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再错
——两晋十五帝传

在东西两晋的历史中，先有司马炎立傻子司马衷为太子，导致司马衷当皇帝后给西晋带来八王之乱，接着又有五胡十六国分裂国土（西晋共历五十一年，其中二十六年在动乱中度过）；而东晋孝武帝司马曜没有吸取晋武帝司马炎的教训，又立了傻子司马德宗，导致出现桓玄篡位，接着又有刘裕灭晋（东晋共历一百零四年，其中有二十四年动乱）。所以笔者以《一错再错》为题作为东西两晋的书名，两晋十五帝立传记。

——题记

西晋卷／公元265年至公元317年
胸宽谋浅
——晋武帝司马炎传

序


晋武帝司马炎，字安世，是曹魏权臣司马昭的长子。祖籍在今河南省焦作市温县。生于公元235年，卒于公元290年四月二十日，终年54岁。在位24年零一百多天（即265年十二月十二日至290年四月二十日）。谥号为“武”，庙号“世祖”。 安葬在峻阳陵（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偃师市南邙岭乡蔡庄村北山坡上）。
司马炎在父亲司马昭眼里，并不是晋王最好的继位人，司马昭特别钟爱次子司马攸，然而，由于大臣的反对，他只好求其次。
司马炎在曹魏政权中曾出任中抚军，魏元帝曹奂的咸熙二年（265）五月，曹奂给晋文王司马昭特殊的礼遇，让世子司马炎改称为太子。
司马炎被封为晋王太子。265年八月初九，司马昭去世，司马炎继承曹魏丞相和晋国国王的爵位。
265年十二月十二日，曹奂禅位给晋王司马炎。十二月十四日，魏元帝搬到金墉城居住。司马炎改曹奂“咸熙二年”为西晋帝国的“泰始元年”。以优待高贵的礼制对待曹奂。这些礼节都仿效魏国曹丕代汉初期，曹丕对待汉献帝的制度。
司马炎在位期间，吸取曹魏疏远亲王导致亡国的教训，大封司马氏兄弟、叔父、堂兄弟和儿子等人为王，像汉朝刘氏亲王护卫刘氏江山一样，护卫着司马氏晋朝江山。司马炎采取一系列经济措施以发展生产，多次责令郡县官员大力提倡农桑，并严禁私募佃客。又迁原吴、蜀地区人民北上，充实中原人口，废除屯田制度，使屯田的军农成为州郡的农户。晋武帝鉴于曹魏末期执政苛刻，风俗颓废，贵族生活奢侈，就以“矫以仁俭”的政策，给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人每人救济五斛粮食，司马炎最大的特点是能容纳直言。这是司马炎胸怀开阔的一面。比方说，太康三年（282）正月初一，司马炎率领群臣到来洛阳南郊祭天，等祭祀完毕，他问司隶校尉刘毅：“我能与汉代的哪一位皇帝相比？”他问这句话的目的，是想刘毅说他可以与“汉武帝”相比。因为他刚刚灭了吴国，统一了天下。谁知，刘毅的回答却是：“陛下可以和汉桓帝、汉灵帝相比。”众所周知，东汉桓、灵二帝是汉王朝走向衰败到覆灭的时代，司马炎听了，吃惊地反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朕是桓、灵二帝呢？”刘毅毫不留情地说：“桓、灵二帝虽卖官鬻爵，但把钱留给了国家，陛下如今卖官鬻爵，却是中饱私囊。”司马炎面对这位耿直的臣子，没有愤怒，而是幽默地说：“桓、灵二帝听不到你这样大胆的言论，而现在，我的身边却有你这样的直臣，可见我比他们贤明。”
刘毅为何说司马炎把钱都搜刮到自己的腰包去了呢？原来，晋灭东吴以后，司马炎把孙皓后宫里一万多美女选了五千多人到晋宫，这样他的嫔妃多达上万人。这些嫔妃要吃、要喝不说，就是住也成为了一个大难题，所以司马炎听刘毅说他卖官鬻爵把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他没有反驳。
晋宫有了这些妃子，司马炎无力一一消受，可怜一些妃子为了能目睹这位四十五岁帝王的龙颜，想出了一个个绝妙的办法，她们有的把竹叶插到门前，当司马炎驾着羊车慢慢地在群芳中浏览时，羊见到竹叶就想吃，这位美人可以趁机与皇帝说上一句话，如果有运气，说不定还能得到一次性爱；有的用盐巴化水泼在门前，以便贪吃的羊路过时能够停下舔盐味。
我们从司马炎与刘毅的对话、到他容纳孙皓的嫔妃，就知道其心胸宽大的利弊，其谋自然肤浅了。
司马炎的太康元年（280）三月，东吴孙皓投降。这一年年底，他将司隶校卫管辖的地方，划为司州行政区。如此一来，晋朝就有了司、冀、兖、豫、荆、徐、扬、青、幽、平、并、雍、凉、秦、梁、益、宁、交、广十九州（284年十二月，司马炎废除了271年八月在在今云南省曲靖市麒麟区西山乡三岔村设置的宁州，划归到益州，设置南夷校尉管理益州，同时设置了江州，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东晋江州政府迁到江西省九江市。如289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司马炎改任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负责扬、江二州所有军事。可是到了司马衷的元康元年【291】七月，史料又说分出荆、扬二州十个郡设置了江州，说明八王之乱第一阶段重新划了江州管辖范围，或者说《资治通鉴》对江州的设置有误。再就是司马光对《晋书地理志》不认可。因为在晋书地理志中，认为武昌郡是孙权在221年设置，而《资治通鉴》从来没有提武昌郡或出现武昌郡太守。而武昌一直是吴国的西京。请读者参看笔者所写的《关于弋阳郡与武昌郡的考证》），173郡，州置刺史，郡置太守，如封侯、王，在郡、县设封国，大县置令，小县置长。 好多帝王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往往堕落。晋武帝虽然重色、爱奸，但总的来说还能控制政局，能认清大方方向，往往还十分谦虚地去拜访孙皓的重臣、司马氏家的仇人。这个仇人是曹魏时期的开府仪同三司、在淮南叛乱的首领诸葛诞的小儿子诸葛靓。280年五月，诸葛靓在晋灭吴的战争中败逃之后，躲在司马炎的叔叔司马伷家中，司马炎本身与诸葛靓有过旧交，现在诸葛靓不仅是晋国追捕的重要战犯，也是司马氏家族的仇人，但司马炎给了诸葛靓的自由。这不仅因为诸葛靓是他叔叔司马伷的小舅子，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诸葛靓有才，有骨气，还要任命诸葛靓为侍中，诸葛靓不接受。这也是司马炎胸怀开阔的见证之二。
第三，272年正月，晋武帝和右将军皇甫陶讨论政务时，双方争了起来。散骑常侍郑徽上表，请求司马炎给皇甫陶判刑。晋武帝反对说：“忠城正直的言论唯恐听不到，郑徽逾越职位，胡乱禀奏，这不是朕的意思！”于是，只免除了郑徽的官职。
第四，司马炎对亡国君主刘禅、孙皓、曹芳、曹奂都能让他们并存，这在我国帝王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事，这是司马炎宽胸怀开阔、以仁治国的体现；
第五，司马炎当皇帝后一个月就立皇后，一年后才立太子，原因是九岁的司马衷是傻子，但他仍然立了司马衷。这既体现了司马炎的心宽，又体现司马炎谋浅。因为让一个傻子当皇帝有刘禅的前车之鉴，何况司马衷还不如刘禅呢！
第六，尽管司马炎后宫嫔妃如云，但是，他为了政治的需要，还要下诏挑选公卿以下的女儿备选六宫。泰始九年（273），三十八岁的司马炎选美看上了曹魏三任皇后的后人卞氏（指曹操武宣皇后卞氏，曹髦的卞皇后【武宣皇后的弟弟卞秉的曾孙女，卞隆的女儿】，曹奂的卞皇后【卞秉的孙女】），杨艳皇后不同意，司马炎容忍了。
泰始十年（274）七月初六，三十六岁的杨艳皇后去世，三十八岁的司马炎按照杨艳皇后的遗嘱，娶了杨艳皇后十五岁的堂妹杨芷。杨芷的叔叔杨珧有先见之明，他上表对司马炎说：“自古一门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于宗庙，异日如臣之言，得以免祸”。杨珧在侄女的吉日说凶话，暗藏了未来杨氏悲惨的结局。杨珧为了躲避风波，如果将来如他所言，给他一家生路。司马炎不仅不怪杨珧，还让杨珧把这份奏折藏匿到了宗庙，等司马炎一死，果然被杨珧言中。
司马炎也很清楚，如果傻子太子司马衷的事不解决好，将来一定会惹出大事。他想了一个办法，召太子宫的人与群臣共宴，而背后要尚书拿着卷纸去考太子。太子的夫人是贾充的小女儿贾南风（257—300年四月初九），她听到这一消息非常恐惧，连忙请别人代答。她请的人古文功底不错，洋洋洒洒写好一份答卷。前来监考的张泓看了一眼，说：“太子不学，陛下是知道的，这份答卷引经据典，陛下一眼就能看出，到时反而事得其反。”张泓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贾南风的表情后，接着说，“我看不如按照卷纸的意思直说。”贾南风听了非常高兴，她一高兴就乱许诺：“就照你的意思帮着答，如果有一天太子当了皇帝，与你同富贵。”就这样，一次严肃的考试，变成了一场荒唐的作恶剧。
司马炎把太子按照张泓口述抄的答案看了非常高兴。他激动得先请卫瓘看，卫瓘见答案文辞虽然不是学富五车的手笔，但很有条理。卫瓘是一个容易暴露表情的人，他觉得答卷不错时表现出了尴尬；他一尴尬，大臣从他尴尬的表情看出了原因——原来这次太子考试，是卫瓘挑起来的。大家心里明白，卫瓘的尴尬在告诉了一切。司马炎的这举动，引起了贾妃的父亲贾充的注意，他派人对女儿说：“卫瓘这个老不死的，险些毁了我们的家族。”
我们从司马炎对卫瓘的这一举动中，就能看出司马炎谋略不深；如果深，他就会知道自己的轻举将会牵涉到卫瓘今后的命运，就会想一想这份答卷是不是傻儿子答的，更不应该让卫瓘难以下台。
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史料，说明司马炎谋略不深。晋怀帝司马炽的永嘉三年（309）三月，史料记载说： 当初，何曾陪同晋武帝司马炎宴饮，回家之后对儿子们说：“皇上开创伟大的基业，我每次在宴会上见到他，从没有听到他对治理国家的长远打算，只是听他说平生的一些日常事情，这不是替子孙深谋远虑。他这样只是终其自己一生，其继承人（司马衷）危险呀！你们还能免祸。”何曾说到这里，表现得有些无奈和悲凉，接着他指着孙子们说：“他们一定会遭遇国难。”何绥死后，他的哥哥何嵩哭泣说：“我们父亲就是圣人啊！”如此种种，都说明司马炎胸怀开阔而智谋不深。所以笔者以《胸宽谋浅》为题，给他写下这篇传记。让我们回到《资治通鉴帝王史》的体例中去。

附件：

关于弋阳郡与武昌郡的考证

根据《晋书．地理志》第五荆州卷的记载，弋阳郡属于豫州，其实笔者持不同的看法。
首先曹丕设弋阳郡时，豫州没有被其他势力分割，他没有必要在黄初元年（220）分汝南、江夏二郡置弋阳郡。而这时曹魏的荆州还没有达到东汉时的八郡，加上他这一年要当皇帝，觉得改刘秀的家乡章陵郡设置义阳郡有些过分，所以很快取消，设置了与“义阳郡”谐音的“弋阳郡”取代。笔者提出这一观点理由有二，其一，曹操在建安十八年（213）七月，在邺城修建祭祀土神与谷神的社稷祭坛，以及曹氏祖先的宗庙。曹操担心献帝不高兴，将三个女儿（即曹宪、曹节、曹华。后来曹操的二女儿曹节被刘协封为皇后）献给了汉献帝，献帝封曹氏三姐妹为贵人。同样，曹丕在黄初元年（220）十月代汉称帝后，刘协为了表示自己的坦然，将二个女儿献给曹丕为妃子，说明刘协与曹丕是有政治交易的。第二，曹丕虚荣心强，东吴荆州所设置的郡比魏多，曹丕才把已经分割二次的江夏郡（第一次在建安十三年【208】十二月，赤壁大战与东吴分割；第二次是曹操分江夏郡、庐江郡部分县设置蕲春郡），再次分割设弋阳郡。试想，荆州江夏郡本来只有十四县，如此分割、且是划到豫州去，让曹丕有何脸面面对世人与刘协？作为政治家，曹丕要维护的是政治尊严。如果说弋阳郡划到豫州，是晋武帝在280年三月灭吴之后的事。笔者这样解释，是因为《晋书．地理志》有很多地方有误，加上我们的地方志更是谬误百出。
再说武昌郡吧。曹丕的黄初二年（221）四月，孙权将吴的都城从公安县迁到鄂县（治所在今湖北省鄂州市），改鄂县县名为武昌县。而《晋书．地理志》第五卷硬说孙权这一年设置了武昌郡。在《资治通鉴》中，你通读三国史和晋初历史，司马光没有提到过武昌郡或武昌郡太守这样的名词，武昌城一直是吴国的西京。魏明帝曹睿的太和三年（229）九月，吴帝孙权将设在武昌的首都迁到建业（今江苏省南京市），全部使用他在建安十七年（212）九月在建业建都原有的宫室和王府，不再增设改建，留下太子孙登以及尚书、九卿驻守在西京武昌城，让大将军陆逊辅佐太子，并掌管整个荆州和扬州豫章地区三郡的事务，监督吴国军政大事。此后，武昌大多是重要官员镇守。
如，魏帝曹芳的嘉平五年（253）十月，南阳王孙和的妃子张氏，是诸葛恪的外甥女。诸葛恪生前有迁都的想法，就让孙和去修建武昌宫，民间有谣传说诸葛恪想迎孙和当天子。诸葛恪被杀后，丞相孙峻因此事夺了孙和的王印，徙居到新都郡（治所在今浙江省杭州市淳安县西北新安江北岸,现已没入千岛湖），还派人追去逼孙和自杀。
魏帝曹髦的甘露元年（256）九月，吕据听说孙綝接替丞相孙峻辅政十分愤怒，就与各位都督、将领联名，上表推荐滕胤为丞相；可是孙綝从中作梗，改任滕胤为大司马，代替吕岱驻守武昌。这都说明武昌并非是郡，而是京的规格。
再如，晋武帝太始元年（265）冬，吴国西陵郡都督步阐上表，请求孙皓把国都从建业迁到西京武昌城，孙皓采纳了他的建议，委派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镇守建业。
在孙权时代，有明确的三个都城。219年他从建业迁都公安县，他没有设公安郡，建业他也没有设建业郡，这一思维惯例，也可证明是改鄂县为武昌县（也是古文字的表述方式），并不是武昌郡（如果是由县改郡，古文会说明是郡）。
供读者参考。

@蓝箭000 2019-03-02 21:31:33
楼主继续
加油
这个话题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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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先生鼓励！

一

无奈禅位
265年在司马炎没有代晋即位之前，应该是魏元帝曹奂的咸熙二年，十二月十六日之后，才是司马炎的泰始元年。因此，泰始元年十一个半月仍然是魏帝曹奂的历史。

春，三月，吴主使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璆与徐绍、孙彧偕来报聘。绍行至濡须，有言绍誉中国之美者，吴主怒，追还，杀之。
夏，四月，吴改元甘露。
五月，魏帝加文王殊礼，进王妃曰后，世子曰太子。
癸未，大赦。
秋，七月，吴主逼杀景皇后，迁景帝四子于吴；寻又杀其长者二人。
八月，辛卯，文王卒，太子嗣为相国、晋王。
九月，乙未，大赦。
戊子，以魏司徒何曾为晋丞相；癸亥，以骠骑将军司马望为司徒。
乙亥，葬文王于崇阳陵。
冬，吴西陵督步阐表请吴主徙都武昌；吴主从之，使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守建业。阐，骘之子也。
十二月，壬戌，魏帝禅位于晋；甲子，出舍于金墉城。太傅司马孚拜辞，执帝手，流涕歔欷不自胜，曰：“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也。”丙寅，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丁卯，奉魏帝为陈留王，即宫于鄴；优崇之礼，皆仿魏初故事。魏氏诸王皆降为候。追尊宣王为宣皇帝，景王为景皇帝，文王为文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封皇叔祖父孚为安平王，叔父干为平原王、亮为扶风王、伷为东莞王、骏为汝阴王、肜为梁王、伦为琅邪王，弟攸为齐王、鉴为乐安王、机为燕王，又封群从司徒望等十七人皆为王。以石苞为大司马，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何曾为太尉，贾充为车骑将军，王沈为骠骑将军。其馀文武增位进爵有差。乙亥，以安平王孚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事。未几，又以车骑将军陈骞为大将军，与司徒义阳王望、司空荀顗，凡八公，同时并置。帝惩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授以职任，又招诸王皆得自选国中长吏；卫将军齐王攸独不敢，皆令上请。
诏除魏宗室禁锢，罢部曲将及长吏纳质任。
帝承魏氏刻薄奢侈之后，欲矫以仁俭，太常丞许奇，允之子也，帝将有事于太庙，朝议以奇父受诛，不宜接近左右，请出为外官；帝乃追述允之夙望，称奇之才，擢为祠部郎。有司言御牛青丝纼断，诏以青麻代之。
初置谏官，以散骑常侍傅玄、皇甫陶为之。玄，干之子也。玄以魏末士风颓敝，上疏曰：“臣闻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于上，清议行于下。近者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维不摄，放诞盈朝，遂使天下无复清议。陛下龙兴受禅，弘尧、舜之化，惟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风节，未退虚鄙之士以惩不恪，臣是以犹敢有言。”上嘉纳其言，使玄草诏进之，然亦不能革也。
初，汉征西将军司马钧生豫章太守量，量生颖川太守俊，俊生京兆尹防，防生宣帝（《资治通鉴》太始元年三到十二月）。

265年三月，吴帝孙皓（242—283年十一月）派遣光禄大夫纪陟、五官中郎将洪璆与徐绍、孙彧一起到魏国访问。徐绍走到濡须城（位于今安徽省芜湖市无为县北）时，有人说徐绍曾称赞魏国美好，吴帝因愤怒追回徐绍杀了。
265年四月，孙皓改自己的“元兴二年”（ 264年七月至265年四月）为“甘露元年”（ 265年四月至266年八月）。
265年五月，魏元帝给晋文王司马昭（211—265八月初九，司马懿的次子）特殊的礼遇，晋升晋王妃为王后，世子司马炎由世子改称为太子。
五月三十日，曹奂为了表示对司马昭一家晋升祝贺，大赦天下。
265年七月，吴帝孙皓凶残地逼杀景皇后（景皇后是朱据与朱公主的独生女，孙皓的表姐。以孙休而认，景皇后又是孙皓的婶婶），把景帝孙休的四个儿子从建业（今江苏省南京市）迁到吴郡（治所在今江苏省苏州市姑苏区），不久，又把这四兄弟中年龄大的二位杀了。这是孙皓要当亡国之君的凶残表现。
265年八月初九，晋文王司马昭去世，太子司马炎继承曹魏丞相和晋国国王的爵位。
265年九月初十，曹奂为司马炎大赦天下。
九月十一日，司马炎任命曹魏司马何曾为晋国丞相。九月十二日，魏元帝曹奂任命票骑将军司马望（205—271五月二十三日，字子初，司马孚的次子）为司徒.
九月二十四日，安葬晋文王司马昭于崇阳陵（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偃师市城关镇前杜楼村以北的枕头山）。
265年冬，吴国西陵郡都督步阐（孙权时代骠骑将军、丞相步骘的儿子）上表，请求孙皓把国都迁到西京武昌城，孙皓采纳了他的建议，委派御史大夫丁固、右将军诸葛靓镇守建业。
265年十二月十二日，魏元帝把皇位禅让给晋王。十二月十四日，魏元帝搬到金墉城居住。太傅司马孚与魏元帝辞别，拉着曹奂的手、流泪叹息说：“我到死的那一天，仍然是大魏真正的臣子。”十二月十六日，晋王司马炎登上皇位，大赦天下，改年曹奂的“咸熙二年”为司马炎的“泰始元年”。
十二月十七日，司马炎贬魏元帝曹奂为陈留王，将其王宫安排在邺城，以优厚高贵的礼制对待曹奂，这些待遇仿效魏文帝对待汉献帝刘协的制度。曹魏宗室、亲王都降封为侯。
随后，晋武帝司马炎追尊祖父晋宣王司马懿（179—251八月初五）为宣皇帝，伯父晋景王司马师（208—255闰正月二十八日）为景皇帝，父亲晋文王司马昭为文皇帝；尊称母亲为皇太后。封叔祖父司马孚为安平王；叔父司马斡（232—311，司马懿第三子）为平原王、司马亮（？―291，字子翼，司马懿第四子）为扶风王、司马伷（227—283年五月初一，司马懿第五子）为东莞王、司马骏（232—286年九月二十九，司马昭异母弟）为汝阴王、司马肜（？—302五月初七，司马昭异母弟）为梁王、司马伦（？—301年四月十三日，司马昭异母弟）为琅邪王，封二弟司马攸（248－283，字大猷，小字桃符）为齐王、六弟司马鉴为乐安王、七弟司马机为燕王。又将堂伯父司马望的儿子、孙子共十七人都封为王。任命开国功臣石苞为大司马、郑冲为太傅、王祥为太保（曹髦时的三老）、何曾为太尉、贾充为车骑将军、王沈为骠骑将军；其余的文武官员，提级进爵各有差别。
265年二十月二十五日，晋武帝司马炎改任安平王司马孚为太宰，管理朝廷内外的军事。过了不久，又任命车骑将军陈骞为大将军，与堂伯父司马望（时任司徒、封义阳王）、司空荀顗等八人为公，同位并列。晋武帝以魏氏皇帝孤立无援的弊端作为警戒，因此大封宗室，赋与司马氏宗族亲王实权。晋武帝又下诏，让司马氏亲王可以在自己的封国选拔官员，只有卫将军、齐王司马攸不敢自选，全部官员都请晋武帝指派。
晋武帝下诏，解除对曹魏宗室的禁锢，废除曹魏政权时期的部曲、将领以及州、郡长官送人质到京城洛阳的制度。
晋武帝是继曹魏严苛、奢侈的政治与社会风气之后即位的，他以仁厚节俭的作风纠正曹魏政权的弊端。太常丞许奇是许允（？—254，字士宗，今河北省保定市高阳县人。曹魏名士、中领军）的儿子。晋武帝将要在太庙祭祖，朝廷官员讨论时，大臣认为许奇的父亲因与李丰、夏侯玄的关系亲善被杀，许奇不适应在晋武帝身边供职，应当派他担任朝廷外的职务。晋武帝提到许允的名望，称赞许奇的才华，提拔他担任祠部郎（负责司马氏祖庙祭祀事务）。有关部门反映，宫中所用的青丝牵牛绳断了，晋武帝下诏，用青麻代替青丝。
西晋开始设置谏官时，任命散骑常侍傅玄（217—278十二月二十三日，字休奕。今陕西铜川市耀州区人。西晋时期文学家、思想家。 傅燮之孙、傅干之子）、皇甫陶担任。傅玄看到魏末世风衰败，于是上疏说：“我听说以前圣明的先王治理天下，大力提倡精神文明教育，天下都有公论。近代以来，魏武帝曹操喜欢法制，天下重视刑法；魏文帝曹丕仰慕开放思想，导致天下轻视高雅的节操，做好人好事的人都在减少，从文帝曹丕以后，纲纪不整，浮夸虚无风行朝廷，使天下再没有公正的评论。陛下接受禅让，弘扬唐尧、虞舜纯朴、勤奋的社会风气，唯独没有选拔清廉、明智、尊礼、守法的大臣，用来促进社会正能量好转；没有清除那些虚浮、鄙陋的干部，教育那些不恭敬、不谨慎的人，因此我才冒昧地说这番话。”晋武帝采纳了他的意见，让傅玄起草诏书实施，但是也没有改变当时的社会风气。
一百多年前，东汉征西将军司马钧（？―115，秦末殷王司马卬的八世孙，晋宣帝司马懿的高祖父）生下豫章太守司马量（司马懿的曾祖父），司马量生下颍川郡（治所在今河南省许昌禹州市）太守司马俊，司马俊生下京兆尹司马防（149―219），司马防生下晋宣帝司马懿。
泰始二年（266）正月初八，晋武帝司马炎利用曹魏祖庙，祭祀征西府君司马钧以下的后人，连同景帝司马师共置七间灵堂。

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庙祭征西府君以下并景帝凡七室。
辛丑，尊景帝夫人羊氏曰景皇后，居弘训宫。
丙午，立皇后弘农杨氏；后，魏通事郎文宗之女也。
群臣奏：“五帝即天帝也，王气时异，故名号有五。自今明堂、南郊宜除五帝座。”从之。帝，王肃外孙也，故郊祀之礼，有司多从肃议。
二月，除汉宗室禁锢。三月，戊戌，吴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来吊祭。
吴散骑常侍庐江王蕃，体气高亮，不能承颜顺指，吴主不悦，散骑常侍万彧、中书丞陈声从而谮之。丁忠使还，吴主大会群臣，蕃沉醉顿伏。吴主疑其诈，舆蕃出外。顷之，召还。蕃好治威仪，行止自若。吴主大怒，呵左右于殿下斩之，出，登来山，使亲近掷蕃首，作虎跳狼争咋啮之，首皆碎坏。
丁忠说吴主曰：“北方无守战之备，弋阳可袭而取。”吴主以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曰：“北方新并巴、蜀，遣使求和，非求援于我也，欲蓄力以俟时耳。敌势方强，而欲徼幸求胜，未见其利也。”吴主虽不出兵，然遂与晋绝。凯，逊之族子也。
夏，五月，壬子，博陵元公王沈卒。
六月，丙午晦，日有食之。
文帝之丧，臣民皆从权制，三日除服。既葬，帝亦除之，然犹素冠疏食，哀毁如居丧者。秋，八月，帝将谒崇阳陵，群臣奏言，秋暑未平，恐帝悲感摧伤。帝曰：“朕得奉瞻山陵，体气自佳耳。”又诏曰：“汉文不使天下尽哀，亦帝王至谦之志。当见山陵，何心无服！其议以衰绖从行。群臣自依旧制。”尚书令裴秀奏曰：“陛下既除而复服，义无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诏曰：“患情不能跂及耳，衣服何在！诸君勤勤之至，岂苟相违。”遂止（《资治通鉴》太始二年一到八月）。

266正月，晋武帝完成了祭祖的心愿之后，二十二日尊称伯父、景帝司马师的夫人羊徽瑜为景皇后，居住在洛阳弘训宫。
正月二十七日，立弘农郡人杨艳（238—274年七月初六，字琼芝，今陕西省渭南华阴市人 ，当年属于弘农郡管辖。杨艳有父亲是曹魏通事郎杨文宗）为皇后。杨皇后是曹魏时代通事郎杨文宗的女儿。
群臣上书说：“五帝（指东、南、西、北、中五方上帝）就是天帝，王气时时不同，所以名号有五种。从现在起，明堂、南郊都应当撤除五帝的位置。”晋武帝同意了。晋武帝是王肃的外孙，所以祭天地的礼仪，有关官员大都征求王肃的意见。
266年二月，晋武帝解除曹魏以来对蜀汉刘禅宗室的禁锢。
266年三月二十日，吴国派主管民族事务的外交部长（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到洛阳吊祭司马昭。
吴国散骑常侍王蕃的气质、风度看上去高雅，他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吴帝对此不高兴。散骑常侍万彧、中书丞陈声趁机诬陷王蕃。丁忠出使洛阳回来。吴帝孙皓大会群臣，王蕃喝醉了，趴在酒桌上起不来。孙皓怀疑他是装的，就用车子把他送出去，过了一会，又召他回来。王蕃容貌举止庄严，行止自如，孙皓大怒，喝令左右在殿堂下把他杀了，然后去登来山（疑是位于今湖北省鄂州市区西部的西山），让左右跟随抛掷王蕃的首级，这群人抛掷王蕃的首级像虎狼争抢啃咬一样，使其首级碎裂。
丁忠对吴帝孙皓说：“北方的晋国没有做好战备，我们可以袭击并夺取晋国的荆州弋阳郡（治所在今河南省信阳市潢川县）。”孙皓问群臣，镇西大将军陆凯（198—269年十月，字敬风。今江苏省苏州市人。孙权时的丞相陆逊的族侄、大司马陆抗的族兄）反对说；“北方晋国刚刚吞并了巴、蜀，派使者来求和，这并不是向我们求援，只不过是想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灭我。敌人的势力正强大，想侥幸取胜我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孙皓虽然没有出兵，但却与晋国断绝了外交关系。
266年五月初七，晋朝开国功臣王沈去世（谥“博陵元公”）。
六月初三，出现日食。
晋文帝司马昭的丧事，臣民都遵守临时制定的法令服丧三天。葬礼结束晋武帝司马炎也脱下了丧服，但仍然戴白冠，吃素食，哀伤如同丧期。
266年八月，晋武帝将要祭拜父亲的崇阳陵，群臣上奏说秋天的高温还没有减退，恐怕皇上悲伤过度会损害健康。晋武帝坚持说：“朕能去瞻仰父皇的陵墓，祭拜之后我的身体、精神也会自然好。”于是，他下诏说：“汉文帝生前要天下的臣民都不要为他去世悲哀，这也达到帝王谦让的最高境界。要拜见先人陵墓，怎么忍心不穿丧服！朕应当再穿上丧服，群臣自然按照旧制不穿。”尚书令裴秀上奏说：“陛下已经除去了丧服而现在又穿上，这样做礼仪没有依据，如果君王穿丧服而臣子却不穿，做臣子的心里也不安。”晋武帝下诏说：“朕担忧的是哀慕之心不能充分地表达出来，不在乎丧服。诸位一片殷勤的好意，朕不忍再违背了。”于是，他同意自己不穿丧服。
综上所述，曹奂和平过度把皇位禅让给了司马炎，司马炎顺利地建立了自己的王朝。那么，明天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呢？

二

皓昏炎明

面对司马炎为父亲举行一年的丧礼，引出了羊祜（221—278年十一月底，字叔子，今山东省泰安新泰市人。著名战略家、政治家和文学家。西晋创立后，成为统一东吴的主要功臣）的话题。

中军将军羊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而汉文除之，毁礼伤义。今主上至孝，虽夺其服，实行丧礼。若因此复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已数百年，一旦复古，难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礼，且使主上遂服，不犹愈乎！”玄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为但有父子，无复君臣也。”乃止。
戊辰，群臣奏请易服复膳，诏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终苴绖之礼，以为沉痛。况当食稻衣锦乎！适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朕本诸生家，传礼来久，何至一旦便易此情于所天！相从已多，可试省孔子答宰我之言，无事纷纭也！”遂以疏素终三年。
吴改元宝鼎。
吴主以陆凯为左丞相，万彧为右丞相。吴主恶人视己，群臣侍见，莫敢举目。陆凯曰：“君臣无不相识之道，若猝有不虞，不知所赴。”吴主乃听凯自视，而它人如故。吴主居武昌，扬州之民溯流供给，甚苦之，又奢侈无度，公私穷匮。凯上疏曰：“今四边无事，当务养民丰财，而更穷奢极欲，无灾而民命尽，无为而国财空，臣窃痛之。昔汉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刘失道，皆为晋有，此目前之明验也。臣愚，但为陛下惜国家耳。武昌土地危险脊确，非王者之都。且童谣云：‘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以此观之，足明民心与天意矣。今国无一年之蓄，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官吏务为苛急，莫之或恤。大帝时，后宫列女及诸织络数不满百，景帝以来，乃有千数，此耗财之甚者也。又左右之臣，率非其人，群党相扶，害忠隐贤，此皆蠹政病民者也。臣愿陛下省息百役，罢去苛扰，料出宫女，清选百官，则天悦民附，国家永安矣。”吴主虽不悦，以其宿望，特优容之。
九月，诏：“自今虽诏有所欲，及已奏得可，而于事不便者，皆不可隐情。”
戊戌，有司奏：“大晋受禅于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如虞遵唐故事。”从之。
冬，十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永安山贼施但，因民劳怨，聚众数千人，劫吴主庶弟永安侯谦作乱，北至建业，众万馀人，未至三十里住，择吉日入城。遣使以谦命召丁固、诸葛靓，固、靓斩其使，发兵逆战于牛屯。但兵皆无甲胄，即时败散。谦独坐车中，生获之。固不敢杀，以状白吴主，吴主并其母及弟俊皆杀之。初，望气者云：“荆州有王气，当破扬州。”故吴主徙都武昌。及但反，自以为得计，遣数百人鼓噪入建业，杀但妻子，云“天子使荆州兵来破扬州贼。”
十一月，初并圜丘、方丘之祀于南北郊。
罢山阳公国督军，除其禁制。
十二月，吴主还都建业，使后父卫将军、录尚书事滕牧收留镇武昌。朝士以牧尊戚，颇推令谏争，滕后之宠由是渐衰，更遣牧居苍梧，虽爵位不夺，其实迁也，在道以忧死。何太后常保佑滕后，太史又言中宫不可易。吴主信巫觋，故得不废，常供养升平宫，不复进见，诸姬佩皇后玺绂者甚众，滕后受朝贺表疏而已。吴主使黄门遍行州郡，料取将吏家女，其二千石大臣子女，皆岁岁言名，年十五、六一简阅，简阅不中，乃得出嫁。后宫以千数，而采择无已（《资治通鉴》太始二年八到十二月）。

泰始二年（266）八月，中军将军羊祜对傅玄说：“三年丧期即使是尊贵的天子也要身穿孝服，这是古代礼制。但是汉文帝却把它废除了，这是毁了礼义，我常常因此叹息。如今皇帝至孝，虽然脱下了丧服，但仍然在八月为先帝举行丧礼。如果能借此机会恢复汉文帝刘恒之前的法规，难道不好吗？”傅玄反对说：“把穿丧服的时间以一个月计算，改为以天计算已经有四百多年了，一旦要恢复是很难。”羊祜坚持说：“不能使天下人都遵守古代礼法，暂时使皇帝再穿孝服，不是很好吗？”傅玄见羊祜执着，针对性地说：“如果皇帝不脱下丧服而让天下人脱下，这就是只有父子，不再有君臣的行为了。”因此羊祜不再提恢复古制了。
266年八月二十二日，群臣上奏请求晋武帝换上正常的龙袍恢复吃荤的膳食，晋武帝下诏说：“每当感念先灵，而朕不能完成古代穿三年丧服的孝礼，就为此悲痛，更不要说吃稻米、穿锦绣了。这样做只会激起朕的痛切之心，不能缓解朕的悲痛。朕本来生于儒学之家，对儒学的礼法传承已久，何至于一时之间就对自己的父亲改了这种孝心！听你们的建议已经够多了，你们可以对照孔子回答宰我（即宰予。前522—前458，字子我，也称宰我，春秋晚期鲁国人，孔子的弟子，“孔门十哲”之一，“言语科”排名在子贡前，“孔门十三贤”之一）的话反省自己，不要再多说了。”于是，晋武帝以素食、素服度过三年。
为了让读者了解宰我的守孝观，笔者把这段历史介绍一下。宰我拜孔子为师后，问：“一个人的父母死了守孝三年，时间不是太长了吗？君子三年不习礼，礼义必定会毁坏；三年不演奏音乐，音乐技巧一定会生疏。一年之间，陈旧的谷子吃完了，新的谷子又成熟了，钻木取火的木材换遍了，守丧一年也就可以了。”孔子反对说：“只守丧一年，你内心能安吗？”宰我从容地说：“能安。”孔子见宰我叛逆，有些生气地说：“既然你感到心安，你就这样做吧。君子守孝期间，即使吃美食，也感觉不到味美；听到动情的音乐，也感觉不到快乐，所以君子才不这样做呢！”宰我退了出去，孔子背后又说：“宰予不是仁人君子，孩子生下来三年，才能脱离母亲的怀抱。为父母守孝三年，是天下共同遵循的礼仪啊！”
正当晋武帝为孝争辩时，凶狠残暴的吴帝孙皓改“甘露二年”为“宝鼎元年。”（266八月—269 十月）
孙皓改年号之后，任命陆凯为左丞相，万彧为右丞相。孙皓憎恨别人注视他，群臣朝见在一旁侍候，没有人敢抬眼看。陆凯觉得孙皓这样的行为不好，劝他说：“君臣之间没有不相识的道理，如果突然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孙皓觉得有道理，他想：如果有刺客前来，谁知道我是孙皓呢？想到这里，他同意让陆凯注视他，而对别人却依然如故。
孙皓从东京建业迁居到西京武昌后，扬州（治所在今江苏省南京市，也是吴国东京）的百姓驾船沿长江逆流西上，为西京提供生活物资非常辛苦。再加上孙皓奢侈无度，使国家和人民都穷困。陆凯又上书说：“如今四周边境都没有战事，应当致力于休养民力，积蓄财富，然而陛下却更加穷奢极欲；还没有发生灾难而百姓的精力已尽，还没有什么作为而国库已经空虚，我暗自为此事感到忧虑。从前汉室衰弱，吴、蜀、魏三家鼎立，如今曹、刘失道，晋国兴起，这是近在眼前的、十分明显的证据。我蠢笨无知，只是为陛下珍惜国家而已。武昌地势高险，土质薄，多山石，并非帝王建都的地方，况且童谣说：‘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回建业死，不在武昌居。’由此看来，是可以证明人心与天意的。现在国家仅有不足一年的积蓄，百姓有离散的怨言，国家这棵大树已经逐渐露出了主根，而官员却一心以苛刻催逼百姓，没有人体恤他们。大帝（孙权）时，后宫的女子以及各种织工不足一百人，景帝（孙休）以来，人数已经上千，这就使资财的耗费非常严重了。另外，您身边的臣子大多没有什么才能，他们结成帮派相互扶持，陷害忠良埋没贤达，这都是一些损政害民的人。我希望陛下减省、停止多种劳役，免除苛刻对民騷扰的劳役，清理、减少宫女，严格选拔官员，那么就会使苍天喜悦而民众归附，国家也就长久安定了。”孙皓虽然不高兴，但因陆凯的名望大，就对他特别宽容。
孙皓昏庸，然而司马炎明智。
266年九月，晋武帝下诏说：“从现在开始，即使诏令有要求、以及已经上奏并得到批准的事，但在实际执行中有不便的都不得隐瞒实情。”九月二十三日，有关部门上奏说：“大晋受到魏的禅让，应当一律沿用前代的历法，以及车马和祭祀牲口的颜色，如同虞舜遵循唐尧旧制一样。”晋武帝采纳了。
266年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在今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武康镇。吴国扬州吴兴郡（治所在今浙江省湖州市南十五。乌程侯孙皓当皇帝之后，取“吴国兴盛”之意，改乌程侯国为吴兴郡）永安县（治所在今浙江德清县武康镇前溪北岸）有山越反贼首领施但，利用百姓劳苦有怨言，聚集数千人劫持吴帝异母弟孙谦（时任永安侯）暴动。他们向北攻到东京建业，增加到了一万多人，离建业不到三十里时驻扎下来，选择吉日进城。施但派人以孙谦的名义召丁固、诸葛靓，丁固、诸葛靓杀了使者，发兵在牛屯（位于今江苏省南京市东南十公里）迎战。施但的叛军都没有盔甲，立刻被官军打得四处逃散，剩下孙谦一人在车里被活捉。丁固不敢杀他，将实情向孙皓作了汇报，孙皓杀了孙谦以及他的母亲和弟弟孙俊。当初，望云气的人说：荆州有帝气，应该能攻破扬州。因此孙皓从扬州政府所在地建业迁都到荆州武昌城。等到施但造反，孙皓自以为预言应验了，就派数百人击鼓大叫进入东京建业城，杀了施但的妻儿，并且为自己壮胆说：“天子派荆州兵来打败扬州贼。”
266年十一月，晋武帝司马炎开始在冬至节到圜丘祭天、夏至节在方泽祭地，称为南郊和北郊二祭。
晋武帝撤消了汉献帝后裔居住的山阳国的监督卫队，解除了对山阳国的禁令。
266年十二月，吴帝又把国都从武昌迁回建业，让滕皇后的父亲滕牧（时任卫将军、录尚书事）留守西京武昌城。朝中官员因滕牧是皇帝的岳父，都请他向孙皓反映正义呼声，因此滕皇后逐渐失去了宠幸 。孙皓还让滕牧去苍梧郡（治所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定居，虽然没有取消他的爵位，实际上是把他流放，他在半路上忧郁去世。面对凶残不讲理的孙皓，何太后经常保护滕皇后，又加上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太史）说皇后不能更换。孙皓信巫术，所以滕皇后没有废除，让她独居在升平宫，不得再见孙皓。这时，吴宫多名姬妾佩带皇后的印玺与绶带，滕皇后却只是接受大臣朝贺和上奏的表疏而已。孙皓派宦官走遍了州郡，挑选将领、政府官员家中美女；只要是二千石高官家里的女儿，每年都要申报姓名和年龄，到了十五六岁就要进行筛选，没有被选中的才可以出嫁。后宫女子已有上千人，孙皓却仍然不断地挑选新美人。
正当孙皓在建业作恶时，洛阳的司马炎立了弱智的司马衷为太子。

