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楼乾南还在睡梦当中，一大群警察找上门来，不由分说的就要带走他。楼乾南虽然不争气，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子，更何况警察这样堂而皇之地来抓人，楼家的颜面何在，楼以光来不及穿衣服，赶到厅内质问为首的警察：“梁队长，你这样不由分说的到我楼家来抓人，好似有些不妥吧？我们楼家虽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但是在这县城内也算是有头有脸，你是不是该给楼某一个说法？”
“楼老爷恕罪啊，我也只是奉命办事，楼二少爷牵扯到一件杀人案，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去问清楚。你看，我这亲自为过来就足见我们警察局的诚意嘛。”
“杀人案？”楼以光听后大惊失色，“畜生，你杀人了？”
“没有啊，爹，我没有！”楼乾南连连摆手否认。
“梁队长，犬子若真有错，楼某绝不会偏袒他，但若是有人想要污蔑他，我楼以光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楼老爷言重了，我们也不敢平白无故的到楼府来抓人，人证都在警察局呢，要不您亲自走一趟去看看？”
没有任何犹豫，楼以光即刻迈开步子跟随梁队长一行人回警察局。
“乾南！儿子！儿子！”眼看着刚受过罚的楼乾南摊上这等倒霉事儿，崔咏梅嚎啕大哭，把错都怪罪在了沈维萍头上，“都怪你！若不是你跑回娘家告状，你爹就不会兴师动众的上门问罪！自打你爹来过之后，我们家就没断过事儿！”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在这儿窝里哄！快想想办法吧，若是乾南真惹了命案可怎么办！”愤怒又心急的沈维萍丢下崔咏梅自己回房间去了。

虽说沈维萍对楼乾南说不上有多爱，当初嫁给楼乾南也不过是沈之书的意思，但是这几年相处下来好像也成了一种习惯，如今楼乾南遇上难事儿了她还是挺担心的。
警察局里，陆莫柔和林微凉也被带来了，许父许母也在，许文的尸体已经找到。梁队长带着楼以光以及楼乾南走进警察局，指着摆在地上用白布盖起来的许文的尸体道：“楼老爷，死者的尸体就在这儿，这是死者的父母，就是他们报的案，另两位则是目击者。”
楼以光一一打量在场的人，当看到陆莫柔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欣喜，激动的甚至微微有些颤抖：“秀莲？”
陆莫柔只是陌生地看着楼以光毫无反应。楼以光镇定心神，转身面向许父、许母，表情严肃地道：“你们就是死者的父母吗？对于令公子的死，楼某表示十分痛心。如若真是犬子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楼某绝不姑息，但若是你们胡说八道诬蔑犬子来讹诈我们楼家，那楼某也绝不回的善罢甘休！”
被楼以光的威严所震慑，许母陷入了沉思。楼家家大业大，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楼乾南也确实不是有意将许文推下山的，更何况事情皆因林微凉和陆莫柔而起，在细细斟酌之后，许母改了口：“我儿子是被这两个狐狸精推下山的，与楼二少爷并无干系，楼二少爷当时正好经过，我们只是想请楼二少爷做个证。”
“你这个……你看看你，你得说清楚啊，你这不是扰了楼老爷和二少爷的清梦吗！”梁队长点头哈腰地向楼以光道歉，“实在是对不住您，这大清早的将您从府上请过来。既然已经证明楼二少爷是清白的，那我派手下送二位回去。”
“不必了，”楼以光谢绝道，“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只是下次，请梁队长先弄清楚事实再来府上抓人。”
“是是。来人啊，将两名犯人关起来！”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楼少爷，救救我们！”林微凉哭喊着向楼乾南求救。
楼乾南现在是自身难保，哪还有空管两姐妹。
梁队长也是心痛不已，毕竟如此绝色美人世上罕见，可是他也是爱莫能助。
在踏出警察局之前，楼以光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一脸愁容的陆莫柔，正好陆莫柔也侧首看了他。

