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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无所有(双性生子 渣攻 虐受 HE )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事情解决了,这两天发烧,身体好了有空就会更文的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传说中的小虐和小甜。。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先发一点点。。。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第十二章 上
那时像蜜一样甜的日子,眨眼间荡然无存。
杨一双眼眯成一条缝缓缓睁开,匆匆瞥了一眼,宋为磊依然坐在一旁把弄着他的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快要空掉的吊瓶,剩下的药液聚集在中空的胶管流入身体,麻痹了半只手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才算是恢复了些知觉。
宋为磊盯着手机中照片中的他,一样的眼一样的鼻,但就是什么都变了。身体不自觉的颤抖,每见他一次,就难受一次。滑动着手机屏幕,他的一张张睡颜就在眼前划过,暗暗忍下熟悉的紧张及剧烈的呕吐感,冲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胃里的抽搐导致他趴在洗手台不住的干呕着,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抬起头看镜子前的满眼血丝,打开水龙头双手接过水掬起往脸上冲,直到将自己的惊慌失措都洗净,才关上水龙头。
手机上的照片,他最终还是删了。那种非人的日子,想起来满满的都是恐惧。至少现在并没有能力将那种恐惧克服,只能辜负当年和杨一的所有回忆。
再次回去的时候,杨一手上的吊瓶已经撤了,细瘦的手背上贴了一块白色的胶布。脑袋还是有点昏昏沉沉,全身的酸痛感也并没有消退。最近几年只要一生病,腰就会不自觉的疼痛。
坐上车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杨一精神好了很多,因为腰部的疼痛以及快要见到贝贝的迫切心情而坐立不安。像多年前那样,紧紧地抓着车门凹下的地方,用力地指骨发白,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是那么执着的眼神,看得见前方,才有所谓的安全感。
杨一觉察到宋为磊时不时投望过来的视线,但他不会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他的生活只有贝贝,其他一切都是多余。早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心就碎地渣都不剩了。
快到了宋家本家的时候,宋为磊注意到杨一的手青筋暴起抓着裤角,脸色苍白冒汗,不自觉的呼吸加重,紧张地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一半是期待,一半是恐惧。
宋为磊也知道他在怕什么。如果没有那件事,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
当年宋为磊一心想赶紧跟杨一做「钙」的事情,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也就在那时,发现了杨一畸形的身体。那一天杨一陪宋为磊去医院拆了石膏,骗着他喝了点酒,趁着他迷迷糊糊吻遍全身,身下的人因为醉酒的不适而浑身扭动着,宋为磊看着满脸通红的他不自觉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声音。一只手迫不及待的就脱掉他的裤子,直到脱下快要破掉的内裤,畸形的生殖器官展露在眼前,他才吓得从他身上赶紧退下来,情欲退了一大半。刚刚被吻遍全身,浑身瘫软的杨一看见他的反应也酒醒了一大半。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下体就展露在他面前。
不可以被他知道的。
但是被他知道了。
杨一心凉了一大半,整个人也慌了,连忙坐起身,拿起一旁的被子胡乱遮住赤裸的下身,多年的秘密被他人看见,他羞愧地低下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为磊大为吃惊,一边将脱下的衣服穿上身,一边像看怪物那样的瞥了一眼,说出的话语却刺得杨一从耳朵疼到心里,「你这样的身体,怎么不早说?!」
那熟悉的眼神刺得杨一的心生羞愧,好像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把他的解释通通都咽回肚子里去。他看着他慌张离开的背影,走出房门时腿还不小心磕到了门边,杨一想提醒他不要再次磕伤了腿,但他跑得太快,连裤子都没系好,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听着「砰」的一声,杨一委屈得打了个酒嗝,浑身发冷地穿上了裤子。
两个世界的人,怎么能走到一起。
阿奶的那句「变态」还在自己脑海里回荡,小姐姐的眼神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宋为磊的慌张背影,一幕幕都在脑海里膨胀,一闭眼就在自己眼前无限扩大,头痛欲裂又惊醒慌忙睁开去看看这个现实的世界,反反复复,无比煎熬。
也许这是早就预料到的后果,所以杨一并没有太多吃惊。但是他没有离开这里,他想的很美好,有开始就有结束,宋为磊当初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那到最后自虐般的亲口听到一句不喜欢了,才能算真正的结束。
这一次宋为磊的离去反倒没有上一次难受,也许是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是每天一遍的暗示自己他会回来的,谁知道呢?总之,他要在这里等他回来。总是有些莫名的坚持,连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宋为磊不在时,他就拼命干活,让双手忙碌起来,才能不去想那些扰乱思绪的事。第一天半夜里又浮现那些片段,心就像被梗住那样,宋为磊以前对他是那样好啊。再也睡不下去了,起身将所有柜子擦干净,洗干净所有被套,将杂物房重新整理一遍,能做的都做完了。他将他家的每一块板砖擦得亮丽,三层楼,从早擦到晚,从楼上到楼下,再从楼下擦到楼上,甚至擦累了就直接在地板上睡着了。他不敢继续睡在床上,怕想起宋为磊温柔的吻着自己,一遍遍的说喜欢自己。
冰箱里的食物杨一不敢动,拆石膏的那一天还剩了一点剩饭剩菜,杨一靠着那些剩饭剩菜过了三天,宋为磊就回来了。那时的杨一正在擦着地板,累到快要昏迷。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杨一还是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门外。
宋为磊迈着步子走进来,杨一等到的却不是他的冷言冷语,而是将自己扶起,「无论你怎么样,我都是喜欢你的。」
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宋为磊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小的圆圈状的东西,慢慢套上纤细的手指。
手边的抹布掉了,擦得亮丽的地板也被宋为磊踩脏了,他的胸膛是那么温暖,杨一这时候才想起来眼泪是什么。
宋为磊离开的时候其实很迷茫,最开始只是想尝试一下在自由国度没有尝试过的人,但渐渐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杨一这么好,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想跟杨一上床,玩玩而已。他畸形的生殖器官暴露在眼前时,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大惊失色。
那三天基本是在酒吧里跟不知名的朋友混在一起,烂醉如泥。有人问他,「你在烦恼什么?」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双性人,怎么办?」
「双性人不是更好吗,前后都能用,会很爽的啊。」
于是宋为磊回来了,他想验证到底是不是会很爽,但回来看着杨一佝偻着身体趴在地板上擦着瓷砖,又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无论他是什么人。他是那么纯净,是可以被自己雕刻成任何形状的一块璞玉。
宋为磊也知道,这种人一旦你对他好了,他便死心塌地再也不会离开。
踌躇着要以什么方式回去的时候,就路过一家珠宝店,宋为磊想了想,走了进去。出来时身上就多了这么一枚戒指。送戒指可以有很多含义,但他只记得一个,要把他牢牢的束缚在身边。