春，正月，丁卯，立子衷为皇太子。诏以“近世每立太子必有赦，今世运将平，当示之以好恶，使百姓绝多幸之望。曲惠小人，朕无取焉！”遂不赦。
司隶校尉上党李憙劾奏故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稻田，请免涛、睦等官，陔已亡，请贬其谥。诏曰：“友侵剥百姓以谬惑朝士，其考竟以惩邪佞。涛等不贰其过，皆勿有所问。憙亢志在公，当官而行，可谓邦之司直矣。光武有云：‘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其申敕群寮，各慎所词，宽宥之恩，不可数遇也！”睦，宣帝之弟子也。
臣光曰：政之大本，在于刑赏，刑赏不明，政何以成！晋武帝赦山涛而褒李憙，其于刑、赏两失之。使憙所言为是，则涛不可赦；所言为非，则憙不足褒。褒之使言，言而不用，怨结于下，威玩于上，将安用之！且四臣同罪，刘友伏诛而涛等不问，避贵施贱，可谓政乎！创业之初，而政本不立，将以垂统后世，不亦难乎！
帝以李憙为太子太傅，徽犍为李密为洗马。密以祖母老，固辞，许之。密与人交，每公议其得失而切责之，常言：“吾独立于世，顾影无俦；然而不惧者，以无彼此于人故也。”
吴大赦，以右丞相万彧镇巴丘（《资治通鉴》太始三年正月）。
夏，六月，吴主作昭明宫，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伐木。大开苑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功役之费以亿万计。陆凯谏，不听。中书丞华覈上疏曰：“汉文之世，九州晏然，贾谊独以为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太半之众，欲与国家为相吞之计，非徒汉之淮南、济北而已也，比于贾谊之世，孰为缓急？今仓库空匮，编户失业；而北方积谷养民，专心向东。又，交趾沦没，岭表动摇，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若舍此急务，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筑而应烽燧，驱怨民而赴白刃，此乃大敌所因以为资者也。”时吴俗奢侈，覈又上疏曰：“今事多而役繁，民贫而俗奢，百工作无用之器，妇人为绮靡之饰，转相仿效，耻独无有。兵民之家，犹复逐俗，内无甔石之储而出有绫绮之服，上无尊卑等级之差，下有耗财费力之损，求其富给，庸可得乎？”吴主皆不听。
秋，七月，王祥以睢陵公罢。
九月，甲申，诏增吏俸。
以何曾为太保，义阳王望为太尉，荀顗为司徒。
禁星气、谶纬之学。
吴主以孟仁守丞相，奉法驾东迎其父文帝神于明陵，中使相继，奉问起居。巫觋言见文帝被服颜色如平生。吴主悲喜，迎拜于东门之外。既入庙，比七日三祭，设诸倡伎，昼夜娱乐。是岁，遣鲜卑拓跋沙漠汗归其国（《资治通鉴》太始三年六到九月）。

泰始三年（267）正月初八，晋武帝司马炎立次子司马衷为皇太子。司马炎下诏说：“近代每当立太子，必定大赦天下。如今我们的时代将会走向和平，应当显示出我们旗帜鲜明的政治色彩，使百姓断绝绕幸赦恩之希望。曲意地赐予微小的仁爱，为朕所不取。”就没有大赦。
司马炎没有大赦，笔者认为主要原因是——司马衷不是他满意的皇位继承人，他担心天下人知道司马衷的实情，到时想废除不会有好名。为了让读者了解晋武帝的子女与皇后、嫔妃的情况，我们看看《晋书．列传．第三十四》的记载：武帝生了二十六男：杨元后生毗陵悼王司马轨（约257—259。二岁夭折。274年追加封谥“毗陵悼王”）、惠帝司马衷（259－306年十一月十八日）、秦献王司马柬（262－291九月十四日）。审美人生城阳怀王司马景（269—270年七月二十二日）、楚隐王司马玮（277—291）、长沙厉王司马乂（277―304年年正月二十八日）。徐才人生城阳殇王司马宪（271年五月—271年八月十九日）。匮才人生东海冲王司马祗（272—273年六月二十九日）。赵才人生始平哀王司马裕（277年正月—277年正月十五日）。赵美人生代哀王司马演。李夫人生淮南忠壮王司马允、吴孝王司马晏。庄保林生新都怀王司马该。陈美人生清河康王司马遐（273—300，字深度，晋武帝第十三子，晋惠帝司马衷、晋怀帝司马炽异母兄弟，母陈美人。晋惠帝继位后，进位抚军将军，加任侍中。楚隐王司马玮兴兵时，派司马遐逮捕太保卫瓘，卫瓘旧吏荣晦杀了卫瓘的子孙，司马遐不能制止，遭世人指责）。诸姬生汝阴哀王司马谟（278—289）。程才人生成都王司马颖（279—306年十月）。王才人生孝怀帝司马炽（284—313年二月初一）。杨悼后（杨芷）生渤海殇王司马恢（284―285）。余八子不显母氏，并早夭，又无封国及追谥，今并略之。其玮、乂、颖自有传。
从这一史料来看，尽管司马炎后宫美人上万，而生出的儿子大多夭折，只有傻子皇帝司马衷寿命最长，司马炽、司马玮、司马乂、司马颖本来能长寿，但由于战乱都死于非命。
晋武帝立司马衷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将要立太子时，问杨艳皇后，杨艳说：“立嫡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乎？”司马炎因自己是长子被立，司马攸被冷落，所以就立了司马衷。
从《晋书》记载来看，司马炎立司马衷实属无奈，一切是杨艳皇后作主，给晋朝的历史留下悲惨的教训。我们回到《资治通鉴》的史料中去。
司隶校尉、上党郡人（三国魏治所在今山西省长治市襄垣县北三十里东故县村，西晋治所在今山西省长治市潞城区东北）李憙（字季和。上党郡铜鞮县人，也就是今山西省长治市沁县人），揭发以前在立进县担任县令的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司马懿六弟、曹魏中郎司马进的儿子，谯刚王司马逊的弟弟，著名西晋史学家、《续汉书》的作者司马彪的父亲）、尚书仆射武陔等人都有霸占官府稻田的行为，请求免除山涛、司马睦等人的官职。武陔已死，请将他的谥号降级。晋武帝下诏说：“刘友欺凌掠夺百姓，迷惑朝廷官员，应该对其拷问处死，用以惩罚邪佞。如果山涛等人不再重犯，对他们就免于追究。李憙一心为公，对官员行使职责，可称为邦国中的监察官员。东汉光武帝刘秀说：‘贵戚尚且缩起手以躲避二鲍。’即时调整百官，使他们各尽职责。而宽容的恩典是不应该经常使用的！”
北宋政治家、史学家司马光批评司马炎说：政治的根本在于刑与赏，刑赏不分明，政治如何能有成就！晋武帝赦免山涛而褒奖李憙，在刑与赏两方面都丧失了。如果李憙说得正确，那么山涛就不能赦免；如果李憙说得不对，就不值得褒奖。褒奖李憙让他说话，他说了却又不采用，结果在下属中结下了怨恨，在上使权威轻慢，这样又将如何使用李憙？况且四位大臣的罪行相同，但刘友被处死而对山涛等人却网开一面，避开权贵而施法于贱者，这能说是治政之道吗？司马炎正处于创业之初，却不能树立治理国家的根本，要想把基业传给后世，不是很难的事吗？
司马光批评司马炎对权贵山涛等人网开一面，对刘友执行死刑是不公正。随后晋武帝任命李憙为太子司马衷的老师（太傅），征召犍为郡人（治所在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东）李密（224—287，字令伯，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人。幼年丧父，母何氏改嫁，由祖母抚养成人。后李密以对祖母孝敬而名扬乡里。师事著名学者谯周，博览五经，尤精《春秋左传》。初仕蜀汉为尚书郎。蜀汉亡到魏）为太子的辅导老师（洗马）。李密因祖母上了年纪，坚决推辞，晋武帝同意了。李密与人交往，往往公开指出别人的得失与优劣，严厉地责备当事人，他经常说：“我独自立于人世，自顾其影而没有伴侣，但我却毫不恐惧，就是因为我对别人没有厚此薄彼的缘故。”
吴国大赦天下，吴帝派右丞相万彧镇守巴丘（地名。指今湖南省岳阳市）。
267年六月，吴帝孙皓修建昭明宫，俸禄在二千石以下的官员都进山督促伐木。工程浩大，除了开辟苑囿、楼台，还要挑土堆山，穷尽高超手艺和人工巧匠，花费数以亿万。陆凯劝阻也没作用。中书丞华核上书说：“汉文帝时九州安逸，唯独贾谊认为，当时的局势就如同在燃烧着的柴堆上睡觉。现在，强大的敌人占有九州大部分土地，拥有一大半民众，计划想吞并我国。对于晋国的狼子野心，不仅仅是汉代的淮南王刘长、济北王刘兴居有夺皇位的野心而已。现在我们和贾谊时代相比，哪一个局势更加紧急？现在国库空虚，编入户籍的平民失去谋生的职业，而北方的晋国广积粮食，休养民力，一心一意谋取东吴。另外，我国交趾沦陷，岭南也不稳固，我们前后都有仇敌，首尾布满威胁，这正是艰难的时刻。如果舍弃当前紧迫的事务，尽全力建宫室，一旦有意料不到的战乱发生，就要丢下工程去响应战争，驱使积怨的民众奔赴利刃相接的战场，这就是强大的敌人所趁的机会。”这时，吴国民风奢侈，华核又上疏说：“现在的事情很多，而劳役繁杂，百姓贫苦，而民俗奢侈，各种工匠在制作无用的器物，妇女互相仿效华丽，只有自己不知为耻。兵士、平民家庭也在追逐，而追逐者家里没有一锅米、一石粮的储蓄，出门却穿着丝织的艳丽服装；上没有尊卑等级差别，下却有耗财费力的损耗，想得到富裕怎么能实现？”这些话让孙皓厌恶。
267年七月，魏国太保王祥以睢陵公的爵位免职。
九月十四日，晋武帝下诏，增加官员的工资待遇。
晋武帝任命何曾为太保，义阳王司马望为太尉，荀顗为司徒。
晋武帝禁止占星、望气以及传播谶纬学说。
吴帝孙皓任命孟仁处理丞相事，带着法驾（皇帝的专车）向东迎孙皓父亲孙和的灵位到明陵。路上的使者络绎不绝，这些使者恭敬地询问孙和的神灵日常起居。巫师声称见到了文帝孙和，其服装、面色与活着的时候一样。孙皓悲喜交加，在东门外迎接下拜。等到他把父亲的灵位迎进祖庙，接连七天拜祭了三次，安排了各类歌舞艺人，不分白天黑夜地演出。
这一年，晋朝遣返鲜卑的拓跋沙漠汗（261年曹奂留下拓跋沙漠汗在洛阳作为人质）回国。
综上所述，267年一个个吴国的故事都在说明孙皓昏庸、残暴，一个个故事都在反映司马炎明智豁达，这为吴国覆灭埋下了伏笔。

三

备战伐吴

司马炎的泰始四年（268）正月，晋国开国功臣贾充献出修订好的宪法。

春，正月，丙戌，贾充等上所刊修律令。帝亲自临讲，使尚书郎裴楷执读。楷，秀之从弟也。侍中卢珽、中书侍郎范阳张华请抄新律死罪条目，悬之亭传以示民，从之。又诏河南尹杜预为黜陟之课，预奏：“古者黜陟，拟议于心，不泥于法；末世不能纪远而专求密微，疑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简书。简书愈繁，官方愈伪。魏氏考课，即京房之遗意，其文可谓至密，然失于苛细以违本体，故历代不能通也。岂若申唐尧之旧制，取大舍小，去密就简，俾之易从也！夫曲尽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则以文伤理。莫若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岁第其人，言其优劣。如此六载，主者总集，采案其言，六优者超擢，六劣者废免，优多劣少者平叙，劣多优少者左迁。其间所对不钧，品有难易，主者固当准量轻重，微加降杀，不足曲以法尽也。其有优劣徇情，不叶公论者，当委监司随而弹之。若令上下公相容过，此为清议大颓，虽有考课之法，亦无益也。”事竟不行。
丁亥，帝耕籍田于洛水之北。
戊子，大赦（《资治通鉴》太始四年正月）。

268年正月十八日，贾充等人献上他们所修改的律令（264年七月，司马昭上奏曹奂，让司空荀顗负责制定礼仪，中护军贾充修订法律，尚书仆射裴秀负责讨论官制），晋武帝见父亲生前的心愿完成，亲自讲解，请尚书郎裴楷（237—291，字叔则。今山西省运城市闻喜县人。三国曹魏到西晋时期大臣、名士，东汉尚书令裴茂的孙子，曹魏冀州刺史裴徽的儿子，西晋司空裴秀的堂弟）在他身边逐条宣读。侍中卢珽（曹芳时代的司空卢毓的儿子）、中央公办厅副厅长（中书侍郎）张华（232—300，字茂先。今河北省廊坊市固安县人。西晋时期政治家、文学家、藏书家，西汉留侯张良的十六世孙、唐朝名相张九龄的十四世祖），请求抄写新法律中有关死罪的条款，在驿站张贴向民众宣传，晋武帝同意了。
晋武帝又命令首都洛阳市长（河南尹）杜预对官员的进退与升降考核，杜预上奏说：“古时进退人才，筹划于心，不拘泥于法规；到了衰亡末世，不能考虑长久的通行而专求严密周到，心存疑忌就相信所见所闻，对所见产生的怀疑又相信文书、信札，导致文书、信札越来越繁琐，当官的道路越来越虚伪。曹魏考核官员的方法，是西汉京房遗留的法则，其文辞条令可以说极其周密，然而不足的是苛求细枝末节违背了主体，所以京房之后的帝王都没有通行。还不如申明唐尧时期的旧制，取其大而舍其小，去其细密而从其简明，使之容易遵循。要想说透事物的常理，彰显精神的实质，全部在于人；抛开人而依赖法令，就会以文辞、条令损害事理。不如委任要员去考核他的部下，每年都进行考查，讨论其优劣，这样连续六年，主管人综合六年的情况，审查六年的总评，六年成绩都优良的人，可以破格选拔；六年成绩都不好的，就免除其官职。优多劣少的人平级调任，劣多优少的人就要降职。在这当中如有对答不平衡，品评有难有易，主管人自然应当准确地衡量轻重，稍加损益，不必曲求完全合法。有对优劣品评徇私情的、或不符合公正评选的，应当交给监察部门进行核察。假如使上下公然容忍过错，那么这就会使公正彻底消失，即使有对官员考核的法令，也起不了作用。”晋武帝对杜预的建议事没有采纳。
268年正月十九日，晋武帝在洛水以北耕种籍田（收获的食粮用来祭祀宗庙）。
第二天，晋武帝大赦天下。

二月，吴主以左御史大夫丁固为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为司空。
三月，戊子，皇太后王氏殂。帝居丧之制，一遵古礼。
夏，四月，戊戌，睢陵元公王祥卒，门无杂吊之宾。其族孙戎叹曰：“太保当正始之世，不在能言之流；及间与之言，理致清远，岂非以德掩其言乎！”
已亥，葬文明皇后。有司又奏：“既虞，除衰服。”诏曰：“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请，诏曰：“患在不能笃孝，勿以毁伤为忧。前代礼典，质文不同，何必限以近制，使达丧阙然乎！”群臣请不已，乃许之。然犹素冠疏食以终三年，如文帝之丧。
秋，七月，众星西流如雨而陨。
己卯，帝谒崇阳陵。
九月，青、徐、兗、豫四州大水。
大司马石苞久在淮南，威惠甚著。淮北监军王琛恶之，密表苞与吴人交通。会吴人将入寇，苞筑垒遏水以自固，帝疑之。羊祜深为帝言苞必不然，帝不信，乃下诏以苞不料贼势，筑垒遏水，劳扰百姓，策免其官。遣义阳王望帅大军以征之。苞辟河内孙铄为掾，铄先与汝阴王骏善，骏时镇许昌，铄过见之。骏知台已遣军袭苞，私告之曰：“无与于祸！”铄既出，驰诣寿春，劝苞放兵，步出都亭待罪，苞从之。帝闻之，意解。苞诣阙，以乐陵公还第。
吴主出东关，冬，十月，使其将施绩入江夏，万彧寇襄阳。诏义阳王望统中军步骑二万屯龙陂，为二方声援。会荆州刺史胡烈拒绩，破之，望引兵还。
吴交州刺史刘俊、大都督脩则、将军顾容前后三攻交趾，交趾太守杨稷皆拒破之，郁林、九真皆附于稷。稷遣将军毛炅、董元攻合浦，战于古城，大破吴兵，杀刘俊、脩则，馀兵散还合浦。稷表炅为郁林太守，元为九真太守。
十一月，吴丁奉、诸葛靓出芍陂，攻合肥，安东将军汝阴王骏拒却之。
以义阳王望为大司马，荀顗为太尉，石苞为司徒（《资治通鉴》太始四年二到十一月）。

268年二月，吴帝任命左御史大夫丁固为司徒，右御史大夫孟仁为司空。
三月二十一日，晋国皇太后王元姬（217—268年三月二十一日）去世，晋武帝遵循古制守孝。
268年四月初二，八十四岁的睢陵元公王祥去世，去悼念他的宾客都是为人厚道有美德的人。他的同族兄弟的孙子王戎惋惜说：“太保王祥在曹芳的正始年间，没有被列入能言善谈的那一流，有时与他交谈，情趣清远明广，莫非是他的厚德掩盖了他的言谈高水平吗？”
四月初三，晋武帝安葬母亲文明皇后。主管部门上奏说：“安魂的祭礼已经完毕，陛下可以脱下丧服，”晋武帝下诏反对说：“受到母亲一生的抚爱，却没有用几年的时间回报，从感情上不忍心。”主管部门坚持请晋武帝脱下丧服，晋武帝又下诏解释说：“我所担忧的是不能一心一意地尽孝，你们不要为我过度悲伤而担心。前代的礼仪制度内容也有所不同，何必要用近代的制度来限制我，使通情达理的丧礼废掉呢？”群臣仍然不断请求，晋武帝才接受，但仍然戴白冠，吃素食，坚持了三年，如同为晋文帝守丧一样。
268年七月，流星雨向西郧落。
七月十四日，晋武帝拜谒父亲的崇阳陵。
九月，青、徐、兖、豫四州洪水泛滥。
与此同时，大司马石包长期驻守淮南，威望与恩惠在淮南日益增加。淮北监军王琛憎恨他，暗中上报，说石苞与吴国勾结。正遇吴国将要入侵，石苞修筑工事，阻断水流使防守更加坚固，晋武帝以为他切断水源是为吴军帮忙，就对石苞产生了怀疑。羊祜恳切地对晋武帝说：“石苞肯定不会有二心。”晋武帝不信，下令以石苞没有料到敌情为由，说他构筑工事、切断河流让百姓劳累被惊扰，免除其官职，派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征召石苞。这时，石苞重用孙铄（今河南省焦作沁阳市人）为副官，孙铄以前与晋武帝的七叔司马骏（汝阴王）是好友。司马骏这时镇守许昌，孙铄路过许昌，司马骏知道朝廷已经派军队袭击石苞，就私下对孙铄说：“你不要卷入祸事里去。”孙铄从司马骏的王府出来，连忙飞驰到晋国淮南驻军总部寿春城（也是晋国扬州政府所在地。司马炎280年三月灭吴，281年将扬州迁到今江苏省南京市），劝石苞放弃抵抗，步行走出驿站等待治罪，石苞照办了。晋武帝听说后才放心，石苞来到宫廷，晋武帝让他以乐陵公的身份回家休息。
我们把目光投向吴国。吴帝孙皓出东关（指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含山县的东兴城关口）。268年十月，他命令施绩入侵晋国江夏郡（治所在今湖北省孝感市云梦县东南三十公里）、命令驻军巴丘城的万彧入侵晋国荆州政府所在地襄阳城。晋武帝命令义阳王司马望率领二万中军步、骑兵，驻扎在龙陂城（即摩陂。位于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东南，曹操曾在这里援救过襄阳的曹仁），声援江夏与襄阳。司马望到达龙陂城时，荆州刺史胡烈抵抗施绩取胜，司马望率部返回。
吴国交州刺史刘俊、大都督脩则、将军顾容前后三次攻打叛乱投晋的交趾郡，都因交趾太守杨稷（？—271，字文曹，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人）的抵抗取胜。郁林、九真两郡都归顺了杨稷。杨稷派将军毛炅（今云南省曲靖市人，西晋初年的趾交太守）、董元攻打吴国的广州合浦郡（治所在今广西北海市合浦县石湾镇大浪古城），在古城交战杀了吴将刘俊、脩则，剩下的散兵逃回了合浦城。杨稷上奏让毛炅担任郁林郡（治所在今广西贵港市桂平县西南古城）太守，董元为九真郡（治所在今越南中部）太守。
268年十一月，吴国丁奉、诸葛靓从芍陂水库（今名“安丰塘”。位于今安徽省淮南市寿县城南三十公里处）出兵，攻打晋国淮南郡政府所在地合肥城，遭到安东将军、汝阴王司马骏的抵抗，吴军退走。
晋武帝任命义阳王司马望为大司马，荀顗为太尉，石苞为司徒。
泰始五年（269）正月，吴帝孙皓立孙谨为皇太子。

春，正月，吴主立子瑾为皇太子。
二月，分雍、凉、梁州置秦州，以胡烈为刺史。先是，邓艾纳鲜卑降者数万，置于雍、凉之间，与民杂居，朝廷恐其久而为患，以烈素著名于西方，故使镇抚之。
青、徐、兗三州大水。
帝有灭吴之志，壬寅，以尚书左仆射羊祜都督荆州诸军事，镇襄阳；征东大将军卫瓘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临菑；镇东大将军东莞王伷都督徐州诸军事，镇下邳。
祜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馀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不过十数人。
济阴太守巴西文立上言：“故蜀之名臣子孙流徙中国者，宜量才叙用，以慰巴、蜀之心，倾吴人之望。”帝从之。己未，诏曰：“诸葛亮在蜀，尽其心力，其子瞻临难而死义，其孙京宜随才署吏。”又诏曰：“蜀将傅佥父子死于其主。天下之善一也，岂由彼此以为异哉！佥息著、募没入奚官，宜免为庶人。”
帝以文立为散骑常侍。汉故尚书犍为程琼，雅有德业，与立深交。帝闻其名，以问立，对曰：“臣至知其人，但年垂八十，禀性谦退，无复当时之望，故不以上闻耳。”琼闻之，曰：“广休可谓不党矣，此吾所以善夫人也。”
秋，九月，有星孛于紫宫。
冬，十月，吴大赦，改元建衡。
封皇子景度为城阳王。
初，汝南何定尝为吴大帝给使，及吴主即位，自表先帝旧人，求还内侍。吴主以为楼下都尉，典知酤籴事，遂专为威福；吴主信任之，委以众事。左丞相陆凯面责定曰：“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终者邪！何以专为奸邪，尘秽天听！宜自改厉，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定大恨之。凯竭心公家，忠恳内发，表疏皆指事不饰。及疾病，吴主遣中书令董朝问所欲言，凯陈“何定不可信用，宜授以外任。奚熙小吏，建起浦里田，亦不可听。姚信、楼玄、贺邵、张悌、郭逴、薛莹、滕修及族弟喜、抗，或清白忠勤，或资才卓茂，皆社稷之良辅，愿陛下重留神思，访以时务，使各尽其忠，拾遗万一。”邵，齐之孙；莹，综之子；玄，沛人；修，南阳人也。凯寻卒。吴主素衔其切直，且日闻何定之谮，久之，竟徙凯家于建安。
吴主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珝、苍梧太守丹杨陶璜从荆州道，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皆会于合浦，以击交趾。
十二月，有司奏东宫施敬二傅，其仪不同。帝曰：“夫崇敬师傅，所以尊道重教也。何言臣不臣乎！其令太子申拜礼。”（《资治通鉴》太始五年一到十二月）。

269年正月，孙皓立太子之后，二月，晋国分出雍州、凉州、梁州的一部分行政区设置秦州（治所在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让荆州刺史胡烈担任秦州刺史。原因是以前邓艾招纳了几万投降的鲜卑人，安置在雍、凉二州之间，与汉民杂居，朝廷担心日久会生出祸患，因胡烈在西部有声望，所以派他去镇守。
青、徐、兖三州洪水泛滥。
晋武帝有灭吴的意愿，为了提前布局，269年二月十一日，他任命尚书左仆射羊祜管理荆州各项军事，总部设在晋国荆州政府所在地襄阳城；任命征东大将军卫瓘管理青州各项军事，总部设在青州政府所在地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城；任命镇东大将军、东莞王司马伷管理徐州（治所在今江苏省徐州市）的各项军事，总部设在紧邻徐州东南的军事要地下邳国（国都在今江苏省徐州市睢宁县古邳镇）。
再说羊祜对荆州远近的百姓都安抚，深得长江、汉江地区的人心。他与吴国人真诚交往，处处守信，投降的吴军想离开晋国，都由这些人自己决定。羊祜裁减巡逻的士兵，派这些人开垦了八百多顷农田。他刚到襄阳时，军队的粮食不足维持一百天，等到了后期，已经有足够吃十年的存粮。羊祜在军中时常穿着轻暖的皮服，衣带宽松，不披铠甲。他居住地的卫兵也不过十几人。
兖州济阴郡（治所在今山东菏泽市定陶区）太守、巴西郡人文立（？—279，字广休，今重庆市忠县人）上书说：“展转流浪到中原的蜀汉名臣的子孙，应当根据他们的才华分等级录用，用以慰籍巴蜀的民心，使吴国人对我国倾心。”晋武帝采纳了。269年二月二十八日，晋武帝下诏说：“诸葛亮在蜀地竭尽心力，他已故的儿子诸葛瞻临危守节，他的孙子诸葛京应该根据其才能安排官职。”
晋武帝还另外下诏说：“蜀将傅佥父子，为他们的主人壮烈牺牲。天下美德是一样的，怎么能因为彼此对立就不一样看待呢？傅佥的儿子傅著、傅募，因是罪犯家属被罚为官府做奴仆，应该赦免为自由公民。”
晋武帝任命文立为散骑常侍。蜀汉从前的尚书、犍为郡人程琼，品德政绩都很好，与文立的交情也很深。晋武帝听说了程琼的名声，就问文立，文立介绍说：“我十分了解他，只是他的年龄将近八十，性格谦恭退让，再没有他当年的心愿了，所以我没把他的情况告诉您。”程琼听到文立的介绍之后，说：“文立可以称之为不结党了，这正是我之所以称赞他的原因。
269年九月，有异星出现在紫宫星座。
十月，吴国大赦，孙皓改“宝鼎四年”为“建衡元年”（269年十月到271年十二月）。
晋武帝封刚刚出生的皇子司马景为城阳王。
当初，汝南郡人何定曾经担任吴大帝孙权的内侍，等到吴帝孙皓即位，何定见孙皓是一位昏君，向孙皓说明是先帝的旧人，请求做内侍。孙皓让他当了楼下都尉，掌管买酒、粮等事，他独断专行，作威作福，可是孙皓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办。左丞相陆凯当面指责何定说：“你对前后主人不忠诚，祸害扰乱国政，难道能长寿吗？你为什么专做坏事，污染圣上的视听，你应该改掉恶习 ，不然的话，你会得到预想不到的大祸。”何定对陆凯恨之入骨。陆凯一心一意为国家，所反映的国事摆明事实。等到陆凯病危，孙皓派中书令董朝去问有什么遗嘱，陆凯有气无力地说：“何定不能重用，应该放到京城外任职。奚熙（人名。后来担任了临海郡太守。孙皓为夫人治丧，极尽奢华，又半年不出理朝，国人皆以为死者是孙皓本人。孙皓的舅舅何都的长相似孙皓，人们以为何都代了孙皓。奚熙信以为真，举兵欲回师诛讨何都，被何都叔父何植杀了，夷灭三族）是个小官，他说能围起浦里塘造田（260年六月，吴国都尉严密建议围浦里塘，结果劳民伤财，没有成功），不要听他吹。姚信、楼玄（字承先，沛郡蕲县人，也就是今安徽省宿州市人。吴景帝孙休时，担任监农御史。孙皓时，任散骑中常侍、会稽太守、大司农）、贺邵（贺齐的孙子）、张悌、郭逴、薛莹（薛综的儿子）、滕修（？—288，字显先，今河南省南阳市人）以及我的同族弟弟陆喜、陆抗，这些人有的清白、忠诚、勤恳；有的资质、才能卓越，他们都很优秀，都是国家后起的辅佐人才，希望陛下多留神费心，国家的事与他们商量，使他们各尽忠诚，能纠正、补漏于万一。”陆凯不久去世，由于孙皓对陆凯的严厉、耿直怀恨在心，加上何定的谗言，陆凯去世后，孙皓把陆凯的家属驱逐到建安郡（治所在今福建省建瓯市）。
孙皓派监军虞汜（218—？，字世洪，祖籍今浙江省余姚市人，出生在广东省广州市。吴国上将虞翻第四子。官至交州刺史、冠军将军）、威南将军薛珝、苍梧郡太守陶璜（字世英，今江苏省南京市人，原交州刺史陶基有儿子）沿着荆州道；命令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郡的海路，在合浦郡会合，然后去攻打晋国的交趾郡。
十二月，主管部门上奏晋武帝，太子司马衷向两位老师行恭敬的礼，我们认为太子的礼仪应与凡人有所不同。晋武帝见自己的傻子儿子在进步，高兴地说：“崇敬师傅的目的，是为了尊师重教，怎么能说臣下不像臣下呢！应当教太子再行拜礼。”
综上所述，孙皓倒行逆施，是在为覆灭铺路，而司马炎提前布局灭吴，是明智长远之谋。谁成功、谁失败，不言而喻。

四

吴晋奸臣
泰始六年（270）正月，吴国将军丁奉入侵晋国到了涡水（淮河中游北岸一条支流，淮河第二大支流，淮北平原区主要河道，呈西北东南走向。发源于河南省尉氏县，东南流经开封、通许、扶沟、太康、柘城、鹿邑和安徽省亳州、涡阳、蒙城，于蚌埠市怀远县城附近注入淮河。长380公里），然后攻打涡口城（位于今安徽省蚌埠市怀远县老鼋塘湿地公园），晋国扬州刺史牵弘打退了吴军。

春，正月，吴丁奉入涡口，扬州刺史牵弘击走之。
吴万彧自巴丘还建业。
夏，四月，吴左大司马施绩卒。以镇军大将军陆抗都督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诸军事，治乐乡。抗以吴主政事多阙，上疏曰：“臣闻德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此六国所以并于秦、西楚所以屈于汉也。今敌之所据，非特关右之地、鸿沟以西，而国家外无连衡之授，内非西楚之强，庶政陵迟，黎民未乂。议者所恃，徒以长江、峻山限带封域；此乃守国之末事，非智者之所先也。臣每念及此，中夜抚枕，临餐忘食。夫事君之义，犯而勿欺，谨陈时宜十七条以闻。”吴主不纳。
李勖以建安道不利，杀导将冯斐，引军还。初，何定尝为子求婚于勖，勖不许，乃白勖枉杀冯斐，擅彻军还，诛勖及徐存，并其家属，仍焚勖尸。定又使诸将各上御犬，一犬至直缣数十匹，缨绁直钱一万，以捕兔供厨。吴人皆归罪于定，而吴主以为忠勤，赐爵列侯。陆抗上疏曰：“小人不明理道，所见既浅，虽使竭情尽节，犹不足任，况其奸心素笃而憎爱移易哉！”吴主不从。
六月，戊午，胡烈讨鲜卑秃发树机能于万斛堆，兵败被杀。都督雍、凉州诸军事扶风王亮遣将军刘旂救之，旂观望不进。亮坐贬为平西将军，旂当斩。亮上言：“节度之咎，由亮而出，乞丐旂死。”诏曰：“若罪不在旂，当有所在。”乃免亮官。遣尚书乐陵石鉴行安西将军，都督秦州诸军事，讨树机能。树机能兵盛，鉴使秦州刺史杜预出兵击之。预以虏乘胜马肥，而官军县乏，宜并力大运刍粮，须春进讨。鉴奏预稽乏军兴，槛车征诣廷尉，以赎论。既而鉴讨树机能，卒不能克。
秋，七月，乙巳，城阳王景度卒。
丁未，以汝阴王骏为镇西大将军，都督雍、凉等州诸军事，镇关中。
冬，十一月，立皇子东为汝南王。
吴主从弟前将军秀为夏口督，吴主恶之，民间皆言秀当见图。会吴主遣何定将兵五千人猎夏口，秀惊，夜将妻子、亲兵数百人来奔。十二月，拜秀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会稽公。
是岁，吴大赦。
初，魏人居南匈奴五部于并州诸郡，与中国民杂居；自谓其先汉氏外孙，因改姓刘氏（《资治通鉴》太始六年一到十二月）。

270年正月，丁奉被晋国扬州刺史牵弘击退，吴国万彧从巴丘返回建业。
270年四月，吴国左大司马施绩去世。孙皓任命镇军大将军陆抗统领信陵、西陵、夷道、乐乡、公安各地的军队，治所设在乐乡督城（由陆抗筑。位于今湖北省荆州松滋市东北涴市镇，荆州市荆州区西南的长江南岸）。
陆抗因孙皓处理政事多有过失，上书建议说：“我听说恩德在平等的情况下，人多的一方可以战胜人少的一方；在力量相同的情况下，安定的一方可以制服动乱的一方，这正是六国之所以被秦国吞并、西楚项羽之所以屈服西汉刘邦的原因。现在敌人凭借关西（指今陕西省地区）的重兵，还有鸿沟以西的粮仓，而我国没有六国时连横外援，在内也没有当年项羽那样强大的军队，所有的政务荒废，导致国力衰弱。讨论我国安全的人，都认为倚仗的只是长江 、高山天险，而这只不过是守卫国土不足以为凭的客观条件，并不是有才的人首先要考虑的。我每当想到这些，半夜里抚摸枕头睡不着，面对饭菜忘记了进食。侍奉君主的道理在于可以冒犯他、却不能欺骗呀！我恭敬地陈述时势十七条，使陛下您能听到。”孙皓没有采纳。
监军李勖与督军徐存因走建安郡海路攻打晋国的交趾不顺，杀了带路的将官冯斐返回。
当初，何定曾经为儿子向李勖的女儿求婚，李勖没有答应，何定借此说李勖杀冯斐是推卸撤军的责任，孙皓杀了李勖、徐存和他们的家属，还焚烧了李勖的尸体。何定又让各位将官进献御犬，一头犬的价值高达几十匹细绢，拴狗的缰绳价值一万钱，用这些犬捕捉兔子供应厨房。吴人都归罪于何定，而孙皓却认为何定忠诚，封何定为列侯。陆抗上疏控诉说：“小人不明事理，见识浅薄，即使让他竭心尽力，也还是不能胜任其职，更何况他一心搞歪门邪道，爱与恨在他的心中都颠倒呢！”孙皓不听。
270年六月初四，晋国秦州刺史胡烈在万斛堆（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讨伐鲜卑人秃发树机能（？—280， “凉州鲜卑”秃发部首领匹孤的四世孙，他在祖父寿阗死后接替大首领。率部反抗西晋王朝，先后大破晋的封疆大吏胡烈、苏愉、牵弘、杨欣，攻陷凉州，威震天下，晋武帝惊呼：“虽复吴蜀之寇，未尝至此。”）被秃发树机能杀了。都督雍州、凉州各项军事的扶风王司马亮，派将军刘旂救援胡烈，刘旂观望不前，司马亮因此被贬为平西将军。刘旂应该斩首，司马亮上书营救说：“部署调度的罪过是我，请宽免刘旂的死罪。”晋武帝下诏毫不留情地说：“假如罪过不在刘旂，那就应该有顶罪的人。”因此，免除了司马亮的职务。
晋武帝派尚书石鉴（？—294正月初一，字林伯。今山东省滨州市阳信县都乡清明里人）代替司马亮的安西将军，管理秦州各项军事，讨伐秃发树机能。秃发树机能的兵力强盛，石鉴派秦州刺史杜预进攻。杜预认为，敌人乘胜士气正盛，马又肥壮，而官军匮乏，应当集中力量运输草料和粮食，等到春天再讨伐。石鉴上奏说杜预延误了军用物资的调拨，用囚车把他押送到洛阳最高法院（廷尉），免除杜预的侯爵赎罪。后来石鉴攻打秃发树机也没有取胜。
270年七月二十二日，不到二岁的城阳王司马景夭折。
七月二十四日，晋武帝任命汝阴王司马骏为镇西大将军，指挥雍、凉等州的各项军事，总部设在长安（关中）。
270年十一月，晋武帝立皇子司马柬为汝南王。
吴帝孙皓的堂弟、前将军孙秀（约243—301，字彦才 ，乌程侯孙匡的孙子、长水校尉孙泰的儿子、吴大帝孙权侄孙）担任夏口城（位于今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黄鹤楼一带。参考笔者撰写的《浅谈汉、沔、沮、夏四水的关系》）的督将。原因是孙皓恨他，民间流传孙秀早晚会被人算计。正好这时孙皓让何定带着五千人到夏口打猎，孙秀惊慌失措，夜里带着妻儿和几百亲兵投奔晋朝。十二月，晋朝授予孙秀票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意思是有单独办公机构，其礼仪规格跟太尉、司空、司马三个单位一样。晋武帝司马炎封其为“开府仪同三司”这样高规格的待遇，是想让吴国将军效仿，好尽快灭吴。此职是东汉106年四月十九日，由邓太后授予哥哥邓骘。东汉第二次出现“仪同三司”是在安帝延光四年【125】三月，阎皇后授予哥哥阎显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第三次是在初平三年【192】四月吕布杀董卓，献帝提拔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南北朝后期，开府仪同三司的地位曾分上、中、下三等。贞观十七年【643】四月初十，唐太宗以“同中书门下三品”取代。唐朝中早期，官员只有担任过“同中书门下三品”的人，才有资格当宰相。649年六月初四，唐高宗李治最后授李世绩“开府仪同三司”，以后“同中书门下三品”就逐渐取代了开府仪同三司，后来，唐玄宗为了改革武则天时代官职，又重新启用“开府仪同三司”），封会稽公。
这一年，吴国大赦。
当初，魏国人把南匈奴的五部安置在并州各郡定居，与中原地区汉民杂居。南匈奴人自称他们的祖先是汉朝的外孙，所以改姓刘。
泰始七年（271）正月，匈奴右贤王刘猛叛逃到长城以外。

