧，他一直发着烧呢。”

“老叶你发烧？怎么回事？”黄少天一点也没话唠，说着已经离开座位，往沙发那儿走，但走了两步又站住了。

“前辈……”周泽楷也是一脸焦急地站了起来。

苏沐橙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向叶修冲去，方锐紧跟其后，其他人也都暂停了视频。

叶修完全没料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刚想坐起来就被苏沐橙按住了，伸手试了试他的温度：“怎么又发烧？什么时候的事？”

“呃……大概昨晚熬夜着凉了，不用紧张。”

“老叶你还行不行啊，最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就发烧？不行赶紧去医院好好看看，别等去了瑞士你再趴下可就麻烦了。”方锐也很担心，几天前叶修那场病还让他心有余悸。

众人一听这话都有些着急了，忽拉一下就都围上来，纷纷表示关心。

“喂，要不要这么有爱啊！”叶修招架不住了，赶紧站起来：“我现在回宿舍去吃药睡觉，不影响你们，你们该干嘛干嘛，晚上我来听你们的心得。各位心脏大大们都给我盯着点。”

张新杰推推眼镜，很慎重地说：“作为国家队，我们是不是应该配个随队医生？”

“这个真没有，电竞又不是激烈运动。不过，如果大家需要，我们可以凑钱自己找一个。”叶修诡异的笑。

“切！谁要跟你凑啊！”众人嘘声一片，“就你自己需要吧？”

“让沐橙陪你去医院吧，吊个盐水什么的好的也快。”张新杰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只希望叶修赶紧好起来，别影响到日程安排。

“不用不用，现在时间紧迫，浪费不起，哥就是睡眠不足，现在马上回去睡觉，不耽误你们了。”叶修哪敢再啰嗦，赶紧溜号。

（十二）

“谢谢医生帮我隐瞒。”如此善解人意的医生顿时让叶修生出许多好感来。

“你把标签撕掉，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病情，这是病人的隐私权，我有责任尊重。”

周医生说着，手上却不停，先给他肌注一针止痛剂：“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带的止痛药对你来说效果可能不够好。”

叶修差点哭了，哥都快痛死了呀，却也只能咬着牙说：“总归……有点作用吧。”
“那倒也是。吃过退烧药了？”见叶修点头，医生又接着说：“暂时先不用药物退烧了，估计你受不了，所以先脱衣服，一会儿打上针后再帮你物理降温。”

叶修勉强爬起来，扒下自己的T恤，随手一扔，又一头栽倒在床上抱着早被他团成一团的被子不停的抖。

医生兑好药，瞅了一圈，最后挂到蚊帐杆上，然后弯腰将他塞在肚子下的被子抽出来，说：“仰卧，曲腿。”

“等……等一下……”一阵急痛，叶修屏住呼吸死死地咬住牙，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翻身。

医生等了几秒，然后就伸手将他扒拉到了仰卧位，然后按住了他心口的中脘穴，“呃……”叶修惨呼一声，身子上弹，几乎要叠起来。

医生另一只手又将他按倒，面无表情地说：“穴位止疼会有点作用，再忍耐一下。”

叶修恨不能现在直接晕过去，虽然知道退烧药刺激胃，但又怕温度太高烧坏大脑，于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先吃了胃药又吃了退烧药，哪想到烧一点没退，胃却疼的要死，真TM太疼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周医生站起来接听，特别淡定地说：“我已经找到了，你回来吧。”然后又撇了一眼叶修说：“如果不想让小楼看到你那道疤的话，再咬咬牙吧。”

这一下击中要害，叶修强忍着痛将自己蜷缩的身体打开，曲膝仰卧。

“有必要……触诊吗？”叶修揪住床单，语气十分怨念。

“总不能就凭你以前的病历就下结论吧？必须排除其它急腹症才能放心。”

叶修的身体很消瘦，原本宅出来的一点赘肉早就没有了，白皙的肌肤衬出胃腹上一大片的红，显然是他顶按的太过用力导致。

不到一分钟的触诊，叶修却象是被抽了筋一样，完全脱力地只剩紊乱的呼吸。

医生没什么表情，顺手拉过被子盖住他腹部，这才扎针输液。

楼冠宁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在给叶修酒精擦浴了。

叶修也熬过了剧痛，疲惫的闭着眼睛，任由医生摆布。

虽然印象中的叶神一直是一副有力无气的懒散样，但象这样苍白憔悴还是很让人震惊。

楼冠宁以为叶修睡着了，小心翼翼地问：“周叔，大神他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痛成那样？”


“他……嗯……简单说就是胃病到了比较严重的状态，高烧也是因为这个，如果不好好接受治疗的话，只怕这样的情况会经常出现……”

“啊？这么严重！可是大神马上要出国比赛啊，那怎么办？”

医生停了手，皱起眉，还没回答，就听楼冠宁手机铃响，他赶紧按住，快步出去接听。

“都到了这种程度，为什么不住医院？还要参加比赛？”医生当然知道叶修没有睡着，他十分很佩服病人的毅力，这样的疼痛和虚弱，不是一般人抗得住的。

“既然已经没有治疗手段可用，”叶修摇头，“我又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28岁？这么年轻的病例比较少，而且我一向认为搞体育的体质……”

“呵呵，”叶修无力地笑：“竞技并不全是你以为的那种体育。”

“哦，那你是哪方面的大神？”周医生口气明显带着调侃。

“你可以单纯理解成网游。”叶修淡淡地说，不奢望一个医生能理解电子竞技的意义。

果然，周医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网游？这也算竞技项目？”

“当然，世界赛就快要开打了，我是真没时间生病啊。”叶修是真的很苦恼。

“你真的要出国参加比赛？你觉得有可能吗？”医生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谭，一个癌症病人，而且还是一个病情已经恶化了的晚期癌症病人，这真是太疯狂了。

“我不上场，”叶修苦笑：“不想因为身体影响队友们的比赛，但是总得让我亲眼看见我们中国队拿到世界冠军吧，那样才能死而无憾。”他的口气里没有沮丧，但医生却能明白他的心情，这位既然被称作大神，成就应该可以想象，他深藏的遗憾当然也不难理解。

虽然有些执念，不是谁都能理解，但是，当了二十多年医生，见过了太多的离别，既然死亡无可避免，再活半年或是三个月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那么不留遗憾地离开应该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

下午5点半，队员们结束了训练，纷纷来看叶修。

门是虚掩的，叶修睡在床上，被子只盖住上半身，侧身蜷缩着，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搭在床边。

另一只胳膊搭在被子上面，手攥着被子顶在腹部。他没有穿上衣，白皙瘦削的臂膀和精致的锁骨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众人不由暗自赞叹叶修不止手长的漂亮，胳膊也比常人修长，从手腕到肩膀的线条匀称美好。

苏沐橙伸手试了试叶修额头，一头汗，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她松了口气，然后轻轻拿起那只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到被子里。

“嗯……”叶修轻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含糊地问了声：“周医生走了？”

“谁？谁走了？”苏沐橙不明白，怀疑他是在说梦话。

叶修动了动身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先帮我拿件上衣。”

周泽楷已经从他衣橱里拿了一件白色T恤，递给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

叶修这才看到后面还有一屋子人，顿时有些窘：“怎么象是来开追悼会似的，哥可还活蹦乱跳的。”

“靠！叶不修你个乌鸦嘴！会不会说点好听的？这么多人来看你你就不能稍稍感动那么一下下吗？”黄少天叫嚷，这回没人反对，都觉得叶修确实欠骂。

“去医院了？”张新杰指指他手上的胶布问。

“没有，让小楼帮忙找了个医生来给挂了个水，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没给人钱。”叶修顺手撕下胶布，坐了起来。

“我们现在去吃饭，你再休息一下吧，给你带点什么回来？”

“不用，我去食堂吃。晚饭后大家可以去四楼健身馆稍微活动活动，七点半晚训，别迟到。”

“真要晚训啊？明天开始不行吗？”张佳乐用他特有的有些忧郁的眼神望着叶神，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可惜叶大神从来不知道同情为何物，斜了他一眼说：“你可以明天开始，反正你就只想拿第二。”

四次亚军虽然也是实力非凡的证明，但始终不如一次冠军更有说服力，这千年老二的身份始终是张佳乐的最痛，而无下限的心脏大师叶修也立刻就为他的毒舌付出了代价。

“你大爷！”张佳乐怒骂，一把就将正在穿衣服的叶修从床上拽了下来，摔在地上，张佳乐抬脚就跨坐在他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叶修显然没料到张佳乐会有此动作，完全不顾自己病骨支离（好吧，叶神自己也不想承认这一点），他的T恤只穿进两只手刚套上脑袋，一下就被扯到了地上，摔得他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掐住了脖子，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张佳乐正重重地坐在他肚子上，顿时一阵剧痛就在他腹腔炸开。

叶神被张佳乐欺负的样子太狼狈，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很欢乐。

男人之间这样玩笑的举动原本就是正常，何况张佳乐又一向容易被叶修激得炸毛，而叶修——当今荣耀圈最顶尖的大神，在体能方面绝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这才正是大家喜闻乐见地，总算有人出头收拾一下这心脏了，众人都乐得看好戏。

“呃……下……下来……乐乐……咳咳……”穿到一半的衣服更加限制了叶修的动作，他费力地举着两只手徒劳无力的抓着张佳乐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卧槽你还敢叫乐乐！”

“别……别闹……咳咳……嗯……啊……”叶修惨白了一张脸，冷汗已经下来了。

“不是吧？这就不行了？喂，叶修，你……怎么了？”张佳乐这才觉得不对，赶紧从他身上下来，顺手就去拉他起来。

“别……呃……等会儿……”叶修抱着肚子蜷成一团，衣服缠在他的胸前，样子很怪异。

“前辈！”周泽楷先反应过来，一下子冲上去，先将那件T恤扯下来，又将叶修直接抱到了床上。

叶修只顾用手顶着胃，浑身颤抖。

“你对他做什么了？！”苏沐橙只急的问了一句也跟了过去。

“我……我什么也没干啊，他……谁知道……”已经没人听他迷惘的解释了，众高手们都已经围了过去。

“很痛？”周泽楷一边问一边已经使劲将叶修顶着胃的手拉出来，可他的身体还蜷缩着，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帮忙！”周泽楷对身边的人吼了一句，黄少天反应最快，迅速按住了叶修，强迫他将身体打开。

他裸着上身，中腰的牛仔裤皮带扎在脐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本扁平没有赘肉的胃部凸起一个包，而他上腹部那一道长长的疤痕也清晰地暴露在人面前。

大家齐抽了一口冷气，黄少天已惊讶地问了出来：“我靠！这是什么？老叶你肚子上怎么有这么可怕一道疤？这是什么时候弄的怎么弄的？”

“别吵！”一向没话的周泽楷出声斥责，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手按在叶修胃部揉。

“诶？”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我们闷骚的枪王大大吗？不止黄少天愣住，其他人也都讶然。

苏沐橙这时也已翻出了叶修平时吃的解痉止痛片，端了水过来：“胃痉挛了，快先给他吃药。”

周泽楷马上坐到床边，将叶修的上半身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边帮叶修揉胃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唤他：“前辈，吃药。”

叶修疼得完全顾不上别的，就着苏沐橙的手吞了药片，就又滚到床上蜷缩起来。

苏沐橙阻止还要去拉他的周泽楷：“别动他了，一会药效上来就好了。”她拉过被子盖在叶修身上。

全场沉默，只剩下叶修隐忍地呼吸声

周泽楷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咳，枪王大大那张代表联盟的漂亮脸蛋红得象苹果，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信息量有点大！一众大神们都觉得脑子不够用，还是张新杰先理顺了思路，问张佳乐：“你伤到他了？”

“不可能！”张佳乐也已经冷静下来了，肯定地摇头：“我就掐了他脖子还根本就没使劲。沐橙不是说了吗，他是胃痉挛……”