怀里的人一耸一耸的肩头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单薄的身体被拥入怀里。宋为磊温柔地吻着他的每一寸肌肤,多日未曾修剪的胡渣刺得杨一有些痒,满脸泪痕也在回应着宋为磊的吻,嘴里含糊地说,「我以为……不要我……不喜欢……我……」
「傻瓜。」
宋为磊抱起杨一就往卧室里走,靠近床沿轻轻将他放下,仿佛他是易碎的瓷器。杨一双眼迷蒙,见他稍微要离开一点,又紧紧将宋为磊搂着。不想再让他离开了,不能再承受失去了。
宋为磊笑了笑,吻了吻他小巧的嘴巴,接着在他的大腿摸了两把,引起身下的人一阵敏感的战栗。又重演上次的戏码,将他的裤子脱了,杨一阻挠着他渐渐深入的手,宋为磊见状便在他耳边说,「给我看看。」
接着就俯下身去亲吻着他大腿内侧,再慢慢移到那被认为是丑陋的地方。第二次看,宋为磊看了杨一一眼,那小家伙正忐忑地看着自己。宋为磊又轻轻安慰他,「没关系,这世界上有多少个人能有这样的身体,你是完美的,我喜欢你,我不介意。」
床上的两人交缠着,进入时杨一有些疼,但很快就被快感所淹没。身经百战的宋为磊做足前戏,才将自己的坚挺放入后方狭小的甬道,杨一小小粉嫩也被刺激的微挺,难耐地呻【吟出声。他更用力的撞击,杨一难受地抱紧他的后背,紧紧相拥纠缠。
两人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成为彼此真正的爱人。杨一什么都不懂,乖乖任他摆布。因为太过疲惫而睡去的杨一小声地打着呼噜,满眼的泪痕和吻痕还残留在他身上。
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宋为磊从来没有想过永远这两个字,但现在他竟然想跟杨一就这样到永远。
事后杨一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把……钥匙圈……戴我……手指……干活……不方便……」
宋为磊无可奈何地说,「那个叫戒指,戴了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意思。」
杨一羞红着脸,「好……一直……在一起……」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嗯。。是肉渣都没有的。。清水。。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第十二章 下
没过多久就过年了,宋为磊的腿也好了,杨一坚持着要回杨家,想到多日不能与他相处,宋为磊给了他一部手机,耐心地教他怎么用,还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作为屏保。
杨一捧着这部黑色的小物体,左看右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神奇就可以将要说的话从这里传出去,也不是像电话那样一条明晃晃的线连着啊。
「每天打电话要及时接,不然我可要罚你了。」宋为磊帮他整理着他的行李,他的旧衣服全部都扔了,带他去买了新的一批合身的,显得不再那么陈旧,人也精神了些。看着杨一还在那里摆弄着手机,又问了一句,「刚刚教你的,忘了吗?」
杨一还在鼓捣着那个小物体,然后说,「没忘……接电话……按这个……发短信……按这个……打字……再按这个……」
「嗯。」将他的行李打包好,又往他包里塞了些钱,怕他在杨家又像以前那样,只用菜汁拌饭吃,连忙嘱咐道,「不要光吃白饭,他们不让你吃他们的,你就自己买。知道吗?下次检查你再这么瘦,我可要罚你了。」
「你不能……总罚……」
「不听话就得罚,没那么多废话。」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宋为磊提起他的行李,拉着他就往外走,「受欺负了就跟我说,我会立刻去找你的。」
「不会……欺负……我……」
杨一话也变多了,虽然还是结结巴巴的,但很愿意跟宋为磊说话。
司机看了两人笑了笑,戴着白色手套拉开车门,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在杨家的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每天宋为磊的电话,就算自己说话很慢,那人也会很耐心的听完,有个人能陪自己说话,杨一已经很满足。
大年三十那晚,杨家一家旅行终于回来,帮忙拖着他们大大的行李箱进屋,在一旁偷偷听着他们分享旅行中的每一件有趣的事,静悄悄地瞄了一眼他从来不敢正视的阿妈,过长的刘海挡住了眼前看不真切,但又怕太过明显而被发现,只好放弃,留下耳朵,想多听他们说些什么。
「Daddy,我们下次去夏威夷吧,瑞士太冷了,会把妈妈冻病的。」杨修颖将围着脖子的围巾摘下,放到一旁。
杨应雄坐在一旁替杨妍锤锤肩,杨妍开口说道,「行吧,滑雪也挺消耗体力的。」
「嗯,都听你Mammy的。」
杨智博什么都不说,在一旁摆弄手机。杨应雄看了就指责两句,「一天到晚就摆弄你那手机,差不多毕业了,就到公司来帮爸的忙,好让我和你妈过二人世界。」
「知道啦,不是还有几个月嘛。会的啦。」杨智博头都没抬,手指飞快的按着按键。
杨妍连忙也调侃两句,「怎么样,是女朋友吗?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瞧瞧。」
「哥的女朋友都换了一箩筐了,怎么带回来给你瞧。」杨修颖也忍不住跟着说了两句。
「哥有多少个女朋友都不要紧,倒是你,现在就该努力学习,不该谈男朋友。」杨妍严肃地说,「女孩子就应该保护好自己,不要让人占了便宜。」
「知道啦知道啦!我好累啦,先去洗澡~」接着在杨妍双颊亲了一口,就到楼上去了。
「你平时也要多关心关心你妹妹,毕竟你们年龄差不多,比较好沟通。」杨妍见杨修颖并不太爱谈这方面的事情,便对杨智博说。
「谁敢欺负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他。」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让他好生羡慕。室内的暖气设备很完善,但他就是从头凉到较低,心里一抽抽的疼。
突然想念起宋为磊,他从不会让自己寒心。
「杨一~!」听见莲嫂的叫喊,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在这里,连忙小跑着到了她面前。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也要回去过年了。起码年夜饭要跟家人一起吃,剩下的事你帮莲嫂做了吧?」莲嫂开口道。
杨一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莲嫂就把围裙挂到他身上,「还有几个菜没做,记得做了。那我先走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杨一对着她挥了挥手。
等着杨家一家四口吃完年夜饭,杨一把所有事情都弄妥了才一个人吃起自己的年夜饭。他第一次偷偷地给自己留了些好菜,偷偷摸摸地站在厨房吃饭。在宋为磊那好吃的东西多了,菜汁拌饭好像真的食不下咽。他吃得狼吞虎咽,生怕被别人发现。吃到一半又噎着了,吃得太急感觉梗到了喉咙。
大年三十,不知道宋为磊在那边做什么呢?以往都是回到房里关了灯,偷偷摸摸的跟宋为磊聊着电话,现在突然很想念他,脸红耳赤地就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句,「我想你」虽然只是文字,但却比说出口更羞人。
接着又捧起有些冷掉的饭菜吃了起来,饭菜反倒比刚刚更香。
没过两分钟,电话响起来了,吓了杨一一跳,梗在喉咙里的饭咽不下去,打着嗝按了接听键,放到耳边情不自禁就又打了一个嗝,那边的宋为磊嘲笑他道,「小家伙,你这么想我,一接听就给我来个饱嗝。」
「不是……噎着……了……嗝……」杨一本来就结巴,这下话就说得更不清楚了。
「才吃饭吗?」
「嗯……吃了……很多……菜……」
「什么菜?」
「糖醋排骨……酱油……鸡……青菜……」
「这也叫很多菜?吃多点,记着要是再瘦了我可是要罚的。」
「没有……我……偷偷……留的……饭菜……宋为磊……新年……快乐……」杨一第一次跟别人说新年快乐。在老家时,每一年阿叔的女儿儿子到大年三十都会有新的衣服穿,杨一就穿他们去年不要的,也算是杨一的新衣服。在杨家时大年三十他们一家四口也一定会坐在一起吃饭,莲嫂也会不在,每一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今年则显得格外不同。
「新年快乐!真想马上到你身边。」
「你在……那里……过年……好……」突然那边传来一阵类似鞭炮的声音,连忙说,「放……鞭炮……吗……」在老家过年时总是要放一仗很响的鞭炮,寓意这一年都将红红火火。杨一小时候没少被鞭炮炸伤过,有些小的鞭炮没有燃尽,小孩子就捡起来堆在一起,等杨一路过就立马用打火机把纸条点燃扔过去,他躲闪不及就会被伤到,直到现在脚上还留了几块疤痕。
「没有,那是烟花。你那里有人放烟花吗?」
杨一朝外面看了一眼,才说,「没……」
「你穿好衣服,走出去。」
杨一走到了室外,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已经过了十二点,别墅区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我们一起看烟花。你看,那边的天空是不是有一束一束的光往天上飞,变成菊花的形状喷洒出来。」
杨一看了一眼乌漆抹黑的天空,什么都没看到,才说,「没……」
「我当然知道没。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假装我们两个都在看呀。你看,那里又出现了别的形状了。」