春，正月，匈奴右贤王刘猛叛出塞。
豫州刺史石鉴坐击吴军虚张首级，诏曰：“鉴备大臣，吾所取信，而乃下同为诈，义得尔乎！今遣归田里，终身不得复用。”
吴人刁玄诈增谶文云：“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吴主信之。是月晦，大举兵出华里，载太后、皇后及后宫数千人，从牛渚西上。东观令华谮等固谏，不听。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冻殆死，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吴主闻之，乃还。帝遣义阳王望统中军二万、骑三千屯寿春以备之，闻吴师退，乃罢。
三月，丙戌，巨鹿元公裴秀卒。
夏，四月，吴交州刺史陶璜袭九真太守董元，杀之；杨稷以其将王素代之。
北地胡寇金城，凉州刺史牵弘讨之。众胡皆内叛，与树机能共围弘于青山，弘军败而死。
初，大司马陈骞言于帝曰：“胡烈、牵弘皆勇而无谋，强于自用，非绥边之材也，将为国耻。”时弘为扬州刺史，多不承顺骞命，帝以为骞与弘不协而毁之，于是征弘，既至，寻复以为凉州刺史。骞窃叹息，以为必败。二人果失羌戎之和，兵败身没，征讨连年，仅而能定，帝乃悔之。
五月，立皇子宪为城阳王。
辛丑，义阳成王望卒。
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文帝时宠任用事。帝之为太子，充颇有力，故益有宠于帝。充为人巧谄，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顗、侍中、中书监荀勖、越骑校尉安平冯紞相为党友，朝野恶之。帝问侍中裴楷以方今得失，对曰：“陛下受命，四海承风，所以未比德于尧、舜者，但以贾充之徒尚在朝耳。宜引天下贤人，与弘政道，不宜示人以私。侍中乐安任恺、河南尹颖川庾纯皆与充不协，充欲解其近职，乃荐恺忠贞，宜在东宫；帝以恺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会树机能乱秦、雍，帝以为忧，恺曰：“宜得威望重臣有智略者以镇抚之。”帝曰：“谁可者？”恺因荐充，纯亦称之。秋，七月，癸酉，以充为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侍中、车骑将军如故；充患之。
吴大都督薛珝与陶璜等兵十万，共攻交趾，城中粮尽援绝，为吴所陷，虏杨稷、毛炅等。璜爱炅勇健，欲活之，炅谋杀璜，璜乃杀之。脩则之子允，生剖其腹，割其肝，曰：“复能作贼不？”炅犹骂曰：“恨不杀汝孙皓，汝父何死狗也！”王素欲逃归南中，吴人获之，九真、日南皆降于吴。吴大赦，以陶璜为交州牧。璜讨降夷獠，州境皆平。
八月，丙申，城阳王宪卒。
分益州南中四郡置宁州。
九月，吴司空孟仁卒。
冬，十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刘猛寇并州，并州刺史刘钦等击破之。
贾充将之镇，公卿饯于夕阳亭。充私问计于荀勖，勖曰：“公为宰相，乃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可不辞而自留矣。”充曰：“然孰可寄怀？”勖曰：“勖请言之。”因谓冯紞曰：“贾公远出，吾等失势。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劝帝纳贾公之女乎！”紞亦然之。初，帝将纳卫瓘女为太子妃，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帝，求纳其女。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氏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氏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以为请，荀顗、荀勖、冯瓘皆称充女绝美，且有才德，帝遂从之。留充复居旧任。
十二月，以光禄大夫郑袤为司空，袤固辞不受。
是岁，安乐思公刘禅卒。
吴以武昌都督广陵范慎为太尉。右将军司马丁奉卒。
吴改明年元曰凤凰（《资治通鉴》太始七年一到十二月）
。
271正月，刘猛叛逃后，晋国豫州（治所在今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县。东汉、曹魏治所在今安徽省亳州市）刺史石鉴在攻打吴军时，虚报俘获的首级数量被定罪，晋武帝下诏说：“石鉴身为大臣，我很信任他，而他却恶劣到了弄虚做假的地步，从道理上来说，怎么能这样呢？现在遣送他回故乡，终身不得再用。
吴人刁玄伪造谶文说：“黄色的旗帜、紫色的车盖出现于东南方，最终得天下者是荆、扬之地的君主。”孙皓信以为真，正月三十日，他率领大军从华里（地名。在今江苏省南京市西南）出城，车上载着太后、皇后以及后宫几千人，从牛渚山（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隅长江东岸）向西京武昌方向逃命。宫中藏书阁负责人（东观令）华核等人极力劝阻，孙皓不听。途中遇到大雪，道路塌陷损毁，兵士披着铠甲，手持兵器，一百人拉着一辆车，天气寒冷，几乎要把人冻死，这些兵士怨恨说：“如果遇到敌人，我们就倒弋。”孙皓听了，连忙返回。晋武帝派义阳王司马望率领二万中军、三千骑兵驻扎在扬州政府所在地寿春城，用以防备敌军，听说吴军退却，就停止了攻打建业的行动。
271年三月初七，钜鹿元公裴秀去世。
四月，吴国交州刺史陶璜袭击晋国九真郡，杀了太守董元；杨稷以其部将王素接替董元。
在西北。北地郡（所在今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一带）胡人进犯金城郡（曹魏治所在今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永靖县盐锅峡镇，西晋治所迁到今甘肃省兰州市东），凉州刺史牵弘去征讨。内地各部胡族人叛乱，众多的胡人和秃发树机能一起到青山（位于今甘肃省庆阳市环县西）包围了牵弘，牵弘兵败战死。
当初，大司马陈骞对晋武帝断言说：“胡烈、牵弘都是有勇无谋的人，加上性格固执，并不是安抚边境的人材，他们最终会给国家带来耻辱。”当时牵弘担任扬州刺史，时常不听陈骞的命令，晋武帝认为陈骞是与牵弘不和而诽谤。于是调牵弘到凉州担任刺史。陈骞暗自叹息，认为必然失败。胡 、牵两人果然在秦州和凉州没有搞好羌戎的关系，导致兵败战死。他们连年征战，仅能维持表面的安定，晋武帝于是后悔没听陈骞的话。
271年五月，晋武帝立皇子司马宪为城阳王。
五月二十三日，义阳成王司马望去世。
晋国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从晋文帝司马昭时因得到司马昭的信任而担任重要职务，晋武帝司马炎能成为太子，贾充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贾充更加受到重用。贾充是一个虚伪、谄媚的人，他与太尉、行太子太傅荀顗，侍中、中书监荀勖（？—289年十一月十一日，字公曾。今河南省许昌市人。西晋开国功臣之一，他是音律学家、文学家、藏书家），越骑校尉冯紞（？—286，字少胄，今河北省衡水市冀州区人，奸臣）结党，朝野上下都憎恨他们。晋武帝问侍中裴楷当今朝政的得失，裴楷说：“陛下受命于天，四海承受教化，之所以陛下的德业与恩惠还没有与尧、舜相比，只因为朝廷中还有贾充之流。陛下应该录用天下德才兼备的人，一起弘扬治国的精神，不应该让天下人看到您以个人偏爱用人。”侍中任恺（223—283，字元褒，今山东省滨州市博兴县人，曹魏太常卿任昊的儿子），河南尹庾纯（字谋甫，今河南省许昌市鄢陵县人）都与贾充不和，贾充想让任恺离开晋武帝身边，就对晋武帝说任恺忠诚可靠，应当到东宫任职，晋武帝让任恺担任太子少傅，而任恺所担任的侍中职务不变。这时，秃发树机能入侵秦、雍二州，晋武帝为此事担忧。任恺建议说：“应当派一位有威望、有智谋和才略、身居要职的大臣去安抚。”晋武帝问：“谁可以担当此任？”任恺推荐贾充，庾纯也推举。271年七月二十日，晋武帝让贾充管理秦、凉二州各项军事，其侍中、车骑将军的职务不变。贾充担心自己离开京城，将会失去一切，所以十分忧虑。
吴国大都督薛珝与陶璜等人，率领十万大军攻打晋国交趾郡，交趾城中粮吃尽，城池被吴军攻破，杨稷、毛炅等人被俘。陶璜爱惜毛炅的勇孟，想留用他。毛炅却图谋杀陶璜，陶璜杀了毛炅。脩则的儿子脩允，剖开毛炅的肚子，割下他的肝脏，咬牙切齿地说：“看你还能不能再做贼！”毛炅嘴里还在骂：“我恨不能杀了你们的孙皓，你爹是一条死狗！”王素想逃回南中，吴人捉到了他，九真、日南二郡都投降了吴军。孙皓高兴之余大赦，任命陶璜为交州牧。陶璜讨伐征服了夷獠，交州全境安定。
271年八月十九日，城阳王司马宪夭折。
晋朝分益州南部、中部的四郡，设置宁州（治所在今云南省曲靖市麒麟区西山乡三岔村，管辖云南郡、兴古郡、建宁郡、永昌郡）。
271年九月，吴国司空孟仁去世。
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十一月，匈奴右贤王刘猛侵犯并州（治所在今山西省太原市晋源区），被并州刺史刘钦打败。
贾充将要到西北凉州赴任，公卿大臣在洛阳以西的夕阳亭为他饯行。贾充悄声问荀勖，有没有让他留下的可能。荀勖建议说：“您身为宰相，却被一人所控制，难道不怕被他人小看吗？但是，此行推辞很难，只有让你的女儿和太子司马衷结亲，才可留下。”贾充喜出望外地说：“那么谁可以去表达我的意愿呢？”荀勖毛遂自荐：“请让我去说吧。”因此，他就对冯紞说：“贾公要是出了远门，我们都会离开权力中心，太子的婚事还没有定，何不劝武帝让太子娶贾公的女儿呢？”冯紞连忙赞成。
当初，晋武帝要为太子娶卫瓘的女儿为妃，贾充的妻子郭槐贿赂了杨艳皇后身边的人，让杨皇后劝说武帝娶贾充的女儿。晋武帝说：“卫公的女儿有五处优点，贾公的女儿有五处缺点：卫瓘种族优秀而且生的儿子多，其女容貌秀美而且身材苗条，加上皮肤白洁；而贾氏传统爱妒嫉而且生的是子少女多，容貌丑陋，身材矮小，皮肤黑。”但杨皇后坚持为贾氏求情，荀顗、荀勖、冯紞都谎称贾充的女儿美丽，而且德才兼备，因此，晋武帝认同了这门婚事，也就留下了贾充。
也就是说，司马炎的脑袋长在杨艳的头上，立司马衷为太子是她的主意，娶贾南风也是她的主意，这在为西晋动荡直到覆灭推波助澜。
271年十二月，晋武帝任命九十三岁的光禄大夫郑袤（189—273，字林叔。今河南省开封市人。三国曹魏末年至西晋初年大臣，东汉大司农郑众的玄孙、扬州刺史郑泰的儿子）为司空，郑袤坚决辞。
这一年，安乐思公刘禅去世。
吴国任命武昌都督、广陵郡人（治所在今江苏省扬州市）范慎为太尉。右将军司马丁奉去世。
孙皓改“建衡三年”为“凤凰元年。”（271年十二月至275年正月.）。
综上所述，不管是吴国的何定，还是晋国的贾充、冯紞，都是奸臣，那么，这对吴晋两国都留下什么祸根呢？

关于修订的国历史的建议

我们总以我们民族有五千年的文明史而骄傲！然而，在现有的权威文献中，从夏朝算起，定格在公元前二千六百年，加上公元二千年，也只有四千六百年，还有四百年到哪里去了呢？我看谁也没有准确的答案。
然而，随着人类考古的发掘，随着碳十四在考古领域的应用，我们对一些淹没的历史窥视出了它原有的面貌。比方说，甘肃秦安大地湾遗址，湖南澧县城头山遗址，河南舞阳贾湖遗址、裴李岗遗址等等，通过碳十四的测定，我们知道了我们祖先早在七千多年前就有了人工取火的证据。上述遗址中，大地湾遗址的标志是：“五千年前的‘宫殿’，六千年前的彩雕，七千年前的防火理念，八千年前的原始部落。”这其中的“七千年的防火理念”告诉我们：远在七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开始有了人工取火。大地湾遗址中420平方米的宫室地面，发掘出来时光洁如新，硬度可与今天的水泥地面相比，宫殿大厅还有一个直径二米半的地穴灶，是古人用来烤火和烧烤食物的。湖南省澧县城头山古城遗址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早的稻田遗址，它反映早在六千五百年时，我们的祖先就在种植水稻（这里还没有提及到湖南省道县玉蟾岩遗址一万二千年的人工栽培水稻，浙江省浦江县的上山遗址一万年炭化稻）；裴李岗遗址有七千年人们用过的碾米的石碾盘、纹刻符号、居室等。从这些遗址来看，说明三皇之一的燧人氏发明钻木取火应该在七千多年前；神农发明农耕文化起码也在七千多年前。由此可见，我们说我们包括三皇五帝在内的文明只有五千年是无法成立的。
另外，我们现有的典籍《史记》和《资治通鉴》与时代阅读习惯脱节，不仅有死化的文字，而且有些典故难以理解，更有甚者一地方还荒诞不经，严重地阻碍现代人普及、学习历史，还误导了后人。加上现代网络迅速传播，一个错误百出的历史在网络空间形成。诸如百度历史词条搜索，有太多的词条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错误，给国民带来很多困惑与迷茫（请读者参看本文博中的《史记一百问》、《司马光的迷茫》等相关文章可见一斑）。
在我们提倡国学的今天，如果说我们的典籍不能让人们信服，又何以学习？
我认为要想弘扬我们的历史文化，我们急需要有一部能说得过去、又能让现代人读懂的的《史记》和《资治通鉴》。修史是每个盛世时代极力做的事，我们现在不仅是盛世，而且还是一个文化发达、网络传播快速的时代，这就更需要修好我们的典籍。比方说，宋朝编撰《资治通鉴》，明朝修订《永乐大典》，清朝汇编《四库全书》等等。根据现代考古，我们发现了很多历史的错误，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错误，为什么不修订呢？为此，我曾自不量力，花了十年的时间，在现代考古发现的基础上，结合《甲骨文》、《竹书纪年》、《左传》、《尚书》、《诗经》等先秦文献，在《史记》和《资治通鉴》原史中，加以现代小说与散文的艺术元素，创作了以帝王传记文本的《资治通鉴帝王史》。全书完成了六百五十多万字，上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下到周世宗显德六年（959）年，共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历史，为一百三十五位帝王立传。但由于条件与水平的限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不过，通过我的考证与写作实践，认识到我们把一部荒谬的《史记》当典籍，那是因为它收藏了我国最早的荒谬。司马迁客观地收集了一些荒谬的历史，是想让后人去解读更深的历史内涵，他并没有发表自己的观点，所以我们现代人应该正本清源。
为此，我建议国家和社会有识之士，应该肩负起修史的历史使命，作为对后人、对历史所承担的一分义务与责任，所以我们现代人应该正本清源。
为此，我建议在保留原史的基础上修订这部历史，让原史与今天修订的内容并存，让读者能了解更丰富的历史内涵。这是国家和有识之士应该肩负起的历史使命，作为对后人、对历史所承担的一分义务与责任。
读史使人明智，他是祖先留下的宝贵的遗产，也是我们承前启后的伟大工程，更是我们走向辉煌明天的借鉴。历史只是作为一种存在，就会消失。历史的问题在于不断地发现真的过去，只有不断发现新内涵，充实或纠正历史中存在的谬误，这样的历史在延伸中才更有生命力！历史是文化的传承、积累、扩展，是人类文明的轨迹。
我老了，加上多病，对社会没有更多的贡献了。只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伟大有历史工程能得到实施。如果有关领导和有识之士觉得我这些年的努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应该组织专家学者挂帅，修订二十五史，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希望能引起大家的重视。
谢谢关注我的建议、并帮忙宣传的人！

五

征讨东吴

泰始八年（272）正月，晋国监军何桢讨伐入侵晋国并州的匈奴右贤王刘猛，多次取胜，何桢暗中以利益引诱刘猛的左部帅李恪，李恪杀了刘猛降晋。

春，正月，监军何桢讨刘猛，屡破之，潜以利诱其左部帅李恪，恪杀猛以降。
二月，辛卯，皇太子纳贾妃。妃年十五，长于太子二岁，妒忌多权诈，太子嬖而畏之。
壬辰，安平献王孚卒，年九十三。孚性忠慎，宣帝执政，孚常自退损。后逢废立之际，未尝预谋。景、文二帝以孚属尊，亦不敢逼。及帝即位，恩礼尤重。元会，诏孚乘舆上殿，帝于阼阶迎拜。既坐，亲奉觞上寿，如家人礼。帝每拜，孚跪而止之。孚虽见尊宠，不以为荣，常有忧色。临终，遗令曰：“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衣以时服，敛以素棺。”诏赐东园温明秘器，诸所施行，皆依汉东平献王故事。其家遵孚遗旨，所给器物，一不施用。
帝与右将国皇甫陶论事，陶与帝争言，散骑常侍郑徽表请罪之，帝曰：“忠谠之言，唯患不闻。徽越职妄奏，岂朕之意！”遂免徽官。
夏，汶山白马胡侵掠诸种，益州刺史皇甫晏欲讨之。典学从事蜀郡何旅等谏曰：“胡夷相残，固其常性，未为大患。今盛夏出军，水潦将降，必有疾疫，宜须秋、冬图之。”晏不听。胡康木子烧香言军出必败，晏以为沮众，斩之。军至观阪，牙门张弘等以汶山道险，且畏胡众，因夜作乱，杀晏，军中惊扰，兵曹从事犍为杨仓勒兵力战而死。弘遂诬晏，云“率己共反”，故杀之，传首京师。晏主簿蜀郡何攀，方居母丧，闻之，诣洛证晏不反，弘等纵兵抄掠。广汉主簿李毅言于太守弘农王濬曰：“皇甫侯起自诸生，何求而反！且广汉与成都密迩，而统于梁州者，朝廷欲以制益州之衿领，正防今日之变也。今益州有乱，乃此郡之忧也。张弘小竖，众所不与，宜即时赴讨，不可失也。”濬欲先上请，毅曰：“杀主之贼，为恶尤大，当不拘常制，何请之有！”濬乃发兵讨弘。诏以濬为益州刺史。濬击弘，斩之，夷三族。封濬关内侯。
初，濬为羊祜参军，祜深知之。祜兄子暨白濬“为人志大奢侈，不可专任，宜有以裁之。”祜曰：“濬有大才，将以济其所欲，必可用也。”更转为车骑从事中郎。濬在益州，明立威信，蛮夷多归附之；俄迁大司农。时帝与羊祜阴谋伐吴，祜以为伐吴宜藉上流之势，密表留濬复为益州刺史，使治水军。寻加龙骧将军，监益、梁诸军事。
屯田诏濬罢屯田兵，大作舟舰。别驾何攀以为“屯田兵不过五六百人，作船不能猝办，后者未成，前者已腐。宜召诸郡兵合万馀人造之，岁终可成。”濬欲先上须报，攀曰：“朝廷猝闻召万兵，必不听；不如辄召，设当见却，功夫已成，势不得止。”濬从之，令攀典造舟舰器仗。于是作大舰，长百二十步，受二千馀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往来。时作船木柿，蔽江而下，吴建平太守吴郡吾彦取流柿以白吴主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以塞其冲要。”吴主不从。彦乃为铁锁横断江路。
艛率王濬虽受中制募兵，而无虎符；广汉太守敦煌张斅收从事列上。帝召斅还，责曰：“何不密启而便收从事？”斅曰：“蜀、汉绝远，刘备尝用之矣。辄收，臣犹以为轻。”帝善之。
壬辰，大赦（《资治通鉴》太始八年一到六月）。

晋武帝面对何桢的胜利，心中自然大喜。二月十七日，他高兴之余让太子司马衷娶了贾南风为太子妃。贾妃十五岁，比太子大两岁。她生性妒忌，多行狡诈，太子对她既爱又怕。
272年二月十八日，安平献王司马孚去世，享年九十三岁。司马孚是一位忠诚谨慎的人，晋宣帝司马懿在曹魏执政时，司马孚经常退让职权，谦虚谨慎做人。以后每逢司马师与司马昭兄弟废立曹魏皇帝，司马孚都不曾参与。司马师、司马昭因司马孚是长辈，也不敢强迫他。到晋武帝即位，对司马孚这位叔祖的礼遇更是加重。比方说晋武帝在元旦朝见群臣时，他让司马孚乘坐轿子上殿，晋武帝在台阶上迎拜。司马孚坐下后，晋武帝捧上美酒，为司马孚举怀敬祝，就像普通人家举杯庆祝的礼节。晋武帝每次向司马孚行拜礼，司马孚就跪下阻止。司马孚虽然被恩宠 ，却并不以此为荣，因为他心中只是曹魏的臣子。临终时，他在遗嘱中说：“魏朝的忠贞不移的人士、河内郡人司马孚，字叔达，不像伊尹，不像周公，不像伯夷，不像柳下惠，但是立身行道，始终如一。应当穿上平时的衣服，用朴素的棺材入殓。”晋武帝下令，提供司马孚王公贵族所用的棺木和东园制造的葬器。各项葬礼的施行，全部按照汉代东平献王刘苍的先例。司马孚的家属遵照司马孚的遗志，凡是朝廷所供给的器具物品，都不使用。
晋武帝和右将军皇甫陶在一起讨论事务时，双方争了起来。散骑常侍郑徽上表，请求司马炎判皇甫陶的罪。晋武帝反对说：“忠城正直的言论，唯恐听不到，郑徽越权胡乱禀奏，不是朕的意思？”只是免除了郑徽的职务。
夏季，汶山县（治所在今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理县杂谷脑镇）白马胡 人欺凌各部夷民，益州（治所在今四川省成都市）刺史皇甫晏要去征讨。益州管教育有负责人（典学从事）、蜀郡人（东汉治所在今四川省雅安市名山区北，西晋治所迁到今四川省成都市）何旅等人劝阻说：“胡夷人互相残杀，本来是他们的本性，并没有造成大的危害。现在是盛夏，如果出兵遇到雨季，必然要发生瘟疫，应该等到秋冬再说。”皇甫晏不听。有一位名叫康木子的胡人烧香说，军队出征必败。皇甫晏认为康木子是在涣散军心，杀了康木子。晋军到达观阪时，牙门张弘等人因汶山县的道路险峻难行，又害怕胡人，就趁夜色反叛，杀了皇甫晏。军中惊慌混乱，犍为郡人杨仓（时任兵曹从事。类似现代军事参谋）率部拼杀战死。张弘诬陷皇甫晏，说：“皇甫晏煸动谋反。”因此杀了皇甫晏，首级传送到京城洛阳。皇甫晏的办公室主任（主簿）何攀，因母亲去世守丧，听到此事连忙到洛阳证明皇甫晏不会造反。张弘等人放纵兵士抢掠百姓的财物。广汉郡政府办公室主任（主簿）李毅对太守王浚说：“皇甫晏是读书人，他为什么要造反呢？何况广汉郡与成都虽然邻近，而广汉郡属于梁州，这其中缘由就是朝廷要以梁州来制约益州，正是为了防范今天的突发事件。如今益州发生动乱，就是本郡的忧患。张弘这小子不与众人为伍，应该立刻去讨伐，不要失去良机。”王浚还要先向上请示，李毅反对说：“杀了主人的贼子，罪恶尤其大，应当不受常规限制，还有什么可请示的。”随后，王浚发兵讨伐张弘。晋武帝下诏，任命王浚为益州刺史。王浚攻打杀了张弘，并灭其三族。晋武帝封王浚为关内侯。
当初，王浚曾是羊祜的参军，羊祜深知王浚的为人。羊祜的侄儿羊暨对羊祜说：“王浚志向大，爱奢华，不能让他掌权，应该有控制他的办法。”羊祜持不同有观点说：“王浚很有才华，足以飞黄腾达，应该重用他。”后来，王浚升为车骑从事中郎。王浚在益州树立自己的威望，蛮夷人大都依附他；不久，王浚又升迁为大司农。这时，晋武帝与羊祜密谋讨伐吴国，羊祜认为攻打吴国，应该凭借长江上游的优势，就秘密上书武帝，请求留下王浚担任益州刺史，派他去组建水军。为了不调王浚回京担任大司农，不久司马炎改任王浚为龙骧将军，负责益、梁二州的各项军事。
晋武帝命令王浚解散屯田的军队，让这些人去建造战船。别驾何攀认为，屯田只不过五六百人，不能很快把船造出来，后面的船还没有造成，前面造好的船已经腐烂。应当召集各郡的士兵，凑足一万多人造船，一年就能完成。王浚想先向上请示，何攀阻止说：“朝廷突然听到要召集一万士兵，肯定不会同意。不如先去办，假如被拒绝，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就无法阻止了。”王浚同意了。他委托何攀负责制造战船和所需用具、兵器。何攀制造出了长一百二十步的大战船，能容纳二千余人，还在船上修了木楼和瞭望敌情的高台，四面开门，船上可以骑马奔跑。
这时，造船砍下的木片遮盖了江面，顺江水而下，吴国荆州建平郡（治所在今湖北省宜昌市秭归县归州镇）太守吾彦，拿着木片上报吴帝孙皓说：“晋国必然有攻吴的计划，应当增加建平的兵力堵住要害。”孙皓不信，吾彦就用铁索横江拦住江面，阻断船只在长江上通行。
王浚虽然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招兵，但他却没有调兵的虎符印章。广汉郡太守张斅抓捕了王浚派去招兵的从事上报。晋武帝召回张斅，责备说：“你为什么不秘密禀报而直接抓了他的从事呢？”张斅觉得委屈说：“蜀汉地区极其偏远，当年刘备就曾经以此地割据。立即抓捕他我还觉得这是轻的呢！”晋武帝觉得张斅的政治觉悟高、警惕性强，连忙称赞。
272年六月十八日，晋武帝大赦。
272年七月，奸臣贾充当了司空。

秋，七月，以贾充为司空，侍中、尚书令、领兵如故。充与侍中任恺皆为帝所宠任，充欲专名势，而忌恺，于是朝士各有所附，朋党纷然。帝知之，召充、恺宴于式乾殿而谓之曰：“朝廷宜一，大臣当和。”充、恺各拜谢。既而充、恺以帝已知而不责，愈无所惮，外相崇重，内怨益深。充乃荐恺为吏部尚书，恺侍觐转希，充因与荀勖、冯紞承间共谮之，恺由是得罪，废于家（《资治通鉴》太始八年七月）。
八月，吴主征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阐世在西陵，猝被徽，自以失职，且惧有谗，九月，据城来降，遣兄子玑、璿诣洛阳为任。诏以阐为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领交州牧，封宜都公。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敦煌太守尹璩卒。凉州刺史杨欣表敦煌令梁澄领太守。功曹宋质辄废澄，表议郎令狐丰为太守。杨欣遣兵击之，为质所败。
吴陆抗闻步阐叛，亟遣将军左弈、吾彦等讨之。帝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于西陵，车骑将军羊祜帅步军出江陵，巴东监军徐胤帅水军击建平，以救阐。陆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自赤谿至于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晋兵，昼夜催切，如敌已至，众甚苦之。诸将谏曰：“今宜及三军之锐，急攻阐，比晋救至，必可拔也，何事于围，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凡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今反攻之，不可猝拔。北兵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皆欲攻阐，抗欲服众心，听令一攻，果无利。围备始合，而羊祜兵五万至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可忧者。假令敌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若晋据西陵，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帅众赴西陵。
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土以绝寇叛。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抗闻之，使咸亟破之。诸将皆惑，屡谏，不听。祜至当阳，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粮，大费功力（《资治通鉴》太始八年七到十月）。

272年七月，晋武帝任命亲家公贾充为司空，贾充原来的侍中、尚书令、领兵等职不变。贾充与侍中任恺都是晋武帝所信任的人，贾充想独占优势而嫉妒任恺，于是朝中官员都找自己的靠山，导致各种宗派集团众多。晋武帝在式乾殿宴请贾充、任恺，说：“朝廷应该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大臣之间要和睦相处。”贾充、任恺拜谢了武帝。以后贾充、任恺认为武帝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不和，却没有责备，就更加无所顾忌，表面上他们互相尊重，内心里的怨恨却越来越深。贾充于是荐举任恺担任中央组织部部长（吏部尚书），这样任恺以侍从身份见到武帝的机会越来越少，贾充与荀勖、冯紞借机诬陷任恺，任恺因此被免职回家。
太始八年（272）八月，孙皓征召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272，字仲思，今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人，孙权的丞相步骘的次子）。步阐世代居住在西陵郡（治所在今湖北省宜昌市东南），这时突然被孙皓征召，误以为是自己失职，而且害怕有人谗言，九月，以西陵郡城投降晋国，派侄儿步玑、步璿到洛阳当人质。晋武帝下诏，让步阐负责西陵各项诸事，担任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兼任交州牧，封步阐为宜都公。
272年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晋国敦煌郡（治所在今甘肃省酒泉敦煌市西）太守尹璩去世。凉州刺史杨欣上奏，请示让敦煌县令梁澄担任太守。敦煌郡的组织部长（功曹）宋质擅自废黜梁澄，上表请让议郎令狐丰担任敦煌太守。杨欣攻打宋质，结果被宋质打败。
吴国陆抗听说步阐叛国，立即派将军左奕、吾彦等人去讨伐。晋武帝派晋国荆州刺史杨肇到西陵接应步阐，车骑将军羊祜率领步兵进攻吴国荆州政府所在地江陵城，巴东军徐胤率领水军攻打吴国的建平郡救援步阐。陆抗命令攻打西陵的各军修筑高围墙，从赤溪一直到故市（地名。位于今湖北省湖北宜昌市三峡一带），高围墙内可围困步阐，外可抵抗晋兵。不分白天黑夜催逼修筑，就好像敌人已经到了，众人因此异常辛苦。各位将官劝阻说：“当前应趁三军的锐气，迅速攻打步阐，等到晋国援兵到来，必定攻下了西陵城，何必去修围墙、使军民的气力疲惫呢！”陆抗坚持说：“西陵城所处的地势十分稳固，粮谷又充足，何况所有的防御设施、器具，都是我早在西陵任职时准备的呢！现在反过来攻打它，不可能迅速取胜。晋兵到来而我军没有防御工事，将会内外受敌，到时靠什么来抵抗？”各位将领都想攻打步阐，陆抗想让大家心服，就由他们去试攻，果然没有成功。随后齐心协力修筑围墙防守。这时，羊祜率领的五万晋兵到了江陵。各位将官都认为陆抗在乐乡城不应该放弃江陵沿长江逆流西上去增援西陵，陆抗反对说：“江陵城防坚固，兵员充足，没有什么担心的。假如敌人得到了江陵，他们必然守不住，我们的损失就小。如果晋兵占领了西陵，那么南山众多夷人都会反叛，这样的危害与损失就不可估量了！”陆抗说完，率部直奔西陵。
当初，陆抗因江陵以北的道路平坦开阔，命令江陵都督张咸修筑大坝切断水流，让水淹没平原断绝敌人侵犯和内部叛乱的道路。羊祜想借大坝堵塞的洪水用来运送粮草，就故意扬言要挖开坝堤让步兵通行。陆抗听到消息，让张咸迅速毁了大坝，各位将领都迷感不解，多次劝阻陆抗不听。结果羊祜从襄阳来到当阳县时，听说大坝已毁，只好改用人力车运粮，耗费子许多人力和时间。
综上所述，晋武帝经过多年的准备，终于向吴国出兵，他的统一战争第一步是要占领吴国军事战略要地西陵，那么，陆抗能消灭叛徒步阐，夺回西陵城吗？

六

此消彼长

今天湖北省宜昌市古称夷陵，位于湖北省西南部、长江上中游与重庆市分界处，这里设置行政机构有两千年多年。“宜昌”之名始于东晋，1992年设立为地级市。从地理上来看，宜昌市是国家中部地区区域性中心城市 ，长江中游城市群重要成员 ，拥有汉宜高速公路、汉宜高速铁路、焦柳铁路、318国道等交通动脉。宜昌是三峡大坝、葛洲坝等国家重要战略设施所在地，被誉为“世界水电之都”。
然而，在公元272年，这里是吴国西大门，特别是魏灭蜀、晋国得到今天重庆市奉节、巫山县等县以后，这里成了吴国荆州的咽喉，所以陆抗以战略家的眼光宁可丢失荆州政府所在地江陵城，也要拼死夺回西陵。

十一月，杨肇至西陵。陆抗令公安督孙遵循南岸御羊祜，水军督留虑拒徐胤，抗自将大军凭围对肇。将军硃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抗命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十二月，肇计屈，夜遁。抗欲追之，而虑步阐畜力伺间，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肇众凶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兵大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拔西陵，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皆夷三族，自馀所请赦者数万口。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吴主加抗都护。羊祜坐贬平南将军，杨肇免为庶人。
吴主既克西陵，自谓得天助，志益张大，使术士尚广筮取天下，对曰：“吉。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吴主喜，不修德政，专为兼并之计。
贾充与朝士宴饮，河南尹庾纯醉，与充争言。充曰：“父老，不归供养，卿为无天地！”纯曰：“高贵乡公何在？”充惭怒，上表解职；纯亦上表自劾。诏免纯官，仍下五府正其臧否。石苞以为纯荣官忘亲，当除名，齐王攸等以为纯于礼律未有违。诏从攸议，复以纯为国子祭酒。
吴主之游华里也，右丞相万彧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曰：“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吴主颇闻之，以彧等旧臣，隐忍不发。是岁，吴主因会，以毒酒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解，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馀亦死。徙彧子弟于庐陵。
初，彧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殿中事。玄正身帅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吴主浸不悦。中书令领太子太傅贺邵上疏谏曰：“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忠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指，各希时趣。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里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光洪绪，熙隆道化也。何定本仆隶小人，身无行能，而陛下爱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进奸利。定间者忘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老弱饥冻，大小怨叹。《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今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官、近臣所在兴事，而长吏畏罪，苦民求办。是以人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蓄，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馀人。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长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能守，一苇可杭也。愿陛下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圣祖之祚隆矣！”吴主深恨之。
于是左右共诬楼玄、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俱被诘责。送玄付广州，邵原复职。既而复徙玄于交趾，竟杀之。久之，何定奸秽发闻，亦伏诛。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德信以怀吴人。每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吴主用诸将之谋，数侵盗晋边。陆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钺。苟无其时，虽复大圣，亦宜养威自保，不可轻动也。今不务力农富国，审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赏，训诸司以德，抚百姓以仁，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调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则？大小之势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吴主不从。
羊祜不附结中朝权贵，荀勖、冯紞之徒皆恶之。从甥王衍尝诣祜陈事，辞甚清辩；祜不然之，衍拂衣去。祜顾谓宾客曰：“王夷甫方当以盛名处大位，然败俗伤化，必此人也。”及攻江陵，祜以军法将斩王戎。衍，戎之从弟也，故二人皆憾之，言论多毁祜，时人为之语曰：“二王当国，羊公无德。”（《资治通鉴》太始八年十一月）

272年十一月，晋军将领杨肇到达西陵。陆抗命令公安督孙遵沿着长江南岸抵抗羊祜，水军督留虑抵御徐胤，陆抗率领大军凭借长围与杨肇对峙。吴国将军朱乔的军营都督俞赞逃到了杨肇那里。陆抗觉得问题严重，连忙布置说：“俞赞是老军官，了解我军的虚实。我常常担心夷族兵平时的训练不够，敌人如果围攻，必定先打夷族兵驻防的地方。”于是，陆抗当夜让夷兵换汉族精兵接替。第二天，杨肇果然攻打夷兵防区，陆抗下令反击，箭、石像下雨一样落下，杨肇的部众死伤惨重。十二月，杨肇无计可施，利用夜色逃走。陆抗想追击，但又担心步阐出城，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对付两头，就只擂鼓警戒，作出要追赶的样子。杨肇的部众恐惧騷动，全部丢盔弃甲逃跑。陆抗派轻兵紧随其后。由于杨肇大败，羊祜等人都领兵返回。陆抗因此攻下了西陵城，杀了步阐以及与他同谋的几十名将领，灭其三族，请求吴帝孙皓对余下几万人赦免。陆抗返回东南部大本营乐乡城，脸上没有得胜自骄的表情。孙皓加封陆抗为都护。晋朝羊祜因败而定罪，被贬为平南将军。杨肇被罢官成为平民。
孙皓有了西陵大捷后，自认为得到了上天的保佑，变得更加趾高气扬。他让术士尚广为他占卜，看能否统一天下。尚广占卜后，知道孙皓要听好话，连忙顺从说：“吉。庚子年，青色的车盖会进入洛阳。”孙皓大喜，认为自己的暴政威行天下，所以他不修德政，一心谋划兼并晋国。
贾充与朝廷官员在一起宴饮，河南尹庾纯喝醉了，与贾充争论。贾充说：“你的父亲年老，你不回家去照顾老人，是无天、无地的人！”庾纯觉得受到羞辱。心想，你说我不孝父亲，我讥你弑杀国君，这样心态就能平衡。想到这里，他反讥对方说：“你的先主高贵乡公曹髦在何处？”贾充恼羞成怒，上表请求辞职；庾纯也上表弹劾自己。晋武帝下诏，免除庾纯的官职，按制度让五公府（指司马、司徒、司空、法院、监察部）评定他的善恶与得失。石苞认为，庾纯以做官为荣耀而忘记了父母，应当在官籍中除名；齐王司马攸等人认为，庾纯并没有违反礼仪、律令。晋武帝看在弟弟的情分上，采纳了司马攸等人的建议，就任命庚纯为国子祭酒。
去年，孙皓去华里避难时，右丞相万彧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说：“如果皇上到华里不回来，国家的事情重大，我们就不得不自己返回了。”孙皓听说后，因万彧等人是老臣，就忍下了。这一年，孙皓借会见的机会，拿毒酒给万彧喝，递酒杯的人暗中把毒酒减少了。孙皓又拿毒酒给留平喝，留平察觉，服药解了毒。万彧自杀而死，留平因忧郁一个多月以后也死了。孙皓把推荐他当皇帝的恩人万彧的侄儿都流放到庐陵县（治所在今江西省吉安市吉安县）。
当初，万彧请求挑选忠诚、清正的人来补充孙皓左右的职位，孙皓任命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管宫中事务。楼玄修身遵奉法度，对答恳切耿直，孙皓逐渐心中不快。中书令兼太子太傅贺邵上书劝阻说：“近年来，百官杂乱，真伪难分。忠臣良将被排挤，诚实的大臣遭到陷害。因此正真的士人棱角被磨平，而平庸的大臣苟且逢迎，各自都迎合时尚。人们坚持的是不合道理的评论，说出的是违背道义的言论，因此使清高的士人变得混浊，忠臣不敢说真话。陛下处于九天之上，深居百里之远的宫室，圣言一出，百姓顺风倾倒，命令传达，天下紧相追随如影随形。陛下与受宠巴结的臣子亲近和协，每天听到的是顺承心意的话，将会认为这些人确有德才而天下已经平定。我听说振兴国家的君王乐于听到自己的过失，荒废紊乱的君王愿意听到别人的奉承。愿意听自己过失的人，他的过失一天比一天减少，而福佑也快到了；喜欢听别人对自己赞誉的人，他的好名一天比一天丧失，而灾祸也就来临。陛下以严刑打压正直的人，摒弃品行高尚的人，这是在拒绝正义的呼声，哪怕是一杯酒的过失，生命就得不到保证，做官的人以退职为幸运，居住在都城的人以离开权力中心为福，这实在不是保住荣耀、使道德风气昌盛的做法。何定本来是地位卑贱的人，身无品德和才能，而陛下却喜欢他的奸巧谄媚，授予权力。小人谋求进入，必然会进献包藏祸心的奸谋。何定最近妄自兴起劳役，调动江防士兵去驱赶麋鹿，导致老人与体弱的人饥寒交迫，成|人与孩童十分怨恨。《左传》说：‘国家兴盛，视百姓如同幼儿；国家衰亡，把百姓当作一棵小草。’现在的法律禁令变得苛刻，赋税征调日益繁杂，宦官、近臣到处生事，而地方长官害怕定罪，劳苦百姓去满足他们的要求。因此，人民负担起沉重的劳役，家家户户逃离，叹息之声使和顺的风气受到了伤害。现在国家没有一年的储备，百姓没有一个月的积蓄，而后宫嫔妃和奴仆有一万多人。另外，北方的敌人虎视眈眈，他们在观望我国的盛衰。长江之险不能长久依赖，假如我们没有防守的能力，一捆苇草就能渡过长江。希望陛下建设基础，强化根本，割断私欲，遵循正道，那么周成王、康王时代的治世就会兴起，圣祖（孙权）开创的基业就会昌盛。”结果孙皓对贺邵恨之入骨。
这时，孙皓的左右一起诬陷楼玄与贺邵，说他们迎逢民众，停下车交头接耳，然后一起大笑，毁谤、讽刺时政。于是，他俩被收审，楼玄被贬到广州，贺邵受到宽赦恢复职务。不久，又把楼玄迁到交趾，最后杀了。天长日久，何定的邪恶罪行暴露，被处死刑。
羊祜从江陵战败回到襄阳后，致力于道德信义，使吴国人归顺。每次与吴国交战，他都要约定日期，不会乘其不备、采取突然袭击。将帅当中有要献诡计的人，羊祜总是给他喝甘醇美酒，使其醉倒。羊祜的军队在吴境割子谷，总是记下数量，然后送去绢交换。每次与部众在长江、沔水一带打猎，经常只在晋国领地，如果禽兽先被吴人射下却被晋兵捡到，都要送还。因此吴国边境的百姓对羊祜信任而佩服。羊祜与陆抗在边境对峙，双方的使者相互来往，陆抗送羊祜美酒，羊祜从不怀疑有毒；陆抗生病向羊祜求药，羊祜把成药送去，陆抗也不怀疑有毒马上服下。许多人劝阻陆抗，陆抗说：“怎么会有用毒药杀人的羊祜？”陆抗对守边的士兵说：“如果别人专门行恩惠，我们专门做恶事，这就等于不战而自己就屈服了。现在双方各自保住疆界就可以了，我们不要去占小便宜。”孙皓听说后，就以此事责备陆抗，陆抗说：“一邑一乡都应该讲信义，更何况是国家呢！我如果不这样做，正是彰显了羊祜的恩惠，对羊祜毫无损害。”
孙皓采用诸将的策略，多次侵犯今江苏省与安徽省长江以北的晋国边境。陆抗上书阻止说：“从前夏朝多行不义而商汤起兵，商纣王残暴而被周武王讨伐。假如统一大业不到时机，即使是圣人，也应当积蓄力量自保，不能轻举妄动。现在不致力于兴农富国，不审查官员而重用贤才，不明确进退、升降的标准，不谨慎使用刑罚、奖赏，不以道德教育各个部门，不以仁爱安抚百姓，而听任诸将追求功名，穷兵黩武，动不动就耗费数以万计的钱财，战士受伤憔悴，敌军还没有削弱，而我们却已经疲惫。现在帝王争夺天下的资本不是去贪图几十或几百的小利，这是人臣邪恶的奸计，并不是国家的良策。从前齐、鲁打了三次仗，鲁国人两次克敌制胜，但是转瞬之间鲁国灭亡，这是什么原因呢？势力的大小有差别，何况如今我军入侵所掠夺到的还不够弥补所丧失的呢！”孙皓听不进。
羊祜不攀附权贵，荀勖、冯紞都恨他。羊祜叔伯的外甥王衍（256—311年四月，字夷甫。今山东省临沂市人。西晋时期著名清谈家、重臣，曹魏幽州刺史王雄的孙子、平北将军王乂的儿子、司徒王戎的堂弟）曾经到羊祜处说些事情，言辞非常清晰明辨；羊祜对他并不赞赏，王衍拂衣而去。羊祜回过头对宾客说：“王衍应当以极大的名声达到高位，然而败坏风俗、损伤教化的人必定是他。”等到攻打吴国荆州江陵时，羊祜曾依军法要斩王戎。王衍见堂兄要被舅舅杀害，所以两人都怨恨羊祜，言谈之间经常诽谤羊祜。当时的人说：“二王要是得到国家政权，羊公将会靠边站。”
泰始九年（273）正月二十二日，晋国密陵元侯郑袤去世。