“那也是因为你骑在他身上，压到他肚子了，一定是这样！”黄少天跳出来指责。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向张佳乐投去指责的目光。

“靠！怎么能怨我？我也没少跟你们闹，也没见有谁怎么样啊？谁知道他那么娇贵。”

“也对哦，”黄少天点头表示赞同，又想起那条疤，赶紧问苏沐橙：“沐橙，他肚子上那道疤怎么弄的？”

“我也不知道。”苏沐橙摇头，显然也很困惑。

众人都觉得意外，苏沐橙都不知道，那还有谁知道？

不对，有一个人，他刚才的表现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大家的目光集火枪王周泽楷！

羞涩的周泽楷不由的退了一步，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十三）

“别难为小周，也不关乐乐的事。”床上的叶修突然说话了，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个正主在那儿呢，于是目光又转火叶大神。

叶修已经起身下床，从地上捡起衣服拍了拍，白色的T恤沾了污渍，他啧啧了两下：“脏了，又要洗。”

众人狂翻白眼，谁在乎你那件破衣服啊，都等着你给答案呢。

苏沐橙又递了一件衣服给他，叶修接过来穿上，满不在乎的说：“胃溃疡，几年前做了手术，最近一段时间又复发了，正处在溃疡活动期。”

“发烧也是因为这个？”张新杰皱眉问，胃病会发烧吗？这他还真不知道。

“是啊，这毛病太烦人了，要不然，第四季哪会让你们霸图拿到冠军，所以哥一气之下切了1/3。”

“怪不得韩队说你有几次失误莫名其妙，当时他还怀疑你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叶修凝目看着张新杰，啧啧了两声：“不愧是老对手，这份理解真让人感动。”
嘴上说着感动，但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感动在哪。

你妹的你会感动吗？会吗？众人心里狂吐槽。

张新杰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他看了看表：“我们错过饭点了。”

喻文州依旧含着温和地笑：“那不如一起外面吃一顿？”

“好！”全体拥护，叶修也点头：“这主意不错，B市这地儿，大眼最熟……”

就知道这家伙心脏，果然主意打到地主微草头上来了。

王杰希淡淡地笑了笑，点头：“虽然大家是因为叶领队才误了饭点，不过，既然是在B市，我请也是应该的。”

一家不大不小的饭店，地道的京系菜品，味道相当不错，队员们多数是南方人，对北方菜系还是感觉蛮新鲜的，都夸王杰希眼光好。

叶修不挑食，但对食物似乎也从来没什么兴趣，一进门就叼了一支烟在嘴里，基本不动筷子，黄少天在一旁一个劲地唠叨着劝他吃菜，他也不理，自顾自地品他的烟。

苏沐橙也轻声劝他：“中午去做检查肯定也没吃东西，多少吃一点吧？不然胃更难受。”

“我没事，”叶修压低了声音，不想惊动其他人：“抽完这根烟就吃。”

烟还没抽完，叶修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无视众人惊讶地目光出去接电话。

叶修有手机？这件事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兴趣！正在热烈讨论的时候，他回来了：“我得去趟竞技总局，你们慢慢吃。”

“你还没吃东西呢！”苏沐橙赶紧端起一碗汤：“快先喝几口汤，不然一会儿又胃疼。”

叶修无奈地掐灭了烟，就着苏沐橙的手喝了几口红枣山药排骨汤，又被塞到嘴里一个南瓜饼，这才走了。

当大家7点半准时回到训练室时，叶修正对着电脑，并且在记录什么，头也不抬地感慨：“不愧是职业选手，自律性就是强。”

众人冲黄少天咬牙，自从叶修走了之后，这家伙的嘴就再也没停，不是说就是吃要不就是连说边吃，吵的人生生对着一桌子美味却没了胃口，这一个月的时间都要对着这话唠吃饭，估计大家都不用减肥了。

喻文州简单向叶修汇报下午看录像后大家讨论总结的结果，叶修听后摆出一副朕心甚慰的表情：“不错不错，看到大家效率这么高，我就放心了。”

没人搭话，心好累，已经不想对这货说什么了。

“下面，我们就来预测一下对手的出场队员有可能是哪些……”

“开什么玩笑？”黄少天跳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录像全看完都不可能怎么可能预测的出来？你能吗你能吗？再说了那么多职业水准差不多的队员里选13个人，谁知道他们怎么选……”

“少天！”喻文州冲他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黄少天果然闭了嘴，坐了回去。

“啧，黄少还是那么心急！”叶修无奈地摇头：“谁让你现在就全猜出来了，又不是所有的战队我们都会碰上，无知！”

“……”黄少天就要跳起来骂，却被喻文州按住了肩膀。

叶修完全无视他的反应，继续说：“我刚刚拿到了抽签分组结果，我们先重点针对同组战队制订训练计划，鉴于大家的个人水平，训练重点就放在队友配合与战术制定上，这三天只进行团战练习，每次随机抽签分成两组……”

“我们只有十三个人，而且就一个牧师……”孙翔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没有牧师就打不了团队赛了？”叶修用手撑住脑袋：“真头疼！”

孙翔本想反驳，但一听叶修说头疼就立刻想到他在生病，又硬生生把脏话给憋了回去，脸却是涨的通红。

没人搭话，叶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把手放了下来，继续说：“少一个人不是问题，哥可以补上嘛。”

“跟你练有什么用？还有谁家有散人吗？”方锐此言一出，众人附和。

“哥就只会散人吗？哥可是荣耀教科书！”叶修说的很认真，不出意外地换来一片嘘声。

“这个主意好！我们就算再怎么随机交叉也就只有十三种职业，别的国家当然一定会有其他的职业，叶领队全职业精通，倒正好可以随机挑选其它职业来配合我们练习。”张新杰立刻明白了叶修的用意。

“靠！这家伙又有嚣张的借口了！”张佳乐先发泄自己的不爽。

“怎么是借口？明明是资本！”叶修纠正，唇角昭彰的得意让众人都不爽。

“可是这样一来前辈会很辛苦，身体可以吗？”喻文州的温柔体贴一向让人感觉舒服。

黄少天这回少见的没跟着起哄，反倒也是一副担心的样子：“队长说的对哦，老叶你身体行不行啊？这样陪练可是很辛苦的你撑不撑得住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叶修，带着关心和忧虑。

“哎哟少天，哥太感动了，快来给哥抱一个。”

“滚滚滚滚滚！谁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呢。”若不是那一串滚，没人会认为刚才是黄少天在说话，可见话唠黄少是真的在说正经的。

叶修耸了耸肩，笑道：“能者多劳嘛，你们不用太感动！”

“切！”众人不齿，每人心里都变成黄少天在吼：叶修你还能再不脸点吗？不吹能死吗能吗能吗？

叶修根本不理这些，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打开：“这是本次大赛的分组情况，我们在D组，对手是瑞典、丹麦、挪威，第一战是瑞典队，我刚才已经大体看了一下他们的职业组成，差不多能入选国家队的还有忍者和刺客，所以我先来个忍者吧，分组情况随机抽吧。”

这样的玩法让年轻人们都很兴奋，大家迅速做好纸条开始抽签，等抽完分好组，都自觉地各自聚在一边商量战术。

周泽楷话少，也很少发表意见，毕竟当今最出色的战术大师都在，也基本不需要听取他的意见。叶修没跟他一组，只是，望向对面那一群人，却发现叶修并不在。

周泽楷跟身边的楚云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出去一下，就离开了训练室，在楼里找了一圈，从四楼下来时却在三楼楼梯口看到了正在抽烟的叶修。

叶修是个老烟枪，只要没有禁烟限制，通常都会叼一支在嘴里，周泽楷曾跟他朝夕相处了十天，自然没少受他二手烟的迫害，但印象中，似乎叶修极少用手夹着烟抽，通常就咬在嘴里，因为他两只手通常都在操控角色，最让人佩服的就是被他叼在嘴上的香烟可以烧很长一截烟灰也不掉，可见他在操控时全身都极稳，少有晃动。周泽楷一向觉得，看叶修玩游戏是一种享受，游戏角色动作变换的再快他的动作看起来都是不紧不慢的，极富旋律性。

这一次，周泽楷见到的是夹着烟的叶修。

三楼走廊上的灯只开了几盏，楼梯口扶手上嵌着的是质地不错的球形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叶修倚墙站在楼梯口，正对着那盏灯，整个人都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下，笼罩在淡淡的烟雾里。

周泽楷从来不能想象有人抽烟的样子能这么帅！

叶修夹烟的姿势非常漂亮，修长匀称的手指将香烟夹在一个十分巧妙的位置，太靠近指尖会显得轻佻，追求的是吸烟这种形式，再往下靠近指根就会流于沉重，是被香烟束缚灵魂的类型，而他的动作潇洒舒缓，完全是在享受吸烟的过程，他把每一口烟都吸入的很深，吐出的很慢，香烟在灯光下不时划出纤长的白线，他象是在最大限度地享受香烟带来的恣意快感，却绝没有半点贪婪和迫不及待，那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优雅，是平日的叶神绝不曾透露过的气质。

香烟吸入时他会略略蹙一下眉，微微眯一下眼睛，顿时，眸中那种超然旁观的嘲弄冷意被遮挡，眼神在那一瞬间显得迷离，当轻轻的烟雾缭绕在他周遭时，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遮盖了嘲讽，隐藏了锋芒，莫名地透出一丝孤寂一点忧伤。

叶修就象一匹狼，始终站在荣耀的巅峰俯瞰众生，他是强大的存在，也是孤独的存在，用他不经意的漠然隐藏身体的倦怠。周泽楷说不出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的前辈时，无限痴迷之余忽然便生出满满的心疼。

掐灭那支烟，随手扔进楼梯旁的垃圾桶，叶修的手在胃上揉了几下，抬脚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然后右转消失在周泽楷的视线中。

周泽楷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下楼跟着进了训练室。

叶修只是回头看了周泽楷一眼，挥挥手示意他就座，然后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帐号卡挑了一张出来，问：“怎么分的？我的队友是谁？”

黄少天率先举手，叶修笑了笑：“剑客、机械师、魔道学者、战法、元素法师、流氓再加我这个忍者，啧啧，这组合太魔性！我这个号是斩楼兰刚送来的，没开75前的，有点垃圾……”

“你是怕输了先找个借口吧。”张佳乐笑的象一朵花，总算有机会狠虐这心脏一把了，这样一想更加急不可待：“别废话了，开始吧！”

“总得让我先听听战术布置吧？”

“你这个战术大师还用听，别客气了，上吧！”

时间并不算长，半个小时就结束，没人沮丧，只有惊讶，叶修的忍者技能点确实有些低阶，但叶修的水平却绝对是大师级别的，在队友的配合下，他生生用一把忍刀灭了张佳乐的弹药专家，当然他自己也只剩了一张血皮。

这家伙果真是荣耀教科书，连忍者都能玩这么强，这不科学！张佳乐愤愤不平地想。

“刚开始磨合就打得这么顺手，不愧是职业大神，休息十分钟，大家可以交流一下体会，然后我和新杰对调再来一场。”

50分钟结束第二场，配合明显比上一场更默契，众大神都直呼痛快，毕竟全是顶尖高手的对抗那效果不是一般的炫。

只有叶修无精打采：“哥可一点也不痛快，这号也太垃圾了，明天大眼负责让微草送几个好点的号来。”

王杰希直接掏手机给工会打电话，让他们搜集其余职业的帐号，越全越好。

“大眼你是想累死哥啊！用得了那么多吗？”

“能者多劳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唐昊开心地揶揄，众人附和，平日被这家伙欺负多了，谁不想趁机也虐虐这心脏大师解解恨。

叶修长叹：“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张新杰看了看表说：“差十分十点，我们是不是该结束了？”

叶修一拍脑袋说：“对了，新杰，你那个作息时间得改改了，那边可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你得提前适应。”

“这个不需要领队操心，我自然是有准备的。”

“啧啧，瞧瞧人家心脏杰，永远这么胸有成竹。”