杨一闭上眼睛,去想象着他形容的烟花,才慢慢说,「有……漂亮……」
「好看吗?」
「好看……」
「想我吗?」
「想……」
「有多想?」
「想……」
「好想马上见到你。」
「照片……」
「想见活的,想亲你,想爱你。」
杨一在这边脸红个不停,那边也没个止休,说着些羞人的话语。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杨一第一次因为过年而感到开心。看了一眼屏保,嘴对着手机亲了亲,「这样……想……你……」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下下章,包子就出来了T.T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3'26"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第十三章 上
后来那种爱人间彼此爱的事情他们没有少做,都在宋为磊的那栋三层小别墅里。
那一天不知道怎么的,宋为磊花样百出,杨一也热情呼应,两人纠缠到半夜才睡着。
「啪」的一声,亮堂了满屋。宋母「啊」的一声尖叫,惊醒了床上赤裸的两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宋为磊最先反应过来,抓了被子就遮住满身痕迹的杨一,然后叫道,「妈!你干嘛!」
「你给我穿好衣服!出来!」宋母气得崩溃大叫。玩女人就算了,还上起了男人!
杨一也醒了,抓着被子半坐起身,宋为磊在一旁急急忙忙的把衣服穿上,「怎么……办……」
平时这里只有宋为磊自己在住,一般情况宋父宋母都不会过来,所以宋为磊胆大包天,连门都没有关。被父母突然闯进,自己也六神无主,他没想过会让父母发现,但脑子迅速运转寻找解决方式,还要安抚好杨一。
「先把衣服穿上。」把杨一的衣服捡起来,套在他身上帮他穿好,匆忙在他额头留下一吻,「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你留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你妈妈……」
「我先出去再说。」
杨一在房内忐忑着,心乱如麻。先是听到外面一阵争吵,把东西摔得噼啪作响的声音,两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高跟鞋的声音气冲冲地闯来,然后听到门外的人说,「你给我让开!」
「不让!」
「不让是吧!你是要气死我!」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打过你,你不要逼我!」
然后有一阵停歇,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人就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了。
「阿……阿姨……」杨一声音颤抖,一旁的宋为磊嘴角破损,他有些害怕。
「谁是你阿姨!你立马!从这里!滚出去!」宋母飞扬跋扈地指着杨一,杨一害怕地不知所措,宋为磊嘴角流着血将他往后甩,护在他身前,「我喜欢他,这辈子你儿子只喜欢他。」
「你还说!」宋母生气地话都快说不出来了,用了十分的力气往他的脸上打了一巴,几乎半边脸都肿起来了。
「宋……」杨一急忙要挡在他面前护着他,又被宋为磊推到后头去,又听见那人坚持说,「我喜欢他。我只喜欢他一个。你打死我我也只喜欢他。」
「你以为我不敢吗!」说着第三个巴掌又要落下,杨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使尽全力将宋为磊推到身后,那一巴掌就狠狠地落到杨一的脸上,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杨一从小被打惯了,那一巴掌其实并不算什么。
可是宋为磊很心疼,明明说好不会让他受欺负的。
「阿姨……他……我……喜欢……我也……喜欢……」
「你让开!就是你勾引我儿子!」又要往他身上招呼着,宋为磊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母亲失控,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毫无形象地打着杨一。他多次要挡在他身前又一次次被推到身后,他母亲一边打的时候杨一还一边喋喋不休,「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喜欢……我」
宋为磊哭了,毫无形象的哭了,哭得就像是一个孩子涕泗横流。他难受地歇斯底里要与最亲的人抗争到底,出口狂言什么都骂了,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杨一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
那瘦小的身体,一直被自己护着的杨一,挡在自己的身前。
最后母亲像拎小鸡那样抓着杨一的衣领就一直拎到门外,砰的一声将门摔得震天响,仿佛整个楼都震了一番。宋为磊多次阻挠都没有效果,平时娇弱的妈妈发起怒来力气无比大,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杨一被关在了外面。杨一衣服都没穿够,宋为磊急了就推了一把宋母,宋母跌倒在地上哭起来,「半辈子才有你这么个儿子, 你倒好,一刻都不省心,我命苦,我命苦啊。」
不明所以的宋父进了来,看见的就是他妻子坐在地上洒泪,儿子的脸肿了半边站在一旁怒视着他母亲。
「怎么回事!?」宋父把宋母扶起来,就对他儿子发了怒。
宋为磊将脸拨到一边,望向门边,脚边一动就想去开那个门,跟着杨一一块走。
「你敢出去!」宋为磊也被宋父震慑住了,但犹豫了一秒依然坚定向门外走去。宋父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跟门外的那个小男生有关,顺手拿了个茶杯就向他扔了过去,砸得他的头一片血红,血滴滴答答的沿着他的脸往下流。
宋母一看到儿子满头满脸的血就更崩溃了,双手用力就打着罪魁祸首,「你干嘛你这是!你是要打死他!」
「怎么回事?!可以说了吗!知道怎么跟你妈说话了吗!」
宋为磊倔强的不为所动,依然怒视着他们执着地向那道门走,可没走两步就「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血染红了杨一擦过的地板。
宋父一看也急了,没想到儿子就这么晕了,连忙就一把将他抱起,然后跑着向门外走去,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也没那么好,司机一看少爷满头满脸的血液吓了一跳,赶紧接过手将满头满脸血的宋为磊抱到车里。
杨一看见宋为磊满头满脸的血就很紧张,拉住宋母的手就问,「阿……阿姨……」
「滚!!!!」宋母崩溃地大喊,宋父见状也给了他一巴掌,想到这里如果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那他就太蠢了,「这个地方,你永远都不要再来。」
杨一担心着他身上的伤,怎么样都不够心安。车子越走越远,他跑也跟不上,只好倒回来蹲在墙边等他回来。待路灯逐渐一个一个亮起,他们也没有回来。
忐忑了许久,天已经黑透。就这么带着一身的伤,鼻青脸肿地呢喃着一路回到了杨家,阿爸就在他的房前等着他。
「杨……先生……」杨应雄皱了皱眉,这个孩子原来是个结巴。
「你还有羞耻心吗?」
「什么……」
「勾引人家宋家的儿子,你还有羞耻心吗?」杨一的胳膊被抓着,使劲一扯就看见里衣里面的痕迹,「你看看你身上的这些!是什么!丢人!」
「我喜欢……他喜欢……我……」
「两个男的谈什么喜欢?你不仅身体上是个变态,心理上也是个变态吗?」杨应雄生气,接到宋家的电话时自己是羞愧地满脸,别人不知道这是他儿子,就知道是他家佣人,但这种事也足够让他丢人。
「我不是……」
「你现在走吧。我家里不能出一个变态。」杨应雄想了许久,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
「走。不要让我赶你。」
「我不是……我……我不是……」
杨应雄话也不说了,将他所有的东西捆做一团扔在地上,指着门口喝到,「走!」
杨一拉扯着他阿爸的衣服,他不想走,就算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也觉得自己有个家,还能假装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他不想走。
「我不是……我不是……变态……你……不要……」
「你做了这样的事,传出去我怎么做人?!」杨应雄也怒了,「你从一生下来就是家门不幸,自己不知道自己身体怎么回事吗?现在大了也不省心,还跑去勾引男人?你够可以的啊。」
「我不是……不是……」最后杨一也哽咽起来,惶恐不安占据了整个心房,他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去哪里,哪里才是他的归宿,一个永永远远不会被赶走和离开的地方。
杨应雄坐在一旁粗喘着气,「你走,我从来也不是你的阿爸,你也不是我儿子。」
「不走……」杨一摇摇头,「我不走……这里……是家……我不要……不要走……」
杨应雄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说了,直接将刚刚捆做一团的衣服随手拿了几件,一把抡起杨一的胳膊肘拖着就往大门口走,保安看了很惊奇,连忙问,「先生,怎么了?」