昏暗阴冷的牢房内，陆莫柔和林微凉互相依偎着缩在角落里，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太平盛世，牢狱里面的人却不多。死亡来的近了，反而不害怕了。林微凉深吸一口气又慢悠悠地吐出道：“姐姐，看来这次我们是必死无疑了。”
“死就死吧，早就该死了，能活到现在，赚了。”陆莫柔亦是风轻云淡的。
“死倒是不可怕，我就是怕死得太难看，毕竟被夸赞了这么多年，总想要维持窈窕淑女的形象。你说他们能不能不让咱么吃枪子儿啊？”
“明天的事儿你就先不要多虑了，这么冷的天，你还是想想今晚怎么过吧，说不定今晚我们就冻死在这儿了。”
听陆莫柔这么一说，林微凉瞬间感觉更冷了，她紧紧身上的衣服打趣道：“冻死也好，总比鲜血四溅来得好看些。”
“还有心情贫嘴。”陆莫柔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是抑郁不已，毕竟自己没有杀过人，死了也是枉死。
楼府内，楼以光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离开警察局时陆莫柔的无助，就如二十多年前的夜晚，秀莲被抓回家时看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两个弱女子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推一个男子下山？楼乾南无事怎么会到山上去？感觉事有蹊跷的楼以光亲自去楼乾南的寝房问清事情的详细经过。
寝房内，沈维萍和崔咏梅都在，楼以光也不回避，开门见山地问：“臭小子，你快点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杀人犯牵扯道一起的？那两名女子似乎认识你，一直在向你求救。”

刚刚放下心来的楼乾南听到楼以光的问话，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虚地否认道：“我……我怎么可能认识她们啊！爹，我们楼家家大业大的，在这县城内有谁不认识我。”
沈维萍犀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楼乾南身上，她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不认识她们？”
“都说了不认识，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楼乾南眼神闪躲。
“你不说实话的话，我派人调查，若是被我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你！”说罢，楼以光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爹！”楼乾南立马叫住楼以光，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我说就是了。我真的不认识那两个女子，前两天，其中一个正好在街上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看她俩长得漂亮，就想请她俩吃个饭。”
楼以光抡起手就要打楼乾南这个不成器的：“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还敢公然调xi良家妇女，我打死你！”
“爹，你听我说完啊，爹！”楼乾南急忙跑到崔咏梅身后躲起来。
崔咏梅张开双臂护着楼乾南不让楼以光打：“老爷，你先听乾南说完啊。”
楼以光暂时压制住怒火，听楼乾南继续述说。
“那俩姑娘自然没有接受我的邀请，当时就逃走了。其中有位姑娘好似跟那死去的男子是相好，我就让阿全、阿福盯着那死去的男子，这样就可以知道俩姑娘的住处了。