“今天就到这里吧？前辈还生着病，还是早点休息吧。”喻文州温和的看着叶修，显然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嗯，四楼有浴室，可以几个人一起洗，大家自便。”

（十四）

叶修虽然住一楼，却是最先去洗澡的，因为事先知道有一次性的洗浴用品，所以懒得回房间拿东西，直接就奔四楼浴室，想简单冲一下就完事。

热水冲了没几分钟，刚洗完头，身上还没打沐浴液，叶修就觉得不对劲了，胃里翻腾着难受的想吐，头也晕的厉害，他强撑着快速洗完，裹上浴巾，扶着墙挪到外间，这一天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可吐的，胃里却仍是不停地翻，他只能大口呼吸，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记得有张换衣服坐的长凳，他想走过去坐一会儿应该会好点，但是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晕眩让他只能勉强撑着墙保持平衡，一再告诫自己不能晕在这里。

“叶修！”耳边有人在呼喊，但是，感觉那声音好遥远，叶修已经不能清楚地分辨是谁的声音，似乎有人扶住了他的身体，然后他被什么东西裹住了，然后不知怎么坐了下去，有人在揉他的胸口，还有人在顺他的后背，他的意识是半清醒的，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这种混沌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叶修觉得眼前的景物变得清晰起来，胃里的翻绞也略略减轻，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呻吟似的叹息。

“觉得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张佳乐蹲在他面前，喻文州和张新杰正围着他，都是一脸焦急。

“没事了。”叶修坐正了身体，看了看浴巾还好好地裹着，身上还多披着条浴巾，苦笑了一下，将那条浴扯了下来。

“我靠老叶要被你吓死了，怎么洗个澡也能把自己洗晕了？你是不是该给自己刷刷血了？”黄少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修知道自己刚刚一直是靠在黄少天的身上，他苦笑了一一，却没回头，将手里的浴巾一举：“谁的？”

喻文州伸手接过去，担心地问叶修：“真的没事了吗？”

“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发烧有点虚，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叶修说着站起来，还是不可避免的略晃了晃。

黄少天一把扶住他：“还是我送你下去吧，可别再晕在楼梯上摔了。”这样的时候，黄少没有平日的聒噪。

叶修没有拒绝，他知道就这么下楼确实还有些勉强。他一向不喜欢逞强，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所以才会在明知兴欣需要他的情况下还是选择退役，就是因为他把握不了自己的健康，他宁肯放手让兴欣早些成熟，也不想做兴欣的累赘。

黄少天把自己的浴袍给叶修披上，然后抱着叶修的衣服扶着他从西头的小楼梯下楼，这样会避免碰上其他人，他太了解叶修的脾气，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却绝不肯在人前示弱，所以这么多年，他给人的印象一贯是懒散却又强大的可怕。

黄少天跟叶修的关系是除了苏沐橙之外最密切的一个，从第四季出道开始每年夏休甚至在联赛交战阶段，黄少天都会利用一切机会跟叶修见面，开始是讨教，后来是PK。

就连叶修被驱逐出嘉世，他也只跟黄少天保持了联系，甚至还在黄少天的追问下提过离开的原因，黄少天知道，叶修一直当他是真正的朋友。

可是，让黄少天无比懊恼地是，他这个朋友做的太不够格。他明明是那么在意这个人，却为什么会把他那么明显的病弱都忽略掉，他甚至从来都没问过他脸色为什么一直那么差！

黄少天每次见到叶修除了吃饭就是PK，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发现叶修的病情，并且给予他十分想给予的关心，但他却没有，完全没有。

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叶修从来都是可着嘴叼的黄少天的口味点菜，黄少天也习惯叶修在这方面的体贴，他甚至觉得叶修看他吃东西时的眼神里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只是他不敢往深里想，更不敢问，他私心里把那当成是宠溺，带着一丝窃喜享受着。

现在想想，黄少天简直痛恨自己的愚蠢，明明有很多次，跟今天的情形很相似，叶修几乎不伸筷子，就只是叼着烟看着黄少天吃，听黄少天唠叨，这哪里是什么宠溺是什么暧昧，明明就是精神不好没有胃口很不舒服！他明明很辛苦却仍然不动声色的隐瞒！

一想到这里，黄少天就忍不住心疼：这个人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把一切都抗在肩上，放在心里，用他的漫不经心映射出无比的强大，强大到连那么明显的疲惫与病弱都被人彻底忽略。


周泽楷和李轩一起从中间大楼梯上四楼去洗澡，在楼梯的拐角处，走廊西头的灯忽然亮了，周泽楷不禁停下脚步，正看到西头小楼梯拐角处的叶修和黄少天，周泽楷呆住了。

因为正站在灯下，叶修扶着扶手喘息的样子看的清清楚楚，脸色被灯光映衬的更加惨白，他闭着眼睛，浴袍披在身上，旁边的黄少天穿得整整齐齐，一只手扶着他，目光一直在叶修身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很快就又开始下楼，身影转下楼梯看不见了。

“前辈又不舒服了吗？为什么是黄少天扶着他，他们是一起洗澡了吗？”这种认知让周泽楷心里不舒服，可是这种不舒服又是那么的不理直气壮，一起洗澡又代表什么呢？他不是也要和李轩一起去洗吗？话说就算他们有什么也是无可厚非的，前辈和黄少天的关系一向密切，他们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谁又能说什么呢？

周泽楷暗暗恼火，却不知道自己在恼什么，只觉得莫名的烦躁，这难道是……妒忌？

叶修回到房间把浴袍一丢直接扑到床上，扯过被子就睡，黄少天赶紧先帮他拿毛巾擦头发：“老叶你先别睡，我帮你把头发擦干不然这样吹空调会感冒……”

“别吵，我好累。”叶修根本不睁眼。

“这样不行，下午不是还发烧来着……”黄少天很心疼，却也不得不狠心拉他起来。

“烦死了。”叶修烦恼地一推黄少天，伸手将被子蒙到头上。

“……”黄少天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一句赃话闷在了喉咙里，又硬是将被子扯开，这要蒙着头睡觉不更得头晕。

“别闹！哥好累！”叶修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又将被子抱在怀里蜷缩得象个婴儿，看着这样的叶修，黄少天顿时又心疼起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柔声对他说：“先把被子盖好，我不吵你了，你好好睡。”

浴巾已经半开，松松的挂在叶修胯上，露出大半条腿，叶修四肢修长，腿的线条同样流畅美好，他蜷缩的姿势甚至有春光将泄的嫌疑。

他是全裸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虽然黄少天什么不该看到的部位都没看到，他仍然觉得一股燥热涌上来，嗓子干得难受。

黄少天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在叶修太疲惫，根本就已经睡过去，才不至于让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暴露出来，黄少天慌张地把被子从叶修怀里拉出来，盖在他身上，想了想又觉得湿了的浴巾这样包在身上肯定不妥，于是又积攒了好半天勇气才伸手到被子下面，尽管十分小心，但他的手仍然触到了叶修的腿，明明做好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浑身都起了一阵颤栗，强压着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黄少天迅速将浴巾扯了出来，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叶修的房间。

第二天上午的训练从复盘前一天晚上的团战开始，叶修又对比了瑞典的一些职业比赛录像，分析了他们其中一些顶尖高手的技术特点，众人听着除了佩服没有别的感想，四届冠军不是吹出来的，就是用这样严谨细致的态度，将对手的技术细节都摸透，才能创造那些至今无人比肩的战绩，他的每一场胜利都不是赢自侥幸，而是必然，是充分准备的必然。

“瑞典队虽然很强，但并不可怕，第一场我们赢定了。”叶修如此总结。

有掌声响起，是肖时钦，叶修方自一愣，其他人的掌声也跟着响起来。

“哥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大家也不要太得意，说不定，对方也会突然从挑战赛冒出来个高手我们不知道呢！”

“切！”画风顿时被破坏，张佳乐甚至有些气极败坏地说：“叶修你不倒人胃口能死啊？”

“不能，但会不舒服。”叶修笑的很无耻。

“老叶你是什么时候弄的这些？不可能是突然做个梦就福至心灵了吧？”黄少天一脸不解，这些技术分析必须建立在十分熟悉对手的基础上，而这种熟悉可不是简单看几场比赛就能达到的程度，他不相信叶修昨晚的情形还能在他走后又爬起来用功。

“哥是谁啊……”

“我们能不能别再给这家伙得意的机会了，狠狠虐他一把才是正理。”孙翔截住叶修的话头，咬牙切齿地发狠。

“没错，狠狠虐他！”唐昊附和。

“没办法，又被嫉妒了。”叶修无奈地摊手。

“靠！”这下连喻文州都在心里爆了粗口。一个原本可以很励志的场面顿时消弭的无影无踪，真不知道叶修这么多年的队长是怎么当的，就是这样激励后辈的吗？这个问题不止喻文州在想，肖时钦王杰希都在想，没错，这是个很深刻的问题。

训练继续进行，怀着狠虐叶神的共同目标，群情激昂，团战打得异常凌厉。叶修这次的角色是刺客，输了。

黄少天跟叶修是一组，被大爆发的对手们狠揍了一顿，十分窝火，一扔鼠标气势汹汹地跳起来要兴师问罪，却只是指着叶修动了动嘴唇，没有吐出一句垃圾话，因为他看到坐在一端的叶修靠着椅背虽然是笑着看他，但却有些掩饰不住的疲惫。

黄少天泄气似的坐下，喻文州送给他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开口：“休息十分钟，我们来讨论一下刚才的技战术。”

叶修站起来，边掏烟外往走：“我出去抽根烟，你们讨论吧。”


倚着楼梯抽了一支烟，叶修没有急着回去，他知道自己又开始发烧了：浑身酸痛无力，头又晕又涨地总想睡觉。

“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叶修烦恼地双手按住脑袋在台阶上坐下，然后给楼冠宁打电话。

“又发烧？这样怎么行？我过去接你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楼冠宁显的很着急，叶修在他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有他在，这次世界冠军一定是我们中国的，这时候怎么能出岔子。

“不用，”叶修赶紧阻止：“训练太紧张，如果周医生不忙的话，能不能再请他过来给我打一针。”

“这样能行吗？”楼冠宁一想起叶修胃疼地在床上辗转的样子还心有余悸。

“嗯，要不你把周医生电话给我吧，我自己跟他联系。”

要到了周医生电话，叶修毫不犹豫地打过去：“周医生您好，我是叶修，昨天您来给我打过针，记得吧？”

“哦，是你啊，需要我再去给你打一针？”周医生口气中带了笑，眉头其实是皱着的。

“啊，如果不是太麻烦您的话……”叶修有些难以启齿，他想说会付出诊费的，但又觉得这是对医生的侮辱，至少周医生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清高的人。

“又高烧？疼的厉害？”周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但显然是答应了。

“发烧，浑身酸疼一点劲都没有，头昏脑涨，胃疼倒还受的住，暂时不需要止痛药。”叶修老老实实地回答。

“呵呵，那还能再抗一会儿。”周医生近乎无情地调侃。

“怎么您不方便吗？那就不麻烦……”

“吃早餐了吗？”周医生打断了叶修的话，突然问。

“喝了半碗米粥……但是又都吐了。”叶修没有隐瞒。

“上午我在门诊坐诊，你不能来一趟吗？”

“抱歉周医生……”

“算了！”不等叶修说完，周医生就打断了他：“现在开始禁食禁水，把午餐时间空出一个小时，来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我必须清楚地知道你现在到了什么程度，才能知道对你用什么样的治疗手段，哪怕只是缓解症状。我想你还需要我给你出具病情资料及用药情况提供给比赛组委会，不然你药检也过不了。”

“啧啧，一针见血！果然厉害！”叶修赞叹，他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直接干脆效率高，这让他想到了老对手——霸图队长韩文清。

“我让小楼十一点半过去接你。你们训练就是坐着对着电脑是吧？那样的话弄两条湿毛巾，一条包在额头，一条搭在脖子上。”