「这个人,以后不要再让他进来。」将拖着的杨一推到地上,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就这样,他被赶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有一个人对他好,刚好就喜欢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刚好是个男的。不过是喜欢一个男的,刚好自己是不男不女。不过是不男不女,却刚好连所谓的家也没了。
他想起了化成灰的阿奶,他觉得自己跟那一块立在坟头的石头没有区别,心如死灰。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第十三章 下
所以他在颤抖,记忆中的宋母,回忆中的杨家纷至沓来。
但快要见到贝贝了,将自己的惶恐与不安狠狠压下。
宋为磊在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放下他,「我不能将你带进去,你就在门外看看。以后有机会,我再把他带出来。」
杨一点点头,拿着医院开的药就下车了。再往前走两步,就可以看见他的贝贝了。
院子里的竟然有一个秋千,还有一座彩色显眼的滑滑梯。以前贝贝不开心时总是要带他到公园去坐滑滑梯,贵的游乐园去不起,就到处找免费的公园。直到贝贝笑了,才慢慢拉着他的小手回家。
他在外面左顾右盼,也没看见有一个人走出来。刚打完针,身体也虚得很,没一会儿腿就软了,腰还隐隐作疼。他就靠着墙边坐着,贝贝的声音他认得,一出来肯定能瞧见。
没等多久,就听见贝贝和宋为磊的声音,「叔叔,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我想我爸爸……」
杨一立马扶着铁栏杆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院子,恨不得将铁栏杆敲碎,走进去拥抱他的贝贝。
「只要你乖乖的,很快叔叔就可以带你去见你爸爸。」
「我很想爸爸,很想很想很想爸爸。」
贝贝,我也很想你啊。
「我们再走过去一点。」宋为磊看见那边露了点身影,就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想爸爸,就要每天乖乖吃饭,要听爷爷的话,才有可能回去见爸爸。」
贝贝不可以不乖,不吃饭就要生病的。
「我要我爸爸,我不要爷爷,我不要麦当劳,我不要车车,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回家,叔叔,我想回家。」说着贝贝就要哭起来。
贝贝,爸爸一定会带你回家。
宋为磊坐在滑滑梯上,将他抱在腿上,「你哭,爸爸就会很伤心,爸爸很伤心,身体就会不好,身体不好,怎么办呢?你想爸爸生病吗?」
「不想,叔叔,我不想,」说着就哽咽着将眼泪吞了回来,憋着说,「叔叔,什么时候才回家。」
贝贝委屈得鼻子一吸一吸的声音,让杨一听了很心疼,他的贝贝还是很懂事的。
「叔叔答应你,会很快的。」说着勾了勾他的小手,两人相视而笑。
在栏杆外无限期盼的杨一,看见贝贝穿了一身崭新的衣物,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乖巧地坐在宋为磊腿上,糯糯地问这问那,多么其乐融融的场面。可是本该贝贝是应该坐在自己的腿上,听着他乳声乳气地跟自己诉说今天发生的事的。
心里有些难受,杨一往自己胸口捶了两下也没能把心碎压制。
杨一不肯放过一眼,宋为磊好像也有意让他多看几眼,直到佣人说要洗澡睡觉了,才将贝贝抱走。吹着冷风,感觉身体又有些发热了,找出刚刚开的药,就着口水吞了两粒。
往后退了几步,记住这个地方。
沿着刚刚开车来的方向往下走,发现宋为磊的车就停在路边。杨一假装看不见继续往前走,宋为磊却打开车门拉住他的手将他放到副驾驶的位置,替他系好安全带,一言不发的就开车走了。
杨一有些头昏,什么都没说就仰躺着。宋为磊摸摸他的额头,好像又烧起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再去一回医院,他却有些迷糊地说,「别碰我。」
还放在额头上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离开了他的身体。
没能好好护着他,确实不该再接近他。
杨一住的地方街道混乱,找不好地方停车,兜兜转转才找到一块空地。车刚停好,杨一就拨动着车门旁的小按钮想要出去,这种车他坐得不多,也不知道怎么开。宋为磊转过身去按了一个键,车门就轻而易举的开了。杨一什么都没说,他觉得头太重,急需要一张床,去好好安慰自己这个疲惫的身体。宋为磊也跟着下了车,想要搀扶他,但想起他不愿自己碰触,就在后头跟着,颤颤巍巍的扶着楼梯的把手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
关门时遇到一股阻力,外面的那个人轻轻一推就进来了,杨一也没有力气跟他争执,自顾自的就往屋里走,见床就躺下了。
上次收拾的一丝不苟的房屋变得一片狼藉,宋为磊在想是不是遭贼了,杨一却知道他想问什么,虚弱地回答了一声,「一个人,懒得收拾。你走吧,今天的事谢谢你。」
「有机会我会把贝贝带过来给你。现在还没到时候,你再忍忍。」
杨一累得无法再回应什么,浑身酸痛地一沾床就闭上眼睛,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
宋为磊叹了口气,掖了掖被子,也走了。
杨一艰难地翻了个身,睁开因为发烧而红肿的眼睛,在暗黑的夜将回忆看得透明。
宋为磊知道他惶恐与不安,却不知道让杨一心如死灰的从来只有他一个。
那一天过后的傍晚,杨一带着被杨家扔出来的行李依然蹲在宋家门口。一辆黑色的四轮小车缓缓开过来停在他面前,杨一忐忑不安地站起身,麻痹的腿有些站不稳,宋母从车里走下来,见杨一还在门口站着,怒不可遏,「我不是让你滚吗!」
「阿姨……宋……他……怎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也不解释,就进屋去了。
杨一决定再等等,等她出来再问问是怎么回事。
宋母母抱着一大堆崭新的衣物出来,明显都不是他儿子的码,就这么扔在地上。杨一怔怔地看着地面,看着宋母要走了,还是小跑着到她面前,「阿姨……他……」
「我儿子,他已经说了不想跟你在一块。玩玩而已,懂吗?他现在想通了,可以滚了吗?」
「我……不信……」
「怎么不信?」
「来,我让你听听录音。」
「我跟他,只是玩玩而已。没有喜欢他,你们不要再去找他了。」宋为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跟在通话中的甜言蜜语一般,但却狠狠地扎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我……要……当面……我……不信……」他拉着宋母的手,失神呢喃着说。
「信不信由你。」宋母便甩开他的手,坐上车便走了。
散落一地的衣服,都是宋为磊给他买的,杨一看了很不舍,捡起一件衣服,就对自己说,「我不信……」,又捡起一件又对自己说,「他喜欢……我……」
「他一定……喜欢……我……」
「他一定……喜欢……我……」
「他……一定……喜欢……我……」
到底是在骗谁?
当时还在裤袋里的戒指,到底是谁在跟他说要一直在一起?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看到上面说宋为磊呕吐是因为积食的,原谅我一声放荡不羁的笑点。。笑死我了。。。
嗯。。传说中的。。转折点来了。。。然后。。我觉得这只是小虐。。嗯。。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抛头颅,洒狗血。。。。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我竟然自己翻页了,是有多孤独哦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听说最近期中考,小弟弟小妹妹都加油哈~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我觉得杨一不懦弱,因为他把他爱的人护在身后。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第十四章
第二天杨一是被铁门敲得劈啪作响的声音吵醒的,紧皱着眉头挣扎醒来,那声音却没了动静。眼睛再要合上之时,门外那吵得人心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无可奈何,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向门外移动。
门外立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看见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杨一,仿佛是司空见惯也只是责怪了句,「又病了?」
杨一难受得耳朵嗡嗡在响,也不知道听见的是什么,就本能的点点头,让她先进来。
地上乱糟糟都是纸屑与细小的灰尘,好似几天没有打扫过。堆了几天的垃圾都没有扔,就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因为是用铁皮搭的简易的房子,所以隔间并没有很明显,臭味传满了整间屋子。