就在昨天，米铺的老板娘带着好几个和尚就去找那俩姑娘了，我一时好奇，就跟着去了。为首的和尚说那俩姑娘是狐妖变的，要烧死她们，朗朗乾坤发生这等草菅人命之事，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于是我就出手救两位姑娘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个死去的男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们都要下山了，他竟过来抢人。拉拉扯扯中，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摔下山去了。我发誓，没人推他，是他自己掉下山去的！”楼乾南简直将自己说成了正义的化身。
听完楼乾南的叙说，楼以光恨铁不成钢，恼怒地命令道：“还不快跟我去警察局把事情说清楚，迟了的话两条无辜的人命就没了！”
“哦，知道了，爹。”楼乾南一脸丧气的跟着楼以光出门。
见不得儿子受了委屈，楼以光和楼乾南前脚刚踏出寝房的门，崔咏梅就横眉竖眼地开始指责沈维萍：“都是你，你若是能好好伺候乾南的话，他能出去找女人吗？他若是不出去找女人的话，能摊上这种倒霉事儿吗？生不出孩子也就算了，竟然还不让丈夫纳妾，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娘，您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沈维萍反唇相讥，“这么说了，爹娶了三房姨太太，也是因为您伺候的不好吗？”
“你……你……”崔咏梅几乎被气晕，捂着脑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您就先出去吧，遇到这种事儿我也挺烦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话毕，沈维萍转过身背对着崔咏梅，以示她对自己婆婆的不欢迎。
崔咏梅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拿沈维萍怎么样，谁让沈维萍有个财力雄厚的娘家呢。
警察局牢房内，已经冻了半天的陆莫柔和林微凉挨得越来越近，林微凉冻得牙齿直打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姐姐……看来……我们是真的……熬不过今晚了。”
“你不说想死得漂亮些吗？冻死了就不用挨枪子儿了。”陆莫柔亦是冻的直duo嗦。
话还说着，梁队长笑嘻嘻地出现在牢房外，陆莫柔和林微凉原以为是自己的死期提前了，不曾想梁队长带来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好消息。
梁队长打开牢房的门，笑容可掬地道：”二位姑娘，你们可以走了。“
陆莫柔和林微凉面面相觑，不敢随意出牢房。
看出二人的犹豫，梁队长笑着礼貌有加地解释道：“二位姑娘有福气，是楼二少爷出面为二位作了证，说你二人并未杀人，是许文自己跌下山崖摔死的，楼老爷心善，给了许文父母一笔钱财，许文父母也接受了。”
听完梁队长的话，陆莫柔眼前不禁出现了楼以光威严的模样。
走到警察局门口，楼以光和楼乾南还未离去，陆莫柔走上前，柔柔地道谢：“多谢楼老爷和楼二少爷的救命之恩。”
楼以光背着双手不敢直视陆莫柔的脸，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对对对，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挂齿。”
“走吧，乾南。”
看着就要上车的楼以光，陆莫柔脱口而出：“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我什么都会做，只要留我在府上当个丫鬟就好。”
这种救她于危难之中的感觉，让陆莫柔觉得十分熟悉。
楼以光回过头看着陆莫柔，她双眉微蹙，目光哀愁，终是抵不住地答应道：“上车吧。”
陆莫柔转忧为喜，开心地招呼林微凉：“微凉，快上车。”
突然间多了两个人，外加一个楼以光，车上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只见楼以光毫不在意地吩咐楼乾南：“你走回去吧，或者自己叫辆黄包车。”
随着话音的落下，汽车已驶走，留下楼乾南一人在风中凌乱，有苦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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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府门口下车，陆莫柔深深地望着大门上方刻有“楼府”二字的牌匾，思绪飞到了天边。楼以光上了两级台阶，见陆莫柔没有跟上来，转身脱口而出：“秀莲，快来呀。”
聪慧的陆莫柔明媚一笑，应声道：“来了。”
楼以光一愣，看着陆莫柔提裙小跑着上台阶，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秀莲。
楼府很大，入门便看见曲折游廊，厅堂的四扇合门打开着，厅内，崔咏梅以及沈维萍正襟危坐，出去死去的二姨太，三姨太和四姨太都未路面，毕竟楼乾南非她们所生，崔咏梅平时待她们也都是冷言冷语的，所以她们并不关心楼乾南会不会出事。
看到楼以光缓步向厅内走来，崔咏梅急急地迎出去问：“老爷，乾南呢？”
未等楼以光开口，陆莫柔自他身后走出，乖巧地向崔咏梅问好：“夫人好。”
看到陆莫柔的脸，崔咏梅脸色大变，先是变白，继而又变青，她颤抖地指着陆莫柔质问楼以光：“她是谁？你带她回来干什么？”
坐在厅内的沈维萍见崔咏梅莫名的情绪激动，忙走出去查看情况：“娘，怎么了？”
崔咏梅不理会沈维萍，哭丧地指着陆莫柔继续问道：“你说啊，她是谁！”
望着被崔咏梅指着的陆莫柔，沈维萍一脸疑惑，眼前的女子是美艳了些，但是崔咏梅也不至于动如此大的干戈。

“晚上再和你说，先进去吧，站在这里叫孩子们笑话。”楼以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似是有难言之隐。
楼以光满不在乎的态度越发刺激了崔咏梅，她发疯似的呵斥陆莫柔：“你不许进去！你当这是哪儿？想进就进！这是你随便该进的地方吗！”
陆莫柔停住脚步，怯怯地看着楼以光，十分为难。
“你看他做什么？你不要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这儿没人会心疼你！我看你的年纪应该不大，怎么小小年纪就知道勾男人了？你也不看看，你勾的男人都可以给你当爹了！你父母是谁？你母亲是不是李秀莲？你的性格是不是随了你的母亲……”
“够了！”楼以光怒吼着打断崔咏梅对死去的秀莲的羞辱，“你不要太过分了，她不是秀莲的女儿，你不要再羞辱她了，她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无辜的孩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看到人家可怜就收留人家？外面那么多可怜的人，怎么不见你带回来？”崔咏梅不依不饶，“你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跟秀莲长得一模一样，你还说她和秀莲没有关系？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你说，她是不是你和秀莲的私生女，不然你怎么会带她回来！”
“你闹够了没有！秀莲什么时候死的你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和她有女儿！若秀莲真的嫁给了我，你还能成为楼夫人吗？本就是我们对不起秀莲，你该知足了！这个姑娘必须留下，不管你同意与否。