春，正月，辛酉，密陵元侯郑袤卒。
二月，癸巳，乐陵武公石苞卒。
三月，立皇子祗为东海王。
吴以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夏，四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初，邓艾之死，人皆冤之，而朝廷无为之辨者。及帝即位，议郎敦煌段灼上疏曰：“邓艾心怀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三族之诛。艾性刚急，矜功伐善，不能协同朋类，故莫肯理之。臣窃以为艾本屯田掌犊人，宠位已极，功名已成，七十老公，复何所求！正以刘禅初降，远郡未附，矫令承制，权安社稷。钟会有悖逆之心。畏艾威名，因其疑似，构成其事。艾被诏书，即遣强兵，束身就缚，不敢顾望，诚自知奉见先帝，必无当死之理也。会受诛之后，艾官属将吏，愚戆相聚，自共追艾，破坏槛车，解其囚执。艾在困地，狼狈失据，未尝与腹心之人有平素之谋，独受腹背之诛，岂不哀哉！陛下龙兴，阐弘大度，谓可听艾归葬旧墓，还其田宅，以平蜀之功继封其后，使艾阖棺定谥，死无所恨，则天下徇名之士，思立功之臣，必投汤火，乐为陛下死矣！”帝善其言而未能从。会帝问给事中樊建以诸葛亮之治蜀，曰：“吾独不得如亮者而臣之乎？”建稽首曰：“陛下知邓艾之冤而不能直，虽得亮，得无如冯唐之言乎！”帝笑曰：“卿言起我意。”乃以艾孙朗为郎中。
吴人多言祥瑞者，吴主以问侍中韦昭，昭曰：“此家人筐箧中物耳！”昭领左国史，吴主欲为其父作纪，昭曰：“文皇不登帝位，当为传，不当为纪。”吴主不悦，渐见责怒。昭忧惧，自陈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不听。时有疾病，医药监护，持之益急。吴主饮群臣酒，不问能否，率以七升为限。至昭，独以茶代之，后更见逼强。又酒后常使侍臣嘲弄公卿，发摘私短以为欢；时有愆失，辄见收缚，至于诛戮。昭以为外相毁伤，内长尤恨，使群臣不睦，不为佳事，故但难问经义而已。吴主以为不奉诏命，意不忠尽，积前后嫌忿，遂收昭付狱。昭因狱吏上辞，献所著书，冀以此求免。而吴主怪其书垢故，更被诘责，遂诛昭，徙其家于零陵（《资治通鉴》太始九年一到四月）。

郑袤去世后，二月二十五日，乐陵武公石苞也去世。
273年三月，晋武帝立皇子司马祗（刚刚出生）为东海王。
吴国任命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273年四月初一出现日食。
九年前，人们对邓艾的死都觉得冤屈，但是朝中却没有人为他申冤。等晋武帝即位，议郎段灼上疏说：“邓艾心怀忠心，却背着反叛的罪名；他平定了巴蜀，却受到灭族的恶运。邓艾性格刚强急躁，夸耀自己的功劳，不能和朋友、同事和谐相处，所以没有人为他申冤。我个人认为邓艾本来不是屯田养牛的人，对他来说，光荣的地位已经达到了极点，功成名就对一位七十岁的老人来说，他还能有什么乞求呢！当时因刘禅刚投降，远处的郡县还没有归附，邓艾假托秉承皇帝旨意，是为了暂时使国家安定下来。钟会有篡夺皇位之心，他害怕邓艾的威名，趁是非难辩之际，冤构成了这件血案。邓艾接到诏书时，立即遣散了手下的强兵，投案受到了囚禁，不敢再有别的想法，因为他心里明白，如果见到先帝必然不会把他处死。钟会被杀后，邓艾的部将愚昧不明事理，自发地去追赶邓艾，他们砸毁囚车，为邓艾松绑。当时邓艾的处境困难，狼狈而又孤立无援，与手下的心腹平时就没有预谋，却无辜被杀，这难道不可悲吗？陛下即位，应该彰显您宽弘大度的美德，如果您下令允许邓艾的尸骨归葬旧墓，返还他的田地、房产，并以邓艾平定蜀国的功劳加封他的后代，使邓艾能在盖棺之后确定封谥，他将是死而无憾，那么，天下那些舍身为名之士以及想为国建立功勋的大臣，必然会赴汤蹈火，乐意为陛下献身了。”晋武帝非常认同，但却没有为邓艾申冤。后来晋武帝向给事中樊建询问诸葛亮治理蜀国的事，说：“难道我偏偏不能得到一位像诸葛亮一样的人吗？”樊建跪拜说：“陛下了解邓艾的冤情，却不能为他平反，即使得到诸葛亮，会不会像汉文帝时冯唐所说的魏尚的故事、得到魏尚而不能重用呢？”晋武帝笑着说：“你的话提醒了我。”于是任命邓艾的孙子邓朗为郎中。
因吴帝孙皓信鬼神，吴国有许多谈论符瑞的人，孙皓向侍中韦昭问这件事，韦昭说：“这些所谓的祥瑞，只不过是人家箱笼里的常物！”韦昭担任左国史（负责修订国家历史），孙皓想给自己的父亲孙和撰写帝王本纪，韦昭反对说：“文皇帝（孙和）没有当天子，只能立传，不能撰写帝王本纪。”孙皓心中不快，逐渐显露出对韦昭的怨气。韦昭恐惧，于是上书陈述自己年事已高，请求辞去侍中、左国史的职务，但是孙皓没有同意。有时韦昭得了病孙皓派医、送药，催促他早日上朝。孙皓召集群臣宴饮，不管能不能喝，一律限定必须喝七升。至于韦昭可以用茶代酒，但以后孙皓却逼他喝。另外，饮酒之后孙皓经常指使左右嘲弄公卿大臣，揭露他们的隐私、短处取乐；大臣宴会时若有过失，就被拘押起来，甚至杀头。韦昭认为，不顾脸面诽谤、中伤，会使大臣内心产生怨恨的情绪，导致群臣之间不和，这并不是好事，所以他只是借经义质问。孙皓认为韦昭没有奉行他的命令，不忠心尽职，把前后对韦昭的愤恨都积累起来。最后把他关进了监狱。韦昭通过狱吏上书，希望以此求得赦免。但孙皓却侮辱他的书信又脏又破，于是杀了韦昭，把他的家族流放到零陵郡（治所在今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综上所述，晋国不管是羊祜还是晋武帝司马炎，他们都以德服人，而吴国孙皓不仅信鬼神，还把陆抗、韦昭这些忠臣当敌人，这样的此消彼长，吴国是在自毁长城。

七

吴国更衰

273年五月，晋武帝任命何曾代理司徒。六月二十九日，司马炎不到一岁的东海王司马祗夭折。

五月，以何曾领司徒。
六月，乙未，东海王祗卒。
秋，七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诏选公卿以下女备六宫，有蔽匿者以不敬论。采择未毕，权禁天下嫁娶。帝使杨后择之，后惟取洁白长大而舍其美者。帝爱卞氏女，欲留之。后曰：“卞氏三世后族，不可屈以卑位。”帝怒，乃自择之，中选者以绛纱系臂，公卿之女为三夫人、九嫔、二千石、将、校女补良人以下。
九月，吴主悉封其子弟为十一王，王给三千兵。大赦。
是岁，郑冲以寿光公罢。
吴主爱姬遣人至市夺民物，司市中郎将陈声素有宠于吴主，绳之以法。姬诉于吴主，吴主怒，假他事烧锯断声头，投其身于四望之下（《资治通鉴》太始九年五到九月）。

司马祗去世后，七月初一出现日食。
晋武帝下诏，挑选公卿以下大臣的女儿补充六宫，有隐藏的，以不恭敬论处；选美没有结束，这些少女禁止出嫁。晋武帝让杨艳皇后去挑选美女 ，杨皇后只挑选皮肤洁白、身材修长的，舍弃了容貌美丽的。晋武帝看上了卞家的女儿，想把卞氏留下。杨皇后反对说：“卞氏一门出了三代皇后（指曹操武宣皇后卞氏，曹髦的卞皇后【武宣皇后的弟弟卞秉的曾孙女，卞隆的女儿】，曹奂的卞皇后【卞秉的孙女】），不能让卞家的女儿屈尊为婢。”杨艳分明在找借口，这让晋武帝恼怒，就自己挑选。凡是中选的女子，就用深红色的纱巾系在臂上。公卿家的女儿封为三夫人或九嫔级别（古代帝王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妃、八十一御妻，共 121人的后妃制度）；俸禄二千石的官员以及将校的女儿，补充为良人（嫔妃等级名称）以下的位置。
273年九月，孙皓将十一个侄儿封为王，每个王都配备三千士兵，然后大赦。
这一年，晋朝郑冲以奉光公的身份退位。
孙皓的宠妾派人到集市上抢夺百姓的财物，工商局局长（司市中郎将）陈声是孙皓的亲信，他依法处理了这件事。孙皓的宠妾向孙皓申诉，孙皓大怒，找借口烧红刀锯砍下了陈声的头颅，把他的身躯扔到四望山（现名八字山。位于南京市鼓楼区挹江门内,中山北路南侧）下。
泰始十年（274）正月初二出现日食。

春，正月，乙未，日有食之。
闰月，癸酉，寿光成公郑冲卒。
丁亥，诏曰：“近世以来，多由内宠以登后妃，乱尊卑之序；自今不得以妾媵为正嫡。”分幽州置平州。
三月，癸亥，日有食之。
诏又取良家及小将吏女五千馀人入宫选之，母子号哭于宫中，声闻于外。
夏，四月，己未，临淮康公荀顗卒。
吴左夫人王氏卒。吴主哀念，数月不出，葬送甚盛。时何氏以太后故，宗族骄横。吴主舅子何都貌类吴主，民间讹言：“吴主已死，立者何都也。”会稽又讹言：“章安侯奋当为天子。”奋母仲姬墓在豫章，豫章太守张俊为之扫除。临海太守奚熙与会稽太守郭诞书，非议国政；诞但白熙书，不白妖言。吴主怒，收诞系狱，诞惧。功曹邵畴曰：“畴在，明府何忧？”遂诣吏自列曰：“畴厕身本郡，位极朝右，以噂[口沓]之语，本非事实，疾其丑声，不忍闻见，欲含垢藏疾，不彰之翰墨，镇躁归静，使之自息。故诞屈其所是，默以见从。此之为愆，实由于畴。不敢逃死，归罪有司。”因自杀。吴主乃免诞死，送付建安作船。遣其舅三郡督何植收奚熙。熙发兵自守，其部曲杀熙，送首建业。又车裂张俊，皆夷三族。并诛章安侯奋及其五子。
秋，七月，丙寅，皇后杨氏殂。初，帝以太子不慧，恐不堪为嗣，常密以访后。后曰：“立子以长不以贤，岂可动也！”镇军大将军胡奋女为贵嫔，有宠于帝，后疾笃，恐帝立贵嫔为后，致太子不安，枕帝膝泣曰：“叔父骏女芷有德色，愿陛下以备六宫。”帝流涕许之。
以前太常山涛为吏部尚书。涛典选十馀年，每一官缺，辄择才资可为者启拟数人，得诏旨有所向，然后显奏之。帝之所用，或非举首，众情不察，以涛轻重任意，言之于帝，帝益亲爱之。涛甄拔人物，各为题目而奏之，时称“山公启事”。
涛荐嵇绍于帝，请以为秘书郎，帝发诏征之。绍以父康得罪，屏居私门，欲辞不就。涛谓之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况于人乎！”绍乃应命，帝以为秘书丞。
初，东关之败，文帝问僚属曰：“近日之事，谁任其咎？”安东司马王仪，修之子也，对曰：“责在元帅。”文帝怒曰：“司马欲委罪孤邪！”引出斩之。仪子裒痛父非命，隐居教授，三征七辟，皆不就。未尝西向而坐，庐于墓侧，旦夕攀柏悲号，涕泪著树，树为之枯。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门人为之废《蓼莪》。家贫，计口而田，度身而蚕；人或馈之，不受；助之，不听。诸生密为刈麦，裒辄弃之。遂不仕而终。
吴大司马陆抗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即处上流，受敌二境。若敌泛舟顺流，星奔电迈，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垂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臣前乞屯精兵三万，而主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久，难以待变。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门宦官开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并力备御，庶几无虞。若其不然，深可忧也！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主使其子晏、景、玄、机、云分将其兵。机、云皆善属文，名重于世。
初，周鲂之子处，膂力绝人，不修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岁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并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搏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节砺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八月，戊申，葬元皇后于峻阳陵。帝及群臣除丧即吉，博士陈逵议，以为：“今时所行，汉帝权制；太子无有国事，自宜终服。”尚书杜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服，谅闇以居，心丧终制。故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闇，此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闇之节也。君子之于礼，存诸内而已。礼非玉帛之谓，丧岂衰麻之谓乎！太子出则抚军，守则监国，不为无事，宜卒哭除衰麻，而以谅闇终三年。”帝从之。
臣光曰：规矩主于方圆，然庸工无规矩，则方圆不可得而制也；衰麻主于哀戚，然庸人无衰麻，则哀戚不可得而勉也。《素冠》之诗，正为是矣。杜预巧饰《经》、《传》以附人情，辩则辩矣，臣谓不若陈逵之言质略而敦实也。
九月，癸亥，以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杜预以孟津渡险，请建河桥于富平津。议者以为：“殷、周所都，历圣贤而不作者，必不可立故也。”预固请为之。及桥成，帝从百寮临会，举觞属预曰：“非君，此桥不立。”对曰：“非陛下之明，臣亦无所施其巧。”
是岁，邵陵厉公曹芳卒。初，芳之废迁金墉也，太宰中郎陈留范粲素服拜送，哀动左右。遂称疾不出，阳狂不言，寝所乘车，足不履地。子孙有婚宦大事，辄密谘焉，合者则色无变，不合则眠寝不安，妻子以此知其旨。子乔等三人，并弃学业，绝人事，侍疾家庭，足不出邑里。及帝即位，诏以二千石禄养病，加赐帛百匹，乔以父疾笃，辞不敢受。粲不言凡三十六年，年八十四，终于所寝之车。
吴比三年大疫（《资治通鉴》太始十年一到九月）。

274年正月出现日食之后，闰正月十一日，晋国寿光成公郑冲去世。
二十五日，晋武帝下诏说：“近代以来，时常由姬妾登上后妃的位子，乱了尊卑的次序，从现在起，不得以侍妾的身份，任正宗的后妃。
晋朝分出幽州的一部分，设置了平州（治所在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不久迁到辽宁省辽阳市，与辽东郡政府同城。管辖辽东、玄菟、昌黎、乐浪、带方五郡）。
274年三月初二出现日食。
晋武帝又下诏，召来五千清白人家以及一般政府官员与军官的女儿进宫选美。然而，晋武帝的嫔妃已经很多，好多美女进宫等于守活寡，所以母女的哭声响彻云霄，悲伤之声传到了宫外。
274年四月二十八日，晋朝临淮康公荀顗去世。
孙皓的左夫人王氏去世，这让残暴的昏君十分悲痛，几个月没有出门，葬礼非常隆重。这时，由于孙皓的养母何太后的缘故，何氏宗族专横。孙皓舅舅的儿子何都，相貌与孙皓相似，民谣说：“吴帝已经去世，现在在位的是何都。”会稽郡还流传说：“章安侯孙奋将要成为天子。”孙奋的母亲仲姬的坟墓在豫章郡（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豫章太守张俊连忙为孙奋的母亲扫墓。临海郡（治所在今浙江省台州临海市。管辖今浙江省台州市、温州市、丽水市全部及闽北一部）太守奚熙写信会稽太守郭诞，非议国政，郭诞只是上报了奚熙信的内容，却没的提到民间传言“孙奋将要成为天子”。孙皓大怒，把郭诞关进监狱，郭诞非常害怕，临海郡组织部部长（功曹）邵畴拍着胸脯保证说：“有我邵畴在，太守您不用发愁。”随后，邵畴对郡里的官员说：“我任职于本郡，达到了高官的地位。我认为人们聚在一起闲聊，本来并不是事实，我憎恨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更不能容忍这样的谣言传到天子那里，所以我想藏污纳垢，不用文字彰显，让人们把话题引向我，使谣言平息下来。至于郭诞那件隐瞒的谣言事，大家默默地乐见事成。这次罪过实在是因我起，我不敢逃避死罪，我会到主管部门认罪。”随后邵畴自杀。孙皓赦免了郭诞的死罪，把他送到建安郡造船。孙皓派舅舅何植（时任三郡督）去抓捕临海太守奚熙。奚熙派兵反抗，部下将他杀了，把首级送到建业。孙皓车裂了张俊，灭了奚熙与张俊的三族；同时被杀的还有章安侯孙奋和他的五个儿子。
274年七月初六，晋武帝的杨艳皇后去世。
当初，晋武帝觉得太子弱智，担心他不能继承君位，曾经私下和杨艳皇后商量。杨艳说：“立太子是以长子而不以才德，怎么能改变呢？”镇军大将军胡奋的女儿是晋武帝的贵嫔，受到司马炎的宠爱。杨皇后病重时，担心晋武帝会立胡贵嫔为皇后，将会威胁到太子司马衷的地位。她头枕晋武帝的膝，流着眼泪说：“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既有德又美貌，希望陛下选她入宫。”晋武帝流着眼泪答应了。
晋武帝任命前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山涛为中央组织部部长（吏部尚书）。山涛掌管选拔官员十几年，每当有一个官职空缺，他总是选择几名有才华与资历都相符的人上报武帝，得到武帝意向的旨意后，然后才公开上奏。因此，晋武帝所任用的人，有些并不是最好的人选。大家对这一内幕并不了解，有人就说山涛凭自己的情感选举官员，并禀告晋武帝，晋武帝对山涛却更加信任。山涛甄别选拔的人材，对每一位候选人都进行评估之后上奏，当时的人把这称为“山公启事”。
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向晋武帝推荐竹林七贤领袖嵇康的儿子嵇绍（253—304，字延祖），请求晋武帝任用嵇绍为秘书郎。晋武帝下诏征召嵇绍。嵇绍因父亲嵇康被钟会诬陷让司马昭定罪处死，所以隐居不出。山涛对他说：“我为你想了很久，天地、四季尚且有消有长，互为更替，更何况对于人呢！”因此，嵇绍答应上任，晋武帝让他当了秘书丞。
二十二年前（252年十一月），曹魏国在东关（指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含山县的东兴城）战败，晋文帝司马昭问僚属：“最近这件事的罪责，应当由谁来承担？”安东将军府管军事技术的司令员（司马）王仪（王修的儿子）回答说：“责任在元帅。”晋文帝愤怒地说：“王司马是想把罪过推给我吗？”于是，把王仪拉出去杀了。王仪的儿子王褒，对父亲死于非命十分悲痛，他隐居传授儒学，朝廷三次征召他没理，公府、州郡七次授职，他也不接受。首都洛阳位于王褒的住地以西，王褒从来不面西就坐。他在父亲的墓旁搭建茅庐居住，早晚攀上柏枝树痛哭，眼泪落在树上，天长日久树因泪而干枯。他读到《诗经》中“可怜父母心，生我多辛劳”时，总会泪流不止，他的弟子因此就不敢讲习 《诗经•蓼莪》了。王褒家境贫寒，他计算着人口耕种，量好身材养蚕制衣。有人馈赠这样的物品他不接受；别人帮助他也不领情。学生偷偷地帮他割麦，他就把麦子扔了。他一直到死都没有当官。
吴国大司马陆抗的病情加重，陆抗上书说：“西陵、建平二郡是国家的屏障，地处长江上游，二郡西北两方与敌国接壤。如果敌人用舟顺流而下，那么就如同流星与闪电一样迅速，到那时，就不能依赖别的地区来解危了。这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大事。我的父亲陆逊以前在西部曾上书说：‘西陵是国家的西门，虽说容易防守，但同时容易丢失。假如守不住，那就不只是失掉一个郡，就连荆州都会失去。如果西陵有战事，就要竭尽国力去争夺。’我曾经请求在西陵驻守三万精兵，但是主管的官员按照常规不肯派兵。自从步阐事件以后，我方兵力进一步在减少。现在我统治方圆千里的地方，对外抵御强敌，对内又安抚各族蛮夷，上上下下只有几万人，加上久已疲惫，很难应付突发事变。我认为诸王年幼，不要给他们配备兵马，使要紧的事务受到损害。另外，陛下开始招募黄门太监，使士兵和百姓都借机躲避兵役，而逃亡的罪犯也都进入黄门。我请求专门下诏，对黄门太监的真假进行验身，凡是查出来是假太监，把他们补充到经常与敌人冲突的地方，使我的军队满员到八万，同时陛下也要节省、停止众多的杂务，集中力量建设国防，也许可以避免忧患。否则，非常让人担忧。我死后，请特别注意西方边境。”随着陆抗的去世，孙皓让陆抗的儿子陆晏、陆景、陆玄、陆机（261—303年十月，字士衡，西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陆抗第四子）、陆云（262—303年十月，字士龙，西晋官员，陆抗第五子）分别统领陆抗的士兵。陆机、陆云都善于写文章，名声为当世所推崇。
当初，周鲂的儿子周处（236—297，字子隐。今江苏省无锡宜兴市人）的力气超过常人，他不拘小节，乡里的百姓都认为他是一害。周处曾经问乡里的老人：“如今四时谐调，又是丰收年，而人们却发愁，这是为什么？”老人叹息说：“三害没有除掉，哪里会有快乐！”周处说：“三害是什么？”老人说：“南山的白额虎，长桥的蛟龙，再加上你就是三害了。”周处道歉说：“如果所忧的只限于这三害，那我就能把它除掉。”于是，周处进山射死了老虎，跳到河里杀了蛟龙，然后跟随陆机、陆云专心读书，磨陈操守与品德。过了一年，州郡争相征召他当官。
274年八月十九日，晋武帝在父亲的峻阳陵合葬了母亲元皇后。
晋武帝和群臣脱下了丧服，博士陈逵认为：“现在所实行的是汉文帝时制定的丧礼，太子没有管理国家大事，应当穿丧服三年。”尚书杜预认为：“古代天子、诸侯守丧三年，开始同样穿齐衰和斩衰的丧服，等到葬礼结束就脱下，守丧期间在心中悼念三年。所以周公不说高宗服丧三年而只说天子居丧，这就是心中悼念三年制。叔向不讥讽景王脱掉丧服却讥讽他饮宴娱乐过早，很明显是说葬礼结束就应当脱下丧服，但是景王过早地宴乐，就是违背服心丧的礼仪。君主对于丧礼，保存在自己的心里，礼并非就是瑞玉缣帛，丧礼难道就是衰麻之类的丧服吗？太子外出就会跟随君王出征，守在国都是在君王外出时处理国政，不能说没有管理国家大事，所以太子应当哭别之后脱下丧服，心里居丧三年。”晋武帝同意了。
北宋史学家司马光评论说：圆规和曲尺的作用是画出圆形和方形，然而平庸的工匠没有圆规和曲尺就不知如何画出这两样图形来；丧服的作用是为了表达悲哀的心情，然而平庸的人没有穿丧服，就不能尽力表达悲伤的心。《诗经•素冠》正是这样的诗。杜预巧妙地假托《诗经》《易传》以附会人情，倒是很有说服力，但是我却认为，不如陈逵的话质朴、简要，而且厚重诚实。
274年九月初四，晋武帝任命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杜预认为黄河上的孟津渡口（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县）凶险，请求在富平津渡口（位于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西南）建造一座黄河大桥。有人议论说：“殷、周时期的都城，都建在黄河岸边，但是经历了圣贤的时代而没有造桥，必定是不适应建桥的缘故。”但是，杜预仍然坚持要建桥。等到大桥建起，晋武帝和百官一起集会，他举起酒杯对杜预敬酒说：“如果不是你，这座黄河大桥就建不起来。”杜预谦虚地说：“如果不是陛下圣明，我也没有机会施展我的才华。”
这一年，邵陵厉公曹芳去世。二十年前（254年九月十九日），曹芳被废，后来被迁到了金墉城，太宰中郎范粲身穿白衣为他送行，哀伤之情使身边的人都被感动。从此以后，范粲就称病不出，装疯不说话。他睡在自己的车上，脚不踩地。子孙如果有婚姻、当官的大事，家人总是悄悄与他商量，他如果表示同意，脸色就没有变化，如果不同意，睡卧就不安稳，他的妻儿因此知道他的想法。他的儿子范乔等三人，一起抛弃了学业，断绝人间一切事情在家里侍候他，从来不走出他居住的地方。到晋武帝即位，下诏让范粲享有二千石俸禄养老，还赠送了一百匹缣帛。范乔以父亲病重为由，推辞不敢接受。范粲共有三十六年没说话，在他八十四岁时，死在车上。
吴国连续三年发生大瘟疫。
综上所述，吴国随着陆抗的逝世，加上孙皓的凶残，进一步走向灭亡的深渊。

八

羊祜献计

咸宁元年（275）正月初一，晋武帝司马炎大赦天下，改“泰始十一年”为“咸宁元年”。

春，正月，戊午朔，大赦，改元。
吴掘地得银尺，上有刻文。吴主大赦，改元天册。
吴中书令贺邵，中风不能言，去职数月，吴主疑其诈，收付酒藏，掠考千数，卒无一言，乃烧锯断其头，徙其家属于临海。又诛楼玄子孙。
夏，六月，鲜卑拓跋力微复遣其子沙漠汗入贡，将还，幽州刺史卫瓘表请留之，又密以金赂其诸部大人离间之。
秋，七月，甲申晦，日有食之。
冬，十二月，丁亥，追尊宣帝庙曰高祖，景帝曰世宗，文帝曰太祖。
大疫，洛阳死者以万数（《资治通鉴》咸宁元年一到十二月）。

晋武帝改年号之后，吴国挖地时得到了刻着文字的银尺，孙皓以为得到了祥瑞，下令大赦，连忙改自己的“凤凰五年”为“天册元年”（275年正月至267七月）。
吴国中书令贺邵因中风不能说话，只好请了几个月的假。孙皓怀疑他装病，抓捕了他，押送到储藏酒的仓库拷打，打了上千次，也没有说一句话。孙皓无奈之下，又派人烧红刀锯，割下了他的头颅，把他的家属流放到临海郡，同时还杀了楼玄的儿子和孙子。
275年六月，鲜卑人拓跋力微又派儿子拓跋沙漠汗（？—277，拓跋力微有长子）到洛阳进贡。沙漠汗将要返回，幽州刺史卫瓘上表请求把他留下，卫瓘又暗中用黄金贿赂鲜卑各个部落有首领，挑拔他们与沙漠汗之间的矛盾。
七月三十日出现日食。
十二月初五，晋武帝追尊祖父司马懿的庙号为高祖，伯父司马师的庙号为世宗，父亲司马昭的庙号为太祖。
晋国流行大瘟疫，首都洛阳因瘟疫死了上万人。
咸宁二年（276）春天，晋国敦煌郡太守令狐丰去世。

春，令狐丰卒，弟宏继立，杨欣讨斩之。
帝得疾，甚剧，及愈，群臣上寿。诏曰：“每念疫气死亡者，为之怆然。岂以一身之休息，忘百姓之艰难邪！”诸上礼者，皆绝之。
初，齐王攸有宠于文帝，每见攸，辄抚床呼其小字曰：“此桃符座也！”几为太子者数矣。临终，为帝叙汉淮南王、魏陈思王事而泣，执攸手以授帝。太后临终，亦流涕谓帝曰：“桃符性急，而汝为兄不慈，我若不起，必恐汝不能相容，以是属汝，勿忘我言！”及帝疾甚，朝野皆属意于攸。攸妃，贾充之长女也，河南尹夏侯和谓充曰：“卿二婿，亲疏等耳。立人当立德。”充不答。攸素恶荀勖及左卫将军冯紞倾谄，勖乃使紞说帝曰：“陛下前日疾苦不愈，齐王为公卿百姓所归，太子虽欲高让，其得免乎！宜遣还籓，以安社稷。”帝阴纳之，乃徙和为光禄勋，夺充兵权，而位遇无替。
吴施但之乱，或谮京下督孙楷于吴主曰：“楷不时赴讨，怀两端。”吴主数诘让之，征为宫下镇、骠骑将军。楷自疑惧，夏，六月，将妻子来奔；拜车骑将军，封丹杨侯。
秋，七月，吴人或言于吴主曰：“临平湖自汉末薉塞，长老言：‘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开下平。’近无故忽更开通，此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之祥也。”吴主以问奉禁都尉历阳陈训，对曰：“臣止能望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者，将有衔璧之事，非吉祥也。”
或献小石刻“皇帝”字，云得于湖边。吴主大赦，改元天玺。
湘东太守张咏不出算缗，吴主就在所斩之，徇首诸郡。会稽太守车浚公清有政绩，值郡旱饥，表求振贷。吴主以为收私恩，遣使枭首。尚书熊睦微有所谏，吴主以刀镮撞杀之，身无完肌。
八月，已亥，以何曾为太傅，陈骞为大司马，贾充为太尉，齐王攸为司空。
吴历阳山有七穿骈罗，穿中黄赤，俗谓之石印，云：“石印封发，天下当太平。”历阳长上言石印发，吴主遣使者以太牢祠之。使者作高梯登其上，以硃书石曰：“楚九州渚，吴九州都。扬州士，作天子，四世治，太平始。”还以闻。吴主大喜，封其山神为王，大赦，改明年元曰天纪。
冬，十月，以汝阴王骏为征西大将军，羊祜为征南大将军，皆开府辟召，仪同三司。
祜上疏请伐吴，曰：“先帝西平巴、蜀，南和吴、会，庶几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是以来，十有三年矣。夫谋之虽多，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其势均力敌耳。若轻重不齐，强弱异势，虽有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险也，皆云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籓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无战心，诚力不足以相抗也。及刘禅请降，诸营堡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壹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久也。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兗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吴缘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趣城池，去长入短，非吾敌也。官军县进，人有致死之志，吴人内顾，各有离散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而朝议方以秦、凉为忧，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议者多有不同，贾充、荀勖、冯紞尤以伐吴为不可。祜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唯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帝意合，赞成其计。
丁卯，立皇后杨氏，大赦。后，元皇后之从妹也，美而有妇德。帝初聘后，后叔父珧上表曰：“自古一门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于宗庙，异日如臣之言，得以免祸。”帝许之。
十二月，以后父镇军将军骏为车骑将军，封临晋侯。尚书褚略、郭弈皆表骏小器，不可任社稷之重，帝不从。骏骄傲自得，胡奋谓骏曰：“卿恃女更益豪邪！历观前世，与天家婚，未有不灭门者，但早晚事耳。”骏曰：“卿女不在天家乎？”奋曰：“我女与卿女作婢耳，何能为损益乎！”（《资治通鉴》咸宁二年一到十二月）

276年春，令狐丰去世，他的弟弟令狐宏继任敦煌太守。凉州刺史杨欣去征讨，杀了令狐宏。
晋武帝得了重病，等到痊愈，大臣去庆祝。晋武帝下诏说：“每当我想到因瘟疫死去的人，就会悲伤。我怎能因个人恢复了健康，就忘记百姓的艰难呢？”因此拒绝了祝贺送礼的人。
当初，齐王司马攸受到父亲的宠爱，司马昭每当见到司马攸，总是抚摸着曹魏封的晋国（有别于晋朝）国王的坐椅 ，叫着司马攸的小名说：“这是桃符的座位！”司马攸有几次几乎被立为太子。司马昭临死时，给晋武帝讲了西汉淮南王刘长的故事，还讲了曹魏陈思王曹植的遭遇。流着眼泪拉着司马攸的手，然后把司马攸的手放在晋武帝的手上。王太后临死时，也流着眼泪对晋武帝说：“桃符的性格急躁，而你当哥哥的又不恩慈仁爱。我的病如果好不了，我非常担心你容不了他，我因此嘱咐你，你不要忘记我的话。”总之，晋武帝的父母对司马攸的未来一百个不放心，他们要司马炎保住司马攸一条命。
今年春天，晋武帝病重时，朝野上下都归心于司马攸。司马攸的妻子是贾充的长女。河南尹夏侯和对贾充说：“你的二位女婿，与皇帝的亲疏程度是相等的。树人应当树有德的人。”夏侯和的意思是要贾充放弃小女儿贾南风的傻子女婿司马衷，保住大女婿司马攸当皇帝，贾充保持沉默。司马攸平时就憎恨荀勖以及左卫将军冯紞专心于谄媚与逢迎晋武帝，荀勖让冯紞对晋武帝说：“陛下病重如果不能痊愈，公卿大臣和百姓都归心于齐王司马攸，太子虽然准备谦让，最后也免不了灾祸。应当打发齐王返回他的封国，使国家得以安宁。”晋武帝不动声色地采纳了冯紞的意见，于是把夏侯和改任为光禄勋，削夺贾充的实权，但地位和待遇不变。
吴国发生施但造反的事后，有人在孙皓面前诬陷京下督孙楷说：“孙楷不准时去征讨施但，这是首鼠两端、脚踏两只船。”孙皓多次指责孙楷，让他担任宫下镇、骠骑将军。孙楷从此心中既猜忌又害怕，276年六月，他带着妻儿投奔了晋朝，晋武帝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封丹阳郡侯。
276年七月，有人对孙皓说：“临平湖（位于今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临平街北）自从汉末就阻塞，老人说：‘此湖於塞天下就会乱；此湖通天下就太平。’最近临平湖无缘无故地忽然又通了，这是天下将要太平，青色车盖进入洛阳的吉祥征兆。”孙皓就此事询问奉禁都尉、历阳县人（治所在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历阳镇）陈训，陈训对他说：“我只会望云气，不懂湖水开通与阻塞的奥秘。”陈训退下对朋友说：“青车盖入洛阳，这是说将要有战败面君主投降的事，这对孙皓并不是吉祥的兆头。”
有人献上小石头，上面刻着“皇帝”的字样，献者说，他是在湖边得到的。孙皓因此大赦，改“天册三年”为“天玺元年”（276年七月至277年正月）。
吴国荆州湘东郡（治所在今湖南省衡阳市珠晖区酃湖乡。下辖今衡阳、邵阳、郴州、株洲、韶关、井冈山等市）太守张咏不交税，孙皓就地杀了他，把他的首级在各郡示众。会稽太守车浚是公正清廉有政绩的人。这时，会稽郡大旱，老百姓没有粮食，车浚上表，请求借贷救济，孙皓认为他是想以私人的恩惠收买民心，就派人杀了车浚。尚书熊睦稍微说了几句劝孙皓的话，孙皓就用刀柄上的铁环把他砸死，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276年八月二十一日，晋武帝任命何曾为太傅，陈骞为大司马，贾充为太尉，齐王司马攸为司空。
吴国历阳山上（位于今安徽省和县西）有七个洞并着排列，洞里面呈黄赤色，当时的习俗把这一现象称之为石印，也就是指石头上有彩色纹理。民间流传说：“石印显露，天下太平。”历阳县的官员上报石印，孙皓立即派使者用隆重的大牢（羊、猪、牛各一头）祭祀。使者造了很高的梯子登上历阳山，用大红颜色在石头上写下：“楚地是九州中的岛，吴国是九州之都。扬州士人当天子，四世得治，太平开始。”使者返回向孙皓汇报，孙皓大喜，封历阳山神为王，然后大赦，把明年的“天玺二年”改为“天纪元年”。
276年十月，晋武帝任命汝阳王司马骏为征西大将军，羊祜为征南大将军，这两位将军都设立办公机构，征召下属，礼仪待遇跟司马、司空、司徒三司一样。
羊祜上书请求讨伐吴国，献计说：“先帝在西南平定了巴蜀，在南面与东吴的会稽郡和平相处，海内几乎可以休息了。但是吴国却再次背信弃义，使边境又生事端。运数中说是由上天所授予，而功勋业绩却必须由人来成就。如果不用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把敌人彻底消灭，那么兵役就没有停息的时候。263年平定蜀国时，天下人都认为吴国也应该同灭，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灭吴的谋略虽然很多，却需要陛下独断。凡是凭借险阻得到保全的，是因为其势力不同，即使有险阻，也保不住。蜀地作为一个国家，其地势并非不险，人们都说蜀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到了我军进攻的那一天，却没有竹编或荆棘的篱栏阻挡，我军乘胜席卷直到成都，汉中各城的敌军都如栖息之鸟，不敢出动。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抵抗之心，实在是其力量不足以与我军抗衡。等到刘禅请求投降，各个敌军如同飞鸟离散。现在长江、淮河不如蜀国的剑阁关险峻，加上孙皓的残暴超过了刘禅，吴国人的困苦胜于巴蜀，而我大晋的兵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盛，不在此时统一四海，却还要坚守要塞，使天下人为远行守边而窘迫。将士长年出征，从壮年到衰老，这样下去是不会长久的。现在如果率领梁州和益州的士兵从水、陆二路齐下，我襄阳的荆楚之兵进逼吴国的荆州江陵，平南将军胡奋率领的豫州军队直奔夏口，徐、扬、青、兖各路兵马在秣陵县（治所在今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秣陵街道）会合，如果这样，吴国凭着一隅之地是在抵挡天下之众，必然会分兵把守，所守之地将会处处危急。然后我军趁其空虚，从巴蜀（指今重庆市奉节县长江一带）、汉水（指襄阳到江陵一带汉沔，也称夏水）出奇兵，只要吴国荆州西大门有一城被摧毁，就会引起上下震动，即使再有谋略的人，也不能为吴国谋划了。吴国沿着长江建立了国家，其地域从东到西有几千里，敌人的战线过于广阔，所以没有安宁。孙皓放纵任性，为所欲为，常常猜忌大臣，结果使将官在朝中感到疑虑不安，兵士在原野困顿疲惫，没有保卫国家的计谋和长久的打算；平常他们中都有人在考虑是否离去，到了战争时刻，必然有归我大晋之心，最终不会协力为吴效命，这一点，现在就已经很清楚了。吴人作战的习惯是急、快，但不能持久，他们用弓弩、戟盾等兵器，不如我中原士兵熟练，只有水战是他们的强项，但我军一入吴境，那么长江就不再是他们的，等到他们回过头来救援城池，正是丢弃了水战的长处，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我军深入敌境，人人有献身效国的决心；吴人牵挂后方，各怀离散之心。这样，我军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大获全胜。”晋武帝非常赞同。这时，朝廷正为秦州、凉州的胡人入侵而忧虑，羊祜又上书说：“平定了吴国，胡人自然就安定了，现在应该迅速地去成就伟大的事业。”朝中很多人不同意羊祜的意见，贾充、荀勖、冯紞可能担心羊祜功高盖世，他们这帮小人就没有地位了，所以尤其反对。羊祜叹息说：“天下不如意的事情，常占十之七八。上天赐与的时机，而有人却不去获取，这岂不是使经历的当事人以后扼腕长叹吗！”这时，只有财政部部长（度支尚书）杜预、中央办公厅厅长（中书令）张华与晋武帝一致支持羊祜的计划。
276年十月二十一日，晋武帝封杨芷为皇后，大赦天下。杨芷皇后是第一任杨艳皇后的堂妹，容貌美丽且具有妇德。晋武帝当初和杨芷订婚的时候，杨芷的叔父杨珧上表说：“自古以来，一门有两位皇后，还没有能够保全其宗族的。我请求把我所上之表收藏在宗庙里，有一天如果我的话应验了，我也可以因此而免于灾祸。”晋武帝答应了。
276年十二月，晋武帝任命杨芷皇后的父亲杨骏为车骑将军，封临晋侯。尚书褚略、郭奕都上书说杨骏度量狭隘，不能委以重任，晋武帝不听。杨骏骄傲，自以为得意，胡奋对杨骏说：“你仗着女儿越来越强横了。纵观前代历史，凡是和天子结亲的，没有不遭灭门之祸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杨骏不以为然地说：“您的女儿不是也在宫中吗？”胡奋说：“我的女儿只是给你的女儿当女仆，不可能像皇后一样有重要的权力，也就对国家造成不了损失和重要的危害了！”