她认识杨一这么久,即使这间房子狭窄简陋,却从未如此脏乱过。


杨一又躺回床上蜷缩在被子里,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像极了五年前遇到他的时候,他也不说一句话。
不信任任何人,是那时对他的唯一印象。


自顾自地去厨房烧了热水,又将屋子打扫了一遍,将臭气熏天的罪魁祸首捏着鼻子套好带到楼下扔了,又想到刚刚检查过的冰箱空空如也,到附近店面买了一碗粥上来。
扶着杨一半坐起身,倒了杯水喂他喝下。杨一碰着水就咕噜咕噜连喝了两大杯,她很耐心地又将粥喂到他嘴边,杨一张着嘴吃了两口,又猛灌了好几口水把昨天医生开的药,开口对那个女孩说道,「小喜,谢谢你。」
「你得好好照顾自己,身体都差成什么样子了。」


夏喜就是四岁时遇到的小姐姐,后来她家的房子也被政府拆迁补偿,拿了一小笔钱出了县城做了小生意,她也因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后来上生物课听着老师说着人体神奇构造,想起了当年四岁的小弟弟,心生愧疚决心学医,高考时总算不负众望考上了省重点医科大学。


「下午还要上班,我晚点再过来看你。」夏喜说完就拿起包就要走了,杨一声音沙哑道,「不用,老麻烦你,挺不好意思的。」
这几年夏喜一直刻意跟杨一来往,想弥补当年自己的少不更事。可是杨一的性子一直不冷不热,只有在跟贝贝一起时才嘴角弧度才有一些变化,对自己的帮助不拒绝但也说不上热情的接受。刚开始不太理解,这么几年下来也习惯了。
「嗯,走啦。」脚步声的渐行渐远,杨一才渐渐安下心来。
杨一缩在被子里,他其实并不愿意看见夏喜。无论她现在对他多么好,总想起当年的她一眼都不愿意看自己。


就是将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才会如此清晰地痛入骨髓。


就算听到了录音他仍不死心,天天蹲在那个地方等着他。那么多年他什么都学不会,就学会了执着和等待。可是他的执着和等待并没有换来那人的怜悯,宋为磊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头上包着白色的纱布,微微有些血迹渗透出来。
杨一心疼地想要去摸他,想问他,疼不疼?
手还未触及那个地方,话还没问出来一句,就被他的手一把挥下顶开,录音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不喜欢你了,你不要再来找我。
杨一不信,结结巴巴地说,你说喜欢我,要一直在一起的。还举着那枚戒指,问他,不是说要好一直在一起吗?
他紧抿着唇,终究还是将他手中的戒指抢过扔到一边,不过是个破戒指,你还当真了?!
那枚戒指滚着滚着差点滚到下水道,杨一跟着那枚戒指跑了起来,最后脚踩住了它却力量不当,导致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力气用尽,跪在地上。
宋为磊坐上车与自己背道而驰,从此他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像是有什么脱离了自己,跟随他远走离去。
他没有了心,忘记了仍在活着,却也没想过死亡是他的解脱。


他想回去找奶奶,可是连路费都没有。
睡了好几天的公园,浑身臭得不行,流浪汉还跟他抢凳子睡。无奈,他只好将几件衣服垫在草坪上,就这样将就过了好几天。
整日里浑浑噩噩,饿了就到路边买个馒头,走累了就随意在路边坐下,车流不息,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带着孩子上学的母亲,各种小贩的叫卖声,一望无垠的天空,芸芸众生的脚底下却没有一个容纳自己的地方。他将脸埋在手掌心,到底生来为何?
明明还有自己在乎的人,却不在乎自己了。明明还有一个家,那个家却从来没有容纳过他。
从前起早贪黑,空虚下来反而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自己该做什么。麻木了好几天,才真正思考活着的意义。
想要还要存的路费,萎靡了好几天的他终于想到了工作,那时他已经连买馒头的钱都没有了。背着那几件衣服,无意中看到了一家酒楼在招聘,他就走进去那家酒楼。
他穿得衣服虽然款式新颖但却有些肮脏,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饭的饥民,满脸憔悴不堪,身上还发出难闻的气味。
楼面经理问他,你能做什么?
他张口努力了半天,直到面红耳赤,也没能往外蹦出一个字。
那时他才发现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楼面经理以为他是哑巴,想着也不可能让他出去待客,就安排他做后勤。
可是他没有地方住,于是他用笔写下,可不可以预支我三百块钱?
楼面经理看他可怜兮兮,便私人掏腰包拿出三百块钱给他。
他找了很久,腿都快跑断了才找到一间便宜的。用那三百块钱租了一间用铁皮搭上的简易棚,那时候租金很便宜,才两百块一个月,现在已经要五百六十块一个月了。
他又干起了他熟悉的工作,洗厕所,洗碗,洗墙,所有需要清洗的东西,他干得比谁都认真,因为他脑子里不想事情。他不爱跟人交流,连见面打招呼都没有,楼面经理一开始说他没有礼貌,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什么都不说,双手紧紧握拳,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后来楼面经理也不说他了,因为他干活细致又勤奋,实在找不出什么错处。


可是杨一却觉得自己生病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偷偷地对着镜子张嘴啊了半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后来他觉得不说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想跟人交流,慢慢也就不再努力。
在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身体却越来越奇怪。刚在酒店驻扎时,他什么都吃不下,但凡吃了一点什么东西都吐得昏天暗地,有时候厕所气味太难闻,直接就趴在上面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里空空如也,就更无比难受。他为了让自己有东西吐,每到员工餐开饭时,总是第一个坐到餐桌上将东西吞得狼吞虎咽。其他同事看到他的吃相,也有些鄙夷。杨一看也不看他们,安静地扒着自己的白饭。


再过些时候,他已经不再吐了,反而每天见着什么都想吃。下班回家路过一些熟食店,看见被灯光照得富得流油的烧鸭就忍不住咽口水。可是他钱不够,他的工资才五百块,交了房租的押金及租金就所剩无几,每天只带十块钱出去,这样想买也就没有钱买了。有时候他忍不住,买了两个馒头就站在店门口一边看着烧鸭一边吃着自己的馒头。店家遇见这个小伙子好几次了,看他好像没什么钱,善心大发砍了一小段鸭腿用袋子包好给他。杨一嘴里含着一口馒头望着老板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会被人发现。但他实在太想吃了,犹豫半晌将兜里剩下的八块钱都放到老板手里,没等店主拒绝转身就跑,从此再也没有去过。


再后来,他发现骨瘦如柴的自己肚子却慢慢大起来。怀疑自己得了绝症,于是更努力挣钱,要回去看阿奶一眼。存钱存得艰难,每个月交了房租和水电费,就只剩下一百来块,偶尔还被自己的嘴馋吃没了。肚子里的怪物总是在翻滚,惶惶不可终日。偶尔能明显看到肚皮鼓起来一块,接着又在下方鼓起来一块,隔着衬衫上上下下动个不停。但是很神奇的是,只要他的手抚摸着肚皮,里面的怪物就会开始安静,杨一才能睡个好觉。
他总做这个梦,真实得可怕。