“啊？太丢人了吧？”叶修咧嘴，这形象，哥还混不混啊！
“嫌难看那就只好忍着了，头痛头晕失去思考能力甚至晕倒，你自己选吧。”周医生挂了电话。

（十五）


叶修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深切怀疑自己刚才是在跟韩文清说话。

刚这样想着，手机就响了，叶修看了一眼号码，呵呵，说曹操曹操到。

“嗨！老韩。”叶修用十分愉悦地口气跟韩文清打招呼。

“你病了？”韩文清一如既往地直入正题。

“靠，心脏杰什么都跟你说啊，哥都退役了，这点情报都不放过，真是……啧啧，让我说你们霸图什么好呢？”

“少啰嗦！到底怎么回事？”十年的老对手了，韩文清什么没见过，这点垃圾话根本不够看。

“还能怎么回事？就那点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叶修不满地嘟囔，仿佛韩文清不知道的话就是对不起他似的。

“都十几年了还没好？果然没有苏沐秋你小子就不会照顾自己。”韩文清咬牙切齿地说，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哎我说老韩，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沐秋呢？”叶修开始转移话题。

“我没有。”韩文清否认，并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但是，绕的过去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韩文清十几年，那个人都死了十年了，为什么他和叶修之间却始终脱离不了苏沐秋的阴影呢？

直到第八赛季叶修突然退役，韩文清才突然想明白。他不喜欢苏沐秋，是因为嫉妒，所有他想对叶修说的话，十年前苏沐秋就说过了，所有他想给叶修的关心，十年前苏沐秋就给了，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他对叶修的无能为力，只是因为那个狗血的老梗——相识的太晚！

好在有一点韩文清是很早就认清了的，那就是他要做叶修的对手，是的，韩文清这十年一直坚持的，就是这个信念，不断地让自己更强大，也促使叶修更强大，所以对于叶修的突然退役他才会那般耿耿于怀！他认识的叶修，不该是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韩文清顿了一下，平息一下情绪，语调变得有些沉重：“叶修，苏沐秋死了十年了，你就学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哥怎么不会照顾自己了？这十年难道还用你照顾了？”叶修的口气已经变得冰冷尖锐。

“是你一直不需要！”韩文清又失去了冷静，刚刚平息的不甘情绪又澎湃起来，即便是低低地吼出这一句，那气势也是惊人。

这么多年了，除了苏沐秋，叶修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照顾，包括苏沐橙，没有人比韩文清更了解这一点，也没有人比韩文清更痛恨这一点。


刚认识叶修的时候，荣耀刚开区，他还叫叶秋，虽然没见过面，但在网游里两位顶尖的高手免不了有些碰撞，那少年声音清朗，语调慵懒随意，尾音常常勾出些微软濡的低哑，在韩文清听来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的垃圾话总是带了几分幽默，不象其他人那般低俗难以入耳，虽然气人却也十分撩人，韩文清在这方面是望尘莫及的，天生的冷硬性格让他不屑于在嘴皮上讨巧，但他却喜欢听叶秋说话，哪怕是嘲讽十足的垃圾话。

从一开始，韩文清就知道这个叫叶秋的少年身边还有一位高手苏沐秋，两人关系匪浅，只是他并不知道他们竟然是住在一起，直到有一次，他跟叶秋约了在竞技场PK。

等了很久，大漠孤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一叶之秋终于来了：“抱歉，来晚了。”

耳机里传来少年有些微哑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甚至带了些微的喘息。

他这是刚从哪里赶过来吗？跑得气喘吁吁的？韩文清想问，但出口的却是一句：“开始吗？”

“可以改个时间吗？”

“为什么？”

“算了，开始吧。”对方的声音里透着些无奈。

韩文清其实是想问个究竟的，但性格使然，他只是略犹豫了一下，一叶之秋的战矛就已经到了大漠孤烟的面前，来不及想别的，韩文清只能操作着大漠孤烟迎上前去。

一进入游戏，韩文清总是会忘却所有，全力以赴，何况对方是无比强大的一叶之秋，那凌厉的攻势就象他嚣张的气势，拳法家面临的压力顿时大到韩文清都有些吃不消。

要输了，韩文清心里想，可是突然就见已经扎到胸口的黑色战矛突然抖了一下，没有扎下去，同时就听叶秋“靠”一声：“怎么又来……”少年的声音略略发颤。

这样的空档韩文清如何会抓不住，大漠孤烟云身疾闪，跟着一记崩拳就将一叶之秋浮上半空。

这一切只是韩文清的条件反射，一个高手的战斗反应，他的心里却对刚才的突变十分不解，趁着对方浮空，他刚要问，就听另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我就出去给你买个药，你怎么就又起来了？刚刚疼的要死要活的是谁？下次再胃疼看谁还管你！”

“别吵……”叶秋的声音抖的厉害，夹杂着喘息：“就快死了……”

“呸！不就是个胃疼，说什么死不死的，快来吃药。”

“我是说PK……嘶……呃……”痛苦的声音传到韩文清耳朵里，他心里不由一紧，原来他是不舒服。

“叶秋！怎么又疼成这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少年的声音痛苦却带了撒娇的意味：“你帮我揉揉……啊呃……疼死了……沐秋……”低哑的尾音染上了太多疼痛的味道，那软濡的少年音让韩文清心疼的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不舒服？”

“卧槽！忘了关语音，都怨你！”少年懊恼地骂着，声音消失了。

“怎么怨我？”韩文清略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叶秋不是怨他，是怨苏沐秋。

韩文清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对叶秋的担心让他什么都做不下去，几次在QQ上敲他，都没有回音。

直到第二天，叶秋看到消息回敲他：“抱歉，昨天出了点状况，我们再来过？”

“你……胃不痛了？”

“咳，没事，老毛病了。”叶秋明显不想提他的病情，迅速转移话题。

都是高手，有共同的爱好，年青人本就容易说的上话，虽然没有见过面，他们三个人却成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韩文清有机会来H市，特意约了叶秋和苏沐秋见面。

“你确定是只比我大一岁吗？”叶秋皱着眉头打量韩文清，一脸的不相信。

韩文清微微有些尴尬：是我长的大粗糙了吗？

十五岁的叶秋不过一米七刚出头，身材纤瘦，脸上还带着点可爱的婴儿肥，对着已经长的高大魁梧的韩文清羡慕不已，漂亮的让人忌妒的苏沐秋摸了摸叶秋的头，幽幽地说：“你要再不好好吃饭以后就长不高了！”

“靠！你当哥是小孩子呢！”叶秋一拧脑袋，十分不满地白了苏沐秋一眼。

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叶秋的懒散随意也让韩文清对这嚣张不可一世的网游高手有了新的认识。

相比起叶秋的什么都不在乎，苏沐秋却一直小心谨慎地盯着叶秋：“那个是辣的，不许吃！”

叶秋尴尬地停了一下，却仍是将筷子里夹着的麻婆豆腐丢进嘴里，然后说：“一点都不辣。”

苏沐秋瞪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叶秋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不理会苏沐秋的怒视。

那道菜是韩文清点的，他爱吃辣，但H市实在没什么对他来说算得上辣的菜，这道麻婆豆腐他只尝了一口，寡淡无味，哪里算是一道辣菜？

韩文清抿了抿唇，觉得苏沐秋有些矫情的过分了，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不是苏沐秋矫情，而是叶秋的胃病真的很严重。

饭吃了不过十几分钟，苏沐秋正在说他和叶秋在网游中的经历，却忽然顿住，继而变了脸色：“胃又疼了？严不严重？”这句话是对叶秋说的，韩文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转头去看叶秋。叶秋的脸色有些发白，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但表情平静，没有痛苦的神色。

“没事儿，别在客人面前大惊小怪。”叶秋微微红了脸，少年叶秋的皮肤白皙细嫩，这时连耳朵都红了，可他那句客人却刺到了韩文清，可不就是客人吗？他苦笑，无可辩驳。

苏沐秋从口袋里摸出胃药来，丢给叶秋：“赶紧把药吃了。”

叶秋接过来却又随手揣自己兜里，说：“都说了没事儿！”

苏沐秋微微红了脸，想发作但又忍住了，对韩文清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们得先走了，叶秋他最近胃不好……”

“沐秋！”叶修有些怒了：“干嘛跟人说这些？丢死人了。”

“生病有什么丢人的？你疼起来满床打滚也没见你说丢人。”苏沐秋一点也不是在开玩笑，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心。

“够了！”叶修真怒了，猛的站起来，却又迅速用手按住了胃，拧起了眉。

“怎么了？”韩文清赶紧伸手扶他，叶秋下意识地一躲，脸上迅速闪过一阵痛苦的表情，肌肉扭曲了一下。

“还嘴硬！痛的厉害？去医院……”苏沐秋扶住他，要拖他去医院。

“不去……”叶秋从齿缝里跻出两个字，又猛地弯腰，屏息忍了一下，突然又咳了几声，张口便呕了一口血出来，身子也往下一沉。

苏沐秋吓的一声惊叫：“阿秋！”使劲抱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韩文清也是吓了一大跳，十六岁的少年哪里见过人突然吐血，顿时有些慌。

苏沐秋搂着叶秋，后者还在用残存的意识做最后的挣扎，坚持要回家，那反抗根本就是无力的，无效的，苏沐秋忍无可忍地冲韩文清吼：“快叫车，去医院。

（十六）


进了医院，韩文清才知道为什么叶秋死活不肯来医院，因为他们没钱。

十五岁的少年胃溃疡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胃出血的量很大，被送进了急救室，这让韩文清十分心惊，而他们的境况也让一向铁石心肠的大漠孤烟心生同情。

苏沐秋却没有一丝愁苦挂在脸上，他在急诊室外冷静地计算自己手里有多少钱，叶修住院可能要花多少钱，象个管家婆。

韩文清开始还有些烦，这时候还在想钱的问题，真够鸡婆的。但是，当听到那些对比鲜明的数字时，韩文清突然就佩服起这个跟他同龄的少年来，他的性格跟外表那么不一致，遇事时的冷静甚至不输给韩文清，那种用柔弱的肩膀坚强的撑起整个家的韧劲让韩文清也自叹弗如。

止血的工作很顺利，没用开腹手术，这让苏沐秋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病情的可控性大大增加，费用大大减少。

韩文清有些不忍心，他想帮助他们，但还没开口，就被苏沐秋堵了回去：“你的钱也是家里人给的，阿秋那么要强，不会同意的，你如果真想帮助我们，就帮我在医院照顾他几天，我要去赚钱。”

韩文清没再说什么，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毕竟在网上聊过那么多，打过那么多，他知道苏沐秋说的是对的。

从昏迷中醒来，叶秋还插着胃管，那根管子亘在喉咙里让他十分难受，他勉强问了句：“沐秋呢？”

“他回去给你拿日用品，你要做什么可以我说。”韩文清很少这么温柔地对人说话，但他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

叶秋愣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但随即就又痛苦地咳起来，那根管子太让人难以忍受。

他好看的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恶心得出了一头汗。

“医生说这管子暂时还不能拔，你得忍忍。”韩文清其实是很心疼的，只是他一向冷心冷面，不大会安慰人。

叶秋没再说话，疲惫地闭上眼睛。他一直很安静，韩文清以为他一直在睡觉，直到医生过来查看情况时问他：“出这么多汗？疼的厉害？”

“嗯。”只有一个字，还带了颤音。

“怎么不早说？可以调一下止痛药的。”医生不满地横了陪床的韩文清一眼。

哪里还用医生埋怨，韩文清自己就已经懊恼的要死，为什么就没发现他一直在忍着呢？

调了止痛药，叶秋仍然闭着眼睛，韩文清这回留了心眼，不时起来察看他一下，叶秋察觉了，勉强冲他笑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韩文清不会安慰别人，只能点头说：“你有需要就告诉我，不要客气。”