翠竹，你去整理两间空房出来，给两位姑娘住。”
陆莫柔怯怯地看了一眼崔咏梅，迈开步子跟着翠竹往后院而去。
后院内芳香扑鼻，除了各式各样的梅花之外，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院子的东面有几座假山，假山前侧是一个荷花池，荷花早已谢了，鱼儿也已冬眠。假山周围佳木葱茏，奇花闪灼，一条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假山石隙之下。
“这大冬天的，别处都见不到什么花儿，想不到此处的花草树木还是那样葱茏，好似春天一般。”陆莫柔感叹道。
“对啊，我们老爷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了，专门有人负责打理的，都是一些奇花异草，像我们根本叫不出名字的。”
“哦。”陆莫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话还说着，三人已到了寝房门口，翠竹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木头味自房内飘出，可见这屋子很久都未住人了。虽然房子久未住人，但是却很整洁干净，看来是有下人定期在打扫的。
“二位姑娘，你们就住这相邻的两间屋子吧，我替你们打扫一下。”
“有劳你了，翠竹姑娘，你去前边伺候楼老爷吧，这里我们自己整理就可以了，我们闲着也是无事。”
想了一会儿，翠竹答应道：“那好吧，你们有事就叫我，我先出去了。”

“多谢。”
看着翠竹走远，林微凉十分不解地问；“姐姐，你不是说要搬到其他地方去吗，怎么跟着到这儿来了？那个楼夫人，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我们在这边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微凉，看来你是过了太久与世隔绝的日子了，日子好不好过，不在于对手如何，而在于你自己想不想过好日子。我确实想过要搬去其他的地方，但是微凉你想过没有，其他地方也会有恶霸，我们两个弱女子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的话依旧会被人欺负。如果我们不走，许文的父母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她必定会想尽千万种方法取我俩的性命。与其东躲西逃的过日子，还不如找个有权有势的依靠，那样才能自在的过活。”陆莫柔望着林微凉，眼中燃烧着许久未见的yu望。
厅堂内，硝烟还未结束，崔咏梅万分委屈地控诉着楼以光对自己的不忠；“好啊，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这么多年，我为你付出这么多，还未你生下一个儿子，你终究还是忘不了你的初恋情人！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把我当什么！”
“你应该明白，我从未忘记过秀莲。秀莲和你是好姐妹，当初若不是你暗中报信的话，我们早已远走高飞了。原本就是我们欠了秀莲的。”说起秀莲，楼以光心中满满的都是遗憾。
“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当初若不是我们崔家，你们楼家早就垮了！秀莲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她如真心爱你，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与父母反目成仇，眼睁睁看着你们楼家衰败！她才是最自私的一个！”
“够了，别说了！”楼以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一拳打在桌案上，秀莲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岂容他人玷污。
面对楼以光恶劣的态度，崔咏梅掩面嚎啕大哭。

楼乾南回到家中，本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是感受到家中诡异的气氛，也就不敢造次了。
是夜，寒风瑟瑟，陆莫柔坐在后院的游廊内任思绪满天飞，这里的荷花池，这里的玉阶，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年代久远，过往的很多事情她都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总有些模糊的场景会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中。
“这么晚了，为何不睡觉，还坐在这儿。”楼以光突然出现，提着灯笼自黑暗中走来。
“你不是也没睡吗？”陆莫柔没有对楼以光用敬语，如同在跟同龄人说话一般。
“把你带回了家，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楼以光坐到陆莫柔身边，将灯笼放在俩人之间。
陆莫柔甜甜一笑，俏皮地道：“我叫秀莲啊。”
灯笼内的火光倒映在陆莫柔微笑的侧脸，闪亮亮的，煞是好看，她的脚凌空着晃呀晃的，像一个调皮的孩童一般。楼以光此刻才算真正看清陆莫柔的容貌，几乎与秀莲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陆莫柔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明媚。
楼以光转过脸淡淡一笑：“真的问你。”
看着与秀莲一模一样的脸庞，楼以光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温柔了，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与秀莲朝夕相处的日子。
“我叫陆莫柔，乳名柔儿，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秀莲。你愿意和我说说她的事吗？”
楼以光讶异地问：“你想听？”
“想啊，我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令你二十几年来念念不忘。”