九

皓残炎仁

咸宁三年（277）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春，正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立皇子裕为始平王；庚寅，裕卒。
三月，平虏护军文鸯督凉、秦、雍州诸军讨树机能，破之，诸胡二十万口来降。
夏，五月，吴将邵凯、夏祥帅众七千馀人来降。
秋，七月，中山王睦坐招诱逋亡，贬为丹水县侯。
有星孛于紫宫。
卫将军杨珧等建议，以为：“古者封建诸候，所以籓卫王室；今诸王公皆在京师，非扞城之义。又，异姓诸将居边，宜参以亲戚。”帝乃诏诸王各以户邑多少为三等，大国置三军五千人，次国二军三千人，小国一军一千一百人；诸王为都督者，各徙其国使相近。八月，癸亥，徙扶风王亮为汝南王，出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琅邪王伦为赵王，督鄴城守事；勃海王辅为太原王，监并州诸军事；以东莞王伷在徐州，徙封琅邪王；汝阴王骏在关中，徙封扶风王；又徙太原王颙为河间王，汝南王柬为南阳王。辅，孚之子；颙，孚之孙也。其无官者，皆遣就国。诸王公恋京师，皆涕泣而去。又封皇子玮为始平王，允为濮阳王，该为新都王，遐为清河王。
其异姓之臣有大功者，皆封郡公、郡侯。封贾充为鲁郡公，追封王沈为博陵郡公。徙封巨平侯羊祜为南城郡侯，祜固辞不受。祜每拜官爵，常多避让，至心素著，故特见申于分列之外。祜历事二世，职典枢要，凡谋议损益，皆焚其草，世莫得闻，所进达之人皆不知所由。常曰：“拜官公朝，谢恩私门，吾所不敢也。”
兗、豫、徐、青、荆、益、梁七州大水。
冬，十二月，吴夏口督孙慎入江夏、汝南，略千馀家而去。诏遣侍臣诘羊祜不追讨之意，并欲移荆州。祜曰：“江夏去襄阳八百里，比知贼问，贼已去经日，步军安能追之！劳师以免责，非臣志也。昔魏武帝置都督，类皆与州相近，以兵势好合恶离故也。疆场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若辄徙州，贼出无常，亦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是岁，大司马陈骞自扬州入朝，以高平公罢。
吴主以会稽张俶多所谮白，甚见宠任，累迁司直中郎将，封侯。其父为山阴县卒，知俶不良，上表曰：“若用俶为司直，有罪，乞不从坐。”吴主许之。俶表置弹曲二十人，专纠司不法，于是吏民各以爱憎互相告讦，狱犴盈溢，上下嚣然。俶大为奸利，骄奢暴横，事发，父子皆车裂。
卫瓘遣拓跋沙漠汗归国。自沙漠汗入质，力微可汗诸子在侧者多有宠。及沙漠汗归，诸部大人共谮而杀之。既而力微疾笃，乌桓王库贤亲近用事，受卫瓘赂，欲扰动诸部，乃砺斧于庭，谓诸大人曰：“可汗恨汝曹谗杀太子，欲尽收汝曹长子杀之。”诸大人惧，皆散走。力微以忧卒，时年一百四。子悉禄立，其国遂衰。
初，幽、并二州皆与鲜卑接，东有务桓，西有力微，多为边患。卫瓘密以计间之，务桓降而力微死。朝廷嘉瓘功，封其弟为亭侯（《资治通鉴》咸宁三年一到十二月）。

277年正月初一出现日食后，晋武帝立出生不久的皇子司马裕为始平王，正月十五日司马裕夭折。
277年三月，平虏护军文鸯（约238—291年三月，字次骞，今安徽省亳州市人）率领凉、秦、雍三州的军队征讨鲜卑族首领秃发树机能取胜，胡人（指塞外以匈奴、鲜卑等族为主体，脱离原籍已久而形成的新部落，往往也泛指匈奴人）各部落共二十万人降晋。
277年五月，吴将邵凯（原文“凯”不是“几”字，而是“页”字）、夏祥率领七千多人投降了晋国。
277年七月，晋国中山王司马睦因招募逃亡的罪犯而被定罪，被贬为丹水县（治所在今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寺湾乡故城村）侯。
与此同时，异星出现于紫宫星座。
卫将军杨珧等人建议说：“古代分封诸侯，是为了作为藩国护卫王室的屏障；现在所封的司马氏各位亲王、公爵都在京城，这就失去了保卫国家的意义。另外，异姓将领居住在边境时，应当让皇室的亲戚参与其中。”晋武帝下诏，诸王根据所食的封国面积粮食多少划分为三等，大国设置三军共五千人，次国设二军共三千人，小国设一军共一千一百人。各王中担任都督的人，迁往封国附近。八月二十一日，扶风王司马亮改封为汝南王，担任镇南大将军，主管豫州军事；改任琅邪王司马伦为赵王，负责邺城的防务；改任勃海王司马伷为琅邪王，管理徐州；改任汝阴王司马骏为扶风王，驻守关中长安；改任太原王司马颙（？—306年十二月上旬，司马辅的儿子，司马孚的孙子）为河间王；改任汝南王司马柬为南阳王。以上各王中不担任官职的，都让他们去封国。然而，各位亲王或公都留恋京都，流着眼泪离开了。晋武帝又封皇子司马玮为始平王、封司马允（272—300年八月，字钦度，司马炎第十子）为濮阳王、司马该（272—283，字玄度，晋武帝第十二子）为新都王、司马遐（273―300，字深度，司马炎第十三子）为清河王。
异姓大臣中有立过大功的，都被封为郡公或郡侯。贾充被封为鲁郡公。已故的王沈被追封为博陵郡公。
钜平侯羊祜被改封为南城郡侯。羊祜坚决推辞。羊祜每当被授予官职和爵位总是谦让，他的真诚之心一贯有名，所以他可以例外不接受所封的官爵。羊祜经历了晋国的两代帝、王，他一直在关键部门担任要职。凡是他参与谋划的事情，不管是实施或撤销，他都会把草稿烧掉，使世人不知道。由羊祜推荐当官的人都不知道是谁推荐的。羊祜经常说：“朝廷公开授职，却让别人向你谢恩，这样的事情是我所不敢做的。”
兖、豫、徐、青、荆、益、梁七州发生洪水。
277年十二月，吴国夏口督孙慎进犯晋国的江夏、汝南二郡，抢动了一千多家返回。晋武帝下诏，派身边的大臣责问羊祜没有追击孙慎是什么原因；晋武帝还准备把荆州政府所在地襄阳迁到江夏郡政府所在地（今湖北省孝感市云梦县东南30公里处）。羊祜反对说：“江夏郡政府所在地距离襄阳城有八百里，等到知道敌情，敌人已经离开多天了，步兵如何能追上？我作为荆州都督，为了使自己免遭责备而让部队受拖累，这不是我的心愿。从前，魏武帝设置都督，都督总部一般与所都督的州政府接近，这是便于军队好集合而厌恶兵力分散的原故。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所以要谨慎防守。如果经常迁州，敌人出入无常，也不知把州政府设在哪里才便于防守。”
这一年，晋国大司马陈骞从杨州政府所在地寿春城回到朝廷，以高平公的身份免职。
会稽郡人张俶多次在吴帝孙皓面前搬弄是非，并且深受孙皓的信任，因此多次升迁到司直中郎将，还被封为侯。张俶的父亲在会稽郡政府所在地山阴县（治所在今浙江省绍兴市）当差，知道儿子张俶是搬弄是非的小人，上书孙皓说：“如果陛下重用张俶为司直，我请求他犯了罪不要牵连到家人。”孙皓答应了。张俶上书设置弹曲（纠察官员职称）二十人，专门负责举报官员不法的行为。因此，官员和百姓都凭自己的好恶互相告发检举，一时间监狱人满为患，上下人心惶恐不安。而张俶却借机为自己谋私利。后来张俶的罪行暴露，他的父亲也遭车裂的酷刑。
再说晋国幽州刺史卫瓘，他送拓跋沙漠汗回国。自从沙漠汗到中原作为人质，拓跋力微可汗身边的儿子受到力微可汗的十分宠爱。沙漠汗回国以后，各个部落的首领一起诬陷并杀了沙漠汗。不久，拓跋力微可汗病危，乌桓王库贤因与力微亲近而当权，库贤收受了卫瓘的随赂，想把鲜卑族各个部落搞乱。于是，他在鲜卑人的朝堂上磨斧，对各部落首领说：“力微可汗恨你们进谗言杀了太子沙漠汗，要把你们的长子都抓起来杀掉。”部落首领都因害怕而逃走，力微可汗忧虑去世，死时年龄一百零四岁。他的儿子拓跋悉禄（？—286，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人，代国第二代皇帝。也称“拓跋悉鹿”）继位。鲜卑国从此衰落。
当初，幽州、并州都和鲜卑接壤，东边有务桓，西边有力微，经常成为边境祸患。后来，卫瓘用计离间鲜卑各部，结果务桓投降了晋国。力微去世，朝廷表彰卫瓘的功勋，封卫瓘的弟弟为亭侯（秦、汉时在乡村每十里设一亭，届就是管方圆十里的小侯）。
咸宁四年（278）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春，正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司马督东平马隆上言：“凉州刺史杨欣失羌戎之和，必败。”夏，六月，欣与树机能之党若罗拔能等战于武威，败死。
弘训皇后羊氏殂。
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辇入殿，不拜而坐。祜面陈伐吴之计，帝善之。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策。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将为后患矣！”华深然之。祜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也。”
秋，七月，己丑，葬景献皇后于峻平陵。
司、冀、兗、豫、荆、扬州大水，螟伤稼。诏问主者：“何以佐百姓？”度支尚书杜预上疏，以为：“今者水灾，东南尤剧，宜敕兗、豫等诸州留汉氏旧陂，缮以蓄水外，馀皆决沥，令饥者尽得鱼菜螺蜯之饶，此目下日给之益也。水去之后，填淤之田，亩收数钟，此又明年之益也。典牧种牛有四万五千馀头，不供耕驾，至有老不穿鼻者，可分以给民，使及春耕；谷登之后，责其租税，此又数年以后之益也。”帝从之，民赖其利。预在尚书七年，损益庶政，不可胜数，时人谓之“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资治通鉴》咸宁四年一到七月）。

笔者不知道278正月的日食是为谁降灾，只知道晋国司马督（官职名）东平郡人马隆上书说：“凉州刺史杨欣丧失了与羌戎之间和睦关系，他必然要失败。”278年六月，杨欣与秃发树机能的党羽若罗拔能等人，在凉州政府所在地武威地区交战，结果杨欣兵败战死。
弘训皇后羊徽瑜（晋景帝司马师的第三任妻子）去世。
羊祜因病请求入朝。晋武帝恩准让他乘车上殿，不行拜礼入坐。羊祜向晋武帝陈述伐吴的计划，晋武帝非常认同。因羊祜有病不便经常面见，晋武帝派张华去羊祜那里询问伐吴的计谋。羊祜说：“孙皓凶残到了极点，如果现在行动可以不战而胜。假如孙皓去世，吴人再立一位贤明的新君，那我们虽然有百万军队，长江也不是我们可以窥伺的了，这样吴国将成为后患！”张华非常认同。羊祜见张华与自己的观点一致，看着张华说：“成就我志向的人就是你。”晋武帝想让羊祜在车上指挥灭吴战争，羊祜反对说：“夺取吴国我不一定要去，但是等平吴国之后，就要劳累您圣明的智慧了。我不敢居功，但是如果事情结束，应当委派官员去东南地区镇抚，希望您慎重地选择合适的人选。”
278年七月二十二日，晋朝在司马师的峻平陵合葬了羊徽瑜皇后。
司（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就是司隶校尉管辖的地区）、冀、兖、豫、扬六州洪水泛滥，螟虫吃光了庄稼。晋武帝下诏询问主要负责人说：“用什么来帮助百姓呢？”财政部长（度支尚书）杜预上书说：“当前的水灾东南地区尤其严重。应当告诫兖、豫等各州，重修汉代遗留下来的池塘蓄水，把多余的水引走。这样饥饿的百姓就可以得到丰足的螺、蚌、鱼、菜充饥，马上就能得到每天的供给。等到洪水退走，淤泥的田地每亩能收获几种粮食，这又是明年的食物。另外，牧业局局长（典牧官）有四万五千多头种牛，这些牛不耕田、驾车，甚至有的牛到老鼻子也没有穿桊驯化。可以把这些牛分给百姓使用，让这些牛赶上春耕，等到粮食丰收以后，再向老百姓收取税收，这又是几年以后国家可以得到的收入。”晋武帝采纳，老百姓以此得到了利益。杜预担任支度尚书七年，经过他斟酌修改的政务数不清，当时的人称他为“杜武库”，意思是说他富有才干，像一个储藏无所不有的武器仓库。
278年十月，晋武帝在疏忽之下害了卫瓘。

春，正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司马督东平马隆上言：“凉州刺史杨欣失羌戎之和，必败。”夏，六月，欣与树机能之党若罗拔能等战于武威，败死。
弘训皇后羊氏殂。
羊祜以病求入朝，既至，帝命乘辇入殿，不拜而坐。祜面陈伐吴之计，帝善之。以祜病，不宜数入，更遣张华就问筹策。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若皓不幸而没，吴人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将为后患矣！”华深然之。祜曰：“成吾志者，子也。”帝欲使祜卧护诸将，祜曰：“取吴不必臣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功名之际，臣不敢居。若事了，当有所付授，愿审择其人也。”
秋，七月，己丑，葬景献皇后于峻平陵。
司、冀、兗、豫、荆、扬州大水，螟伤稼。诏问主者：“何以佐百姓？”度支尚书杜预上疏，以为：“今者水灾，东南尤剧，宜敕兗、豫等诸州留汉氏旧陂，缮以蓄水外，馀皆决沥，令饥者尽得鱼菜螺蜯之饶，此目下日给之益也。水去之后，填淤之田，亩收数钟，此又明年之益也。典牧种牛有四万五千馀头，不供耕驾，至有老不穿鼻者，可分以给民，使及春耕；谷登之后，责其租税，此又数年以后之益也。”帝从之，民赖其利。预在尚书七年，损益庶政，不可胜数，时人谓之“杜武库”，言其无所不有也（《资治通鉴》咸宁四年一到七月）。

278年九月，晋武帝任命何曾为太宰。九月十五日，任命侍中、尚书令李胤为司徒。
吴帝孙皓嫉妒比他强的人。侍中、中书令张尚是孙权时代的重臣张纮的孙子。张尚能言善辩，谈论的话题往往出人意外，孙皓日久积下了憎恨。有一次孙皓对张尚说：“我喝酒可以和谁相比？”张尚奉承说：“陛下有饮百觚的酒量。”本来张尚奉承孙皓是圣人，然而这位暴君觉得他比孔子更伟大，十分不满地说：“你张尚明明知道孔丘没有当国君，还要拿我和他比。”孙皓说这话的原因是，谚语说：“尧饮千钟，孔子百觚”，因此他越想越气，最后大怒，把张尚抓了起来。为这件事，公卿以下有一百多人到宫中去叩头，替张尚求情，张尚才得以减免死罪，被送到建安郡造船。可是不久孙皓又派人追去把他杀了。
278年十月，晋武帝征召原幽州刺史、北大将军卫瓘担任尚书令。这时，朝廷上下都知道太子司马衷弱智糊涂，不能作为皇位的继承人。卫瓘每次想向晋武帝发表个人意见，但又不敢开口。后来，他陪晋武帝到陵云台饮酒，卫瓘装醉，跪在晋武帝的龙椅前说：“我有事情启奏。”晋武帝莫名其妙地说：“你要说什么？”卫瓘欲言又止，这样反复三次，最后，他借肢体语言用手抚摸龙椅说：“这一宝座可惜了。”晋武帝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阻止说：“你真是醉了。”从这以后，卫瓘对这件事不再提了。可是晋武帝没有忘记，他把东宫的官员都召来设宴款待，将尚书决定不下来的事密封起来，让太子处理。贾妃听到这一消息非常恐惧，就借助外人代替太子回答问题，引用了很多古义。办事员（给使）张泓看了说：“太子不学，这是陛下所了解的，但是答题引用了许多古义，这必然会引起陛下的质疑，反而更加暴露了太子的不足，倒不如直接以意思来回答。”贾妃听了非常高兴，对张泓说：“你给我好好答题，我和你共享富贵。”张泓立即答题，让太子抄录，晋武帝看了太子抄写的答题之后非常高兴。先拿给卫瓘看，卫瓘局促不安，这让众人知道了卫瓘曾经说过太子的坏话。贾充暗中派人对女儿贾南风说：“卫瓘这个老奴才，差点坏了你家大事。”
综上所述，孙皓凶残，司马炎仁慈，只是司马炎在处理太子的事上过于草率。

十

灭吴前夕

正当晋国想灭吴国时，吴国在今安徽省安庆潜山市当年的皖城大规模地派军队开垦农田，想积蓄军粮图谋入侵晋国。

吴人大佃皖城，欲谋入寇。都督扬州诸军事王浑遣扬州刺史应绰攻破之，斩首五千级，焚其积谷百八十馀万斛，践稻田四千馀顷，毁船六百馀艘。
十一月，辛巳，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焚之于殿前。甲申。敕内外敢有献奇技异服者，罪之。
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辛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祜卒，帝哭之甚哀。是日，大寒，涕泪沾须鬓皆为冰。祜遗令不得以南城侯印入柩。帝曰：“祜固让历年，身没让存，今听复本封，以彰高美。”南州民闻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岁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泪碑。
杜预至镇，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之。政，吴之名将也，耻以无备取败，不以实告吴主。预欲间之，乃表还其所获。吴主果召政还，遣武昌监留宪代之。
十二月，丁未，朗陵公何曾卒。曾厚自奉养，过于人主。司隶校尉东莱刘毅数劾奏曾侈汰无度，帝以其重臣，不问。及卒，博士新兴秦秀议曰：“曾骄奢过度，名被九域。宰相大臣，人之表仪，若生极其情，死又无贬，王公贵人复何畏哉！谨按《谥法》，‘名与实爽曰缪，怙乱肆行曰丑’，宜谥缪丑公。”帝策谥曰孝。
前司隶校尉傅玄卒。玄性峻急，每有奏劾，或值日暮，捧白简，整簪带，竦踊不寐，坐而待旦。由是贵游震慑，台阁生风。玄与尚书左丞博陵崔洪善，洪亦清厉骨鲠，好面折人过，而退无后言，人以是重之。
鲜卑树机能久为边患，仆射李憙请发兵讨之，朝议皆以为出兵重事，虏不足忧（《资治通鉴》咸宁四年十到十二月）。

司马炎的咸宁四年（278）十月，吴国派军人在皖城大规模地开垦荒田，想图谋入侵晋国。晋国负责扬州军事的都督王浑，派扬州刺史应绰去攻打皖城取胜。斩首五千级，焚烧储备的粮食一百八十多万斛，践踏稻田四千多顷，毁坏船只六百多艘。
278年十一月十六日，晋武帝的个人医生司马程据，献野鸡头上的羽毛制成的裘衣，晋武帝在殿前把这件羽毛衣烧了。十一月十九日，晋武帝告诫朝廷内外，如果再有人献奇特的技艺或怪异的服装就定罪。
羊祜病重，荐举杜预接替他担任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各项军事。278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晋武帝让杜预接任。羊祜去世，晋武帝哭得特别伤心。那天天气寒冷，晋武帝流下的眼泪沾在胡须和鬓发上，立刻结冰。羊祜留下遗言，不让家人把他的南城侯印放入棺中。晋武帝支持说：“羊祜坚持谦让已经有很多年了，现在人死了而谦让的美德还在。如今就按他的意思办，恢复他原来的封号，以彰显他高尚的美德。”荆州百姓听说羊祜去世，为他罢市，在里巷聚集哭泣，哭声接连不断。就连吴国边防将士也为羊祜流泪。羊祜喜欢游岘山（位于今湖北省襄阳城南一公里处。俗称三岘，相传是赤松子洞府道场，传说伏羲死后葬在此处，身体化为岘山诸峰，就有了首山【下岘】、紫盖山【中岘】、万山【上岘】之说），襄阳的百姓在岘山上为羊祜建庙，四季祭祀。望着庙碑的人没有不落泪的，所以人们称这座碑为坠泪碑。
杜预到任后，他挑选精兵，袭击吴国西陵督张政取胜。张政是吴国名将，他因没有设防而被杜预打败感到羞耻，所以没有把实情告诉孙皓。杜预想用离间计，就公开把战利品都给了吴国。孙皓果然召回了张政，派武昌监留宪接替。
278年十二月十三日，晋国朗陵公何曾去世。何曾生活奢侈超过了晋武帝。司隶校尉、东莱郡人刘毅（216-285年正月，字仲雄，今山东省烟台莱州市人。西汉齐悼惠王刘肥的次子、城阳景王刘章后人），多次揭发何曾奢侈无度，晋武帝因何曾是高官，所以没有过问。何曾死后，博士、新兴郡人（治所在今山西省忻州市）秦季愤怒地说：“何曾骄奢过度，名声传遍九州。宰相是人民的表率，如果活着随心所欲，死后又不贬抑，那么王公贵族还怕什么呢？我恭敬地根据《谥法》所说‘名与实的差失叫缪；乘乱取利、肆意妄为叫丑’，觉得应当为何曾定谥号为“缪”。”晋武帝没有采纳，反而赐谥号为“孝”。
前任司隶校尉傅玄去世。傅玄处事严厉、性格急躁，他经常向晋武帝揭发别人的罪行。有时当天值班到黄昏，他也会手捧状子，整理好上朝的冠簪和绅带。由于心中不宁而无法入眠，他就坐在朝中等到天亮。因他公正王公贵族恐惧，这为傅玄的司隶校尉机构增添了气势。傅玄与尚书左丞、博陵国人（国都在今河北省衡水市安平县）崔洪是友好。崔洪也是清廉、严厉的正直人，喜欢当面指责别人的过失，但在背后却不议论别人，人们因此而尊重他。
鲜卑人秃发树机能一直是边境的祸患。尚书仆射李憙请求发兵征讨，朝廷商议时，大臣都认为出兵是重大的事情，而树机能还带来不了忧虑。
咸宁五年（279）正月，秃发树机能攻占了凉州（治所在今甘肃省武威市）。

春，正月，树机能攻陷凉州。帝甚悔之，临朝而叹曰：“谁能为我讨此虏者？”司马督马隆进曰：“陛下能任臣，臣能平之。”帝曰：“必能平贼，何为不任，顾方略何如耳！”隆曰：“臣愿募勇士三千人，无问所从来，帅之以西，虏不足平也。”帝许之。乙丑，以隆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公卿皆曰：“见兵已多，不宜横设赏募，隆小将妄言，不足信也。”帝不听。隆募能引弓四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隆曰：“足矣。”又请自至武库选仗，武库令与隆忿争，御史中丞劾奏隆。隆曰：“臣当毕命战场，武库令乃给以魏时朽仗，非陛下所以使臣之意也。”帝命惟隆所取，仍给三年军资而遣之。
初，南单于呼厨泉以兄于扶罗子豹为左贤王，及魏武帝分匈奴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豹子渊，幼而俊异，师事上党崔游，博习经史。尝谓同门生上党硃纪、雁门范隆曰：“吾常耻随、陆无武，绛、灌无文。随、陆遇高帝而不能建封侯之业，降、灌遇文帝而不能兴庠序之教，岂不惜哉！”于是兼学武事。及长，猿臂善射，膂力过人，姿貌魁伟。为任子在洛阳，王浑及子济皆重之，屡荐于帝，帝召与语，悦之。济曰：“渊有文武长才，陛下任以东南之事，吴不足平也。”孔恂、杨珧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渊才器诚少比，然不可重任也。”及凉州覆没，帝问将于李憙，对曰：“陛下诚能发匈奴五部之众，假刘渊一将军之号，使将之而西，树机能之首可指日而枭也。”孔恂曰：“渊果枭树机能，则凉州之患方更深耳。”帝乃止。
东莱王弥家世二千石，弥有学术勇略，善骑射，青州人谓之“飞豹”。然喜任侠，处士陈留董养见而谓之曰：“君好乱乐祸，若天下有事，不作士大夫矣。”渊与弥友善，谓称曰：“王、李以乡曲见知，每相称荐，适足为吾患耳。”因歔欷流涕。齐王攸闻之，言于帝曰：“陛下不除刘渊，臣恐并州不得久安。”王浑曰：“大晋方以信怀殊俗，奈何以无形之疑杀人侍子乎？何德度之不弘也！”帝曰：“浑言是也。”会豹卒，以渊代为左部帅（《资治通鉴》咸宁五年正月）。

279年正月，秃发树机能攻下凉州后，晋武帝十分悔恨，在朝廷上叹息说：“有谁能为我征讨此人？”司马督马隆出列上前说：“陛下如果能重用我，我能去灭掉此人。”晋武帝马上说：“你如果能平定树机能，我为什么不重用你呢？只是担心你的计谋不足。”马隆提出方案说：“我想招募三千名勇士，不管他们是从哪里来、从前干什么，一心向西攻打树机能，恐怕一个树机能不够我打呢！”晋武帝同意了。
279年正月初一，晋武帝任命马隆为讨虏护军、武威太守。官员都说：“我们目前的士兵足够了，不应该再悬赏招募，马隆这小子不过是在胡说，不值得相信。”晋武帝不听。马隆招人的标准是：只要能拉开一百二十斤力的弓，能拉开相当于九石力的弩就录用。他立下标准考试，从早晨到中午，就招了三千五百人，马隆满意地说：“足够了。”又请求亲自到武器库里去挑选兵器，武库令大声和他吵了起来。御史中丞向皇帝告发马隆，马隆解释说：“我将到战场上尽力效命，武库令却给我曹魏时的烂兵器，这不是陛下委派我的用心。”晋武帝下令，武器库中的兵器任马隆挑选，并且提供了三年的军用物资，然后让他出发。
当初，南单于呼厨泉（东汉末到三国时期匈奴单于。南匈奴单于栾提羌渠之子，栾提于夫罗之弟。于夫罗死后继单于位，曾派右贤王去卑帮助汉献帝从长安东归洛阳，其后还于本国。217年七月，曹操借栾提呼厨泉入朝朝扣留在邺城，让右贤王去卑回去管理国事）任命他哥哥於扶罗的儿子刘豹（匈奴单于冒顿单于的后人，东汉、魏晋时期南匈奴首领，西晋五胡十六国【304-439】汉赵国光文帝刘渊【？－310年七月十八日】的父亲）为左贤王。后来魏武帝曹操把匈奴分为五部，任命刘豹为左部帅。刘豹的儿子刘渊，年幼就出众。他拜上党郡人（治所在今山西省长治市潞城区东北）崔游为师，广学经史。他曾经对同学朱纪、范隆说：“我经常为随何、陆贾没有武功，绛侯周勃、懿侯灌婴没有文才而感到羞愧。随何、陆贾遇到了汉高帝刘邦却不能建功封侯；绛侯、懿侯遇到了汉文帝刘恒不能振兴教育，这难道不可惜吗？”于是，他在习文的同时也兼学武功。等到长大，他的臂长善于射箭，体力超过常人，身材高大魁梧。他因作为人质，所以留在洛阳。王浑（223—297七月二十日，字玄冲，今山西省太原市人。三国曹魏至西晋初年名臣、将领，东汉代郡太守王泽之孙、曹魏司空王昶之子）与儿子王济都器重刘渊，多次向晋武帝推荐。晋武帝召来刘渊，通过谈话非常喜欢。王济说：“刘渊有文武英才，陛下把东南灭吴的事情委托给他，还不够他施展才华。”孔恂、杨珧反对说：“刘渊不是我汉族人，必然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刘渊的才能器量确实很少有人和他相比，但是不能重用。”后来凉州沦陷，晋武帝问李憙，谁可以去救凉州。李憙说：“陛下如果真能把匈奴五部的人都发动起来，给刘渊一个将军的名号，让他率领匈奴人去征伐，那么树机能的头颅示众就指日可待了。”孔恂担心说：“刘渊要是真的杀了树机能，那么凉州的祸患就会更深。”晋武帝就没有重用刘渊。
东莱郡人王弥（？—311，汝南太守王颀之孙，西晋叛民领袖。306年参加刘伯根起义。刘伯根死后转战青、徐两州，有数万人。308年率领叛军进逼洛阳，被晋军打败。后归附刘渊，官至大将军。前赵光兴二年【311】，与刘曜、石勒攻占洛阳，在回师青州途中，被石勒杀了）世袭二千石俸禄。王弥有学问，勇猛而有谋略。他善于骑射，青州人称他为“飞豹”。他喜欢打抱不平。隐士董养看到他就说：“你是一个喜欢社会动荡的人，如果天大乱，你连士大夫都不想当了。”刘渊和王弥是好友，刘渊对王弥说：“王浑和李憙因与我是同乡，所以了解我，他们经常向晋武帝荐举我，这正是我的忧虑。”说着就抽泣起来。齐王司马攸知道了这件事，他对晋武帝说：“陛下如果不杀掉刘渊，我担心并州不能安宁了。”王浑反对说：“大晋正要以信义安抚异族，为什么要为没有根据的怀疑就杀别人的人质呢？难道就不能以恩义宽宏大量吗？”晋武帝说：“王浑说得对。”这时刘豹去世，刘渊继位为匈奴左部帅。
279年四月，晋武帝大赦。

夏，四月，大赦。
除部曲督以下质任。
吴桂林太守修允卒，其部曲应分给诸将。督将郭马、何典、王族等累世旧军，不乐离别，会吴主料实广州户口，马等因民心不安，聚众攻杀广州督虞授，马自号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使典攻苍梧，族攻始兴。秋，八月，吴以军师张悌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为司徒，执金吾滕修为司空。未拜，更以修为广州牧，帅万人从东道讨郭马。马杀南海太守刘略，逐广州刺史徐旗。吴主又遣徐陵督陶浚将七千人，从西道与交州牧陶璜共击马。
吴有鬼目菜，生工人黄耇家；有买菜，生工人吴平家。东观案图书，名鬼目曰芝草，买菜曰平虑草。吴主以耇为侍芝郎，平为平虑郎，皆银印青缓。
吴主每宴群臣，咸令沉醉。又置黄门郎十人为司过，宴罢之后，各奏其阙失，迕视谬言，罔有不举。大者即加刑戮，小者记录为罪，或剥人面，或凿人眼。由是上下离心，莫为尽力。
益州刺史王濬上疏曰：“孙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贤主，则强敌也；臣作船七年，日有朽败；臣年七十，死亡无日。三者一乖，则难图也。诚愿陛下无失事机。”帝于是决意伐吴。会安东将军王浑表孙皓欲北上，边戍皆戒严，朝廷乃更议明年出师。王濬参军何攀奉使在洛，上疏称：“皓必不敢出，宜因戒严，掩取其易（《资治通鉴》咸宁五年四到八月）。

晋武帝大赦之后，废除部曲督以下官员送人质到洛阳的制度。
吴国桂林郡（治所在今广西来宾市象州县罗秀镇军田村古城。西晋迁到今广西柳州市东南）太守修允去世。修允的部队按照规定应该分配给各位将领。督将郭马、何典、王族等人，几代都在这支军队中不愿分开。这时，吴帝孙皓正在普查广州的户口，郭马等人趁民心不安聚众起义，杀了广州督虞授，郭马自己封为都督交 、广二州军事，派何典去攻打苍梧郡（治所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派王族去进攻始兴郡（治所在今广东省韶关市区东南莲花岭下，东晋移治今韶关西南）。
279年八月，孙皓任命军师张悌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为司徒，执金吾滕修为司空。还没来得及授官，孙皓又任命滕修为广州牧，率领一万人从东路去讨伐郭马。郭马杀了南海郡（治所在今广东省广州市，与广州同城）太守刘略，赶走了广州刺史徐旗。孙皓又派徐陵督（官名）陶浚率领七千人从西面与交州牧陶璜一起攻打郭马。
吴国发现了鬼目菜（凌霄的别名），生长在工人黄耇家；又发现了买菜，生长在工人吴平家。负责管理国家图书的官员翻阅草本书籍，给鬼目菜起名“芝草”；买菜起名“平虑草”。孙皓任命黄耇为侍芝郎，吴平为平虑郎，授予他们银印和青色的绶带。
除此之外，孙皓每次举办宴会，都要把大臣灌醉。他设置了十名黄门郎，专门搜集大臣在宴席上的过失。每次宴会结束，这十人就向孙皓汇报大臣的过失，凡是大臣有抵触的、说了错话的，都向孙皓汇报，严重的被判刑或处死，轻的也要以犯罪劣迹记录下来；有的被剥下脸上的皮，有的被挖掉眼睛，因此朝廷上下离心，没有人肯为孙皓卖命。
晋国原益州刺史王浚（206－285年十二月十七日 ，《宋书》作王璿或王璇，字士治，小字阿童，今河南三门峡灵宝西市人，西晋灭吴名将。现任龙骧将军，负责益、梁二州的各项军事）上书说：“孙皓荒婬、凶暴令人发指，应当迅速征讨。如果一旦孙皓死了，吴国又立了一位明君，那么就成为了我国的强敌。我造船已经七年，每天都有船因腐烂而销毁；我已经七十岁了，离死亡没有几天。这三点只要一有失误，那么伐吴的大事就难以实现。我真诚地希望陛下不要失去机会。”于是，晋武帝下了灭吴的决心。这时，安东将军王浑上表说，孙皓将要北上，吴国边境已经戒备森严。朝廷又商量明年再出兵。王浚的参军何攀奉命出使洛阳，他上书说：“孙皓必然不敢出兵，应当趁吴国防备严密而突然袭击，这样更容易取胜。”
综上所述，晋、吴两国都准备出兵，那么这场战争何时打响，又是谁赢呢？

十一

荆州沦陷
咸宁五年（279）八月，荆州都督杜预向晋武帝上书请求伐吴。

杜预上表曰：“自闰月以来，贼但敕严，下无兵上。以理势推之，贼之穷计，力不两完，必保夏口以东以延视息，无缘多兵西上，空其国都。而陛下过听，便用委弃大计，纵敌患生，诚可惜也。向使举而有败，勿举可也。今事为之制，务从完牢，若或有成，则开太平之基，不成不过费损日月之间，何惜而不一试之！若当须后年，天时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难也。今有万安之举，无倾败之虑，臣心实了，不敢以暖昧之见自取后累，惟陛下察之。”旬月未报，预复上表曰：“羊祜不先博谋于朝臣，而密与陛下共施此计，故益令朝臣多异同之议。凡事当以利害相校，今此举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一、二，止于无功耳。必使朝臣言破败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计不出己，功不在身，各耻其前言之失而固守之也。自顷朝廷事无大小，异意锋起，虽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虑后患，故轻相同异也。自秋已来，讨贼之形颇露，今若中止，孙皓或怖而生计，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诸城，远其居民，城不可攻，野无所掠，则明年之计或无所及矣。”帝方与张华围棋，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武，国富兵强，吴主淫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愿勿以为疑！”帝乃许之。以华为度支尚书，量计运漕。贾充、荀勖、冯紞争之，帝大怒，充免冠谢罪。仆射山涛退而告人曰：“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释吴为外惧，岂非算乎！”（《资治通鉴》咸宁五年八月）

杜预上表说：“自从闰月以来，吴军只是防备得严，汉江下游并不见吴军沿江而上。按照道理和形势的推测，敌人已无计可施，其兵力不足以保卫汉江两岸，但必然会固守夏口以东地区（指今湖北省武汉市长江下游）以便苟延残喘，没有理由派大量的士兵向西增援，而冒险使建业空虚。但是，陛下却因误听而丢开大计，放纵敌人而留下了后患，实在可惜。过去假如大举入侵有可能失败，那么也可以不发兵。现在事情既然已经作了决定，务必要规划得完美牢靠，假如能成功，将会开创出统一太平的基础；如果不能成功，损失耗费的也不过是数日或几月之间的费用，何必不去试一试呢？如果还要等到以后，那么天时、人事就不能和往常一样了，我担心那时会更难。当前我国的举措万分得体，绝对没有大败的忧虑，我已下了决心，决不敢以不明的态度自取日后的麻烦，请陛下明察。”一个月过去了，杜预还没有得到晋武帝的回复，杜预又上表说：“羊祜事先没有广泛地和大臣商量，却暗中与陛下推行过这一计划，所以使朝中大臣产生更多不同的意见。任何事情都应当把利益与损失相互比较，现在这一行动的利益占十之八九，而弊害只占十之一二，最多只是没有功劳而已。如果一定要让大臣说不出计划的弊端，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之所以对计划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因为计划不是他们制定的，自己没有功劳，即使对自己以前说的话有过失感到羞愧，但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以保住面子。最近朝中事无大小，总是各种意见蜂起，虽说人心各有不同，但是这些人也是由于倚仗恩宠而不考虑后患，所以很轻易地表示自己相同或不同的意见。自从入秋以来，伐吴的行动日益暴露，现在假如中止行动，孙皓或许会因恐惧而迁都武昌，更完备地修治长江以南各城，把居民迁到很远的地方去，使城不可以攻，原野中没有食物，那么明年的计划或许就用不上了。”这时，晋武帝正和张华下围棋，杜预的信正好送到，张华推开棋盘撑着手说：“陛下圣明英武，国富兵强；孙皓邪恶凶残，诛杀贤良。现在就去讨伐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平定，希望您不要再犹豫了！”晋武帝同意了。任命张华为财政部部长（度支尚书），按计划从水路运粮。贾充、荀勖、冯紞等人为了脸面都不同意，晋武帝大怒，贾充立即脱帽认罪。仆射山涛退朝回来和他人说：“古人云，‘只有圣人能做到内外无患，假如不是圣人，外部安宁了就必然会有内部的忧患。’以晋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放着吴国作为外部的威胁，难道不是良策吗？”
咸宁五年（279）十一月，灭吴的战争打响。