“沐秋怎么还不来？”少年的眼中含着被胃管激出的泪花，显得可怜兮兮。

“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来。”韩文清安慰他。

又过了一个小时，苏沐秋还没来，叶秋开始躁动起来。他的手指攥着床单，显得有些难耐的痛苦。

“怎么了？胃又痛？”韩文清有些担心，他的脸色也不太好，隐忍着什么。

“没有。”叶秋回答，紧闭着眼睛。

韩文清觉得病中的叶秋不象他了，沉默的可怕，开始还以为是因为那根管子，后来才发现似乎不是，他反复的询问苏沐秋为什么还不来，而韩文清安慰式的敷衍也已经失去了作用，少年眼中失望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他有些焦虑，疼痛也变得难忍起来。

听着他急促的呼吸，被攥得发白的指节，韩文清等不下去了，请了医生，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的药物，他才安静地睡去，只是楚中却还呓语地叫着“沐秋”。

韩文清实在不能忍了，出去给苏沐秋打电话：“你什么时候过来？他一直在找你。”

“今晚我过不去了，一会儿有黑赛，明天一早，你告诉他明天一早我去看他。”

果然第二天一早，苏沐秋就来了，看到苏沐秋的那一刻，叶秋脸上的神采和唇边灿烂的笑容灼痛了韩文清的眼睛，他黯然地走出病房，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他听到叶秋急切地声音：“快，沐秋，我要上厕所，憋死我了。”

韩文清差点晕过去，原来那么焦虑是因为尿急？这个网游中出名的不要脸没下限的人竟然脸皮这么簿！

好象也并不完全对，因为韩文清出去打水的时候听见叶秋对护士抱怨撒娇叫疼，说明他并不完全是脸皮薄，这让韩文清十分恼火，他怒冲冲地质问叶秋，却见那少年含了委屈地表情，低声说：“你那么严肃，我哪敢麻烦你呀。”

原来这还是我的错！韩文清沮丧，好吧，我改，我对你笑还不行？

可是，很快，韩文清发现他又错了，拔了胃管后，叶秋可以自己下床上厕所，但因为身体虚弱，脚软晕眩还是常态，他自己扶着床缓上好一会儿才能走，却也坚持不用韩文清扶。

韩文清受不了了，痛骂叶秋不识好歹然后丢下他自己出去透气。身后却忽然听到叶秋感慨：“还是这样的大漠孤烟我比较习惯。”

拳皇都要哭了，叶秋，你到底要我怎样？！

好在，韩文清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苏沐秋来了，在苏沐秋的身边，叶秋明显如鱼得水，把苏沐秋使唤的如同老妈子，一会儿揉胃，一会儿捏肩，一会儿捶背，有苏沐秋在身边的叶秋，才是韩文清熟悉的叶秋，嚣张、任性、胡作非为。

韩文清觉得自已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他向两位告辞。

“要走了？”叶秋搭着苏沐秋的肩膀冲韩文清笑：“那就谢谢你照顾我，你放心，网游里碰上，哥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手软！”韩文清冷然说道，霸气从那时起开始冲顶。

韩文清一直很遗憾，那是唯一一次可以照顾他的机会，但他甚至没有喂过他一口水一口饭，即便是躺在病床上，叶秋也是韩文清强大的主宰，从来没被他左右过。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需要他的照顾和帮助，生病不需要，退役也不需要。

在吼出了这一句后，韩文清突然有一瞬间的轻松，隐忍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叶修这样抱怨，抱怨他对他的无情。

“老韩，别这样，我没时间了。”叶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回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韩文清抿着唇僵了半天才突然发作，啪的一声摔了手机。

走进新兵训练营的韩文清浑身散发的冷煞之气隔老远就让人发寒，虽然他只是转了一圈就离开了，但那股刺骨的冰寒感觉却久久不能消散。

叶修回到训练室时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湿嗒嗒地还在滴水，无视满屋人惊诧的目光，叶大神坐到了他的坐位上：“讨论完了？继续下一场。”

每打完一场，叶修就会离开训练室抽一支烟，换一下冷毛巾，但难受的感觉还是越来越强烈，十点半，叶修再次进入训练室，额头上又缠了一条毛巾，象少数民族的包头，样子十分怪异。

再也无法忽视众人的目光，叶修觉得还是该解释一下：“发烧，头疼，今天上午最后一场，然后你们复盘，我去一趟医院。”

若无其事的坐下，制止众人的劝阻，叶修说：“什么都别说，哥实在头疼的厉害，为了让我早点解脱，都别客气了，拿出全部本事，尽快结束战斗。”

领队如此拼命，还有什么可说的，所谓的职业精神就是如此吧，哪里还有什么理由不全力以赴！

果然，在这样的情绪感染下，已经战了一上午的队员们毫不手软，各爆手速加快了战斗节奏，半小时内就结束了战斗。

叶修已经支撑不住了，扔下鼠标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前辈！”“叶修！”众人纷纷上前，叶修没抬头，摆了摆手：“别吵，哥还醒着。”

众人噤声，面面相觑。

苏沐橙先开口，声音尽量轻柔：“不是说要去医院吗？现在送你去？”

“不用，小楼一会儿来接我。你们忙你们的。”叶修其实是想离开这里的，但头晕的睁不开眼睛，四脚酸软的根本动不了，或许是头痛的太厉害，胃里又开始绞，恶心的感觉更让他觉得难忍。

他捂住嘴起站起来，却又晕得坐回椅子上，喻文州离他最近，赶紧过来扶他：“想吐吗？”

一只大号杯子伸到了叶修面前：“吐这里吧。”

叶修一看就知道是黄少天的，果然，剑圣大大一张脸都皱得快哭了，叶修揉了揉胃，摇头：“只是恶心，没什么可吐的。”

苏沐橙已经掏出了手机给楼冠宁打电话，楼道里响起铃声，楼冠宁快步进来：“来了来了。”

叶修看到楼冠宁，似乎松了一口气，昏了一下下，怎么出的楼门他不知道，醒过来时已经躺在车后座上了，看着好几个人要跟着上车，正在争执，叶修皱眉：“都别去，吵死了，小楼开车。”

（十七）

到了医院，楼冠宁把昏睡过去的叶修叫醒，周医生和一个小护士已经等在门口了，尽管叶修一万个不愿意，但他还是被迫坐上轮椅，理由是这样比他自己走的快，节约时间。

好吧，叶大神无话可话，垂头丧气地任由楼冠宁推着楼上楼下一通折腾，午休时间，整个医院似乎都在等着为叶修服务，CT、彩超、胃镜等等做了也不知道几项检查，叶修被折腾的完全没了力气，做完胃镜直接晕过去，到他清醒过来时，正躺在病床上，手上输着液，周医生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叶修坐起来环视了一下整个病房，啧啧地感慨：“竟然是VIP？这待遇有点高！”

周医生表情很凝重：“你都这样了还这么能闹腾，到底是靠什么力量支撑着？”

“嗯？又严重了吗？”叶修笑：“我说这两天怎么这么难受。直说吧，还有多长时间？一两个月应该有吧？”

“你的心理素质真让人惊讶！三个月，这是最乐观的估计。”周医生站起来，手里拿着几张片子：“你这个年纪，癌细胞的发展速度是很惊人的。现在，距离你上次检查不到两个月，已经扩散到了肝脏和淋巴，肺上也有阴影，你烟龄十年以上，所以，还需要后续检查才能确诊，不过我估计差不多……”

“不用这么麻烦了，这些就够用了。”叶修毫不在乎。

“够用了？”周医生困惑了：“这是什么逻辑，癌症难道是用来干嘛的？”

“药检啊！有这些病，我用的药就都是必须的，不会被视为作弊了。”

“真是怪胎！”周医生被他气笑了：“有这些病，正常点的组委会都会拒绝让你参赛了，还怕你作弊？”

“那倒不会！”叶修很有把握：“我主要还是作为领队，所以这方面不会很严格，药检也不会很严格，毕竟我们这种竞技，药物不会有大影响。”

“你真觉得自己可以应付紧张的比赛吗？疼痛会越来越频繁剧烈，高烧会是家常便饭，渐行加重的虚弱会让你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这些我已经开始体会了，”叶修苦笑：“情况还算乐观，今天上午四场团战都坚持下来了，到正式比赛时几天才比一场，我想是可以应付的，而且，我又不需要上场。”

周医生不想说什么了，对这样的病人，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人类已经阻止不了这家伙疯狂的夺冠之路了。

“我很好奇你在这家医院是什么样的身份，可以让医生们牺牲午休时间为我作检查？”

“我叫周群，”周医生回答：“这家医院是楼家的产业，我是院长，这样说你还有疑问吗？”

“没有了。”叶修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那我就不跟小楼客气这点检查费了。”

看了看表，快两点了，叶修要下床。

周群阻止他：“既然都来了，就安心做完今天的治疗吧，会让你舒服一些的。”

“真没时间！我这病的也忒不是时候了。”叶修苦恼地说着已经穿上了鞋。

周群一头黑线，你不是现在才病的好吧，如果早就重视起来，哪里会到这步田地。

看到叶修伸手去扯针头，周群赶紧阻止：“我陪你回去吧。”

“可以吗？你不忙？”叶修惊讶，这么大一家医院的院长真的有这么闲？

“的确很忙，但是……”周群想了想，笑：“反正我是院长，我说了算。”

叶修嘴角一抽，这院长可真够任性的，不过，这样的性格太对他的胃口，他立即眉开眼笑：“那可太好了，这样扎着针不影响拿鼠标吧？”他说着还抬起右手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

周群简直要崩溃：“一下午不训练能死吗？”

“不能，但可能会输。”叶修认真的回答。

没再麻烦楼冠宁，周群直接开车送叶修回基地。

叶修挂着吊瓶由周大院长推着输液架进了训练室，众大神们不禁目瞪口呆。

肖时钦直接皱眉：“领队，这也太胡来了。”

“怎么会？有周大院长跟着，就放心吧。”叶修指了指自己的座位，示意周群将输液架放在旁边，然后对张佳乐说：“乐乐，赶紧给周院长切个西瓜。”

张佳乐本能地要反驳，但一看到那个输液架，又把话咽了回去，起身去冰箱里拿西瓜。

黄少天倒不用叶修吩咐，早凑到周群面前献殷勤：“要不要给您沏壶茶？这大热天的麻烦您真不好意思，没办法叶修这家伙就是这么麻烦……”

“少天！”叶修沉声叫他，黄少天顿时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坐回去。

周泽楷默默地拿了一瓶矿泉水送了过去。

周群冲大家笑了笑，说：“你们领队一定要在这里陪你们训练，我只好跟着来护驾，各位自便，我就在这儿看着就好。”

叶修试着握着鼠标点了几下，觉得还可以，满意地点头：“护士技术不错，院长大人回头替我表达一下谢意。”

又回头问大家：“这次我是什么角色？怎么分的组？”

“狂剑士。”张佳乐说，喻文州将一张名单递给叶修。

“哦？大孙的拿手绝活，乐乐，要不要跟哥也来个繁花血景？”叶修戏谑。

“滚！”张佳乐骂，但心里却忽然对叶修的狂剑士生出了一丝期待，繁花血景，那段辉煌的时光还能回来吗？

“开始吧！”叶修不等他继续沉迷，已经果断下了命令。

周群对游戏是一窍不通的，他站在叶修身后，视角是叶修的视角，不一会儿就晃的他头晕，于是又转到喻文州身后看了一会，再转到张新杰身后，张新杰是牧师，大多数时候还是个旁观者的角色，视线相对没有那么混乱。

周群站着看了一会儿，大家都戴着耳机，他听不到游戏里的声音，却能听到操作者说话，其他人倒还好，就那位要给他沏茶的小伙子嘴巴不停，那些乱七八糟没有标点的黄氏语言，周群有些蒙，叶修也实在忍不下去了，他本就头疼的厉害，被黄少天毫无意义的嘴炮吵的更加烦躁，冲着狂剑士身边的百花缭乱一声吼：“吵死了，乐乐集火剑圣，一波带走。”
说着已是一记血影狂刀直接劈向夜雨声烦。