“没什么特别的，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和你一样活泼可爱。我夫人年轻时和秀莲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秀莲家境不好，我夫人的娘家却是财力雄厚。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岁，秀莲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子，我们相处的很好。那个时候，我们楼家的生意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当时的崔老爷很中意我，希望能与我们楼家结成亲家，这样不仅可以使我们楼家的生意起死回生，也可以让崔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我父亲自然是欣然接受。为了推掉这门亲事，我和秀莲策划了一场私奔，原本我们可以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秀莲将此事告诉了我夫人。我夫人出于私心，偷偷向我父母报了信，可想而知，我们被抓回来了。秀莲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女儿丢人，将她打了一顿关了起来，自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了。后来，我听人家说，被关起来的秀莲终日郁郁寡欢，为了反抗，滴水不进，没多久之后，大病一场去世了。”楼以光是那么的落寞，那么的惋惜。
“她真的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呢，”陆莫柔伸出食指抚上楼以光眉宇间的哀伤，“痛失爱人，你一定很伤心。”
楼以光先是一愣，继而侧首闪躲道：“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吧，我没有女儿，你可以把我当父亲。”
“不，我要当秀莲。”
“别胡说，你与我儿子差不多年纪，怎么当得了秀莲。”

楼以光惊得起身，怕在坐下去就会乱了心神。
“那有怎么样，古代王侯将相还有娶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年纪的女子为妾呢，你我的年龄差算什么。你已有四方太太，那我便是第五房。”陆莫柔始终笑嘻嘻的，十足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
“你可知道姨太太意味着什么？姨太太就是小老婆，更何况还是第五个，上面有四个压着你，你不怕受欺负？你年纪轻轻的，貌美如花，给我这个半老头子做妾，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怕什么，只要是明媒正娶的，谁还敢当面笑话我？更何况有你保护我，就没有人会欺负我啦。”陆莫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楼以光眉眼带笑地看着陆莫柔，有些忍俊不禁：“天冷，快回房睡觉吧，别着凉了。”
“你先回答我，我要得了答案才回去睡觉。”
陆莫柔歪着脑袋，双脚始终晃荡着，面对这样的陆莫柔，楼以光没法不动心，不光光是因为她长得像秀莲，而是她身上有一种秀莲没有的古灵精怪的气质吸引着自己，让楼以光感觉很愉悦。
“不与你说笑了，我要回房睡觉了，我年纪大，受不得太多风寒。”
“你就搪塞我吧。”陆莫柔撅着嘴自顾自走到荷花池边，“你不说，我就跳下去了，我不会水，天寒地冻的，不是淹死就是冻死在里面了。”
楼以光心惊地回过身，严肃地道：“不许拿自己的生命胡闹！”
陆莫柔瞥了一眼楼以光，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内。楼以光见状，扔掉手中的灯笼，一头扎进池子中。

楼以光虽然四十多了，但是一点也不显老，身体也还很强健，所以横抱着陆莫柔的他也没有喘粗气，也没有显得很累。搂着楼以光的脖子，陆莫柔仰起头细细地端详起他的容貌，虽也是年过四十，但是楼以光的脸上没有一丝赘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略带胡渣的充满男子汉气息的下巴，陆莫柔突然“咯咯”笑问：“你为什么不走开？你不是说年纪大了受不了凉吗？你这样跳入这冰冷刺骨的水中，可是要冻坏的。”
楼以光目视前方，严肃地教育道：“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子可不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是可取之举。”
“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不希望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担心我？”陆莫柔偷笑，“你就是担心我了。”
“到了。”楼以光用脚踢开门，将陆莫柔放到凳子上，“你换身干净的衣服，不要着凉了。”
“那你呢？”
“我回房去了。”
陆莫柔听了，瞬间不开心了，嘟着嘴一脸不悦地威胁道：“你是不是要去你的姨太太那儿过夜？你走吧，反正你走了，我就不换衣服了，这么湿淋淋的过一夜，指定会冻伤的，说不定就得风寒死了。”
楼以光叹息着坐到陆莫柔身边，无奈地问：“你要怎么样才能乖乖听话？”
“你留下来陪我，不然我就这样了。”陆莫柔耍起了无赖。