偶尔他会梦到宋为磊,挡在自己身前与坏人作斗争,打斗到最后却趁自己一个不注意,方才还对着敌人的刀子反向对着自己狠狠地扎向他的肚腹,梦里的杨一不可置信得看着他,他阴狠一笑再把占了血的刀子用力捅进他的腿部,血红的液体喷洒到他的脸部也唤不回一丝理智,杨一拖着腿要逃,他步步逼近,又用力往他身上扎了一刀,杨一直到遍体鳞伤也不愿意死去,睁着眼睛直直看向他,他唇角勾起才说,帮你挡着,是逗你玩的,但我发现伤你,才更好玩。杨一终于心死合上了眼睛,用力抢过他的刀子,所剩无几的力气用力往自己胸口一扎,杨一才算是解脱,满头大汗醒来。


到了后期杨一已经全身浮肿得不像样,脚步也越来越缓慢,不得不早起半个小时走去酒楼上班。楼面经理问他,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杨一摇摇头,他想说他不知道,但是楼面经理却以为他说不是的,便放手让他去工作。
直到那一天他再也爬不起来走去酒楼上班,肚腹传来的疼痛使全身都冒起了冷汗。但还是忍着疼痛爬起身洗漱,走一步粗喘一阵,楼梯还没走完全,就疼得不行又倒回屋里。宋为磊以前送的手机一直留着,只是为了省电就一直没有再开。他想打电话请假,才发现自己没有楼面经理的号码。
杨一脑门冒着冷汗,下腹一阵阵的坠痛清醒得提醒着他还活着。
刚开始隔了两个小时疼一遍,再后来隔了一个小时疼一遍,到缩小到半个小时疼一遍的时候,杨一已经受不了了。整个人像是被水洗过,衣服湿了好几回,筋疲力尽的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痛的时候。


原来死亡之前要经历这一番摧心剖肝,当时的阿奶一定也很痛苦。


疼痛越来越剧烈,心跳开始跳地很快,脑门肿胀着思考不出任何东西。他在床上起起落落辗转反侧,始终不得要领反而力气用尽。肚子里的怪物又开始翻滚,没有一次比这回更加凶猛。
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挣扎着只能咬着自己的手背,来缓解下身的疼痛。他觉得下面好像被什么撑开,有什么东西要迫不及待的要出来,然后下身一暖,就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杨一刚松一口气,里面的怪物又开始作怪。他本能地大腿张开,双手去推自己的肚子,用力到半坐起身,力气用尽又倒回床上。连喘几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怪物又开始翻滚作怪,杨一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觉得下身都骨头快要碎掉,怪物才往缓缓下滑一点。
于是他重复刚刚的动作,实在没有力气推腹,就紧紧抓着床上的床单,半坐起身想要把他顶出去。他感觉到里面的怪物一点点下滑,腿间早已濡湿一片。来来回回反复地用力,很久之后,才有一个硬状顶着自己的腿间,下身一定有裂伤,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心,最后一次半坐起身艰难用力,才将疼了他半天的怪物完全推出自己的体内。


他终于力竭松了一口气,才去看折磨了自己半天的怪物是什么,是不是把他推出体内自己就不用死了。
他的腿只能半撑着无法合并,半张床单都被血染透,而腿间那个折磨自己许久的怪物有眼有鼻有嘴巴,全身血淋淋的,身体小得可怖蜷缩成一团,仿佛一捏就碎。
那是一个孩子,他才知道自己生了一个孩子。没有时间思考,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去医院孩子会死掉。他瞥向床边的手机,抖着手指拨打了120,是一个护士接的,问他怎么回事,在哪里?他很激动地动了嘴型却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那边的人只听见他大声喘气的声音。护士猜测他是不是一个哑巴,于是留下私人号码,要他把地址发过去。
他颤抖着手指将地址发过去,艰难挺起身看看那个孩子。可还没够到孩子,又一波疼痛在体内肆虐霸道横行,他被猛地一痛又倒回床上,实在是没有一丝力气了,仍记得用一团布将那个孩子裹好。再用着微不足道的力气重复着刚刚的动作,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整张脸苍白如纸,难受得大张嘴巴不断地深呼吸,却没有任何东西再掉出来,反而温热的暖流一股接着一股涌出来,沿着床单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


在他昏迷之前,他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医生很快赶到,一边帮他止血一边将他体内剩余的一个怪物还有胎盘拖了出来,他双眼迷蒙,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嘴唇张了张,孩子,正常吗?
他怕孩子跟他一样,是不正常的双性人。
医生听不见他说话,但幸好学过唇语,看懂了他要问的话,就跟他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正常。
耳朵听到这话,积攒了那么久的疲惫与力尽袭来,终于放心得昏去。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写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你们看的速度【摊手】
我觉得你们都把剧情猜出来了【点点头】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第十五章 上
杨一不止一次想从这个天台跳下去。
在医院的顶层,不高,但足以致命。

虽然从小到大一直都被说是不男不女,但杨一也并不知道是怎么个不男不女。那位好心的医生后来好心的解释,不带一点歧视地告诉他,他的子宫发育良好,所以可以孕育孩子。怀孕时受精卵附着在子宫壁后方,杨一吃不定时,所以肚子看起来并不大,但孩子发育却良好。出生时先出来的男孩三斤六两,后来的女孩三斤整。
女孩因为出来得不够及时,胎死腹中,出来时已经没气了。
杨一昏迷后短暂的清醒眯着眼匆忙一瞥,孩子已经憋成青紫色,来不及悲伤又再次昏迷。
医院将她与其他死婴一起送到火葬场焚烧成灰,她跟阿奶一样变成灰了。

剩下的那个孩子,杨一对他说不上什么喜爱,也谈不上什么责任。而他的出生却恰恰验证了自己不男不女的事实,讽刺着他与宋为磊那些荒唐事迹,于是在醒来后的五分钟,他仓皇失措地逃走了。
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趁着护士不注意吃力地换上来时沾血的衣服,一瘸一拐地从医院跑出去,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往后望,直到出了医院的大门,才长松一口气。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裤子上有一大块血迹,引来路人不住回头。
打开那扇铁门,慌乱的心才有一丝安定。
被血浸透的床单依然在床上凌乱地摊着,血从床单蜿蜒而下,脏了水泥的地板。杨一浑身发抖,那些痕迹告诉他一切都不是梦,而是发生过的现实。
从他的身体里,真的出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他打来一盆水,清洗了地板,清洗了床单,清洗了一切肮脏的东西,他甚至清洗了自己。
待一切都清理完毕,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没发生过。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喃喃自语地催眠自己,却一遍遍地想到,躺在自己腿间血淋淋的孩子,此刻正在医院里,而自己丢下他逃到了这里。
那我跟阿爸阿妈有什么区别呢?
再没有一个阿奶收留他,或许过得比自己还惨。这个孩子要变成另一个杨一吗?他仿佛看到了孩子十几年之后的未来,一样的骨瘦如柴,一样的满脸苍白,一样的精疲力尽,一样的天下之大却无他容身之处。被自己和医生推腹的淤青依然留在腹部,那个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的孩子,就这么被无情地抛在了医院。
可是跟着我就会好吗?我什么都不会,我连自己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怎么去养一个孩子?自己身体不正常,他长大一定会被人歧视,跟他一样。如果这个孩子知道他是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呢,要怎么解释?