黄少天那边正被苏沐橙的炮击逼的步步后退，哪想到本在攻击烟雨风城的狂剑士突然转火，一下被劈个正着，瞬间带出一个僵直，黄少天叫声不好，却也无计可施。

果然，狂剑士完全没有罢手的意思，跟着又一串后续技能往夜雨声烦身上招呼，顿时血花四溅。张佳乐的百花缭乱也已经甩出来一个爆缩式手雷，黄少天眼睁睁地看着手雷在自己面前爆炸，这还没完，接下来各种手雷弹药剑影刀光围着剑圣一通招呼，张新杰的牧师石不转就算治疗再厉害，面对这繁花血景的打法也根本无力施救。

顿时，周群只觉得眼前一片绚丽光影，夜雨声烦身上血气四射，不消片刻，剑圣大大已是被一波带走，第一个挂掉。

张佳乐叫了声痛快，立刻转火周泽楷，叶修也被激出了血性，跟着转火一枪穿云，顶着枪林弹雨就冲了上去。

周群被那华丽的绚影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时，只见枪火四射，弹花飞舞，刀光纵横，热闹的根本目不暇接。周群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就回到了叶修身边，只见叶修左手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右手的鼠标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音，抬头看了看药水，还好滴的很正常，周群这才放下心来，暗暗摇了摇头，回到沙发上坐下，喝了口水，安定一下心神。

这一场战斗打了足足有一个小时，黄少天却闲了半个小时，把他郁闷地够呛。

叶修用左手揉了揉额头，疲惫地说：“哥出去抽根烟，你们来复盘休息一下。”

刚站起来，就想起来还挂着吊瓶，又郁闷地坐了回去。

黄少天兴灾乐祸地凑上来：“谁让你这么嚣张打乱战术布置？你这根本就是犯规，活该你受这罪。”

叶修眯着眼看了看他，冷森森地说：“你还没被虐够是不是？剑圣大大，要不要我跟乐乐再来个繁花血景把你一波带走？”

“切！你那繁花血景跟人孙哲平比简直不够看。”黄少天还是不服，如果不是太过意外，他怎么会死的这么容易。

“说得倒轻巧，你手上扎个针头来试试。”叶修瞅了瞅自己手上的针头，颇有些苦恼，摸出一根烟来嗅了嗅，却没有点。

“算你自觉，你要敢在训练室里抽烟，让医生在你那只手上也扎一针，看你还嚣张！”黄少天还在幸灾乐祸。

叶修没再理他，回头看张佳乐，他也正在望着自己，叶修笑了笑，冲他竖起拇指。

张佳乐默默地看着他，眼神还是那么忧郁。

叶修站起来推着输液架来到沙发旁边，侧身在沙发上躺下，对周群说：“头疼，周医生你有没有好办法？”

“有，睡觉休息！”周群语气淡淡，明知道这样说也是白费口舌，他还是说了。

“那就算了。”叶修无奈地闭上眼睛。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火烫地额头，叶修懒得睁眼，就听苏沐橙问周群：“周医生，叶修的病情很严重吗？为什么总烧这么厉害？”

叶修赶紧坐起来，拉苏沐橙坐下，轻声说：“就是胃溃疡复发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苏沐橙根本不理他，美丽的眼睛直盯着周群。

周群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苏沐橙的问题：“他太疲劳了，应该卧床休息，可是他做不到，你有什么好办法能劝动他？”

“没有。”苏沐橙老实地回答，虽然对她的要求叶修一般不会拒绝，但以她对叶修的了解，这次的要求估计不会被满足，她也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周群显然很意外，本以为这姑娘总会帮着劝几句，却不料对方直接没有这方面的打算，这都是群什么人哪！

不满地皱了皱眉，周群语气有些无奈：“你们确定要他在这样的状态下出国打比赛吗？”

“他不需要上场。”张新杰也过来了，很肯定地对周群说。

“呵呵，不需要上场吗？那他刚才在干嘛呢？”周群话中明显有指责。

“呃……”张新杰哑口，是啊，现在的训练跟比赛有区别吗？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周医生的意思是，叶修的身体不允许他参加这次比赛？”肖时钦皱了眉，带着深深的忧虑问。

周群犹豫了一下，考虑了一下措词，才说：“至少他现在应该卧床休息。”

“他已经睡着了！”苏沐橙小声说着，指了指叶修。
叶修在这样的情形下竟然睡着了，果然是太累了吗？

大家默契的谁也没说话，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喻文州做了个手势，大家开了QQ，复盘开始。

（十八）

叶修睡了一觉，胃开始抽痛，才把他搅醒，他按住胃，坐起来，见大家都在看录像，边看边打字聊着，心里忽然有些感动，是在照顾自己才临时调整了训练计划吗？

周群看着他按着胃的手越来越用力，暗暗叹了口气，问：“需要止痛药吗？”

“不用。”叶修摇头，额头已见了汗。

苏沐橙一直在关注着沙发这边的动静，先看到了叶修已经起来，就暂停了视频，离开了座位。

众人也都纷纷停下，叶修淡淡了摆了摆手，说：“你们继续，别打字了，直接说话，我也听听。”

讨论变得越来越激烈，叶修很少插话，疼痛变得有些难耐，他不想再忍了，对着周群比了个打针的手势。

推了止痛针，叶修又昏昏睡去，即使是在那么嘈杂的环境中，他依然睡的很沉。

苏沐橙把叶修的被子抱了来给他盖上，他皱眉动了下，低低地叫了声“沐秋”。

苏沐橙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还是忘不了哥哥，在他的潜意识里，半夜给他盖被子的永远都只有哥哥。

周群冷眼看着苏沐橙的反应，心里略有些明了，这姑娘并不是叶修的心上人。

叶修醒来时已经晚上8点了，针已经被拔了，周群也已经走了，队员们显然正处在紧张的战斗之中。

他觉得身体依然疲乏无力，明明已经睡了四五个小时却好象没睡过似的，这感觉让他沮丧，内心挣扎了很久，这才坐起来，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几口，起身出了训练室。

点燃一根香烟，叶修抽了几口之后，忽然觉得恶心，扑到卫生间去干呕了半天，却吐不出什么来，又是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可能有东西吐。叶修苦笑，捧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象鬼一样的自己，他说：“叶修，没有时间了，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再回到训练室的时候，团战已经结束了，大家正在复盘讨论。

叶修坐到自己的位置，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喻文州指了指茶几说：“前辈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叶修这才看到那上面放着一个保温饭盒。起身过去拿勺子舀了一口小米粥还是温热的，叶修也不客气，坐下开始吃。

可是空了一天的胃却一点也不想接收东西，才喝了几口就开始翻腾，叶修隐忍着不想吐上来，但是胃却不放过他，翻滚的更加剧烈，甚至开始痉挛拧绞，叶修忍无可忍，捂着嘴就冲进了厕所，张佳乐动作最快，紧跟着他过去，见他吐的辛苦，赶紧帮他拍背。

吐了半天，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叶修才喘着粗气止住了呕。

张佳乐的眼神更优郁了，看着镜子里的叶修轻声问：“真的就只是胃溃疡？”

叶修正捧水漱口洗脸，听到这话动作略停了一下，然后淡淡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胃溃疡没有这么严重，你退役是因为这个？”张佳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叶修没什么表情，甩了甩手上的水，说：“确实很严重，从挑战赛开始，这两年多一直断断续续地不好，只是一直没时间好好休息调养，所以就弄成现在这样，本以为退役可以好好休息治疗，哪想到又被轰回来，”叶修笑了笑，接着说：“这充分说明一件事，哥就是为荣耀而生的。”

张佳乐这回没有嘘他，反而沉默了一下，才问：“真的能拿冠军吗？”

叶修扭头看着他，笑的轻松：“不然我们去干嘛？哥可还病着呢，哪有心情哄你们玩。”说完拍了拍张佳乐的肩：“张佳乐，就算没有大孙和繁花血景，你一样拿了三个亚军，这次对手里没有我，所以你一定是冠军！”

张佳乐望着他的背影呆了好半天，才猛然醒悟地追出去骂道：“叶修你大爷，什么叫没有你我就是冠军，你TM算老几！”

叶修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头也不回地丢给他一句：“哥是四届冠军啊！”

当晚的训练到晚上十点结束，这回叶修先回了宿舍拿了东西才上楼洗澡，周泽楷站在浴室外等他。

“怎么不进去？满员了？”

“等你。”

“那一起吧。”叶修说着走进去，就看到黄少天坐在长椅上没有脱衣服。

“咦？少天坐那干嘛呢？”

“等你。”

“……”叶修愣住，回头瞧了瞧周泽楷：“约好的？”

“这还用约吗？你说你这一天晕倒好几次谁还敢让你一个人洗澡啊，再象昨天一样一个人晕这儿我们还要不要去比赛要不要拿冠军你要不要老拿晕倒来吓我们……”

“少天，”叶修打断他，苦恼地抚额：“你也知道哥这几天不舒服，能不这么吵吗？真的很让人头疼。”

黄少天闭了嘴，用十分受伤的眼神看着叶修，叶修却根本没看他，自顾自地脱了衣服，包了浴巾进去洗澡了。

黄少天僵立了片刻，看到周泽楷也在看他，更加窘迫，脸都红了，周泽楷突然意识到不该这样，赶紧扭头开储物柜，脱衣服。

叶修怕自己再晕，不敢洗太久，简单冲洗了一下就出来，却见黄少天还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天？怎么还坐这儿？不舒服？”叶修边问边穿衣服，还不忘扭头观察了一下黄少天的脸色。

本来一直黯然神伤的黄少天见叶修看他，突然开心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吧你不会真的那么讨厌我是吧是吧是吧？”

“黄少！”叶修哭笑不得，原来剑圣大大因为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然在这伤心了半天，他摸了摸黄少天的头毛，柔声说：“你只要不这么吵，还是蛮可爱的。”

在床上躺了半天，叶修只觉得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是白天睡多了吧？叶修想着，爬起来，开了电脑隐身上了QQ，发现职业选手群里竟然还很热闹。

都在讨论荣耀邀请赛的事，不过国家队的队员们都不在线，叶修很欣慰，看来大家都挺有分寸，有良好的作息时间。

叶修想了想，还是没有公开发声，私戳了三零一的白庶：“你是中国人没错吧？”

白庶那边蒙了半天，才回了句：“当然是啊，怎么了叶神？”

“是中国人就好，我想了解一下英格兰的情况。”

“哦，这样啊，叶神真的要去参加邀请赛吗？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你只要好好努力，下一届应该也能参加。”

“真的吗？”

“嗯，说正事吧。”


7月13日早饭时叶修没有出现，黄少天猜想还没有起床，于是给他打包了一份粥和包子。但是叶修并不在宿舍里，好在现在叶修有手机了，所以不会象以前想找他的时候永远找不到。

叶修去了电竞中心，荣耀联盟主席冯宪君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主席好啊。”叶修冲冯宪君打招呼。

“只要不看见你，就一切都好。”冯宪君笑着回他。

“啧啧，您真诚实。”叶修摇头，又接着感慨：“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您可别想我。”

“我巴不得不见你呢，还能多活两年。”

“最近身体怎么样？”叶修真诚地问。

冯宪君脸色立刻变了：“你不是又惹出什么祸来了吧？”

“哪能啊！这次参加比赛绝对是最后一次了，就算想搞什么怕也没机会了。”叶修不无遗憾地说。

冯宪君狐疑地盯着叶修，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但他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忽然警惕起来：“这回出国你可别再惹乱子，没人能给你擦屁股。”

本以为又会惹来叶修的垃圾话，却不料叶修意外的没有回嘴，眼睛里有些不明的意味让冯宪君不由自主地心往下沉，但随即叶修就笑了：“战队凯旋归来的时候，主席会去接机吗？”

“那当然。”