“你看，我都是个半老头子了，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你不给我做姨太太，照样可以住在这里。我今晚若是留下，即便什么都不做，明天开始你也没法做人了。”
陆莫柔突然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表态道：“今晚你走了，我明天一早就离开，你想让我留下，那你今晚就留下，我只需要你留下来陪我聊聊天，明早走出这个房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不在意，过了今晚，我会以任何你想给我的身份留下来，全凭你自己选择。”
楼以光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他只能束手就擒：“那我回房去换身衣服再来。”
“不行，你去了你的姨太太还能让你再出来？我已经看过了，这间屋子里面有你穿的衣服，你坐这边等会儿，我帮你把柜子里面的衣服拿来。”陆莫柔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问，“我没有可以换的衣服，我可以穿柜子里面的衣服吗？我看到柜子里面有几件女人的衣裳。”
“这间屋子里面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你真好。”
陆莫柔兴高采烈地去里间拿了衣服给楼以光，然后自己又走回里间换衣服，楼以光则在外间换。
换好衣服，陆莫柔重新出现在楼以光面前，她换了一身粉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蓝色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若凝脂，发如青丝，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斜插一支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粉腻酥融娇艳欲滴，楼以光几乎看直了眼，这模样，比秀莲年轻时还要再娇俏几分。

陆莫柔手上拿了一块干毛巾，步伐轻松笑靥如花地走到楼以光身后：“我替你擦擦头发，头发不立马擦干的话会感冒的。我看梳妆台上有一支金簪，我就自作主张戴上了。”
“这支金簪很配你。”楼以光夸赞陆莫柔。
陆莫柔大喜：“这间屋子原先是谁住的？我看这些物件儿不像是丫头的。”
“这里原先是三姨太住的，二姨太难产死了之后，三姨太便搬去了二姨太的屋子住，这里有些物件她没有搬走。”楼以光安静地坐着任陆莫柔替自己擦干头发。
“你对几个姨太太挺好的，看这些衣裳跟首饰，都是好料子。你说二姨太是难产去世的，那我这几天我见的楼少爷是二姨太生的吗？”
“乾南是我的二儿子，我还有个大儿子乾东，一直在广东生活。”
“果然，会哭了孩子有奶吃。”陆莫柔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
“你看，大太太这么厉害，她的儿子就留在家里享福，二姨太死的早，大少爷就要被送去广州吃苦，没娘的孩子就是比较可怜一些。”陆莫柔为楼乾东抱不平，“原来你看着年轻，思想还是古板的，嫡子要受宠一些。”
楼以光忍俊不禁：“小小年纪，都是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跟我说说你年轻时候的事情呗。”
“年轻的时候？就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
面对楼以光敷衍的说法，陆莫柔不依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这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反正今晚我们就是要聊天到天明了，你就慢慢跟我说呗，说详细一些，我也可以更了解你一些。”
横竖是今晚是不能走了，楼以光干脆就应了陆莫柔的要求开始讲自己过往的事。讲的累了，陆莫柔靠坐在床上听，楼以光则坐在床畔继续说。也不知道说了多久，陆莫柔就这么靠着睡着了，楼以光也趴在床畔睡着了。
。