冬，十一月，大举伐吴，遣镇军将军琅邪王亻由出涂中，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镇南大将军杜预出江陵，龙骧将军王濬、巴东监军鲁国唐彬下巴、蜀，东西凡二十馀万。命贾充为使持节、假黄钺、大都督，以冠军将军杨济副之。充固陈伐吴不利，且自言衰老，不堪元帅之任。诏曰：“君若不行，吾便自出。”充不得已，乃受节钺，将中军南屯襄阳，为诸军节度。
马隆西渡温水，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拒之。隆以山路狭隘，乃作扁箱车，为木屋，施于车上，转战而前，行千馀里，杀伤甚众。自隆之西，音问断绝，朝廷忧之，或谓已没。后隆使夜到，帝抚掌欢笑，诘朝，召群臣谓曰：“若从诸卿言，无凉州矣。”乃诏假隆节，拜宣威将军。隆至武威，鲜卑大人猝跋韩且万能等帅万馀落来降。十二月，隆与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
诏问朝臣以政之损益，司徒左长史傅咸上书，以为：“公私不足，由设官太多。旧都督有四，今并监军乃盈于十；禹分九州，今之刺史几向一倍；户口比汉十分之一，而置郡县更多；虚立军府，动有百数，而无益宿卫；五等诸侯，坐置官属；诸所廪给，皆出百姓。此其所以困乏者也。当今之急，在于并官息役，上下务农而已。”咸，玄之子也。时又议省州、郡、县半吏以赴农功，中书监荀勖以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宁壹，所谓清心也。抑浮说，简文案，略细苛，宥小失，有好变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诛，所谓省事也。以九寺并尚书，兰台付三府，所谓省官也。若直作大例，凡天下之吏皆减其半，恐文武众官，郡国职业，剧易不同，不可以一概施之。若有旷阙，皆须更复，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也。”（《资治通鉴》咸宁五年十一到十二月）

279年十一月，晋国出动大军讨伐吴国，派镇军将军、琅邪王司马伷从涂中（今安徽省滁州市的古称。因涂水而得名。涂水今称滁河）出兵，安东将军王浑从长江以西出兵，建威将军王戎出兵攻打吴国的西京武昌城，平南将军胡奋出兵攻打今湖北省武汉市武昌区黄鹤楼一带的夏口城，镇南大将军杜预出兵攻打吴国荆州政府所在地江陵城，龙骧将军王浚和巴东监军唐彬从巴、蜀出兵攻打吴国西陵郡城，这次东西合计共有二十多万人。任命贾充带着调兵符节和代表皇帝出征的黄钺，担任大都督，指挥这次战斗，派冠军将军杨济协助贾充当副手。然而贾充一直不同意灭吴，仍然坚持原来的观点，而且自称已经衰老，不能担当元帅的重任。晋武帝下诏说：“你如果不去，那么我就亲自出征了。”贾充不得已接受了符节与斧钺，率领中军向南驻扎在晋国荆州政府所在地襄阳城，负责指挥各个部队。
在今山西省阳泉市。去年征讨树机能的马隆（今山东省济宁市汶上县人 ，西晋名将，兵器革新家，著有《风后握奇经》一卷，官至东羌校尉，封奉高县侯）向西渡过温水（位于今山西省阳泉市郊区北部），树机能等人带领几万人凭借险要抵抗。因山路狭隘，马隆造了扁箱车，车上还建了木屋，边作战边前进，走了一千多里，打得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自从马隆西征音讯隔绝，朝廷为他担忧，有的人说他们已经死了。后来马隆的使者夜里到洛阳，晋武帝拍着手高兴地笑了。清晨，武帝召集群臣说：“假如听诸位的意见，就没有凉州了。”于是，武帝下令给马隆送去升官的符节，授宣威将军。马隆到了晋国凉州政府所在地武威城，鲜卑部落首领猝跋韩和且万能率领一万多个部落前来投降。279年十二月，马隆与树机能大战，杀了树机能，凉州平定。
晋武帝下诏，征求朝廷大臣的意见，如何能改进政务。司徒府左长史傅咸（239—294，字长虞，今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人，西晋文学家。曹魏扶风太守傅干之孙，司隶校尉傅玄之子。曾任太子洗马、尚书右丞、御史中丞等职）上书建议说：“公与私都不充实的原因，是因为设置的官员太多。从前都督只有四位，而现在连同监军却多至十人。大禹分华夏为九州（《禹贡》记载是：冀、兖、豫、雍、扬、荆、徐、青、梁。《尔雅》记载是：冀、兖、豫、雍、扬、荆、徐、营、幽。《周礼》记载是：冀、兖、豫、雍、扬、荆、并、青、幽。《吕氏春秋》记载是：冀、兖、豫、雍、扬、荆、徐、青、幽。《汉书．地理志》记载是：荆、兖、青、扬、雍、并、豫、冀、幽），现在的刺史几乎是大禹时的一倍（即司、冀、兖、豫、荆、徐、扬、青、幽、平、并、雍、凉、秦、梁、益、宁共十七州）。现在的户口相当于汉代的十分之一，而所设置的郡县却比汉代多。在洛阳虚设的将帅、幕府动不动就有上百个，但这样对皇宫值宿、各部门的警卫造成困难。五个等级的诸侯，坐在那里也要配上官员。所有这些官员的粮食供应，全部出自老百姓，这就是之所以穷困的原因。当前最紧迫的事情在于合并官署，停止劳役，从上至下都致力于农事。”这时，朝中又商议减少州、郡、县一半的官员，让他们去从事农业生产。中书监荀勖认为：“减员不如减官，减官不如减事，减事不如清心。从前萧何、曹参辅佐汉王刘邦时，接受清静无为，百姓因此安宁，最后灭楚统一，这就是所说的清心。抑制没有根据的空言，精简公文案卷，省略繁琐的事务，原谅小的过失，如果有爱改变常规而求利益的人，一定要进行严惩，这就是所谓省事。把九卿机构并入到国务院（尚书）管辖，把监察部（御史台）交给三公府，这就是所谓的省官。如果只做大的规定，那么普天下的官员都要裁减一半，恐怕众多的文武官员和郡国的各种职责难易程度不同，不可能一律推行。假如出现公务废弛，全都需要再恢复，或者就会因激发而更加繁多，这也不能不引起重视。”
太康元年（280）正月，吴帝孙皓可能因晋国出兵，为了笼络人心而大赦。

春，正月，吴大赦。
杜预向江陵，王浑出横江，攻吴镇、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濬、唐彬击破丹杨监盛纪。吴人于江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馀，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舰。濬作大筏数十，方百馀步，缚草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铁锥，锥辄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馀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庚申，濬克西陵，杀吴都督留宪等。壬戌，克荆门、夷道二城，杀夷道监陆晏。杜预遣牙门周旨等帅奇兵八百泛舟夜渡江，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巴山。吴都督孙歆惧，与江陵督伍延书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旨等伏兵乐乡城外，歆遣军出拒王濬，大败而还。旨等发伏兵随歆军而入，歆不觉，直至帐下，虏歆而还。乙丑，王濬击杀吴水军都督陆景。杜预进攻江陵，甲戌，克之，斩伍延。于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广，州郡皆望风送印绶。预杖节称诏而缓抚之。凡所斩获吴都督、监军十四，牙门、郡守百二十馀人。胡奋克江安。
乙亥，诏：“王濬、唐彬既定巴丘，与胡奋、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顺流长骛，直造秣陵。杜预当镇静零、桂，怀辑衡阳。大兵既过，荆州南境固当传檄而定。预等各分兵以益濬、彬，太尉充移屯项。”
王戎遣参军襄阳罗尚、南阳刘乔将兵与王濬合攻武昌，吴江夏太守刘朗、督武昌诸军虞昺皆降。昺，翻之子也。
杜预与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方春水生，难于久驻，宜俟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遂指授群帅方略，径造建业。
吴主闻王浑南下，使丞相张悌督丹杨太守沈莹、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帅众三万渡江逆战。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于蜀久矣，上流诸军，素无戒备，名将皆死，幼少当任，恐不能御也。晋之水军必至于此，宜畜众力以待其来，与之一战，若幸而胜之，江西自清。今渡江与晋大军战，不幸而败，则大事去矣！”悌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至此，众心骇惧，不可复整。及今渡江，犹可决战。若其败丧，同死社稷，无所复恨。若其克捷，北敌奔走，兵势万倍，便当乘胜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若如子计，恐士众散尽，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资治通鉴》太康元年一到二月）

280年正月，孙皓大赦时，晋国的荆州都督、镇南大将军杜预从襄阳向江陵进军，安东将军王浑从横江浦（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东南，古长江渡口）出兵，攻打吴的军事重镇以及边防工事，所向披靡。
在长江上游今重庆市奉节县一带。280年二月初一，龙骧将军王浚和巴东监军唐彬从巴、蜀出兵，打败了防守西陵的吴国丹阳监盛纪。吴国人死守长江岸边的浅滩和要害区域，用铁锁拦江，还煅造了一丈多长的大铁锥，暗中沉入江中，阻挡晋国东下的战船。面对吴国的防范，晋国大将王浚扎了几十个大木筏，每一木筏长和宽都有一百多步。王浚派人还扎了很多草人，将其披上铠甲，扎上兵器，放在大木筏上，让水性好的人与木筏走在前面，遇到铁锥就会被木筏带走。王浚又扎了许多大火把，火把长十几丈，有几十围粗，用麻油浇在火把上，把火把放在船的前面，遇到铁锁就点燃火把，一会儿功夫，铁锁就被火把烧化断开，战船就无阻了。二月初三，王浚攻下了西陵郡城，杀了吴国都督留宪等人。二月初五，又攻下了西陵周围的荆门、夷道两城，杀了夷道监陆晏。
随后，杜预派牙门周旨等人率领八百名奇兵，在夜里用舟渡过长江 ，袭击吴国重要军事指挥中心乐乡城（位于今湖北省荆州松滋市东北，荆州市荆州区西南的长江南岸。此城是陆抗所筑）。周旨树起很多旗帜，又在巴山上点火。吴国都督孙歆（？—280，征虏将军孙贲之孙、威远将军孙邻之子。接替陆抗担任乐乡督）非常恐惧，连忙写信给江陵督伍延，说：“从北边过来的军队，是用飞渡过江的。”周旨等人把军队埋伏在乐乡城外。孙歆派兵出乐乡城攻打王浚，结果大败返回。周旨等人让伏兵尾随孙歆的军队进城，孙歆没有发现，周旨的兵一直到了孙歆的帐幕下，活捉了孙歆。二月初八，王浚打败、杀了吴国水军都督陆景。杜预进攻江陵，二月十七日占领，杀了伍延。这时，今湖南省常德市一带的沅江、湘江以南地区以及与今湖南省地界相连的交、广的州郡，都闻声把官印送来。杜预手持符节，按照皇帝的诏命安抚了这些州郡。到此时为止，总共俘获、斩杀吴国都督、监军十四人，牙门、郡守一百二十多人。胡奋接着又攻下了江安城（陆抗筑。位于今湖北省荆州市公安县东北。太康元年，晋武帝改公安县为江安县，成为西晋南平郡治所）。280年二月十八日，晋武帝下诏说：“王浚、唐彬已经平定了巴丘（今河南省岳阳市），再与胡奋、王戎一起去平定夏口城、武昌城，然后顺长江长驱直入，直到秣陵城（秦汉时称秣陵县。也就是吴国首都建业，今江苏省南京市）。杜预应当接管镇守吴国荆州的零陵、桂阳二郡，然后招引衡阳郡（220年，孙吴于长沙郡西南部设衡阳郡，治地在今湘潭境内，下辖蒸阳【今衡阳县】、重安【今衡南县】、湘南【今湘潭市】、湘西【今衡山、衡东、南岳区】、湘乡、益阳等县市）归顺。晋国大军路过之后，吴国荆州以南的区域，只要传檄文就会平定。杜预等人各自分兵以增援王浚、唐彬，太尉贾充把大本营转移到项城县。”
王戎派参军罗尚、刘乔率部与王浚一起去打武昌城。吴国江夏郡（治所在今武汉市江夏区金口镇）太守刘朗、督武昌诸军虞昺（孙权时代名将虞翻的儿子）投降了。
杜预与众将商量军事，有人说：“百年的寇贼，不可能一下子彻底消灭，现在正是春雨季节，军队难以长时间驻扎，最好等到冬季再大举发兵。”杜预反对说：“战国晚期乐毅凭借济水以西一举吞并了强大的齐国。目前，我军兵威已振，这就好比破竹，破开数节之后，就能迎刃而解了，不会再有吃力的地方。”于是，他传授计谋，部队一直到了建业。
孙皓听说王浑领兵南下，就派丞相张悌（236—280年三月，字巨先。今湖北省襄阳市人。吴景帝时担任屯骑校尉。孙皓时，多次迁升官至丞相），督率丹阳太守沈莹、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率领三万人渡过长江迎战。兵到牛渚（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采石镇）时，沈莹说：“晋国在蜀地训练水军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我国长江上游的各个部队一直没有防备，名将又都去世了，只是些年轻人担当重任，恐怕抵挡不住。晋国的水军必然要到这些地方，我们应当集中大家的力量等他们到来决战，假如有幸取胜，那么长江以北的地区自然就太平了。如果现在渡过长江与晋军交战，假如不幸失败，大事就完了。”张悌反对说：“我东吴将要亡国，这是无论聪明还是愚笨的人都知道的事实，不是今天才认识到的事。我担心晋国的蜀军到了这里，我军恐惧惊慌，就不可能再集中了。现在趁机渡江 ，还能与晋军决一死战。如果失败，就一起为国而死，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假如能够取胜，那么敌军逃走，我军声势就将倍增，然后乘胜向南进军，在半路上迎击敌人，就不愁不能破敌。要是按照你的计谋，恐怕我们的士兵都四处逃散；坐等敌军到来，君臣就一起投降，没有一个人死于国难，这难道不感到耻辱吗？”
综上所述，晋军势如破竹，已经攻下了吴国的荆州，面对即将覆灭的王朝，丞相张悌还要拼死一搏，也算是对孙权的在天之灵送去一点安慰。

十二

孙皓降晋

面对晋国的大军压境，280年三月，带着必死也要为国一战的吴国宰相张悌，率部渡过了长江。

三月，悌等济江，围浑部将城阳都尉张乔于杨荷。乔众才七千，闭栅请降。诸葛舰欲屠之，悌曰：“强敌在前，不宜先事其小，且杀降不祥。”靓曰：“此属以救兵未至，少力不敌，故且伪降以缓我，非真伏也。若舍之而前，必为后患。”悌不从，抚之而进。悌与扬州刺史汝南周浚，结陈相对，沈莹帅丹杨锐卒、刀楯五千，三冲晋兵，不动。莹引退，其众乱；将军薛胜、蒋班因其乱而乘之，吴兵以次奔溃，将帅不能止，张乔自后击之，大败吴兵于版桥。诸葛靓帅数百人遁去，使过迎张悌，悌不肯去，靓自往牵之曰：“存亡自有大数，非卿一人所支，奈何故自取死！”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为儿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识拔，常恐不得其死，负名贤知顾。今以身徇社稷，复何道邪！”靓再三牵之，不动，乃流泪放去，行百馀步，顾之，已为晋兵所杀，并斩孙震、沈莹等七千八百级，吴人大震。
初，诏书使王濬下建平，受杜预节度，至建业，受王浑节度。预至江陵，谓诸将曰：“若濬得建平，则顺流长驱，威名已著，不宜令受制于我；若不能克，则无缘得施节度。”濬至西陵，预与之书曰：“足下既摧其西籓，便当径取建业，讨累世之逋寇，释吴人于涂炭，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濬大悦，表呈预书。及张悌败死，扬州别驾何恽谓周浚曰：“张悌举全吴精兵殄灭于此，吴之朝野莫不震慑。今王龙骧既破武昌，乘胜东下，所向辄克，土崩之势见矣。谓宜速引兵渡江，直指建业，大军猝至，夺其胆气，可不战禽也！”浚善其谋，使白王浑。恽曰：“浑暗于事机，而欲慎己免咎，必不我从。”浚固使白之，浑果曰：“受诏但令屯江北以抗吴军，不使轻进。贵州虽武，岂能独平江东乎！今者违命，胜不足多，若其不胜，为罪已重。且诏令龙骧受我节度，但当具君舟楫，一时俱济耳。”恽曰：“龙骧克万里之寇，以既成之功来受节度，未之闻也。且明公为上将，见可而进，岂得一一须诏令乎！今乘此渡江，十全必克，何疑何虑而淹留不进！此鄙州上下所以恨恨也。”浑不听。
王濬自武昌顺流径趣建业，吴主遣游击将军张象帅舟师万人御之，象众望旗而降。濬兵甲满江，旌旗烛天，威势甚盛，吴人大惧。吴主之嬖臣岑昏，以倾险谀佞，致位九列，好兴功役，为众患苦。及晋兵将至，殿中亲近数百人叩头请于吴主曰：“北军日近而兵不举刃，陛下将如之何？”吴主曰：“何故？”对曰：“正坐岑昏耳。”吴主独言：“若尔，当以奴谢百姓！”众因曰：“唯！”遂并起收昏。吴主骆驿追止，已屠之矣。
陶浚将讨郭马，至武昌，闻晋兵大入，引兵东还。至建业，吴主引见，问水军消息，对曰：“蜀船皆小，今得二万兵，乘大船以战，自足破之。”于是合众，授浚节钺。明日当发，其夜，众悉逃溃。
时王浑、王濬及琅邪王亻由皆临近境，吴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晏悉送印节诣浑降。吴主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等计，分遣使者奉书于浑、滩、亻由以请降。又遗其群臣书，深自咎责，且曰：“今大晋平治四海，是英俊展节之秋，勿以移朝改朔，用损厥志。”使者先送玺绶于琅邪王亻由。壬寅，王濬舟师过三山，王浑遣信要濬暂过论事；濬举帆直指建业，报曰：“风利，不得泊也。”是日，濬戎卒八万，方舟百里，鼓噪入于石头，吴主皓面缚舆榇，诣军门降。濬解缚焚榇，延请相见。收其图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兵二十三万。
朝廷闻吴已平，群臣皆贺上寿。帝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骠骑将军孙秀不贺，南向流涕曰：“昔讨逆弱冠以一校尉创业，今后主举江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吴之未下也，大臣皆以为未可轻进，独张华坚执以为必克。贾充上表称：“吴地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湿，疾疫必起，宜召诸军还，以为后图。虽腰斩张华不足以谢天下。”帝曰：“此是吾意，华但与吾同耳。”荀勖复奏，宜如充表，帝不从。杜预闻充奏乞罢兵，驰表固争，使至轘辕而吴已降。充惭惧，诣阙请罪，帝抚而不问（《资治通鉴》太康元年三月）。

280年三月，张悌等人渡过长江 ，在杨荷（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东南）包围了王浑的部将、城阳都尉张乔。张乔只有七千人，关闭了栅栏请求投降。诸葛靓想把降兵全部杀掉，张悌反对说：“强敌还在前面，不宜先去做无关紧要的事，何况杀了投降的人不吉利。”诸葛靓坚持说：“这些人是因救兵还没有到、力量弱小抵挡不住，所以才暂时假装投降，并不是真心屈服。如果放了他们，和我们一起前往，必然成为后患。”张悌不听。他们继续前行，与晋国扬州刺史、汝南郡安成县人周浚（字开林，今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人。魏晋大臣，少府卿周裴之子。以才思知名，初仕曹魏，历任尚书郎、御史中丞、折冲将军、扬州刺史）列阵相持。吴军丹阳太守沈莹率领丹杨精锐和刀楯手共五千人，三次冲杀晋兵，可是晋军的阵容冲不动，沈莹率部退却，导致吴军开始混乱。这时，晋国将军薛胜、蒋班乘吴军混乱杀了过来，吴军接二连三地溃散，将帅制止不住，假投降的张乔又从背后杀过来，结果在版桥（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东南二十里）大败吴军。诸葛靓带着几百人逃走，他派人去接张悌，张悌不肯离开，诸葛靓又亲自来拉他走，说：“存亡自有气数，并不是你一个人所能支撑的，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求死呢？”张悌流泪说：“诸葛靓，今天是我死的日子。况且我还是小孩子在襄阳时，就被你家丞相叔叔诸葛亮所赏识。我常常怕我死得没有意义，辜负了你叔叔这样有名的贤士对我的了解与照顾。我今天以身殉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诸葛靓再三拉他走，还是拉不动，于是就流着眼泪走了。走了一百多步，回过头去看张悌，他已经被晋兵杀了。同时被斩首的还有孙震、沈莹等七千八百人。吴国人听说后震惊。
当初，晋武帝下诏命令王浚攻下吴国建平郡（治所在今重庆市巫山县）后，接受杜预的指挥，等王浚到了建业，再接受王浑的指挥。杜预到江陵时，对各位部将说：“如果王浚攻下了建平，就会顺长江直下，他的威名已经显著，就不适合再让他受我指挥了。如果他不能取胜，那么我就没有缘份对他发号司令了。”王浚到了西陵郡，杜预写信对他说：“您已经摧毁了敌人的西部屏障，应该立即直取建业，讨伐历代的逃寇，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吴国人，然后整顿部队返回都城，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一件大事。”王浚非常高兴，上表向晋武帝说明了杜预的指令。张悌战败时，扬州别驾何恽对赎周浚说：“张悌带来的是吴国全部精兵，就在这里被我军消灭了，这使吴国朝野上下没有人不震惊而恐惧的。现在，王浚已经攻下了吴国西京武昌城，正乘胜东下，所向披靡，敌人土崩瓦解之势已经显露出来。我认为我军应当立即渡江 ，直指建业。只要我大军突然而至，必然使敌人胆战心惊而失去勇气，我们就能不战而胜了。”周浚赞赏何恽的计谋，让他去报告王浑。何恽反对说：“王浑不懂把握事情的时机，但他做事谨慎，不想使自己有过失，所以他肯定不会听我的。”周浚坚持让他去向王浑通报，王浑果然反对说：“我接受皇帝的命令，只让我驻扎在长江以北，以便阻击吴军，并没有让我轻易进兵。你们益州的军队虽然勇武，又怎么能独立地平定江东呢！现在如果违反诏令出兵，打了胜仗固然值得称赞，如果没有取胜就犯了严重的错误。而且皇帝命令王浚接受我的指挥，你们应该准备好船桨，和我一起渡江 。”何恽坚持说：“王浚攻下了万里之敌，他会以成就功勋的身份来接受您的指挥，这样的事情我可没有听说过。况且明公您身为上将，抓住适当的机会就可以行动，怎么可以事事都等待命令呢？现在如果趁机渡江 ，完全有把握取胜，您还顾虑什么呢？这正是使我们益州上下抱恨不已的原因。”王浑不听。
王浚从武昌顺着长江直接向建业逼近。吴帝孙皓派游击将军张象率领一万水军抵抗。张象的部下看到王浚的旌旗就投降了。这时，长江中都是王浚的披甲士兵，旌旗映照着天空，威猛的气势极其盛大，吴国人非常恐惧。
孙皓的宠臣岑昏因阴险狡诈、谄媚逢迎而爬上了九卿的地位。他爱大兴土木工程，带来繁重的劳役，使民众深受困苦。等到晋兵将要到达时，宫中几百名随从官员，向孙皓叩头说：“北方的敌军一天天地逼近，而我们的士兵却不拿起武器抵抗，陛下您打算怎么办呢？”孙皓反问说：“这是什么原因？”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正是岑昏的缘故。”孙皓丢下一句：“要是这样，就拿这个奴才去向老百姓谢罪吧！”众人连忙说：“是！”于是，这些人从跪下的姿势爬起来抓住了岑昏，等到孙皓后悔，不断地派人追赶，岑昏已经被杀。
再说去年八月，吴国将领陶浚率领七千人从西面与交州牧陶璜一起攻打郭马（三国末期叛军首领。本是吴国合浦太守修允的部曲督，修允被迁为桂林太守，因病滞留在广州，不久病死。郭马认为自己是修允老兵，修允死后应当自己统领他的部队。于是他就在吴天纪三年的夏天反叛，与部将何典、王族、吴述、殷兴等合聚人众，攻杀广州督虞授。自称安南将军，都督交、广二州诸军事。孙皓派镇南将军滕循率万人从东道讨伐，与郭马部将殷兴在始兴郡交战。郭马又进兵南海郡，杀太守刘略，逐出广州刺史徐旗。孙皓又派徐陵督陶濬率领七千人从西道，交州牧陶璜部与合浦、郁林二郡郡兵，与东西军共同进攻杀了郭马）现在到了武昌，当他听说晋国大军已经逼近，连忙领兵返回了建业，孙皓派人领他来询问水军的情况。陶浚吹牛说：“蜀地的船都很小，现在给我二万士兵乘大船作战，就有把握打败他们。”于是，孙皓招兵，给陶浚授调兵符节和代表孙皓出征的斧钺。原定第二天出发，可是当天夜里这些士兵全都跑了。
这时，王浑、王浚以及琅邪王司马伷都已经到达建业城附近。吴国司徒何植、建威将军孙晏都把印玺、符节送到王浑那里投降了。孙皓采用光禄勋薛莹、中书令胡冲等人的计谋，分别派使者向王浑、王浚、司马伷捧着投降书请求投降。孙皓可能是良心不安，给大臣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深深地谴责了自己的罪过，并且说：“当前，大晋平定了四海，这正是杰出人才施展气节、操守的时期，不要因为改朝换代丧失了志向。”孙皓的使者先把吴国的印玺送到琅邪王司马伷。三月十五日，王浚的水军经过江宁峡以东的三山（距离建业不过五十里），王浑派人邀请王浚过来商议。王浚正扬帆直逼建业，回复王浑说：“船行正顺风，不便停下来。”这一天，王浚的八万士兵乘着百里相连的战船，擂鼓呐喊进入石头城。孙皓涂面捆绑自己，带来棺材到王浚的军门请求投降，王浚给孙皓松了绑，焚烧了孙皓带来的棺材相见。王浚接收了孙皓象征投降的吴国地图、户籍簿。这次灭吴战争，晋军攻下了吴国扬、荆、交、广四州，四十三个郡，五十二万三千户，二十三万名士兵。
晋国朝廷听说吴国已经平定，大臣都来庆贺，为晋武帝举杯庆祝。晋武帝手把酒杯流泪说：“这是太傅羊祜的功劳。”270年十一月投降的吴国夏口督将、现任晋国的票骑将军孙秀，觉得羞愧没有和大家一起庆贺，他面朝南方流泪说：“以前先主（孙策）刚满二十岁，以一个校尉的身份创下基业，如今后主（孙皓）把整个江南都丢了，宗庙陵墓从此将成为废墟，悠悠青天，这究竟是谁造成的啊！”
这次灭吴初期，晋国大臣都认为不能轻易进军，只有张华非常坚定地支持晋武帝，认为一定能成功。战争打到中途，贾充却上表说：“吴地不能全部平定，现在即将要进入夏季，长江、淮水下游潮湿，必然会发生瘟疫，应当把部队都召回，以后再作打算。即使腰斩张华，也不足以谢罪天下。”
贾充说这话，就是想挽回面子。当初他极力反对攻打吴国，现在吴国的覆灭势如破竹，所以晋武帝不满地说：“这正是我的意思，张华只不过是与我的意见相同。”贾充的死党荀勖见贾充受到晋武帝的羞辱，连忙上奏支持贾充的观点，晋武帝没有听。杜预听说贾充上奏请求停止进兵，立即上表争论，并派人飞驰给晋武帝送去表文。使者到达轘辕山（位于今河南省巩义、登封、偃师交界地带）时，吴帝已经投降了。贾充是既惭愧又害怕，连忙到宫中请罪，晋武帝只是安慰而没有责备。
280年四月二十八日，晋武帝下诏，封孙皓为归命侯。

夏，四月，甲申，诏赐孙皓爵归命侯。
乙西，大赦，改元。大酺五日。遣使者分诣荆、扬抚慰，吴牧、守已下皆不更易，除其苛政，悉从简易，吴人大悦。
滕修讨郭马未克，闻晋伐吴，帅众赴难，至巴丘，闻吴亡，缟素流涕，还，与广州刺史闾丰、苍梧太守王毅各送印绶请降。孙皓遣陶璜之子融持手书谕璜，璜流涕数日，亦送印绶降；帝皆复其本职。
王濬之东下也，吴城戍皆望风款附，独建平太守吾彦婴城不下，闻吴亡，乃降。帝以彦为金城太守。
初，朝廷尊宠孙秀、孙楷，欲以招来吴人。及吴亡，降秀为伏波将军，楷为渡辽将军。
琅邪王亻由遣使送孙皓及其宗族诣洛阳。五月，丁亥朔，皓至，与其太子瑾等泥头面缚，诣东阳门。诏遣谒者解其缚，赐衣服、车乘、田三十顷，岁给钱谷、绵绢甚厚。拜瑾为中郎，诸子为王者皆为郎中，吴之旧望，随才擢叙。孙氏将吏渡江者复十年，百姓复二十年。
庚寅，帝临轩，大会文武有位及四方使者，国子学生皆预焉。引见归命侯皓及吴降人，皓登殿稽颡。帝谓皓曰：“朕设此座以待卿久矣。”皓曰：“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贾充谓皓曰：“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有弑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而皓颜色无怍（《资治通鉴》太康元年四到五月）。

孙皓封侯的第二天，晋武帝大赦天下，改“咸宁六年”为“太康元年”。开恩让天下人免费聚餐饮酒五天。派使者分别到荆州、扬州去慰问前线将士，吴国原来的州牧、太守以下的官员，都不更换；废除了吴国繁琐的规章制度，一切都遵循简便易行的原则，吴国人非常高兴。
吴国镇南将军滕修（？—288，字显先。今河南省南阳市人。滕修最初在吴国任广州刺史、执金吾、司空，后以使持节、都督广州军事、镇南将军、广州牧等职，讨伐郭马叛乱。遇到西晋伐吴，滕修率部救援，至巴丘时得知孙皓已投降，只好流泪回师，投降西晋。被晋武帝拜为安南将军、广州牧、持节、都督之职如旧，封武当侯。他在南方多年，深受百姓爱戴）讨伐广州叛乱的郭马没有成功，听说晋军征讨吴国，就率部返回救难。当他到达今湖南省岳阳市（当年的巴丘城）时，听说吴国已经亡国，于是身穿白丧服流泪，然后返回广州。他与广州刺史闾丰、苍梧郡（治所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太守王毅，各自向晋军送去印玺和绶带请求投降。孙皓派陶璜的儿子陶融拿着他的亲笔信，劝陶璜降晋，陶璜哭了好几天，最后也送去了印玺和绶带。晋武帝全部恢复了他们原来的官职。
龙骧将军王浚（负责益、梁二州的各项军事）向东挺进时，吴国各个城池的守军都望风而降，只有建平郡太守吾彦坚守城池，王浚没有攻下来。后来吾彦听说吴国灭亡，也投降了。晋武帝见吾彦是一位忠臣，调任为金城郡（治所在今甘肃省兰州市东）太守。
当初，晋武帝对孙秀、孙楷尊重恩宠 ，是想利用他们招来吴人，等到吴国灭亡，孙秀就被降职为伏波将军，孙楷降为度辽将军。
琅邪王司马伷派使者送孙皓和其宗族去洛阳，五月初一，孙皓到达。他和太子孙瑾等人用泥涂在头部遮盖面孔（意思没面见人），同时还反绑双手，来到洛阳的东阳门。晋武帝下诏，派谒者解开他们的绳索，赐以衣服、车子和三十顷田地，每年都供应他们非常充足的钱币、粮食和布匹。晋朝任命孙瑾为中郎（官名。郎官的一种，是帝王身边的近侍官），孙皓其他的儿子、凡是原先为王的，都被任命为郎中。吴国从前有名望的士人，都根据他们的才华提拔重用。孙皓的将领、官员渡过长江的，免除十年的赋税和劳役；老百姓免除二十年的赋税和劳役。
280年五月初四，晋武帝来到堂前的长廊，会见文武官员中有爵位的、以及四方来晋的使者，国家院校的学生也都参加。晋武帝派人把孙皓以及投降的吴国人带来。孙皓登上大殿向晋武帝叩头。晋武帝对孙皓说：“朕设了这个座位等你很久了。”孙皓也说：“我在南方也设了这个座位等待陛下。”贾充认为是自己寻开心的时刻，就对孙皓说：“听说你在南方凿人的眼睛，剥人的脸皮，这是哪一等级的刑法？”孙皓振振有词地说：“当人臣的人弑君，或者以邪恶不忠的，就处以这种刑法。”贾充弑过曹髦，感到非常羞愧，所以没有说话，而孙皓却面无愧色。
综上所述，随着吴国的灭亡，孙皓虽然投降，但还保留了一点自尊与良心，他鼓励吴国有才华的将领与士人投降，完成统一、进步、文明的理想。

十三

福兮祸依

晋武帝虽然统一了天下，但他对吴国的迅速灭亡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他问原吴国左国史、现在刚刚担任晋国散骑常侍的薛莹（？—283，字道言，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人。吴国左国史、光禄勋，原吴太子少傅薛综的儿子，孙皓的大都督薛珝的弟弟，吴灭入晋担任散骑常侍），了解孙皓亡国的原因。

帝从容问散骑常侍薛莹孙皓所以亡，对曰：“皓昵近小人，刑罚放滥，大臣诸将，人不自保，此其所以亡也。”它日，又问吾彦，对曰：“吴主英俊，宰辅贤明。”帝笑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终，历数有属，故为陛下禽耳。”帝善之。
王濬之入建业也，其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濬不待己至，先受孙皓降，意甚愧忿，将攻濬。何攀劝濬送皓与浑，由是事得解。何恽以浑与濬争功，与周浚笺曰：“《书》贵克让，《易》大谦光。前破张悌，吴人失气，龙骧因之，陷其区宇。论其前后，我实缓师，既失机会，不及于事，而今方竞其功；彼既不吞声，将亏雍穆之弘，兴矜争之鄙，斯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笺，即谏止浑。浑不纳，表濬违诏不受节度，诬以罪状。浑子济，尚常山公主，宗党强盛。有司奏请槛车征濬，帝弗许，但以诏书责让濬以不从浑命，违制昧利。濬上书自理曰：“前被诏书，令臣直造秣陵，又令受太尉充节度。臣以十五日至三山，见浑军在北岸，遣书邀臣；臣水军风发乘势，径造贼城，无缘回船过浑。臣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将所领还围石头，又索蜀兵及镇南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降，无缘空围石头；又，兵人定见，不可仓猝得就，皆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忽弃明制也。皓众叛亲离，匹夫独坐，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为事君之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浑又腾周浚书云：“濬军得吴宝物。”又云“濬牙门将李高放火烧皓伪宫。”濬复表曰：“臣孤根独立，结恨强宗。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伪郎将孔摅说：去二月武昌失守，水军行至，皓案行石头还，左右人皆跳刀大呼云：‘要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皓意大喜，意必能然，便尽出金宝以赐与之。小人无状，得便持走。皓惧，乃图降首。降使适去，左右劫夺财物，略取妻妾，放火烧宫。皓逃身窜首，恐不脱死。臣至，遣参军主者救断其火耳。周浚先入皓宫，浑又先登皓舟，臣之入观，皆在其后。皓宫之中，乃无席可坐，若有遗宝，则浚与浑先得之矣。等云臣屯聚蜀人，不时送皓，欲有反状。又恐动吴人，言臣皆当诛杀，取其妻子，冀其作乱，得骋私忿。谋反大逆，尚以见加，其馀谤沓，故其宜耳。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
濬至京师，有司奏濬违诏，大不敬，请付廷尉科罪；诏不许。又奏濬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敕付廷尉禁推；诏勿推。
浑、濬争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广陵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濬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
庚辰，增贾充邑八千户，以王濬为辅国大将军，封襄阳县侯；杜预为当阳县侯；王戎为安丰县侯；封琅邪王亻由二子为亭侯；增京陵侯王浑邑八千户，进爵为公；尚书关内侯张华进封广武县侯，增邑万户；荀勖以专典诏命功，封一子为亭侯；其馀诸将及公卿以下，赏赐各有差。帝以平吴，策告羊祜庙，乃封其夫人夏侯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
王濬自以功大，而为浑父子及党与所挫抑，每进见，陈其攻伐之劳及见枉之状，或不胜忿愤，径出不辞；帝每容恕之。益州护军范通谓濬曰：“卿功则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尽善也。卿旋旃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若有问者，辄曰：‘圣人之德，群帅之力，老夫何力之有！’此蔺生所以屈廉颇也，王浑能无愧乎！”濬曰：“吾始惩邓艾之事，惧祸及身，不得无言；其终不能遣诸胸中，是吾褊也。”时人咸以濬功重报轻，为之愤邑。博士秦秀等并上表讼濬之屈，帝乃迁濬镇军大将军。王浑尝诣濬，濬严设备卫，然后见之。
杜预还襄阳，以为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乃勤于讲武，申严戍守。又引滍、淯水以浸田万馀顷，开扬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预身不跨马，射不穿札，而用兵制胜，诸将莫及。预在镇，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预曰：“吾但恐为害，不求益也。”
王浑迁征东大将军，复镇寿阳。
诸葛靓逃窜不出。帝与靓有旧，靓姊为琅邪王妃，帝知靓在姊间，因就见焉。靓逃于厕，帝又逼见之，谓曰：“不谓今日复得相见！”靓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面，复睹圣颜，诚为惭恨！”诏以为侍中；固辞不拜，归于乡里，终身不向朝廷而坐（《资治通鉴》太康元年五月）。