“那可千万带好药，我怕您会忍不住激动。”

“臭小子，你就不盼我点好。”冯宪君笑了，这才是叶修的风格嘛。

叶修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烦了：“火急火燎的把我叫来，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是主席您找我？”

“是主任找你，不过，刚刚接了电话出去了，让我跟你交待一下。”

冯宪君把桌上一个档案袋递给叶修：“签证机票什么的都在这里面，还有队服你一块领回去，有什么不合适的赶紧调换。总局竞技中心把所有跟比赛有关的事务都交给你这个领队全权负责，中心全力配合保证给你们提供好后勤服务，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出岔子。”

“这是要累死我的节奏啊。”叶修笑着接过档案袋，随便打开扒拉了扒拉，封好，又用脚踢了踢屋角两个纸箱：“队服都在这里？”

“嗯，已经安排了车在外面等着，你先点点数。”冯宪君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车在院子里，我去跟司机打个招呼。”

“主席，”叶修叫住冯宪君，冲他眨了眨眼：“记得来接机的时间先联系好机场救护车。”

“滚蛋！”冯宪君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走了。

叶修开了箱子，大体点了点数，没有缺少，就让等在外面的司机师傅帮忙搬到了车上。

快到集训中心楼下时，叶修打电话让唐昊孙翔下来搬箱子，他就甩着手跟着上了楼。

队服是专门设计订做的，很漂亮，大家都挺满意，叶修却发现自己的队服有点肥了，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不过他一向不在意这些，也懒得调换。

苏沐橙却拉着他的袖子皱起了眉：“不是一直都穿180的吗？你瘦了这么多？”

“有吗？”叶修心里有些惨然，癌症可不就是进行性消瘦吗？

“对啊叶修，咱俩不是一直穿一个码吗？你的怎么这么肥？来换我的试试。”张佳乐脱下自己的队服扔给叶修。

叶修又抛回来：“无聊！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开战。”

（十九）

“前辈，周院长说你今天早上一定要吃点东西，不然一会儿打针胃会难受。”喻文州将打包的早饭递给叶修。

“怎么今天上午就打？还没开始发烧呢！”叶修接过饭盒，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粥喝了一口。

“周院长说再加药，今天估计要打一天，你确定还要戴着针头训练？”喻文州忧心忡忡地问。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叶修没抬头，咬了一口包子，又快速喝粥。

“……”喻文州无话可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卧床休息啊，但是时间又确实太紧迫，谁也不敢说训练有没有叶修都一样，因为，确实不一样！

“我说老叶你特么就不能慢点吃吗又没人跟你抢就你那破胃吃那么快再难受怎么办？”黄少天忍不住皱着眉头提醒。

叶修眼皮都没抬：“哥哪有那么娇贵……”可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下，皱眉将只咬了几口的包子和勺子扔下了。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是不是？”黄少天已经站了起来。

叶修觉得恶心地厉害，他捂着胸口，努力忍着，难受地直喘气：“卧槽怎么又恶心？这还让不让人吃东西了？！”

你问谁呢！众人心里吐槽，但看他难受的脸都白了，没人忍心说什么。

周泽楷赶紧递过一瓶矿泉水，叶修喝了一口，压了一下，觉得好了一些，却再也不肯吃了：“不吃了，开始吧。”

众人纵然觉得不妥，也没法说什么。

战斗打了没几分钟，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恶心刺激到了，叶修觉得胃开始疼。

叶修的拳法家并不如韩文清的霸气刚猛，但却更多了灵活巧妙，出拳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就象他的为人，绝不会象韩文清一样总是硬碰硬，就算碰的头破血流也不会迂回，他的拳法家只做有效出击，绝不肯白白浪费一分力气。

这样的拳法家让大家耳目一新，一局战罢，肖时钦忍不住先感慨：“真不愧是叶神！这样的拳法家真让人意外！”

“叶修你胆子太大，拳法家都快被你玩成流氓了，偷袭什么的打法，要让韩队看见，非得跟你干一架不可，要真动拳头，你一定干不过韩队。”张佳乐一面表示佩服，一面又脑补叶修被韩文清狂揍的画面，顿时乐不可支。

叶修皱着眉，伸手抹一把额头的汗水，淡淡地说：“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多大的人了还随便就动手？幼稚！”说完不等张佳乐炸毛，就站了起来：“我出去抽根烟，你们复盘。”

张佳乐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有骂出来。

大家反倒起哄张佳乐，他却十分担心地问：“叶修是又难受了吧？怎么出那么多汗？”

众人齐齐看向门口，叶修已经出去了，喻文州说：“复盘吧，让他休息一会儿。”

叶修坐在楼梯上，摸出药瓶干吞了止痛药，又点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咬紧了牙，等着这一阵痛过去，可是一支烟都抽完了，情况并没有多少好转，疼痛依然在腹间肆虐，汗水已经将衣服都湿透了，他站起来，将烟掐灭，丢进垃圾桶，狠狠地胃上揉了几下，转身回了训练室。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神情却是平静，没有多说什么，重新抽签，第二场开始。

虽然刚刚打了一场，原本是队友这次却成了对手的黄少天之流，立刻对叶修的拳法家惊艳不已，只是，这样灵巧的拳法家没有坚持多久，因为疼痛越来越剧烈，叶修觉得整个腹腔都像要被绞碎，呼吸越来越急浅短促，他想忍到结束，但显然做不到，他根本已经稳不住自己，操作开始失控，刚刚摆脱李轩逢山鬼泣的鬼阵，却又被黄少天的剑客夜雨声烦缠住，视线越来越模糊，耳中就听黄少天一声大叫：“哈哈，受死受死受死受死吧叶修！”

叶修一个激灵，就见冰雨划出一道寒光兜头劈到，“嗯……”众人耳中都听到了叶修发出的半声沉闷的呻吟，带着极度的痛苦被压抑在了喉咙中，真实的仿佛那一剑劈到了他本人的身上，每个人的心都情不自禁的一颤，而那拳法家的身体也在这一剑之后诡异地发出一阵扭曲颤栗，黄少天微微一怔，就听喻文州突然大叫了一声：“前辈！”

众人都是一惊，紧接着就听喻文州又急叫：“暂停！”

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就见喻文州已摘下耳机到了叶修身边：“怎么了？胃又痛？”

叶修还坐在椅子上，两只手都撑在桌子上，微微低着头，湿嗒嗒的额发垂下来，挡住他的脸。听到喻文州说话，他勉强抬起头：“就一阵儿……不要紧……唔……”一句话没说完已带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周泽楷迅速去摸叶修的口袋，果然掏出来一个小药瓶，打开看时，周泽楷却愣了一下，印象中这里面应该是有三种药，但这回却只有一种，他赶紧倒在手里，同时问：“几片？”

叶修顾不上数，抖着手抓了几片就扔到了嘴里，黄少天的水已经递了过来。

吞下药，叶修这才弯下腰，手卡在肚子和腿中间，头无力地抵着桌子，他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发梢上全是汗珠，大滴的汗珠滴在地上，呼吸急促紊乱，时不时会屏住忍一下然后又大口换气，听得人心里难受。

“去沙发上躺一下吧？”苏沐橙蹲在叶修身前，按着他腿上的足三里穴上想帮他止疼，柔声问他。

不等叶修表态，孙翔唐昊默契地上前，一边一个架起叶修就往沙发那边走。

一下子被拉地直起了腰，叶修疼的惨呼出声：“呃……别……唉……”话没说完，人已往地上坠。

所有人都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叶修抬到沙发上，可他根本躺不住，辗转了几下便坐起来，整个上身都趴在腿上，手卡在腹上，他躺过的皮沙发上留下大片的水渍。

苏沐橙和周泽楷都快要哭了，一个给叶修按摩穴道想帮他止疼，另一个紧紧抓着叶修的胳膊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量渡给他。叶修只是浑身颤抖却一声也不吭，看的人心里压抑的难受。

黄少天忍不住上前抚着他的背，轻声说：“叶修，疼就喊出来，别忍的这么辛苦。”

张佳乐和方锐都是烦躁地直挠头，一个说：“去医院吧，这么熬着怎么行！”

另一个说：“队长，还是送医院吧，这也太吓人了！”

“不……不用，”叶修突然艰难的开口，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头都没抬，急喘了几口又说：“别折腾……等着……嗯……”又一声呻吟被他压在喉咙，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张新杰看了看表，说：“已经九点十分了，周院长说他九点半能到，既然吃了药了，就再等等吧，叶修这样子也经不起折腾。”

喻文州同意，B市的交通情况大家都清楚，这时候送医院不见得能比周群来的快。

又过了几分钟，叶修似乎已经好了很多，呼吸慢慢平稳了起来。

“好些了？”苏沐橙颤声问。

叶修慢慢直了直腰，但是明显已经被这场疼痛磨的没了力气，他声音有些哑：“好多了，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痛成那样……”苏沐橙眼睛里盈着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让它们落下来，刚刚那一刻，仿佛就要象失去哥哥一样再次失去叶修，她恐慌的手足无措。

叶修无力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更低：“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吗？”

“不一样！”苏沐橙摇头，泪珠随着这个动作掉下来，她飞快地伸手抹去：“那时候哥哥还在……”

“沐橙！”叶修低声打断苏沐橙的话，脸上闪过一丝难耐的痛楚表情，狠狠地咬着唇忍了一会，才说：“十年了，你……还没学会坚强吗？”

违心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修的心就象被什么东西揪住似的疼，眼前的姑娘已经做的很棒了，坚强独立，始终冷静地面对外界的质疑和压力，从来没有被打倒，尤其是他离开嘉世之后，只留下她一个人独自承受来自战队的排挤和打压，没听她抱怨过一句。

可是，这样的坚强远远还不够，因为，不久之后，她还要再承受一次生死离别，苏沐秋离开的时候，她还有叶修，可是叶修走了以后，她就只有一个人，真真正正的一个人！

苏沐橙听了叶修的话，呆了半天，泪滚落下来：“我可以不用学会吗？”

叶修没有回答，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将身体靠在了沙发背上，低声说：“反正我就快死了，你们继续吧。”

王杰希微微皱起了眉，觉得这话听起来十分别扭，他将叶修新发的队服拿过去，轻声说：“衣服都湿透了，别再感冒了，换一下吧。”

叶修冲他笑了笑，说：“大眼你这微草好爸爸模式总是打开的吗？”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声音却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

“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少拉点仇恨吗？”王杰希很是心疼的埋怨着，帮他脱下上衣，换上了队服。

叶修全程只是配合着，根本没有力气自主活动，不由苦笑：“真不能小看疾病的力量，我现在怕是连鼠标都按不下去。”

“我靠叶修你都这样了就不能让你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也消停一会儿好好休息吗？”黄少天又气又急地骂。

“你们俩都消停一会好吗？”张佳乐烦躁地说着坐回自己的座位。

那一场战斗结束时刚过九点半，周群还没有到，但叶修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精神，众人见他没什么事了也就彻底放了心。


复盘讨论进行的很热烈，黄少天揪住叶修的几个失误不依不饶，众人也都趁火打劫，叶修开始还咂吧着嘴听的津津有味，到后来实在不能忍，大吼一声：“黄少天你有完没完，那会儿哥疼得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了怎么操作？换你来试试？”

黄少天顿时想起来叶修刚刚的一场剧痛，呆了一呆才说：“原来你忍了那么久？卧槽叶修你特么是不是人啊疼那么厉害你不会说啊忍那么久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是不是？”

“呃……”叶修意识到自己失言，但立刻又反唇相讥：“那能怪谁？还不是你那个破包子，吃的哥恶心到胃痉挛。”

“包子？”黄少天愣住，包子确实是他买的，但别人吃了也没事啊，他正要再还击，肖时钦已经开口了：“你们两个够了！现在是讨论包子的时候吗？”