最终还是回到了医院,他从行李里找出以前宋为磊给的几百块钱,先交给了医院,并承诺医院会尽快找钱将医药费还上。他去了酒楼,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颤抖着手指写下纸条,问能不能先预支工资。
他旷工了三天,按照酒楼应该要被开除。所以他毫无疑问地被开除了,但楼面经理私下借了一千元给他。可是这点钱是杯水车薪,孩子因为出生时没有得到及时护理,现在仍在保温箱里虚弱地躺着,杨一后来去瞧过他,他连呼吸都如此微弱,护士告诉他贝贝的阿氏评分才六分,窒息程度尚不算得上是良好。好不容易才决定要与他相依为命,怕他一个不留神又悄悄跑去天堂,留下自己。
他听说医院很缺看护,家属们都很忙碌苦于没有时间日夜照顾着老人,看护工资很高只是要一天到晚地陪着,消耗着体力与精力。
写了一张纸条,一间一间病房的问,你们需要看护吗?厚着脸皮上前问正在削苹果的家属,那位家属一看是位眉清目秀骨瘦如柴的年轻人,他们确实需要一个看护,可眼前这个人弱不禁风,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照顾别人?
杨一看他稍有犹豫,就知道有希望了,急忙又掏出一支笔刷刷地写下,我有一个儿子要养,我需要钱,我照顾过老人,我有经验,请我做看护好吗?我可以要很少钱。
那位家属禁不住这种近乎哀求的问法,便以一天一百块的价钱成交了。阿奶曾经有一年是病到已经无法起床,那一年都是杨一伺候他屎尿,伺候他吃饭,尽管阿奶只是嗯嗯啊啊地应着他。
那护人家姓陈,杨一不需要太明了,他们也知道杨一不会说话。只要叫杨一的名字,杨一就会一瘸一拐的出现,像伺候阿奶那样伺候老人家屎尿,耐心地喂他吃饭,把老人家抬到轮椅上去做一项项检查,比亲儿子还要细致周到。
尽管如此,他赚的钱远远不够花,贝贝每天在保温箱里一天就要一千块,已经欠下医院三四天的钱。
于是他又问隔壁床,需要看护吗?隔壁床的人家早就想请一个看护,可是看来看去都不满意,杨一的表现这几天看在眼里,想请他无奈被人捷足先登。
杨一写下,我可以照顾两个老人,我可以的,我缺钱,我一定会把你们的爸爸照顾好。
两个老人一起照顾,刚刚生产完的他脸上毫无血色,但他仍拼命坚持着。有时候将老人从病床上抬下的时候,腰都使不上力,咬紧牙根还是忍了下来。下体的裂伤也没有好好的处理,只是跟护士要了些消炎药和涂抹伤处的药,咬着牙疼得龇牙咧嘴地就给自己上药。夜里窝在家属准备的简易床里,下体的撕裂伤与腰伤在比赛谁更厉害,侧躺着一遍遍的揉着腰,缓解来自白天的酸痛。

贝贝在保温箱里的第五天,得了黄疸症并发败血症,第一次高烧四十度不退,好不容易退了还一直在三十八度七到三十九度五徘徊,连哭闹都小声得不行。杨一半夜里趁着老人睡着时去看过,他全身发黄,四肢瘦小肚子上却鼓起一块,护士告诉他贝贝把喝下去的奶全部吐了出来,腹泻个不停。那时他透过玻璃看着那个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儿子,映照着自己眸子里的泪光,却一直不肯掉下。

那天晚上他下定决心,从杨家的一个小侧门溜进去,没有保安发现。那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先去了自己的房间,把从老家带出来的照片以及宋为磊曾经送他的值钱的东西都放在自己兜里。接着去了杨家那层从没去过的禁地,阿爸阿妈所在的第二层。
他要偷钱,他实在没有办法。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稍微走几步路都要喘好几口气,比他照顾的老人还不如。而现在面黄肌瘦的贝贝还在保温箱里,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他买一套蔽体的衣物,穿的是医院给的棉袍。这几天贝贝又因为黄疸并发的败血症,需要注射的人造白蛋白已经要五百四十块一瓶,再加上其他治疗费用,他一筹莫展地看着医院的账单。借也借了,活了也干了,实在是别无他法,才来做这等肮脏龌龊之事。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现在才晚上九点,杨家大概是出去参加晚宴,整个屋子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他往阿爸阿妈的房间里走,床头上放着一张全家福,四个人都笑脸盈盈地站在固定的位置,他们每年都要拍一张全家福的。
他到处翻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或者是现金,接着在床头柜看到一张镶金手表,盯了很久终究还是惶恐不安地把手表收进兜里,这是贝贝的救命钱。
他惊悸不安地将厚重的抽屉拉开,里面躺了大概三十张百元人民币,全部抽出来通通收进兜里。把阿爸阿妈的房里都搜了一遍,直到再搜不出什么,便想离开去杨修颖那里找找。杨修颖有价格成千上万的绝版包,杨一也帮他买过,转手卖应该也可以卖出不少钱。这样只要再偷一个包包,贝贝的医药费应该就有着落了。
可他还没有得逞,杨应雄和杨妍就回来了。杨妍因为身体有些不适,杨应雄就陪着她提前离场,杨一听见他们步步逼近的脚步声,脑子却迟钝到无处藏身。就这么尴尬的撞见了,手里还拿着他的金表。
又一次将灯亮起,又一次宣告死期。杨应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瞪大了双眼直直对视,两人的目光百转千回,杨妍刚洗漱完一边回到房间一边说,「下次这种场合还是由着孩子们去闹吧。」
杨应雄想挡着杨一,可是已经来不及。杨妍已经看见了瘦骨嶙峋的杨一,低着头看着地面,刘海被汗水打湿被他随意梳到后面,双颊陷下颧骨高凸,再胖一点活生生就是年轻时的她。
这就是那个不曾被她承认过的儿子。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第十五章 下
她立在一旁看着,清冷的话语说出却伤尽人心,「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杨一这时才反应过来,要将手上的金表隐藏到身后,可惜晚人一步,杨应雄上前从他手中金表夺下,举起来厉声问道,「你缺钱,可以说。为什么偷?」
杨一想哭,那是贝贝的救命钱,被抢走了。
杨一开始想将金表抢回来,却又没什么立场去抢回来。最终还是不发一言,却将兜里的钱紧紧抓着。那是剩下的贝贝的救命钱。
这个不曾被承认过的儿子,他也时常觉得愧疚与抱歉,这些年已经在偷偷地补偿着他,发生那种事情实在是意料之外,怒不可遏地将他赶出去也是情绪难以控制。事后也曾想过要把他找回来,可一直没找到。再次遇见竟然撞见他偷盗,他的一点愧疚都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怒气冲天。
杨应雄将他的兜里的手抽出,问他,「还拿了什么?」
杨一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去到桌子上拿了一张小纸条,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写下两行字,我需要钱,如果你可以借我,我不想偷。
杨应雄不想让杨妍看了难过,拽着他的胳膊肘就将他拉出去。他走得很急,虚弱的杨一迈着凌乱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跟上,他低声喝道,「你现在不仅勾引男人,还学会偷钱了?」
杨一心里五味杂陈,连走了都没能留个好印象给阿爸。在纸上刷刷写下,我需要钱,如果可以借我,我不想偷。
杨应雄上下打量他两眼,他全身浮肿还未消退,青黑的眼圈就在眼眶里挂着,手也在微微颤抖,腰也直不起来,好似多日没有好好休息,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
「你需要钱做什么?」
治病。他用笔写下。
杨应雄还未发话,房里的杨妍也跟着出来,「缺钱,你就偷。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钱吗?」
他又想再写下,如果可以借我,我不想偷。
字还没写完,杨妍手里一大叠的钱狠狠地砸到他脸上,「我就当打发乞丐。你不要再来了。」说完好似刚刚的镇定全是掩饰,颤抖着声音大声发问,「你为什么要回来?!我没有生下你,从来就没有生下你!你是我的污点,你为什么要回来?」
杨一渴望的百元大钞散落一地,杨应雄阻挠着杨妍,医生说过她不能太激动,可是杨妍明显在理智以外,「你为什么要回来?我都已经忘了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接着又一拳捶向杨应雄的胸膛,「我不是说了不要跟他联系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杨妍气得粗喘着气厉声发问,杨应雄也只是搂着她不再说话。他确实没有她狠心,当年骗她去外地谈生意,有好几次都拐回了老家看看这个被抛下的儿子。后来杨妍看得他越来越紧,连谈生意都要寸步不移地跟着,一点空隙都不给他留,慢慢也就不了了之。