晋武帝从容地问散骑常侍薛莹，孙皓为什么会亡国。薛莹客观地回答说：“孙皓亲近小人，任意施行刑罚，大臣和各位将领都不能自保，这就是他灭亡的原因。”又有一天，晋武帝用同样的话题问原吴国建平郡太守吾彦，吾彦是吴国忠臣，死爱面子说：“吴国君王的才智出众，辅佐的大臣贤能聪明。”晋武帝听了，笑着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会亡国？”吾彦从司马炎真诚的笑意中，感觉到了司马炎的坦诚。于是，他改变语气说：“天赐给吴国的福禄久已断绝，命运终结自有归属，所以孙皓才当了俘虏。”晋武帝欣然认同。
晋国负责梁、益二州军事的龙骧将军王浚，进入建业的第二天，安东将军王浑就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横江浦渡过长江到南岸。王浑因王浚不等他到建业就先接受了孙皓的投降，心中既羞愧又愤恨，准备攻打王浚。何攀劝王浚把孙皓送给王浑，事情才得到缓解。扬州别驾何恽因自己的顶头上司王浑（王浑以安东将军的身份管理扬州军事）与益州来的龙骧将军王浚争功，连忙写信扬州刺史周浚说：“《尚书》重视退让，《易经》赞赏谦逊的荣光。前面打败张悌时，使吴国人丧失了胆量，王浚趁机攻下了吴中的首都。如果要论谁先谁后，我们确实慢了一步，既然已经失去了机会，目前就不应该争功，如果咽不下这口怨气，就会伤和气，而使自矜争功的陋习兴起，这实在是我从内心不敢同意的。”周浚看到来信，立即劝阻王浑，王浑不听，上表说王浚违反诏令不服调度，还捏造事实诬告王浚有罪。王浑的儿子王济娶晋文帝司马昭的女儿常山公主为妻，在朝廷的宗族帮派中很有势力。于是，有关部门上奏晋武帝，请求用囚车把王浚从建业召回洛阳，但晋武帝没有同意，只是下诏责备王浚不服从王浑的命令，是在违抗诏命贪图功利。王浚上书为自己申辩说：“我先接到诏令让我直接到建业（秣陵），又命令我接受太尉贾充指挥。我于三月十五日到三山，看到王浑的军队在长江北岸，王浑写信邀请我去他那里，当时我的水军正顺风向建业前进，没有理由再调转船头返回到横江浦去见王浑。我于中午到秣陵，黄昏时分才接到受王浑指挥的命令，命令我于第二天（十六日）率部去包围建业军事基地石头城。还索取我率领的蜀兵以及随我东下的镇南各军的确切人数。我认为孙皓已经前来投降，没有理由徒劳地去包围石头城。再说当时的士兵人数不可能在仓促之间知道，而且都不是眼前急需的事情，没有执行并不是我有胆忽略与弃置圣明的诏令。孙皓众叛亲离，匹夫独坐，像麻雀、老鼠一样贪生，苟且乞求一条活命。但是，长江以北的各军不了解情况，没有早些来捉拿孙皓，自己造成了失误。我一到就得手，却遭到王浑的怨恨与不满，还说什么‘守贼守了一百天，却让别人得了头功’。我认为，侍奉君王的原则是：只要有利于国家，无论生与死都要去做。如果顾虑别人猜忌、怀疑，而逃避过错的责任，这是当臣子的人以不忠却反而要得到私利，实在不是圣明的君主与国家的福气。”王浚的意思是很明确的，王浑一度怕承担责任，没有同意与王浚一起向建业进攻，所以他说“如果顾虑别人猜忌、怀疑，而逃避过错的责任，这是当臣子的人以不忠却反而要得到私利。”
王浑见王浚把事情挑明，又递上周浚的信，信上诬蔑王浚说：“王浚的蜀军得到了吴国的珍宝。”还有“王浚的牙门将李高放火烧了孙皓的宫殿。”
面对王浑没完没了的诬蔑，王浚又上表解释说：“我孤根独立，与强大的宗派结下了仇怨。如果是犯了冒犯君王的罪过，还可能得救，但要是得罪了权贵，灾祸就难以预料了。原吴国中郎将孔摅可以作证，二月武昌失守，我水军马上就要到了。孙皓巡视石头城回来，他手下的人都挥舞着刀大喊：‘正要为了陛下去决一死战，’孙皓非常高兴，觉得必然能取胜，就把他的金器、宝物全部拿出来奖赏了这些人。然而小人无礼，这些人得了值钱的东西就飞快地逃走了。孙皓非常恐惧，于是准备投降。孙皓派出的使者刚离开，他手下的人就开始抢夺财物，掠夺孙皓的妻妾，放火烧了宫殿。孙皓抱头鼠窜，唯恐不能活命。我到那里时，派参军负责才把火扑灭。周浚先进入孙皓的宫殿，王浑又先登上孙皓的船，我进去和我所见到的全在他们之后。孙皓宫里连可以坐的席子都没有了，假如有遗留下来的珍宝，也是周浚与王浑先得到。周浚等人说我聚集蜀人，没有准时把孙皓送去是想谋反。他们还吓唬吴人，说我要把他们都杀掉，把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抓走，希望吴人作乱，以发泄他们的私恨。像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他们都能加到我头上，其他的诽谤与诬陷也就必然了。今年平定了吴国，的确是大庆，但对于我个人来说，却遭到了诬蔑的灾祸。”王浚到了洛阳，有关部门上奏晋武帝，说王浚违抗诏命，这是极不恭敬，请求把他交给法院依法判刑。晋武帝下诏没有同意。于是，这些人又上奏，诬蔑说王浚赦免吴人之后，放火烧了一百三十五艘船，应该立即下令把他交给法院追究。
280年五月初六，晋武帝增加这次灭吴挂名的总指挥、奸臣贾充八千户封邑。任命王浚为辅国大将军、封襄阳县侯。封杜预为当阳县侯、王戎为安丰县侯。琅邪王司马伷的两个儿子被封为亭侯。增加京陵侯王浑食邑八千户，王浑由京陵侯升为京陵公。尚书关内侯张华，改封为广武县侯，增加食邑一万户。荀勖因专门掌管诏命的功劳，一个儿子被封为亭侯。其余各位将领以及公卿大臣以下的官员。受到的赏赐各不相同。晋武帝以灭吴的功绩，到羊祜庙里用简书告慰他的亡灵，封羊祜的夫人夏侯氏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
王浚自以为灭吴功劳大，却遭到了王浑父子及其党羽的诽谤和打击，所以每次去见武帝，总要陈述自己讨伐时的辛劳，以及被冤屈的情节，有时他忍受不住愤恨，竟然不与武帝告别，晋武帝总是宽容他。益州护军范通对王浚说：“你的功劳确实值得赞美，但遗憾你以别人的赞美自居，这就不值得赞赏了。你应当在凯旋之后就隐居到自己家里，不谈灭吴的事情，如果有人问到灭吴的事，你就说：‘这是圣明君主的德行，是各位将帅的努力，我这个老头子又能有什么功劳呢！’蔺相如就是用这一办法把廉颇征服的。只要你这样做，王浑能不惭愧吗？”王浚似乎觉得委屈说：“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吸取邓艾的教训，害怕把灾祸惹上身，所以我不能不说。但是，我始终不能放下这件事，这是因为我心胸狭窄。”这时，人们都觉得王浚的功劳大，国家对他的回报太轻，对此愤恨不平。博士秦秀等人一起上表，替王浚叫屈。随后，晋武帝任命王浚为镇军大将军。王浑曾经到王浚那里去，王浚因害怕安排好了卫兵之后，才见王浑。
杜预返回襄阳以后，觉得天下虽然安定了，但是如果忘记了战争的艰难就必然会导致危险的意识形态出现。于是，他经常讲战争的历史，教士兵练习武备，命令部下要严防死守。他还引来襄阳东北部的滍水（即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叶县境内的沙河，以河床积沙多而得名）和淯水（即白河。发源于今河南省南阳市南召县境,流经南召县、南阳市区、新野县、湖北省襄阳市襄州区,在襄州区与唐河交汇称唐白河）浇灌田地一万多顷，开凿扬口（位于今湖北省潜江市），与零、桂二郡的水系连通（也就是与今湖南省的有关水系形成人工运河），以利于水上运输，使公私运输得到方便。杜预不会骑战马，射箭不能穿透铠甲，但是他以善于用兵战胜敌人，各位将领都比不上他。杜预身在荆州襄阳军镇守边，却多次向京城里的权贵馈赠，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杜预解释说：“我怕他们会加害我，并不指望他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也就是说，晋武帝虽然当了皇帝，也统一了天下，但官员腐败让有识之士也不得不防小人与权贵。
王浑升迁为征东大将军，又去镇守还没有迁走（晋灭吴之后，西晋将扬州治所迁到今江苏省南京市）的晋国扬州政府所在地寿阳县（即寿春县的别称，治所在今安徽省淮南市寿县）。
再说吴国诸葛靓在杨荷版桥兵败逃走以后，就躲了起来。晋武帝与诸葛靓有旧交 ，诸葛靓的姐姐是琅邪王司马伷的王妃。晋武帝知道诸葛靓躲在那里，因此就去司马伷家。诸葛靓连忙躲进厕所，晋武帝强行要见他，并且对头厕所说：“你不要说今天不见面！”诸葛靓无奈，流下眼泪说：“我没在身上涂漆和在脸上涂面，重新看到陛下神圣的容颜，实在是羞愧与悔恨。”晋武帝下诏，任命诸葛靓为侍中；诸葛靓坚决推辞。后来诸葛靓回到家乡，到死也没有面朝洛阳方向就座。
280年六到十月，史料记载了如下七件事：

六月，复封丹水侯睦为高阳王。
秋，八月，己未，封皇弟延祚为乐平王，寻薨。
九月，庚寅，贾充等以天下一统，屡请封禅；帝不许。
冬，十月，前将军青州刺史淮南胡威卒。威为尚书，尝谏时政之宽。帝曰：“尚书郎以下，吾无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陈，岂在丞、郎、令史，正谓如臣等辈，始可以肃化明法耳！”
是岁，以司隶所统郡置司州，凡州十九，郡国一百七十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
诏曰：“昔自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民事，外领兵马。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皆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广州西数千里，不宾属者六万馀户，至于服从官役，才五千馀家。二州脣齿，唯兵是镇。又，宁州诸夷，接据上流，水陆并通，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仆射山涛亦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帝不听。及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无备，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乱，如涛所言。然其后刺史复兼兵民之政，州镇愈重矣。
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之塞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患。侍御史西河郭钦上疏曰：“戎狄强犷，历古为患。魏初民少，西北诸郡，皆为戎居，内及京兆、魏郡、弘农，往往有之。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尽为狄庭矣。宜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之略，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之长策也。”帝不听（《资治通鉴》太康元年六到十月）。

其一，280年六月，晋武帝再次封丹水侯司马睦为交阳王；
其二，八月初五，晋武帝封异母弟司马延祚（也称司马永祚）为乐平王，不久司马延祚去世；
其三，280年九月初六，贾充等小人认为天下已经统一，多次请司马炎到泰山上举行祭祀天地封禅的大礼；封禅泰山是古代有作为的帝王所干的事，所以晋武帝谦虚没有同意；
其四，280年十月，前将军、青州刺史、淮南郡人胡威去世。胡威担任尚书曾经进谏，认为当时的政治措施宽松。晋武帝辩驳说：“尚书郎以下的官员，我没有对他们宽容。”胡威坚持说：“我所陈述的，难道是丞、郎、令史这一类官员吗？我正是说像我一样同级别的官员，才可以严肃教化，彰明法度。”
其五，这一年，以司隶校尉所管理的郡设为司州。这样晋国灭吴之后共有司、冀、兖、豫、荆、徐、扬、青、幽、平、并、雍、凉、秦、梁、益、宁、交、广十九个州（关于司州的提法早就有，只是现在才形成红头文件公布。如，咸宁四年【278】七月记载：司、冀、兖、豫、扬六州洪水泛滥，螟虫吃光了庄稼），一百七十三个郡国（这时封国往往称郡），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户；
其六，晋武帝下诏说：“从汉朝末年开始，四海之内分崩离析，刺史对内处理民政事务，对外统领兵马。如今天下统一，应当收起兵器，把刺史的军政职权分开，全部按照汉朝时的制度，刺史只管政务。把州郡的兵都撤销，大郡设置武官一百人，小郡设置五十人。”面对司马炎的裁军政策，交州牧陶璜上书反对说：“交州、广州从东到西有几千里，不归顺的人有六万多户，能为政府出力服劳役的，只有五千多家。这两州唇齿相依，只有靠军队才能镇住。另外，西南宁州各个蛮夷民族，与上流地区接壤，他们据守在那里，水、陆两路都通。所以不应该撤销州兵，以显出政府的力量虚弱。”仆射山涛也说：“不应当撤销州郡的军事守备。”晋武帝不听。到了晋惠帝司马衷永宁年间（301—302）以后，盗贼群起（指五胡十六国之乱），州郡由于没有军队和武器，无力镇压，导致天下大乱，正像山涛所说的一样。然而，从此以后，刺史又重新管理军政，使刺史的权力加重；
其七，从汉、魏以来，羌、胡 、鲜卑等族投降的部落，大乡居住在长城的关塞以内各郡。以后多次因不满和怨恨，杀害郡县的长官，这些外族人逐渐成为百姓的祸患。侍御史、西河郡人（治所在今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郭钦上疏说：“戎狄强暴蛮横，自古以来就是祸患。曹魏初期，百姓人数少，西北各郡都被戎人占有，内地一直到京兆（指长安）、魏郡（治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县）、弘农郡（治所在今河南省三门峡灵宝市东北），也往往有戎人居住。现在他们虽然服从我们，但是如果百年之后发生战乱，胡人的骑兵从平阳郡（治所在今山西省临汾市）、上党郡（治所在今山西省长治市北）用不了三天就能到孟津县（治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孟津县），那么北地、西河、太原、冯翊、安定、上郡（治所在今陕西省榆林市南，汉顺帝永和五年【140】九月迁到今陕西省渭南韩城市南少梁，现在状况不知是否回迁）这些地区就都成为北狄人的领地了。应当趁灭吴的强势，利用谋臣、猛将的谋略，逐渐将内地各郡的胡人迁到边境去，加强东北夷狄经常出入地区的防卫，以此宣告先王所制定的、使戎狄远离都城的制度，这是千年万代的长远的策略。”晋武帝不听。
综上所述，晋武帝虽然统一了天下，但他制约刺史的兵权，对胡族人的政策宽松，给后世留下了覆灭的祸根。这正应验了“福兮祸所伏”的哲理。

十四

宠奸变昏

晋武帝灭吴统一天下高兴了几天，但王浚与王浑的争功让他觉得新的矛盾在产生，他为了解除烦闷，以选美寻开心。

春，三月，诏选孙皓宫人五千人入宫。帝既平吴，颇事游宴，怠于政事，掖庭殆将万人。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竞以竹叶插户，盐汁洒地，以引帝车。而后父杨骏及弟珧、济始用事，交通请谒，势倾内外，时人谓之三杨，旧臣多被疏退。山涛数有规讽，帝虽知而不能改。
初，鲜卑莫护跋始自塞外入居辽西棘城之北，号曰慕容部。莫护跋生木延，木延生涉归，迁于辽东之北。世附中国，数从征讨有功，拜大单于。冬，十月，涉归始寇昌黎。
十一月，壬寅，高平武公陈骞薨。
是岁，扬州刺史周浚移镇秣陵。吴民之未服者，屡为寇乱，浚皆讨平之。宾礼故老，搜求俊乂，威惠并行，吴人悦服（《资治通鉴》太康二年三到十一月）。

太康二年（281）三月，晋武帝下诏，从孙皓建业的一万多宫女中挑选五千人到洛阳后宫。晋武帝已经平定了吴国，他开始把很多时间花费在游乐、宴饮上，对政务的处理放松了，宫中妃嫔这时将近一万。晋武帝经常乘坐羊车，由羊任意行走，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宴饮、睡觉。宫女为了吸引羊，都争先恐后地用竹叶插在门上，用盐水洒地，诱使羊把车拉到自己的门前。皇后的父亲杨骏和杨骏的弟弟杨珧、杨济开始当权，他们互相勾结、利用，权势倾动朝廷内外，当时的人称他们为三杨，朝廷的旧臣许多都被疏远或贬走。山涛多次劝武帝，晋武帝也明白这样下去不好，但就是不改。
当初，鲜卑人莫护跋（鲜卑族首领，率领族人迁居辽西，238年曾跟随司马懿征讨辽东的燕王公孙渊立过战功，被魏明帝曹睿封为率义王）开始从塞外入关，居住在辽西郡（治所在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西）的棘城（位于今辽宁省朝阳市北票市章吉营子乡。向东离今朝阳市约170里）的北边，称之为慕容部。莫护跋生了慕容木延，慕容木延生了慕容涉归（？—283，今辽宁省朝阳市北票市人，不应该是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人。因为下面的史料说，281年十月，慕容涉归开始入侵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既然他出生在义县，不可能入侵义县，只有出生在北票市才合逻辑。慕容涉归是鲜卑第一任酋长莫护跋的孙子，其子慕容廆生慕容皝，慕容皝是吐谷浑第一代首领慕容吐谷浑的庶兄。慕容皝之后，慕容氏在北部辽东崛起，先后建立了前燕、后燕、西燕、南燕等国，历时七十多年），莫护跋迁移到辽东以北地区，世代归附中国，曾经多次跟随中原大军出征立功，被封为大单于。281年十月，慕容涉归开始入侵昌黎县（治所在今辽宁省锦州市义县）。
281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高平武公陈骞去世。
这一年，扬州刺史周浚把治所迁移到秣陵县（也就是今江苏省南京市）。原吴国百姓中还没有归顺的，经常搔扰抢掠，都被周浚围剿平定。周浚以宾客礼对待原吴国的元老旧臣，访求有才华和有美德的人，治理东吴地区恩威并用，吴人心悦诚服。
太康三年（282）正月，晋武帝到南郊祭天。

春，正月，丁丑朔，帝亲祀南郊。礼毕，喟然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之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
毅为司隶，纠绳豪贵，无所顾忌。皇太子鼓吹入东掖门，毅劾奏之。中护军、散骑常侍羊琇，与帝有旧恩，典禁兵，豫机密十馀年，恃宠骄侈，数犯法。毅劾奏琇罪当死；帝遣齐王攸私请琇于毅，毅许之。都官从事广平程卫径驰入护军营，收琇属吏，考问阴私，先奏琇所犯狼籍，然后言于毅。帝不得已，免琇官。未几，复使以白衣领职。琇。景献皇后之从父弟也；后将军王恺，文明皇后之弟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苞之子也。三人皆富于财，竞以奢侈相高。恺以台澳釜，崇以蜡代薪；恺作紫丝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恺以示崇，崇便以铁如意碎之；恺怒，以为疾己之宝。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其家珊瑚树，高三、四尺者六、七株，如恺比者甚众；恺忄光然自失。
车骑司马傅咸上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今者土旷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时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高尚，无有穷极矣！”
尚书张华，以文学才识名重一时，论者皆谓华宜为三公。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紞以伐吴之谋深疾之。会帝问华：“谁可托后事者？”华对以“明德至亲，莫如齐王。”由是忤旨，勖因而谮之。甲午，以华都督幽州诸军事。华至镇，抚循夷夏，誉望益振，帝复欲征之。冯紞侍帝，从容语及钟会，紞曰：“会之反，颇由太祖。”帝变色曰：“卿是何言邪！”紞免冠谢曰：“臣闻善御者必知六辔缓急之宜，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冉求退弱而进之。汉高祖尊宠五王而夷灭，光武抑损诸将而克终。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也，盖抑扬与夺使之然耳。钟会才智有限，而太祖夸奖无极，居以重势，委以大兵，使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遂构凶逆耳。向令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威权，纳之以轨则，则乱心无由生矣。”帝曰：“然。”紞稽首曰：“陛下既然臣之言，宜思坚冰之渐，勿使如会之徒复致倾覆。”帝曰：“当今岂复有如会者邪？”紞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谋画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据方镇、总戎马者，皆在陛下圣虑矣。”帝默然，由是止，不征华。
三月，安北将军严询败慕容涉归于昌黎，斩获万计。
鲁公贾充老病，上遣皇太子省视起居。充自忧谥传，从子模曰：“是非久自见，不可掩也！”夏，四月，庚午，充薨。世子黎民早卒，无嗣，妻郭槐欲以充外孙韩谧为世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谏曰：“礼无异姓为后之文，今而行之，是使先公受讥于后世而怀愧于地下也。”槐不听。咸等上书，救改立嗣，事寝不报。槐遂表陈之，云充遗意。帝许之，仍诏“自非功如太宰，始封、无后者，皆不得以为比。”及太常议谥，博士秦秀曰：“充悖礼溺情，以乱大伦。昔鄫养外孙莒公子为后，《春秋》书‘莒人灭鄫’。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乱原。按《谥法》：‘昏乱纪度曰荒’，请谥‘荒公’。”帝不从，更谥曰武。
闰月，丙子，广陆成侯李胤薨。
齐王攸德望日隆，荀勖、冯紞、杨珧皆恶之。紞言于帝曰：“陛下诏诸侯之国，宜从亲者始。亲者莫如齐王，今独留京师，可乎？”勖曰：“百僚内外皆归心齐王，陛下万岁后，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试诏齐王之国，必举朝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帝以为然。冬，十二月，甲申，诏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毘朝政，或出御方岳，其揆一也。侍中、司空齐王攸，佐命立勋，劬劳王室，其以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礼，主者详案旧制施行。睄以汝南王亮为太尉、录尚书事、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
征东大将军王浑上书，以为：“攸至亲盛德，侔于周公，宜赞皇朝，与闻政事。今出攸之国，假以都督虚号，而无典戎干方之实，亏友于款笃之义，惧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后待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宠之太厚，则有吴、楚逆乱之谋，汉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历观古今，苟事之轻重所在，不无为害，唯当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计猜物，虽亲见疑，至于疏者，庸可保乎！愚以为太子太保缺，宜留攸居之，与汝南王亮、杨珧共干朝事。三人齐位，足相持正，既无偏重相倾之势，又不失亲亲仁覆之恩，计之尽善者也。”于是扶风王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皆切谏。帝并不从。济使其妻常山公主及德妻长广公主俱入，稽颡涕泣，请帝留攸。帝怒，谓侍中王戎曰：“兄弟至亲，今出齐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济连遣妇来生哭人邪！”乃出济为国子祭酒，德为大鸿胪。羊琇与北军中候成粲谋见杨珧，手刃杀之；珧知之，辞疾不出，讽有司奏琇，左迁太仆。琇愤怨，发病卒。李憙亦以年老逊位，卒于家。憙在朝，姻亲故人，与之分衣共食，而未尝私以王官，人以此称之。
是岁，散骑常侍薛莹卒。或谓吴郡陆喜曰：“莹于吴士当为第一乎？”喜曰：“莹在四五之间，安得为第一！夫以孙皓无道，吴国之士，沈默其体，潜而勿用者，第一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第二也；侃然体国，执正不惧者，第三也；斟酌时宜，时献微益者，第四也；温恭修慎，不为诌首者”第五也；过此以往，不足复数。故彼上士多沦没而远悔吝，中士有声位而近祸殃。观莹之处身本末，又安得为第一乎！”（《资治通鉴》太康三年一到十二月）

282正月初一，晋武帝亲自到南郊祭天。礼仪结束后，司马炎觉得得意，对司隶校尉刘毅自豪地说：“我可以和汉代哪一位帝王相比？”刘毅毫不留情地说：“陛下可与桓、灵二帝相比。”众所周知，东汉桓、灵二帝是汉王朝走向衰败的时代，司马炎听了，震惊而又反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朕是桓、灵二帝呢？”刘毅尖刻地说：“桓、灵二帝虽卖官鬻爵，但把钱留给了国家，陛下如今卖官鬻爵，却是中饱私囊。”司马炎面对这位耿直的臣子，没有愤怒，而是幽默地说：“桓、灵二帝听不到你这样大胆的言论，而现在，我的身边却有你这样的直臣，可见我比他们贤明。”
刘毅担任司隶校尉期间，无所顾忌地检举揭发豪门权贵。皇太子司马衷吹打乐器进入皇宫东掖门，违反了宫廷的规定，刘毅上奏武帝。中护军、散骑常侍羊琇曾有恩于晋武帝。羊琇管理武帝的亲兵，十几年来一直参与朝廷的机密要事，倚仗着武帝的恩宠骄横奢侈，因此多次违法。刘毅上奏揭发羊琇的罪行，认为羊琇所犯的罪是死刑，晋武帝派齐王司马攸私下去找刘毅，为羊琇求情，刘毅原谅了。这时，都官从事程卫（字长玄，今河省邯郸市曲周县人。少年有操行，公正严厉，历任公府掾、尚书郎、侍御史，都官以事），直接进入护军营拘捕羊琇的部下，拷打审问其部下暗中的所作所为。部下先把羊琇所犯的不检点的事上奏武帝，然后告诉了刘毅。晋武帝不得已，免了羊琇的官职，但没过多久，又让羊琇以平民的身份兼任职务。
羊琇是景献皇后羊徽瑜（晋景帝司马师第三任妻子。羊徽瑜出身官宦世家，她是南阳太守羊续的孙女，上党太守羊衜之女；其母为东汉名士左中郎将蔡邕之女、蔡文姬的姐妹）的叔伯堂弟；后将军王恺（字君夫，富豪，曹魏司徒王朗之孙，名儒王肃第四子）是司马炎的母亲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散骑常侍、侍中石崇（249—300八月，字季伦，小名齐奴。今河北省沧州市南皮县人。西晋文学家、官员、富豪，“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大司马石苞的第六子），这三人都富有。他们互相攀比，谁最奢侈，谁就是受人尊重的首富。王恺用糖稀当泥刷锅，石崇用蜡烛当柴烧火，王恺用紫色的蚕丝作为路旁两边的屏幕，长达四十里；石崇就用锦作为屏幕，长五十里。石崇用花椒粉和稀泥装修房屋，王恺就用红色石腊涂墙。晋武帝时常帮助王恺，曾经送去珊瑚树，树高二尺多。王恺把珊瑚树拿给石崇看，石崇用铁棒砸碎珊瑚树。王恺愤怒，认为石崇是嫉妒自己的珍宝。石崇不以为然地说：“你不值得生气，我现在就还给你。”于是，他要仆人把家中的珊瑚树全都搬出来，其中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棵，和王恺的珊瑚树相同的有很多，王恺自愧不如，尴尬得不知所措。
面对羊琇、王恺、石崇三人的财富攀比，车骑将军府管军事技术的司令员（司马）傅咸看不下去了，他上书司马炎说：“先王治理天下，对吃肉、穿丝衣都有规定。我认为，因奢侈造成的浪费比天灾还要严重。古代人多地少，然而积蓄是节俭的缘故。现在土地辽阔，人丁稀少，却为物品不足而忧虑，这就是奢侈的缘故。要想让人们都崇尚节俭，应当整顿奢侈陋习，如果政府不管，反而让富人相互攀比，这样就没有止境了！”
这一时期，除了奢侈之风外，还有一批奸恶的蛀虫。尚书张华因博学，文章与见识在当时有名气，受人尊重。人们议论说，张华应当成为三公。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紞因灭吴是张华献的谋略，所以他们非常嫉恨张华。晋武帝问张华：“谁是让朕可以托付后事的人？”张华侧面介绍说：“聪明有德行、又是您至亲的人，没有人比得上齐王司马攸。”可是这句话触动了晋武帝的心思，荀勖连忙诽谤张华。282年正月十八日，晋武帝贬张华到幽州去管理军事。张华见司马炎把自己外放到幽州，觉得不是好兆头，为了摆脱困境，不让奸臣看他的笑话，张华在幽州安抚汉、夷二族百姓，结果声望更高。这时，武帝又想把张华召回。可是奸贼冯紞和晋武帝谈到了钟会。冯紞特地显示自己的忠诚说：“钟会之所以谋反，主要原因在于太祖（司马昭）。”晋武帝见冯紞怪到自己父亲头上，脸色阴沉地说：“你是说的什么话！”冯紞见司马炎的脸色难看，连忙脱帽谢罪说：“我听说善于驾奴车马的人必然懂得六根缰绳的掌握要缓急适度，所以孔子因仲由胜过别人而贬他，因为冉求退、软弱而推举他。汉高祖所宠爱过的五王（韩信、彭越、英布、陈豨【本为赵相，自立代王】、臧荼）最终都被杀掉；光武帝抑制各位将领，这些将领因此能得到善终。这并不是因为圣贤的帝王有仁爱与残暴的区分，臣子有愚昧、聪明之别，而是因为褒贬和予夺才能使他们这样。钟会的才能、谋略有限，但是太祖对他的赞赏没有止境，让他担任重要的军职，使钟会自认为谋划周密，有功劳却得不到赏赐，于是就促成他谋反。假如太祖只用他的小才，用大的礼法教育他，用威势和权力抑制他，使他服从法制，那么他叛乱之心就没有产生的机会了。”晋武帝听了冯紞的诡辩，觉得有些道理，点头说：“是这样。”随即冯紞跪拜，说：“陛下既然认同了我观点，就应该想一想坚冰之所以形成，非一日之寒，不要让像钟会那样的人再当权，致使政权颠覆。”晋武帝见冯紞如此，反问说：“当今难道还有像钟会那样的人吗？”冯紞屏退身边的人，暗指张华说：“为陛下谋划的大臣，在天下有大功，据守一方，统领兵马的人，都在陛下您圣明的思虑之中了。”晋武帝沉默不语，从此就没有召张华回洛阳。
从这一史料来看，司马炎被贾充、荀勖、冯紞包围，这对晋朝没有好处，特别对皇弟司马攸更不利。
在东北辽宁省。282年三月，安北将军严询在昌黎县打败了慕容涉归，杀、俘上万人。
鲁公贾充因年老多病，晋武帝派皇太子去看望。贾充十分担心他这个有历史污点的人，死后会让政敌追加不好听的谥号，特别关心史官对他的记载。他的侄儿贾模安慰说：“是与非天长日久自然有公认，不是能掩盖的。”
282年四月二十五日，贾充去世，他的长子贾黎民夭折，因此没有继承人，贾充的妻子郭槐想以贾充的外孙韩谧（？—300，韩寿的儿子。好学，但骄侈逾度。石崇等皆附会于谧，号为二十四友）过继作为嫡长孙。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反对说：“礼法中没有让异姓作继子的条文，现在如果这样做，这是让先公在后世受到讥笑，连在地下也感到羞愧。”郭槐不听。韩咸等人又上书，请求更改立嗣，因此事情就此搁置下来。郭槐并不死心，这个鬼计多端的女人，又向亲家公上表说，这是贾充的遗愿，晋武帝回想贾充帮助司马氏弑了曹髦，加上是儿妇亲家，也就同意了。为了防止类似不伦不类的事发生，晋武帝还下诏冠冕堂皇地说：“如果功劳不如太宰（贾充持前职务）的，初次封号没有后代的人，都不能和贾充相比。”等到太常开始讨论给贾充定谥号时，博士秦秀说：“贾充违反礼法，私心太重，因此败坏了伦常正道。以前鄫国（夏朝少康次子曲烈的封国，因始封地名为“鄫”而得国名；历夏、商、周，存世时间约2000年，于鲁襄公6年(前567年)被莒灭。鄫多次迁都。开始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市方城县北，最后迁到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文峰山东部向城镇。鄫灭后，太子巫逃到鲁国，其後代为纪念故国以“鄫”为姓，后去“阝”为“曾”，成为“曾氏”）养育外孙莒公的儿子为后代，《春秋》中记载为‘莒人灭’。断绝了父系祖先的祭祀，开了朝廷败坏动乱的根源。按照《谥法》规定：‘混淆毁坏纲纪法度称为荒’，请陛下给贾充追谥号为荒公。”晋武帝没有采纳，改谥号为“武”。
由此可见，晋武帝对贾充是多么爱护。
282年闰四月初一，广陆成侯李胤去世。
齐王司马攸的德行与名望一天比一天高，这让奸臣荀勖、冯紞、杨珧都忌恨。冯紞对晋武帝挑拨说：“陛下命令诸侯回到封国去，应当从最亲的人开始执行。与您最亲的没有人能比得上齐王，如今却只有他还留在京城，这样能行吗？”荀勖连忙帮腔说：“朝廷内外的百官，都从心里归附齐王，陛下万年之后，太子就不可能当天子了。陛下可以试着要齐王回封国，必定让朝廷上下的人都认为不行，那么我说的话就应验了。”晋武帝同意了。
282年十二月十三日，晋武帝下诏说：“古代上公九命之爵可以当霸主（方伯），或者是在朝廷里辅佐帝王处理朝政，或者在外统治一方，无论在内、在外，都遵循这一准则。司马攸（时任侍中、司空、齐王）辅佐天子建立了奇功，为了国家劳苦，任命他为大司马、统领青州各项军事，侍中一职依旧，仍然增加典制礼仪，命令主管官员详细按照旧制执行。”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尉、录尚书事、兼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为司徒，尚书令卫瓘为司空。
也就是说，荀勖、冯紞的离间计划成功了。谋略肤浅的司马炎要断送大晋的江山了。
再说征东大将军王浑见晋武帝让司马攸出京，觉得此事不对劲，连忙上书反对说：“司马攸是皇帝至亲，又很有德行，他可以与周公姬旦相比，应当让他辅佐朝政。如今派司马攸离开朝廷去封国，给他一个都督的虚名，却没有领兵治理一方的实权，毁坏恳挚的兄弟友爱。我感到恐惧的并不是陛下遵循先帝和文明太后的遗嘱，而是陛下突然改变主意。如果害怕对同姓王的恩宠太深，会发生西汉吴、楚七国的叛乱，那么为什么不看一看汉代的吕后、霍光、王莽都是什么人呢！纵观古今，假如事情有害国家，那么就重用正直、忠诚、善良的人。如果凭空猜疑事物，即使是兄弟也被怀疑，那么对关系疏远的人，难道就能保证他们不冤枉好人吗？我认为太子太保是个空缺，应当留下司马攸担任，与汝南王司马亮、杨珧一起处理朝政。让他们三个人的地位相等，足以互相保持公正，既没有偏倚互相排挤，又不会失去对亲人仁爱的恩德，这是尽善尽美的计谋。”这时，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等人都要留下司马攸，晋武帝不听。王济让他的妻子常山公主以及甄德的妻子长广公主（晋文帝司马昭与王元姬皇后的女儿，司马炎的胞姐）一起去见晋武帝，她们跪下磕头，哭着请求晋武帝留下胞弟司马攸。晋武帝见荀勖的话得到了验证，愤怒地对侍中王戎说：“兄弟是至亲，如今让齐王离开京城，自然是朕的家事，但甄德、王济却接连打发妇人到这里来痛哭，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派王济出任国子祭酒，甄德任大鸿胪。羊琇和北军中候（官名。秦于将作少府下设此官。西汉沿置，管理京城的司令执金吾有式道左右中候。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工资待遇六百石）成粲密谋去杀杨珧。杨珧知道他们的意图，推辞有病不见。杨珧让有关部门上报羊琇，晋武帝把羊琇降职为太仆。羊琇又怒又恨，结果生病死了。李憙也因上了年纪辞职，后来死在家中。李憙在朝廷任职期间，他的亲戚、旧友分穿他的衣服，和他一起吃饭，但是他却不以私情为他们谋官，人们因此赞赏李憙。
这一年，散骑常侍薛莹去世。有人对吴郡人陆喜说：“薛莹在吴国士人中，应当排在第一吗？”陆喜否认说：“薛莹排在第四或第五位之间，怎么能排在第一呢？因孙皓无道，吴国士人隐藏自己才华的人才是第一；避开尊贵地位而居于卑下的官职，以俸禄代替耕种的士人才是第二；直抒已见、体恤国情，坚持正道而不畏惧的人是第三；斟酌时势，时常做一些微小的好事的人是第四；温和谦恭，遵循谨慎的原则，不带头奉承献媚的人是第五。过了这五等再往下，就不值得推算了。所以那些属于上等的士人大多都湮没在红尘，中等士人有名声地位的，却靠近灾祸。观察薛莹的处世为人，他又怎能算得上是第一呢？”
综上所述，晋武帝变得昏庸，他因父亲曾经许诺让司马攸当继承人而怀恨在心，他宁可相信贾充、荀勖、冯紞这帮小人，也不愿意听姐姐和有远见大臣的意见。试想，刘禅的覆灭是他亲眼所见，他为什么不让胞弟来辅佐傻子司马衷呢？

十五

善言不听

面对晋武帝要让弟弟司马攸到封国去，那些有远见的政治家或亲人都知道这是危险的信号，所以这些人极力阻止。

春，正月，甲申，以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王晃为右仆射。晃，孚之子也。
戊午，新沓康伯山涛薨。
帝命太常议崇锡齐王之物。博士庾旉、太叔广、刘暾、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曰：“昔周选建德以左右王室，周公、康叔、聃季，皆入为三公，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轻也。汉诸王侯，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赞朝政者，乃有兼宫，其出之国，亦不复假台司虚名为隆宠也。今使齐王贤邪，则不宜以母弟之亲尊居鲁、卫之常职；不贤邪，不宜大启土宇，表建东海也。古礼，三公无职，坐而论道，不闻以方任婴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后命召穆公征淮夷，故其诗曰：‘徐方不回，王曰旋归。’宰相不得久在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为家，将数延三事，与论太平之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违旧章矣。’旉，纯之子；暾，毅之子也。旉既具草，先以呈纯，纯不禁。
事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志怆然叹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亲，不得树本助化，而远出海隅！晋室之隆，其殆矣乎！”乃奏议曰：“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久长。是以秦、魏欲独擅其权而才得没身，周、汉能分其利而亲疏为用，此前事之明验也。志以为当如博士等议。”帝览之，大怒曰：“曹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谓：“博士不答所问而答所不问，横造异论。”下有司策免郑默。于是尚书硃整、褚契等奏：“志等侵官离局，迷罔朝廷，崇饰晋言，假托无讳，请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诏免志官，以公还第；其馀皆付廷尉科罪。
庾纯诣廷尉自首：“旉以议草见示，愚浅听之。”诏免纯罪。廷尉刘颂奏旉等大不敬，当弃市。尚书奏请报听廷尉行刑。尚书夏侯骏曰：“官立八座，正为此时。”乃独为驳议。左仆射下邳王晃亦从骏议。奏留中七日，乃诏曰：“旉是议主，应为戮首；但旉家人自首，宜并广等七人皆丐其死命，并除名。”
二月，诏以济南郡益齐国。己丑，立齐王攸子长乐亭侯寔为北海王，命攸备物典策，设轩辕之乐，六佾之舞，黄钺朝车，乘舆之副从焉。
三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齐献王攸愤怨发病，乞守先后陵。帝不许，遣御医诊视。诸医希旨，皆言无疾。河南尹向雄谏曰：“陛下子弟虽多，然有德望者少；齐王臣居京邑，所益实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纳，雄愤恚而卒。攸疾转笃，帝犹催上道。攸自强入辞，素持容仪，疾虽困，尚自整厉，举止如常，帝益疑其无疾；辞出数日，呕血而薨。帝往临丧，攸子冏号踊，诉父病为医所诬。诏即诛医，以冏为嗣。
初，帝爱攸甚笃，为荀勖、冯紞等所构，欲为身后之虑，故出之。及薨，帝哀恸不已。冯紞侍侧，曰：“齐王名过其实，天下归之，今自薨殒，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过！”帝收泪而止。诏攸丧礼依安平献王故事。
攸举动以礼，鲜有过事，虽帝亦敬惮之。每引之同处，必择言而后发。
夏，五月，己亥，琅邪武王伷薨。
冬，十一月，以尚书左仆射魏舒为司徒。
河南及荆、扬等六州大水。
归命侯孙皓卒。
是岁，鲜卑慕容涉归卒。弟删篡立，将杀涉归子廆，廆亡匿于辽东徐郁家（《资治通鉴》太康四年一到十一月）。