“谁要跟他讨论包子。”叶修不满地说。

这哪是包子的问题？叶神你也太会转移话题了吧！众人心里吐槽。

讨论默契的继续开始，叶修的部分到此结束了，但他仍然参与了后面的讨论，可能是受叶修发病的影响，后半部分暴露的问题比较多，叶修对此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这根本不是职业选手该有的状态。

苏沐橙是知道叶修一向的脾气的，在荣耀中暴露的问题他从来不会姑息，从来不吝于批评，方法总是直击要害，不懂得迂回委婉。但眼前一众都是荣耀联盟里的顶尖大神，这样的批评总不太合适，众人的脸色也确实都带了尴尬，但没人解释集体出现失误是因为对他的关心扰乱了心神，连黄少天这样的话痨都一言不发。

“大家都是因为关心你……”苏沐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修打断：“我知道！但这不能作为集体失误的理由，现在只是练习，如果是在赛场上呢？有一个队员出现问题大家就都没心思继续了？如果因为这个丢了冠军，那只能说明我们的职业素养太差了。”

他顿了一下，烦恼地按了下胃，又说：“说实话，我的胃病拖到现在已经很严重了，恢复的过程很慢，这样的情况有可能会经常出现，我会利用一切我能支持的时间来配合你们，你们也要抓住这个机会，尽自己的全力，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世界冠军！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不介意在这样的状态下来做你们的陪练，你们也要做好思想准备，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比赛是第一位的，这是职业精神，我们要尊重比赛，尊重荣耀！”

“你说你的病……很严重？”肖时钦抓住了他话里的一些信息，很认真地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这个很重要吗？”叶修反问。

“很重要！”肖时钦推了推眼镜，肯定的点头：“如果真的很严重的话，我建议你向总局说明，退出国家队，毕竟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不想来的呀！”叶修苦笑：“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全力以赴了，毕竟，咱们都是职业选手，冠军是大家毕生的追求。”

“你已经有四个冠军了，这已经是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了。”王杰希说。

“说的也是。”叶修环视大家一遍，又说：“但这次不一样啊，这可是世界冠军，你们不想要吗？”

谁不想要啊！这根本是两回事好吗？现在在说你的身体啊！众人抓狂，跟叶修辩解，总是会被他带到千里之外，忘记辩论的初衷。

“问题是你又不上场，有必要牺牲这么大吗？”肖时钦还是不太能理解叶修的想法，这在他看来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别搞得哥好象马上要死似的，还没到那个地步。”叶修撇嘴，“用各种手段来狂虐你们，明明是哥一贯的作风嘛，现在有这么正大光明的理由，顺便再拿个世界冠军，就算哥不上场，那也是领队啊，谁敢说冠军没有哥的份？你们想想，这么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傻子才不干呢！”

“靠！叶不修你个心脏！”孙翔忍不住骂出来。

（二十）


敲门声响起来，叶修去开门，是周群，众人纷纷打招呼，但都没离开自己的座位，因为领队还没说结束，谁也不想给叶心脏挑刺的机会。

叶修满意地笑了：“呵呵，都学乖了嘛！现在休息5分钟，要上厕所的抓紧。”

叶修自己没有挪地方，输液架一直放在他身边，他冲周群招了招手：“院长大人，又麻烦您亲自来，下次派个小护士就行了。”

周群横他一眼，这样嚣张的病人还真是没见过，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病人，身为院长，每天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门诊手术更是排的满满的，可他却偏偏把能推的推，能挪的挪，非得挤出这个时间来亲自给叶修打针，这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黑着脸提着医药箱过去，周群先听诊，试脉博，然后皱眉：“心率120，你刚才干什么了？”

“辩论，哥刚才舌战众大神！”叶修不要脸的笑着瞄了一众大神们一眼。

一向温和的喻文州只是略略皱了下眉，抿了下嘴，没有说什么。

张新杰冷冷地看了叶修一眼，也没理他。

倒是肖时钦推了推眼镜，说：“他早上喝了几口粥，吃了半个包子就犯恶心，但没吐，后来在训练的过程中胃疼的厉害，导致训练暂停……”

“老肖，你是在指责我吗？”叶修听出了点别的意味，忍不住质问。

“不是指责，是关心！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肖时钦表情凝重，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周院长，他这样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我担心这会影响到我们的训练。”

周群讶异地看了肖时钦一眼，又扫视了一下还在场的众人的表情，最后才看叶修的反应。因为这话让周群觉得难以接受，叶修为了比赛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但人家显然不太领情，甚至觉得他是累赘。

大家的脸色也都变了，似乎都没想到肖时钦会说这样的话，喻文州用眼神制止就要发作的黄少天，沉声说：“肖队，我丝毫不认为领队影响到了我们的训练。反而让我们提前受到了这种从没经历过的训练。”

张佳乐点头表示同意：“喻队说的没错，这样的意外虽然很少，但绝不是不可能发生，当年大孙的手伤不就是？”

肖时钦的已经尴尬地红了脸，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指责甚至驱逐叶修，他只是希望能最大限度的让国家队受益，追求战绩是他一贯的宗旨。

当事人叶修却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肖队的意思我明白，对我而言，退出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不认为这是国家队最好的选择，世界各国的竞技水平差异不会很大，谁也不敢说自己是世界第一，但从我们能搜集到的这几年的所有录像资料来看，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没有散人，也没有全职业精通，更不可能将许多其他职业的人都先拉进国家队陪练，因为所有的训练内容都是一级保密——周院长你完全是外行，不然我不会同意你进到训练室里来的。”

叶修安抚了要起身离开的周群，又接着说：“所以他们的集训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不是我吹，相信你们也都清楚，我不见得是最强的，但我一定是最全面的，我才是中国队最大的优势！”

没有人反驳他，此时的叶修没有半分嘲讽，他说的都是事实。

“肖队、喻队、周院长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先出去，训练延后五分钟开始。”

张新杰和王杰希互看了一眼，没有动，其他人看他俩这样也都又坐了回去，除了唐昊孙翔出去上厕所没有回来，其他人都坐在原处，没有离开。

叶修看见大家这样，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周群说：“周院长麻烦你打针吧。”

周群知道人家业内的事，他无权过问，但当他看到叶修那只漂亮的过分的手上一片淤青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感慨：这真是一个坚强的可怕的人。

“现在来说一下我的病情。”叶修说，仍然是淡淡地口气，真的就只是汇报而已：“胃癌，末期，最后三个月，可能会更少，所以，这是我最后的战斗，没有退出的可能！”



“叶修！”“前辈！”“老叶！”

众人震惊，虽然知道他的病不可能是简单的胃溃疡，但是，末期癌症这也太惊悚了，他才二十八岁！

“不要太担心，六年前哥就经历了一次了，这次只是复发而已。”叶修说，眼睛望向苏沐橙，苏沐橙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告诉你也没有用，虽然没少让你担心，但至少，这六年，你没被我的病困扰。”叶修唇角又带了嘲讽的笑意：“本不想增加你们的负担，但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我斗不过它。”

门突然被打开，孙翔和唐昊进来，看到大家脸上沉痛的表情，不明所以，但两人只互相看了一眼，就识趣地迅速坐回自己的座位。

“大家放心，我不上场比赛，所以肖时钦担心的中断比赛的事情不会发生，更不会成为大家的累赘，鉴于我的身体状况，我会尽力配合大家训练，至于能配合多少，要看大家的运气。”

“不告诉叶秋吗？”苏沐橙已经擦干了眼泪。

提到家人，叶修这才露出一丝苦笑：“之所以退役，就是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们，弥补一下这么多年的亏欠，但是，没想到……现在看来，这样也许更好，最后的样子可能会很狼狈很难看，叶秋那小子一定会哭的很惨，哥可不想临死还被他抹一身鼻涕。”

没有人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叶修敲了敲额头，问周群：“要吃什么药才能避免高烧？太影响思考了！”

“……”周群没法立刻回答，他只能做到不动声色，不给病人增强恐慌，用手试了一下叶修的温度，他思考了一下才说：“我目前能做的就只能是缓解症状，可以尝试一下中西医结合，用中药来调理一下胃口，调动一下你自身的免疫力。”

“中药太麻烦了，没时间也没条件熬药。”叶修摇头：“我们十五号飞苏黎世，那些汤汤水水的没办法带过去。”

周群说：“中医有的是成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已经跟这方面的专家联系了，下午应该有消息反馈过来。”

叶修点头致谢：“太麻烦院长大人了。”

“去了苏黎世之后就只能自己吃药吗？能不能给我们派个医生跟着，费用我们来出。”喻文州说，根本不用征求大家的意见，他们这些人都属于高收入人群，不会有人在意这一点点费用问题。

“不用这么麻烦，带足够的药就好了。”叶修反对，拿了两个冠军的他不是出不起这点钱，只是觉得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再给大家添麻烦。

“还是带一个队医好，最近我也老头疼肚子疼混身不舒服乐乐你也是对不对对不对？”黄少天一脸期待地看着张佳乐。

张佳乐哭了：黄少你这演技也太差了，老子还没那么脑残怎么配合你！

周群看了看叶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说：“你们的比赛期不到一个月是吧？我可以安排一下手里的工作，不过可能要晚几天才能过去。”

“那就太好了！”众人欢呼，仿佛周群一去，叶修的病就会好了一样，周群和叶修同时苦笑。

这一天的训练出奇的顺利，每次团战开始前的战术布置都是由叶修来完成，但开始之后的随机战术修改和布置都是由场上人员完成，即使这随机的队伍里没有一位战术大师，他也绝不会再指挥，他要训练的就是大家在场上的机动灵活和默契，让每个人都学会运用战术。

每次复盘之后看到大家近乎完美的表现，大家都兴奋的好象已经拿到了冠军一样。

楚云秀甚至感慨：“从来没有这么愉快地打过荣耀，不管能不能拿到冠军，这都是一段让人终生难忘的经历。”

李轩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说：“再回到虚空，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吴，这虚空双鬼之间的差距只怕会让他抓狂。”

孙翔却提出了一个担心：“下赛季整个联盟的竞技水平会不会被我们拉升到一个相当的高度，那些没队员来的队伍，是不是就直接跟不上我们的节奏了？”

“切！”众人的嘘声中，叶修提出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你还是头痛一下你的这些队友们吧，他们可都是你下赛季的对手！”

“不怕，我们轮回有两个人呢！”

顿时，更多的白眼向孙翔飞去。

相对于大家的轻松愉悦，周群的心情却更加沉重。叶修的情况恶化的太快，连续的输液对他的帮助微乎其微，疼痛和高烧的频率更高了，好在白天他都在紧张地训练中，又有药物支撑着，他自己对这种变化体会的并不深，但是到了晚上，情况会更糟糕，疼痛会让他失眠，再加上高烧的消耗，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支撑不住，卧床不起甚至昏迷。

他的担心瞒不过叶修，训练再怎么紧张，身体的变化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嗓子越来越严重的干痛，四肢越来越酥软无力，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高烧没有被很好的抑制住，一直在反复起伏，疼痛倒总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五点半，训练结束，众人去吃饭，周群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叶修转战到沙发上躺着休息继续输液，因为他的右手背上淤青了一大块，周群换了一条血管，结果因为团战时动作太大跑了针，他的整只右手都肿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埋怨对方，除了佩服病人的乐观和毅力，周群不忍心再责怪他的任性，叶修也没象平常一样调侃周群的技术不如小护士。

输液一直持续到将近晚上七点，周群临走的时候留下了几种药品，止吐的、制酸的、止痛的、退烧的，甚至还有抗焦虑的、安眠的。

叶修的晚饭是张新杰亲手煮的龙须面，特意煮的久了一点，让面稀烂好消化，叶修看着那碗面，意外的说：“竟然不是粥吗？我以为以后就只能吃粥了呢！”

这话让大家好心酸。叶修意识到了这一点，抱着面碗去了隔壁战术讨论室，进去就关了门，不让人跟着。

这间屋子一直没用，大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布置，但估计桌椅总是会有的。

离开了叶修的视线，大家开始感慨叶修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