这位事业成功、家庭美满的女人,生下的畸形儿子成为她这一辈子的唯一污点。

杨一依然用笔问出了多年的疑问,你当初,怎么就把我生下来了?
杨妍状似疯狂,挣开杨应雄的怀抱,指着杨一说道,「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样,我会把你生下来吗!」

原来她一点点,都没有想承认我。

杨应雄实在看不下去,拖住疯狂的杨妍就往房里走,而她一路上还喋喋不休地说着狠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瘦小的儿子在地上捡着自己妻子刚刚扔下的钱,趴在地上,将一张张钱叠好牢牢攥着。
杨智博哪件衣服不是上千,杨修颖哪个包包不用上万,杨妍就是吝啬地不愿意在他身上花一分钱,来宣告自己与他并无关系的事实。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不应该把错误延续下去,至少不能把这个错误招惹到自己身上。
等杨应雄安慰好妻子,杨一已经把大部分钱都捡起来了,数了数,大概有四十张。可是远远不够,加上兜里的三十张,也不过七千块而已,顶多能将这几天欠的还上,要想以后再接受治疗,这是远远不够的。
杨一抓着刚出卧室的杨应雄,快速用笔写下,不够钱,我还需要钱,你借我,我会还的。
杨应雄叹了口气,将一张卡交到他手上,说,「里面有四万块,你拿走吧,不用还。下次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情况你也知道了。」
杨一双手接过,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杨应雄看了不忍心,在他背后说了一句,「如果有困难,直接来找我。」接着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号码,不要过来了,让她看见,不好。」
杨一接过随意放在口袋,咬了咬唇,用笔写下,谢谢。
但即使后来杨一生活有多困难,都没再来找过他,权当从来都是陌生人。
杨一在童装店给贝贝买了好几身衣服,禁不住售货员的推销,说这料子好不会刺伤孩子的皮肤,又买了些奶瓶和奶粉等婴儿用品,几乎就花去了一千块。
回到医院的时候,他将刚买来的衣服交给护士,他的贝贝总算有衣服穿了。心急火燎地拿着账单就去挂号窗将这几天欠的医药费都还上,来来回回奔波了好几次,才算是把所有事情都弄妥。刚一沾床,老人家就要起夜,捶捶腰部缓解酸痛,才将一个屎盆子放在他下身,等处理完毕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睡了两三个小时,早上六点的时候,护士又告诉他贝贝高烧又到了三十九度八,要是再这么高烧就很危险了。他心里很慌乱,做错了不少事,可是老人都没有怪他,只是对他笑了笑,说偶尔的出错没有关系。

那天贝贝一直高烧到下午六点,都还没有退烧。杨一抬着老人家上上下下去做各种检查的时候,电视上无意播着宋家儿子与章家女儿在英国联姻的消息,两人才十七岁,就已经决定厮守终生。宋为磊头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刘海有些特意留下的意味遮住了那块疤,一旁站着的章欣面容姣好,小鸟依人,对着镜头不停地笑,时不时地还跟宋为磊有些小互动。
而宋为磊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记者针对他发问的话全都由宋家父母代为回答。
报道还没看完,老人家就做完检查出来了。杨一才缓过神去推着老人家去了病房,伺候着吃了晚饭,大概没有再需要检查的东西,杨一尝试用笔写下问道,我可以离开一下吗。
两户人家都家境良好,家里给请了保姆每天来送饭,看杨一好似每次都挑饭堂没人时才去吃饭,顺道就将他的伙食也给解决了。这个小伙子吃饭很急,但也只是光扒着白饭,菜他是不敢动的,老人家每次都夹了几筷子菜给他,他才抖动着嘴唇颤抖地吃下。老人家看他今晚连饭都没怎么吃,估计是贝贝出了什么事,这段时间的尽心尽力也看在眼里,于是就应承了。

杨一没有去看贝贝,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天台上,不止一次地想从这里跳下去。他不怕高,只怕自己死不去,落了个残疾。
这几个月除了梦里都没有宋为磊的一点消息,原以为自己在他将戒指丢掉就是将承诺丢掉,要的那一句不喜欢也听到了,事情也算是真正结束了。他结婚,是自己从未想过的。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他已经跟别人成家立业,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贝贝却生死未卜。
在黑夜里他想喊些什么,但他什么也喊不出来,只剩下一遍遍粗喘着气,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第一次恨命运的不公,恨老天爷不长眼。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一切都不会因他而改变。
他蹲在地上大哭着,哭到头脑发昏,哭到手脚抽筋,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他晕晕乎乎地站在天台上的台阶,看着下面小如蝼蚁的人群,只要一闭眼,风一吹,他就可以与这个世界告别。

夏喜救了他,在那个天台。在他快要倒下的时候,夏喜用尽全身力气搂着他的腰将他拽下来,两人跌倒在一起,杨一满眼泪痕累瘫在地上,一遍遍地抽泣着,夏喜一遍遍地拍打着他的脸,生怕他已经失去意识。
夏喜一遍遍地问,「你是杨一吗?」回应她的都只有抽噎的声音。
「杨一?你是杨一吗?我是夏喜。」
杨一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我是看见贝贝的父亲那一栏写的是杨一,我觉得是你,我来通知你,贝贝脱离危险了,已经降到三十七度五了。」
杨一这时才恢复些理智,写下,贝贝脱离危险了?真的吗?
而他刚刚却差点让贝贝成为孤儿。
夏喜点头道,「真的。你是X村的吧?我以前也是那里的,很少人叫杨一,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你。做什么那么想不开。」
杨一写下,贝贝没事就好。便不再多说。
站起身有些发软,依靠着墙壁慢慢走下楼梯,先去看了贝贝,那时杨一苍白的嘴唇里想说的,就是要把全世界最好的给他,都不为过。要让他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要让他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要让他成才,要让他衣食无忧,不要再过得像自己一样。
夏喜也跟着他一起站在隔离玻璃的旁边,「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就多条路。我刚好在医院实习,转到了儿科,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愿意弥补。」
杨一却摇摇头,用笔写下,谢谢。
老人家看他红肿着眼睛回来,也关心道,「孩子没事吧?」
杨一摇摇头,去给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下。

那天半夜他想了很多事情,父母这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去奢求的,宋为磊对他再好也已经成为过去,另一个孩子也已经随着阿奶化成灰,剩下就只有一个贝贝。
他大概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楼主:林梦夕match  时间:2019-04-04 13:07:29
有关医学方面知识请轻拍【别打我T.T】
其实人造白蛋白我也打过,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之后才听说那是老人家续命用的。。。。败血症体内有炎症,有可能是宫内感染,治疗方面可以打这个,百度说的【轻拍,轻拍啊。。。】

你们都猜对了,那个小女孩真的走了,去世了

楼主:林梦夕ma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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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4-10-27 05:44:00

更新时间:2019-04-04 13: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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