太康四年（283）正月初一，晋武帝任命尚书右仆射魏舒为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296年正月，字子明，司马孚的第五子）为右仆射。
283年正月十八日，新沓康伯、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士山涛（205—283年正月十八日）去世。
晋武帝请来宗教礼仪部部长（太常）商量赠送齐王司马攸的物品。博士庾旉（河南尹庾纯的儿子）、太叔广、刘暾（司隶校尉刘毅的儿子）、缪蔚、郭颐、秦秀、傅珍上表说：“以前西周选择树立有完美德行的人辅佐朝政，周公姬旦（周文王姬昌第四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康叔（周文王姬昌与正妻太姒所生第九子，周武王姬发同母弟）、聃季（周文王姬昌的第十子，周武王姬发的胞弟）都被选为三公，这显示辅佐君王的责任重大，让他们去管理地方没有辅佐国君重要。汉朝刘氏的各位侯王，地位在丞相、三公之上，但如果在朝廷辅佐朝政，就要兼军政官职，如果离开朝廷去封国，也不再兼任有其名而无其实的官职作为尊贵的恩宠了。现在假如齐王既贤又有美德，那么就不应该以兄弟的尊贵，去担任鲁、卫地区（指春秋战国鲁国与卫国的领地，大致指今山东省与河南省部分地区）平常的齐王；如果他既不贤又无德，就不能让他去东海开拓疆域管理国家。古时的礼法是，三公没有守边的义务，只是陪同帝王讨论国事，没听说过以一方的重任去烦扰他。只有周宣王姬静（？—前783，西周第十一代君主,前828年—前783年在位。周宣王重用召穆公、尹吉甫、仲山甫、程伯休父、虢文公、申伯、韩侯、显父、仍叔、张仲一帮贤臣辅政；军事上借助诸侯南仲、召穆公、尹吉甫、方叔陆续讨伐猃狁、西戎、淮夷、徐国和楚国，使西周的国力得到恢复，史称“宣王中兴”）为了解救一时的危急，命令召穆公征讨淮夷，所以《诗经》中说：‘徐地不违逆，宣王令班师。’宰相不应该长期在外。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四方都成了司马氏的天下，应该马上遵循古制，让齐王参与朝政建设国家。可是，陛下反而派他离开京城二千里的齐国，这是违反过去的规章。”庾旉已经写好了草稿，他先将草稿送给父亲看，庾纯看了没有反对。
这件事经过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288，字允恭，今安徽省亳州市人，魏武帝曹操之孙，陈思王曹植庶出的次子，年轻时喜欢学习，凭借才能与品行而扬名，曹植长子早卒，所以立他为嗣。曹植去世后，曹志继位，改封为济北王。司马氏篡位后，曹志降为鄄城县公，后任乐平太守，迁散骑常侍兼国子博士，后转博士祭酒）时，曹志悲伤地说：“哪能让有如此才能、关系亲近的人，不帮助陛下建设国家、教化天下呢！反而打发他去天涯海角，晋朝宗室亲情关系可能出现了问题吧。”于是，曹志上奏武帝说：“古代在君主左右辅佐王室的人，同姓的有周公，异姓的有太公（吕尚），他们都身在朝廷，五代都归葬在周地。后来世道衰弱，即使春秋五霸兴起辅佐王室，又怎能与周公、召公这些同姓诸侯辅佐王室的政治清明相比呢？自从伏羲以来，天下岂是一姓所能独自占有？应当以至公之心待人，与天下共有利害，这样才能长久地拥有天下。因此，战国晚期秦、魏想独揽国政所以才灭亡，周、汉能够把利益分别给人所以无论关系亲疏都能被其所用，这是前代所发生的明显证明。我认为应当按照博士们的意见去做。”晋武帝看了曹志的奏疏，气愤地说：“曹志尚且不明白我的心，更何况天下人呢！”于是，他对所有的博士说：“你们不回答我的问题，却提到我没有问的内容，肆意制造不同的话题。”晋武帝说完，命令有关部门免去郑默的职务。这时尚书朱整、褚契（原文“契”下部不是“大”，而是“石”字）上奏说：“曹志等人越过职权，脱离职责，蒙蔽朝廷，尊崇、粉饰邪恶的言论，却假托直言无忌，请拘捕曹志等人，交廷尉判刑。”晋武帝下诏，免除曹志的官职，让他以鄄城县公的身份回到家里。其他的人都被法院（廷尉）依法定罪。
庾纯到廷尉自首，说：“庾旉上表的草稿我看过，但我却肤浅无知没有阻止。”晋武帝下诏赦免庾纯。法院院长（廷尉）刘颂上奏，认为庾旉等人极其不敬，应该处以死刑，陈尸街头示众。尚书上奏，请求上报廷尉，让廷尉决定刑罚。尚书夏侯骏反对说：“朝廷设立八位法官，正是为了这时派上用场。”于是他独自上书，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左仆射、下邳王司马晃也同意夏侯骏的意见。大臣的表奏在武帝案头搁置了七天，武帝才下诏说：“庾旉是提出议案的主犯，按照道理应该杀头，但他父亲已经自首，所以庾旉应当与太叔广等七人都免除死罪，但要把他们都在官籍中除名。”
283年二月，晋武帝下诏，把济南郡（治所在今山东省济南市）划归到齐国（国都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二月十九日，立齐王司马攸的小儿子长乐亭侯司马寔为北海王。下令规定了司马攸到齐国去所用物品和行使权力的规格。司马攸齐王府陈列的乐器，应该三面悬挂（皇帝的乐器四面悬挂）；所用乐舞，舞者分成六列六人共三十六人（皇帝八佾舞是八列八人，共六十四人）。其他如黄钺朝车、车马的标准等级都遵从以上的等级标准。
283年三月初二出现日食。
齐王司马攸（原文“齐献王”的“献”，是指司马攸去世的谥号“献”加在中间）因悲愤和怨恨生病，请求去守母亲文明皇后的陵墓，晋武帝没有同意。并派御医给他治病。各位御医为了迎合武帝，都说司马攸没病。河南尹向雄建议说：“陛下的儿子、侄儿、弟兄虽然多，但是有德行和名望的却很少。让齐王卧病居住在京城，所带来的意义深远，陛下应该认真考虑。”晋武帝不同意，向雄因愤恨气死了。这时，司马攸的病开始加重，晋武帝仍然催他上路。司马攸勉力撑持向皇兄辞行，他平时一贯保持整洁的容貌与仪表，虽然病重，但强打精神，举止和往常一样，晋武帝更加怀疑他生病是假。司马攸上路没有几天，就吐血去世。晋武帝去悼丧，司马攸的次子司马冏（？—302，字景治。晋朝八王之乱其中一王。302年司马颙与长史李含上表列司马冏罪状。同年八月，司马冏立八岁的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自称太子太师。十二月，长沙王司马乂围攻洛阳，两军在城内激战三天，司马冏兵败被斩）顿足号哭，说他父亲的病是被医生耽误了，陛下受了医生的蒙骗。晋武帝立即下令杀了医生，司马冏接替了父亲的王位。
当初，晋武帝与司马攸的感情深厚。由于苟勖、冯紞等人的挑拨，晋武帝要为自己死后的事作打算，所以就让司马攸离开京都。等到司马攸死，晋武帝悲伤过度。这时，冯紞正在司马炎身边，继续挑拨说：“齐王的名声超过了他的实际本领，天下人都归附他。现在他自己死了，这是国家的福气，陛下为什么要过份悲痛呢！”晋武帝于是止住了眼泪，命令司马攸的丧礼要按照安平献王司马孚的规格办理。
司马攸的行为举止都合礼法，很少有过错，即使是晋武帝也对他既敬又畏，每次和他相处时，总是斟酌词语然后才发言。
283年五月初一，琅邪武王司马伷去世。
十一月，晋武帝让尚书左仆射魏舒担任司徒。
河南、荆、扬等六州发洪水。
归命侯孙皓去世。
这一年，鲜卑慕容涉归去世。他的弟弟慕容删（？—285，也称慕容耐）篡位，他想杀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廆（269—333），慕容廆逃走，藏在辽东郡人徐郁家中。
从以上的史料来看，司马炎亲近的是奸臣，看中的是皇权，疏远的是忠臣与亲人，尽管司马攸去世，但他不断不惩罚荀勖、冯紞，反而对冯紞言听计从。
太康五年（284）正月初四，洛阳武器库井里出现两条青龙。

春，正月，己亥，有青龙二，见武库井中。帝观之，有喜色。百官将贺，尚书左仆射刘毅表曰：“昔龙降夏庭，卒为周祸。《易》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寻案旧典，无贺龙之礼。”帝从之。
初，陈群以吏部不能审核天下之士，故令郡国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皆取本士之人任朝廷官，德充才盛者为之，使铨次等级以为九品，有言行修著则升之，道义亏缺则降之，吏部凭之以补授百官。行之浸久，中正或非其人，奸敝日滋。刘毅上疏曰：“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威，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营求万端，廉让之风灭，争讼之俗成，臣窃为圣朝耻之！盖中正之设，于损政之道有八；高下逐强弱，是非随兴衰，一人之身，旬日异状，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一也。置州都者，本取州里清议咸所归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也。今重其任而轻其人，使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仇之隙结于大臣，二也。本立格之体，为九品者，谓才德有优劣，伦辈有首尾也。今乃使优劣易地，首尾倒错，三也。陛下赏善罚恶，无不裁之以法，独置中正，委以一国之重，曾无赏罚之防，又禁人不得诉讼，使之纵横任意，无所顾惮，诸受枉者，抱怨积直，不获上闻，四也。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徙异邦，或取给殊方，面犹不识，况尽其才！而中正知与不知，皆当品状，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彼此之偏，五也。凡求人才者，欲以治民也，今当官著效者或附卑品，在官无绩者更获高叙，是为抑功实而隆空名，长浮华而废考绩，六也。凡官不同人，事不同能。今不状其才之所宜而但第为九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徒结白论而品状相妨，七也。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各任爱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懈德行而锐人事，八也。由此论之，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臣以为宜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敝法，更立一代之美制。”太尉汝南王亮、司空卫瓘亦上疏曰：“魏氏承丧乱之后，人士流移，考详无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为一时选用之本耳。今九域同规，大化方始，臣等以为宜皆荡除末法，咸用土断，自公卿以下，以所居为正，无复县客，远属异土，尽除中正九品之制，使举善进才，各由乡论，则华竞自息，各求于己矣。”始平王文学江夏李重上疏，以为：“九品既除，宜先开移徙，听相并就，则土断之实行矣。”帝虽善其言而终不能改也。
冬，十二月，庚午，大赦。
闰月，当阳成侯杜预卒。
是岁，塞外匈奴胡太阿厚帅部落二万九千三百人来降，帝处之塞内西河。
罢宁州入益州，置南夷校尉以护之（《资治通鉴》太康五年一到十二月）。

284年正月出现青龙，晋武帝前去观看，脸上现出喜色。百官要去祝贺，尚书左仆射刘毅上表阻止说：“从前青龙出现在夏朝的厅堂，最后酿成了周朝覆灭的大祸。《易经》记载说，‘龙潜不腾飞，是阳气低沉。’我查了典籍，前人没有恭贺龙的礼节。”晋武帝认同。
四十多年前，陈群因中央组织部（吏部）没有调查天下士人数量，所以命令各个郡、国自行设置中等正直官员备选机构（中正），州设置大中正，选举本地区的人担任朝廷的官职，只是富有德才的人才能当选。按照士人的才华、政绩、资历，分为不同的九品等级。如果言行卓越就可以提拔，道义缺损的就被降级，吏部就凭借这种制度来补充朝廷百官。这一制度实行的日子越来越久，有的中正并不是合格的人选，因此邪恶的风气一天天滋生。刘毅针对这种现状上书说：“如今设立中正来决定官职的九品等级，品级的高低，中正负责人可以随心愿来决定，别人的荣辱都攥在中正手里。他们掌握着君王才有的威福，分夺了朝廷的权力。他们对公不因为自己的考查失实而亏心；对私也不揭人隐私而有所避忌。这种制度使人们以各种不同的用心去钻营，廉洁谦让的风气消失，争斗的恶习形成，我为圣朝感到羞耻。中正制度的设立，对于政治有八害。其一，品级的高下，随着势力的强弱为转移，是与非的标准，以人的兴盛衰败来决定。同一个人，十天之内处境就发生变化。上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贫贱之家的，下品的官员没有出身于有权势大族的；其二，设置中正机构的目的，是要使州里公正的评论都有正义的能量，将要以此来安定异同，使言论归于统一。现在却重视中正的职权而轻视担任中正的人选，使叛逆的言论在州中放任，在大臣之间结下了仇恨；其三，本着设置中正制度的规则，之所以要把士人分为九个等级，就是为了鉴别人才的优劣，资历、辈份也有先后。现在执行却使优劣换了位，前后颠倒；其四，陛下奖赏善良，惩罚邪恶，都是依法来裁决，唯独设置中正却把一国的重任托给了中正，却没有控制他的奖赏与惩罚的办法。还禁止人们控告中正，这就使中正为所欲为，肆无忌惮有土壤，那些受冤的人，即使有一肚子的怨言却不能让陛下听到；其五，一个国家的士人，多得可以以千计数，他们或流落到异邦，或到他乡谋生。对这些人的相貌都不曾见过，更何况要发挥他们的才能呢！作为中正，对这些人无论是了解还是不了解，都应当衡量他们的表现，不管是官府对他们赞誉，还是败坏他们名声的流言蜚语，都应当全面听取。但对这些意见如果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就会被不了解所蒙蔽，只听别人告诉你的话，就会因彼此的局限而陷入片面与狭隘；其六，凡是求得人才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们来治理民众。现在担任官职有显著成绩的人，有的却处于很低的等级，担任官职没有政绩的人，反而获得很高的级别，这就是压制了的确有功的人，而崇尚空虚的名声是助长了浮华的风气，使对官员政绩的考核被废除；其七，所有的官职都是由不同人担任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也需要不同人才来处理。现在是不问其才能是否合适，只管让他登上九品。以品级来录取，有些人的才能与品级并不相符，如果要根据具体人的情况来录选，又被品级所局限，不过是空话。官职的品级与人的才德不相吻合；其八，九品中恶劣的人，也不公开他的罪过，对所推举的人也不说明他们的优点，各自放任自己的爱憎，培植自己的亲信，那么天下人又如何不懈怠于德行而专心于人情世故呢？
“由此看来，职务上名为中正，实际上是邪恶的处所；事务名称为九品，却有八点损害，古今的过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我愚昧地认为，应当罢免中正，废除九品，抛弃曹魏时代的这一敝端，再重新建立一代美好的制度。”
刘毅反对中正推选人才，太尉、汝南王司马亮、司空卫瓘也上疏说：“曹魏在汉末动乱中夺取了政权，士人到处流浪，要想详细地加以考察是办不到的，所以建立了九品官职的制度，作为一时选拔人才的大致标准。如今九州有了统一的制度，伟大的教化正要开始推行，我们认为，应该扫除浅陋的措施，改用以所在地区为主的土断法（指流亡的士民，就地落下户籍），从公卿以下，以自己的居住地为准，不要再像客居当地似的，隶属于远处的其他地区。全部废除九品中正制度，使荐举出的优秀人材选拔出来，各自由乡里讨论决定，那么争相追求浮华的习气自然就会消失，人们也会尽心于自己的努力了。”在始平王司马玮（晋武帝司马炎之子）那里，担任文学的江夏郡人李重上疏，说：“九品制度废除后，应当先开始针对流动迁徙的士人，由人们相互合并，那么真正的土断法就开始实行了。”晋武帝虽然对这些建议很赞赏，但最终也没推行。
284年十二月初十，晋武帝大赦。
闰十二月，当阳成侯杜预去世。
这一年，长城之外的匈奴人太阿厚率领二万九千三百人归顺，晋武帝让他们在长城内西河地区定居。
与此同时，司马炎废除了271年八月在今云南曲靖市曲靖市麒麟区西山乡三岔村设置的宁州，划归到益州，设置南夷校尉管理益州（302年十一月十一日，司马衷重新在曲靖市麒麟区西山乡三岔村设置宁州）。
综上所述，司马炎变得爱听阿谀奉承的话、真话听不进，导致胞弟离开红尘，刘毅关于废除中正选拔人才的建议，也成了泡影。那么，一个灰暗的时代，就会在司马炎的晚年出现，还会有哪些故事发生呢？

十六

安排后事

太康六年（285）正月，敢说直话的尚书左仆射、六十九岁的刘毅辞官回家，不久就去世。

春，正月，尚书左仆射刘毅致仕，寻卒。
戊辰，以王浑为尚书左仆射，浑子济为侍中。浑主者处事不当，济明法绳之。济从兄佑，素与济不协，因毁济不能容其父，帝由是疏济，后坐事免官。济性豪侈，帝谓侍中和峤曰：“我将骂济而后官之，如何？”峤曰：“济俊爽，恐不可屈。”帝乃召济，切让之，既而曰：“颇知愧不？”济曰：“‘尺布’、‘斗粟’之谣，常为陛下愧之。他人能令亲者疏，臣不能令亲者亲，以此愧陛下耳。”帝默然。峤，治之孙也。
冬，十二月，庚子，襄阳武侯王濬卒。
是岁，慕容删为其下所杀，部众复迎涉归子廆而立之。涉归与宇文部素有隙，廆请讨之，朝廷弗许。廆怒，入寇辽西，杀略甚众。帝遣幽州军讨廆，战于肥如，廆众大败。自是每岁犯边，又东击扶馀，扶馀王依虑自杀；子弟走保沃沮。廆夷其国城，驱万馀人而归（《资治通鉴》太康六年一到十二月）。

285年正月，随着刘毅的去世，正月初九，司马炎让王浑接替刘毅担任尚书左仆射，任命王浑的儿子王济为侍中。
王浑的官员处理事务不当，王济严格地处置了这些庸官。王济的堂兄王佑一直与王济不和，王佑抓住这件事诽谤王济，说王济容不下他的父亲，晋武帝从此就疏远了王济。后来王济因罪免职。王济性格豪放，武帝对侍中和峤（？—292，字长舆，今河南省驻马店市西平县人。曹魏太常和洽的孙子）说：“我要先骂王济，然后再封官，他会有什么反映呢？”和峤认定说：“王济性格豪爽，怕是不能接受。”武帝不信，他召来王济严厉责备，然后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些惭愧？”王济直率地说：“像《尺布》《斗粟》这些歌谣所说的，我常常因此而为陛下感到羞愧。别人能够使亲近的人疏远，我却不能让亲近的人更亲，因为这一点，我有愧于陛下。”晋武帝听了无言以对。
285年十二月十七日，襄阳武侯王浚去世。
这一年，慕容删被部下杀了，他的部众又去迎接慕容涉归的儿子慕容廆继位。慕容涉归和鲜卑的宇文部落历来有仇，慕容廆请求去讨伐，而朝廷没有同意。慕容廆恼怒入侵辽西郡，杀人抢掠，给辽东人民造成了严重的危害。晋武帝连忙派幽州的军队讨伐慕容廆，双方在辽西郡肥如县（治所在今河北省秦皇岛市卢龙县北）交战，慕容廆大败。从这时开始，慕容廆每年都要侵犯中原边境。他还向东攻打扶余国（国都在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扶余王依虑自杀，依虑的儿子、兄弟都逃到沃沮（位于今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市）。慕容廆把扶余国的都城削平，驱赶一万多人返回本国。
太康七年（286）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魏舒称疾，固请逊位，以剧阳子罢。舒所为，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卫瓘与舒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
夏，慕容廆寇辽东，故扶馀王依虑子依罗求帅见人还复旧国，请援于东夷校尉何龛，龛遣督护贾沈将兵送之。廆遣其将孙丁帅骑邀之于路，沈力战，斩丁，遂复扶馀。
秋，匈奴胡都大博及萎莎胡各帅种落十万馀口诣雍州降。
九月，戊寅，扶风武王骏薨。
冬，十一月，壬子，以陇西王泰都督关中诸军事。泰，宣帝弟馗之子也。
是岁，鲜卑拓跋悉鹿卒，弟绰立（《资治通鉴》太康七年一到十一月）。

随着日食的出现，魏舒声称有病，坚决退位。他以剧阳子爵位的身份免职。魏舒做事总是先有了行动然后才说出来，所以他退位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卫瓘给他写信说：“常常和您在一起讨论退位的事，可是天天没有兑现，真可以说是‘瞻望于前，落人于后’。”
286年夏天，慕容廆入侵辽东。已故扶馀王依虑的儿子依罗，请求从沃沮率领余部返回今吉林省长春市农安县恢复原来的国家，他向晋国东夷校尉（也就是负责辽东军事的长官）何龛请求援救。何龛派督护贾沈护送依罗回扶馀国。慕容廆派部将孙丁率领骑兵在半路上拦截。贾沈奋力抵抗，杀了孙丁，恢复了扶馀国。
286年秋，匈奴首领都大博和萎莎人各自率领十万多人到雍州（治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投降。
286年九月二十九日，扶风武王司马骏去世。
十一月初四，司马炎任命陇西王司马泰（？―299年六月，字子舒。晋宣帝司马懿的四弟司马馗的儿子，司马炎的堂叔）管理关中各项军事。
这一年，鲜卑人拓跋悉鹿去世，他的弟弟拓跋绰（？—293，鲜卑族，魏神元帝拓跋力微之子）继位。
太康八年（287）和太康九年（288）记载了如下八件事：

春，正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太庙殿陷，秋，九月，改营太庙，作者六万人。
是岁，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复帅种落万一千五百口来降（《资治通鉴》太康八年一到十二月）。
春，正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夏，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郡国三十三大旱。
秋，八月，壬子；星陨如雨。
地震（《资治通鉴》太康九年一到八月）。

其一，太康八年（287）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其二，司马氏皇家太庙的殿堂下陷。287年九月改建，有六万人参加施工；
其三，这一年，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等人又率领一万一千五百人投降了晋朝；
其四，太康九年（288）正月初八出现日食；
其五，288年六月初一出现日食；
其六，有三十三个郡国大旱；
其七，288年八月十四日，出现流星雨。
其八，发生了地震。
从这八件事来看，晋武帝离死期不远，因为太庙下陷，三次出日食、一次旱灾、一次流星雨、一次地震。这对古人来说都是灾难的前兆。
到了太康十年（289）四月，司马氏的皇家太庙建成。

夏，四月，太庙成。乙巳，祫祭。大赦。
慕容廆遣使请降，五月，诏拜廆鲜卑都督。廆谒见何龛，以士大夫礼，巾衣诣门；龛严兵以见之，廆乃改服戎衣而入。人问其故，廆曰：“主人不以礼待客，客何为哉！”龛闻之，甚惭，深敬异之。时鲜卑宇文氏、段氏方强，数侵掠廆，廆卑辞厚币以事之。段国单于阶以女妻廆，生皝、仁、昭。廆以辽东僻远，徙居徒河之青山。
冬，十月，复明堂及南郊五帝位。
十一月，丙辰，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卒。勖有才思，善伺人主意，以是能固其宠。久在中书，专管机事。及迁尚书，甚罔怅。人有贺之者，勖曰：“夺我凤皇池，诸君何贺邪！”
帝极意声色，遂至成疾。杨骏忌汝南王亮，排出之。甲申，以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镇许昌；徙南阳王柬为秦王，都督关中诸军事；始平王玮为楚王，都督荆州诸军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都督扬、江二州诸军事；并假节之国。立皇子乂为长沙王，颖为成都王，晏为吴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遹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子迪为汉王，楚王子仪为毘陵王，徙扶风王畅为顺阳王，畅弟歆为新野公。畅，骏之子也。琅邪王觐弟澹为东武公，繇为东安公。觐，亻由之子也。
初，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皇孙遹。宫中尝夜失火，帝登楼望之，遹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备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由是奇之。尝对群臣称遹似宣帝，故天下咸归仰之。帝知太子不才，然恃遹明慧，故无废立之心。复用王佑之谋，以太子母弟柬、玮、允分镇要害。又恐杨氏之逼，复以佑为北军中候，典禁兵。帝为皇孙遹高选僚佐，以散骑常侍刘寔志行清素，命为广陵王傅。
寔以时俗喜进趣，少廉让，尝著《崇让论》，欲令初除官通谢章者，必推贤让能，乃得通之。一官缺则择为人所让最多者用之，以为：“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如，让则竞推于胜己。故世争则优劣难分，时让则贤智显出。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己，则让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可得也。驰骛进趋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资治通鉴》太康十年四到十一月）

289年四月，随着太庙建成。晋武帝为了化灾，四月十一日集中远近祖先进行合祭，然后大赦天下。
在东北。慕容廆派使者到洛阳请求投降。五月，晋武帝下诏任命慕容廆为鲜卑都督。慕容廆晋见辽东东夷校尉何龛，行士大夫的礼节，以幅巾裹发，身穿单衣。他到了东夷校尉机关大门，何龛却召集部队戒备森严见他，慕容廆见何龛摆威风，于是改换军服进了门。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慕容廆解释说：“主人不以礼接待宾客，客人又能怎么样呢？”何龛听了非常羞愧，同时对慕容廆产生了敬重之心，认为他并非是等闲之辈。这时，鲜卑部落中的宇文氏（是晋代鲜卑六大部落之一，分布于今天的蒙古西拉木伦河【发源于大兴安岭山地赤峰市克什克腾旗大红山北麓海拔1420米的白槽沟，流经克什克腾旗、翁牛特旗、林西县、巴林右旗、阿鲁科尔沁旗、于翁牛特旗与奈曼旗交界处与老哈河汇合成为西辽河。河长约380公里，流域面积约3.2万平方公里】和老哈河一带）、段氏（东部鲜卑的一支，也称段部鲜卑、段部、段国，是以鲜卑、乌桓民族为主体。管辖范围西到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东到辽河）正处于强盛时期，多次侵犯掠夺慕容廆的领土，慕容廆只好以谦卑的言辞和丰厚的钱财贡奉他们。段国单于段阶把女儿嫁给慕容廆，生下了慕容皝（297—348，字元真，小字万年，今辽宁锦州市义县人。五胡十六国时期前燕建立者）、慕容仁（？－336，小字千年）、慕容昭（?—333）。慕容廆因辽东偏僻，于是南迁到徒河县（治所在今辽宁省葫芦岛连山区台集屯镇）的青山。
289年十月，晋武帝恢复了洛阳明堂以及南郊祭庙五帝的牌位。
十一月十一日，尚书令、济北成侯荀勖去世。荀勖才思敏捷，善于观察晋武帝的心思，因此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他长期在中书省供职，专门掌管机密要事。后来他升为尚书令，心中非常惆怅。有人向他祝贺，他一脸不高兴地说：“夺去我的凤皇池（中书省变化坐落在皇宫禁苑，禁苑中有凤皇池，因此中书省又称凤皇池），诸君有什么可以祝贺的！”
晋武帝沉湎于音乐和女色，以至于得了重病。杨骏嫉妒汝南王司马亮，把他排挤出朝廷。289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司马炎任命司马亮为侍中、大司马、假黄钺、大都督、管理豫州各项军事，大本营设在许昌（有可能豫州治所从今安徽省亳州市改迁到了许昌，东晋迁到了今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南北朝迁到湖北省黄冈市。供参考）。改任南阳王司马柬为秦王，负责关中所有军事。改任始平王司马玮为楚王，负责荆州所有军事。改任濮阳王司马允为淮南王，负责扬、江二州所有军事（看来晋武帝取消宁州，设了江州，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东晋迁到今江西省九江市西南）。以上诸王，都持节去各自的封国。立皇子司马乂为长沙王，司马颖为成都王，司马晏为吴王，司马炽为豫章王，司马演为代王；皇孙司马遹（278—300，字熙祖，小字沙门，晋惠帝司马衷的长子，母才人谢玖）为广陵王。又封淮南王司马允的儿子司马迪为汉王，楚王司马玮的儿子司马仪为毗陵王。迁扶风王司马畅（司马骏的儿子）为顺阳王，司马畅的弟弟司马歆为新野公。封琅邪王司马觐（已故司马伷的儿子）的弟弟司马澹为东武公，司马繇为东安公。
当初，晋武帝担心太子司马衷不懂房事，把自己爱过的才人谢玫让给司马衷，生下皇孙司马遹。有一天夜里，皇宫失火，晋武帝登上楼观察火情。司马遹当时只有五岁，他牵着晋武帝的衣襟走到昏暗的地方，说：“夜里突然出事，应该防备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能站在亮处，让别人看到君主。”晋武帝从此认为司马遹很聪明，曾经当着群臣称赞司马遹像晋宣帝（不如说像自己），所以尽管司马衷弱智，晋武帝都能安心，他认为皇孙就是自己的化身。所以天下的人都归心司马遹。晋武帝知道太子司马衷弱智，但是凭司马遹的聪明才智，晋武帝才没有废黜司马衷。晋武帝又用王佑的计谋，把太子的胞弟司马柬（司马炎长三子）、司马玮、司马允都派出去镇守要害地区。晋武帝担心会受到杨氏的逼迫，又任命王佑为北军中候，掌管皇宫的亲兵。晋武帝为了皇孙司马遹，以很高的标准挑选他身边的僚属辅佐。散骑常侍刘寔操守高洁、品德清廉，因此被任命为广陵王司马遹的老师。
刘寔看到当时官员的风气都爱趋附，缺少廉洁与谦让，曾撰写《崇让论》，建议初次被授官职、递交谢表的人，必须谦让贤明的人，才能通过。如果官职空缺，那么就要挑选平时为人谦让最多的人去担任。他说：“人的本性如果争斗起来，就会诽谤比自己能力强的人；如果谦让，就会争着推举胜过自己的人。所以如果争斗，世上就优劣难以区分，如果有了谦让的风气，那么贤才就会表现出来。在现在这种选择时，能退让去自我修养，谦让的人就会多起来，谦让的人多了，即使想守着贫贱不做官，也不可能了。如果奔走趋附想让别人对自己谦让，这就如同想向前走却向后倒退一样。”
综上所述，由于晋武帝司马炎晚年重色、亲奸变得昏庸，所以刘寔撰写了《崇让论》，我看这只能是纸上谈兵。因为君昏臣贪，就会引起国乱。那么，在这乱象横生的年代，加上太子司马衷弱智，贾南风爱偷情，单凭一个说不清楚血缘关系的皇孙司马遹，能在晋武帝之后使国家安定吗？至于晋武帝肾衰还是得了梅毒去世的，请看下回。

尾声


在晋武帝生病安排后事的日子里，淮南国宰（国都在合肥）相刘颂（？—300，字子雅，治今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人，西汉广陵厉王刘胥的后人。 西晋时期律法学家、官员。年少时明辨事理，被时人称颂。历任司马昭相府掾、尚书三公郎、中书侍郎、议郎等职，后代理廷尉六年，号称详察公平，被时人称为西汉张释之。可是，280年西晋灭吴，王浑、王濬争功，武帝命刘颂调查，刘颂却定王浑为上功、王濬为中功，武帝认为刘颂持法失理，贬为京兆太守，还没就任，又改任河内太守，不久任淮南国相）向武帝写信。

淮南相刘颂上疏曰：“陛下以法禁宽纵，积之有素，未可一旦直绳御下，此诚时宜也。然至于矫世救弊，自宜渐就清肃；譬犹行舟，虽不横截迅流，然当渐靡而往，稍向所趋，然后得济也。自泰始以来，将三十年，凡诸事业，不茂既往，以陛下明圣，犹未反叔世之敝，以成始初之隆，传之后世，不无虑乎！使夫异时大业，或有不安，其忧责犹在陛下也。臣闻为社稷计，莫若封建亲贤。然宜审量事势，使诸侯率义而动者，其力足以维带京邑；若包藏祸心者，其势不足独以有为。其齐此甚难，陛下宜与达古今之士，深共筹之。周之诸侯，有罪诛放其身，而国祚不泯；汉之诸侯，有罪或无子者，国随以亡。今宜反汉之敝，循周之旧，则下固而上安矣。天下至大，万事至众，人君至少，同于天日，是以圣王之化，执要于己，委务于下，非惮劳而好逸，诚以政体宜然也。夫居事始以别能否，甚难察也；因成败以分功罪，甚易识也。今陛下每精于造始而略于考终，此政功所以未善也。人主诚能居易执要，考功罪于成败之后，则群下无所逃其诛赏矣。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秦、汉已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若丞相之为，岁终课功，校簿赏罚而已，斯亦可矣。今动皆受成于上，上之所失，不得复以罪下，岁终事功不建，不知所责也。夫细过谬妄，人情之所必有，而悉纠以法，则朝野无立人矣。近世以来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盖由畏避豪强而又惧职事之旷，则谨密网以罗微罪，使奏劾相接，状似尽公，而挠法在其中矣。是以圣王不善碎密之案，必责凶猾之奏，则害政之奸，自然禽矣。夫创业之勋，在于立教定制，使遗风系人心，馀烈匡幼弱，后世凭之，虽昏犹明，虽愚若智，乃足尚也。至夫修饰官署，凡诸作役，恒伤泰过，不患不举，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今勤所不须以伤所凭，窃以为过矣。”帝皆不能用。
诏以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渊轻财好施，倾心接物，五部豪杰、幽冀名儒多往归之。
奚轲男女十万口来降（《资治通鉴》太康十年十一月）。

刘颂在信中说：“陛下因刑法禁令宽松，想改变这种状况很难，因为这种局面是平时积累的，不可能一下子形成公正的标准，这确实要等到适宜的时间。然而，要想矫正世风，纠正时弊，自然需要时间才能逐渐走向正轨。这就好比行船，虽然不能直接渡过急流，然而应当逐渐随着水势前行，一点一点地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然后才能过河。
“自从泰始元年（265）以来，已近三十年了（只有二十四年），各项事业却并没有比以前更加兴旺。凭借陛下的圣明，还没有纠正曹魏衰落动乱的弊病，成就当初建国的美好愿望，以现在的现状传于后世，这难道不让人忧虑吗？假如以后出现不安稳，那么动荡的责任还是在陛下。
“我听说为国家打算，不如分封亲属与贤能的人。然而应当审视、权衡事情发展的趋势。假如诸侯坚持正义行动，其力量足以护卫京城，如果他们包藏祸心，那么他们的势力也就不足以独立地有所作为。这件事要安排好是很困难的，陛下应当与博古通今的人在一起，共同深入地筹划这件事。周朝的诸侯如果犯了罪，就会遭到惩罚或放逐，但保留他的爵位；汉朝的诸侯如果犯了罪或没有儿子，那么他的封国也就随之取消。如今应当改变汉代的弊端，遵循周代分封同姓诸侯的制度，那么下面巩固上面也就安定了。
“天下辽阔，万事繁多，而君王只有一个，就像天空的群星和太阳。因此圣明的君王实行教化，要自己掌握住根本，把事务委托给手下去办，这并不是好逸恶劳，实在是由于国家的体制应该这样做。处理事情从开始就能区分事情的成败，是很难的，等到事情的发展显示出来，这时再去区分功劳与罪过就很容易了。如今陛下经常是精心于开始的构建却忽略了对结局的考察，这正是治理的功效所以不完美的原因。人君如果确实能抓住根本，对成败结果之后的考察功与罪，那么手下的官员就没有地方逃避奖赏与惩罚了。
“古时有六卿，各司其职，冢宰是六卿之首。秦、汉以来，九卿由丞相总管。现在事情都由国务院（尚书）裁定，各个中央机关只是执行，与古代相比，尚书的事务太多。可以把众多的事务分交各个单位去办理，使各个机关有专一的权力。尚书统领根本大纲，如同丞相年终只负责考查政绩、校阅簿籍、定出赏罚就行了。现在动不动就接受上面现成的决定，上面如果有失误、过错，就不能怪罪于下属，等到年终，没有功绩建树的，也不知该由谁来承担责任。
“细微的过失，荒谬的言行，这是人的本性所难免的，但是全都要用刑法来矫正，那么朝野上下就没有人能够立身了。近代以来，担任监察的官员，大都不抓根本大事，却对微小的过失抓住不放，这大概是因畏惧、躲避豪强却又担心荒废了职责，因此，就谨慎地使法律周密，以搜罗微小的过错，使揭发罪行的文状接连不断，表面看是在为公事尽职，实际上却扰乱了法规。因此圣明的君王对那些琐碎的公事不感兴趣，而对于那些揭发凶恶、奸诈的大事奏章，一定要过问，那么损害国家邪恶的人或事，自然就被抓住。创立基业的功勋，在于设立政令，制定规章，使遗留下来的风尚能让后人有所寄托；遗留下来的功业能纠正年小而软弱的后人。后代能凭借前代制定的法规，即使是昏庸的人，仍然能干出明智的事情，即使是蠢笨无知的人，也如同有才智的人，使后人足以得到帮助。
“至于那些修缮工程，各种劳役通常过分，成为了农业生产的妨害，土木工程的事不用担心，即使到了将来，没有陛下的命令也自然能办成。现在的问题是对于不急的事情抓得紧，办得勤恳，但却损害了所赖以生存的根本，我个人认为有些过分。”说实话，刘颂的原文写得啰嗦、迂腐，笔者费劲简化内容，因为他反映了司马炎晚年的腐败。所以司马炎没有采纳。
晋武帝下诏，任命刘渊为匈奴北部都尉。刘渊轻视钱财，喜欢施舍，倾心与人交结，匈奴五部（汉宣帝刘询五凤元年【前57】七月，匈奴屠耆单于派先贤掸的哥哥右奥鞬王与乌藉都尉各率二万骑兵驻扎在东部地区，防备呼韩邪单于入侵。这时，匈奴西部呼揭王前来与唯犁部落当户合谋，一起陷害说右贤王想自立为单于。屠耆单于杀了右贤王父子，后来才知右贤王冤枉，就将唯犁当户杀了。因此呼揭王害怕叛逃，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听说后，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也自立为乌藉单于。如此一来，匈奴先后出现了五单于）的豪杰以及幽州、冀州的名儒都归附他。
与此同时，奚轲部落共十万人降晋。
永熙元年（290）正月初一，生病中的晋武帝改“太康十一年”为“太熙元年。”

春，正月，辛酉朔，改元太熙。
己巳，以王浑为司徒。
司空、侍中、尚书令卫瓘子宣，尚繁昌公主。宣嗜酒，多过失，杨骏恶瓘，欲逐之，乃与黄门谋共毁宣，劝武帝夺公主。瓘惭惧，告老逊位。诏进瓘位太保，以公就第。
剧阳康子魏舒薨。
三月，甲子，以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帝疾笃，未有顾命，勋旧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辄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会帝小间，见其新所用者，正色谓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中书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又欲择朝士有闻望者数人佐之。骏从中书借诏观之，得便藏去，中书监华廙恐惧，自往索之，终不与。会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华廙及中书令何劭，口宣帝旨作诏，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成，后对廙、邵以呈帝，帝视而无言。廙，歆之孙；劭，曾之子也。遂趣汝南王亮赴镇。帝寻小间，问：“汝南王来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笃，己酉，崩于含章殿。帝宇量弘厚，明达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
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资治通鉴》永熙元年一到四月）。

晋武帝改年号之后，正月初九任命王浑为司徒。
卫瓘（时任司空、侍中、尚书令）的儿子卫宣，娶晋武帝司马炎的小女儿繁昌公主为妻。卫宣嗜酒如命，时常因喝醉误事。杨骏憎恨卫瓘，就想把他驱逐出宫廷。于是，他就和黄门密谋诽谤卫宣，劝晋武帝不要把公主嫁给卫宣。卫瓘知道后既羞愧又恐惧，就以上了年纪为由，请求辞职。晋武帝下诏，晋升卫瓘为太保，以阳公的身份退休回家。
魏舒（“剧阳康子”是魏舒子爵的全称）去世。
290年三月初五，晋武帝任命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晋武帝病情加重，没写遗诏。有功的旧臣大多已经死亡，侍中、车骑将军杨骏一人在宫中照顾晋武帝的医药。杨骏不让大臣守在武帝身边，他趁机擅自把武帝身边重要的职位换人，培植自己的心腹。这时，武帝的病情稍微有了好转，他看到身边的人都被更换，严肃地对杨骏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时汝南王司马亮还没有离开京城，武帝连忙命令中央办公厅副厅长（中书侍郎）下诏，请司马亮与杨骏辅政，还想选择几位朝中有名望的官员协助司马亮和杨骏，杨骏从中央办公厅（中书）借来诏书看了内容拿来走了。同央办公厅书记（中书监）华廙（字长骏，今山东省德州市禹城县人。曹魏太尉华歆之孙。太常华表之子）见杨骏拿走诏书十分害怕，就到杨骏家索取，杨骏没有归还。这时晋武帝又进入昏迷状态，杨芷皇后上奏司马炎，要求让父亲杨骏辅政，晋武帝点头答应了。
290年四月十二日，杨皇后召来中央办公厅书记华廙和中央办公厅厅长（中书令）何劭（何曾的儿子），口头宣布晋武帝的旨意作为诏书，任命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书由华廙写成后，杨皇后当着华廙、何劭的面，给晋武帝过目，武帝看了诏书没有说话。随后，催促汝南王司马亮到任所去。过了不久，晋武帝的病又有好转，他问：“汝南王来了没有？”身边的人说还没有。这时，晋武帝病入膏肓，只剩下一口气没断。四月二十日，晋武帝在含章殿去世。
史料评价说，晋武帝司马炎器宇不凡，胸怀开阔，聪明达理，喜欢出谋划策。能容纳直言，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有不庄重的仪表。
就在司马炎去世的当天，太子司马衷即位。大赦天下，改司马炎的“太熙元年”为司马衷的“永熙元年”。尊称杨芷皇后为皇太后，立太子妃贾南风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