第二天天大亮，楼以光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明明昨日是坐在床畔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还与陆莫柔同盖一床被子。陆莫柔一手搭在楼以光胸前，一只脚架在楼以光腰上，睡意还浓。俩人衣衫整齐，应当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楼以光轻轻挪开陆莫柔的手脚准备起身，陆莫柔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心情大好地向楼以光打招呼：“你醒了。”
“嗯，”虽然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楼以光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你再睡会儿吧，我让下人把早餐端到你房间来。”
“那你呢？”
“我习惯了去厅堂吃饭。你睡吧，我忙完生意上的事情再来看你。”
“好啊，那你不许骗我。”陆莫柔半躺着单手撑在床上，姿势十分撩人。
楼以光推开房门，被指派过来专门照顾陆莫柔的丫鬟翠竹已经候在门口了，看到楼以光自房内出来，翠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请安：“老爷。”
“嗯，”楼以光还是平日里那副威严的模样，“你将早餐端一份到房内给陆小……五姨太吃。”
“是，老爷。”翠竹很惊讶，但作为下人也不敢多问什么。
楼以光原本想称呼陆莫柔为陆小姐的，但是自己大清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陆莫柔的房间出来，即便俩人什么都没发生，大家也都认为俩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如果自己就此忽略这件事情的话，楼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对陆莫柔指指点点，从此之后她在楼府都没法做人了。

往日里楼以光都是家人中最早一个起床的，今日连楼乾南都已经在厅堂坐定了还不见楼以光现身，崔咏梅有些奇怪地问：“文娟，老爷昨儿睡你屋里了吗？”
“没有啊，大姐，你知道的，老爷向来是起的最早的，若是老爷睡在我屋里的话，肯定比我出来的早。”
崔咏梅又看向四姨太绿莲，绿莲急忙摆手道：“大姐你别看我，老爷若是住在我屋里的话，老爷没出来，我怎敢先出来，肯定得跟着伺候着。”
“你们有谁知道老爷昨晚睡哪屋了？”崔咏梅质问站在身边伺候着的一众丫鬟们。
其中一个低着头小声回答道：“我刚才经过后院的时候，看到老爷从昨儿带回家的那位姑娘房里出来的。”
“你说什么？”崔咏梅大怒，“你确定没看错？”
“奴婢不敢说谎。”
崔咏梅气得全身发抖，正要破口大骂，楼以光步伐缓慢地走进厅堂。面对若无其事的楼以光，崔咏梅明知故问道：“老爷，我问了三妹四妹，都说您没在她们屋里过夜，您昨晚是在哪里睡的？”
楼以光坐下之后先是喝了一口温温的粥，继而才徐徐开口道：“在五姨太那儿过的夜。”
“五姨太？”崔咏梅冷哼道，“我怎么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纳的五姨太？”
“很快便要纳了，老张，下午请赵先生过来，让他帮忙挑个黄道吉日，我要迎娶柔儿。”
老张是楼府的管家，在楼家干了三十年了，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纳妾？”崔咏梅觉得很是可笑，“老爷，你都四十多了，维萍的肚子若是争气的话，你都可以做爷爷了，你竟然要娶一个丫头片子做五姨太，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嘛。”
“我楼以光纳不纳妾，跟外人有什么关系？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我总要对她负责任。”
“什么负不负责任，她根本就是有预谋的gou引你！或者说，你也是贪图她与秀莲一模一样的容貌，才有意将她带回家来！总之，我不同意她进门，你必须马上将她赶出去！”
楼以光擦了擦嘴，不温补脑地淡淡说道：“她是我的五姨太，我要赶她去哪儿？我是第一眼就看上她了，才会应了她的要求将她带回府上，我已下定决心，这件事情，谁阻止都没用。老张，你跟我来下书房，我有事情要交待你。”
“是，老爷。”
楼以光放下手中擦嘴的帕子，站起身又往后院去了，丝毫不管快气疯了的崔咏梅。
楼乾南瞠目结舌地望着楼以光的背影，原本还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曾想自己的父亲倒是捷足先登了，真是令他既气愤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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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陆莫柔洗涮完毕，翠竹又端来了早餐，她对着陆莫柔尊敬地道：“五姨太，早餐好了，请用吧。”
“你叫我什么？”陆莫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姨太啊，怎么了？”翠竹懵了。
“谁让你这么称呼我的？”
翠竹乐了：“自然是老爷吩咐的呀，若是没有老爷的命令，奴婢怎敢随便称您为五姨太。”
陆莫柔心中暗喜，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吃完早餐的林微凉来隔壁房间找陆莫柔，她也惊讶于今早的周到服务：“姐姐，今儿个是怎么了，连早餐都给我们送到房间来，是不是那个楼夫人不想看见我们，所以不让我们同他们一起吃早饭。”
“翠竹，你先出去吧，把门关上。”
“是，五姨太。”
“五姨太？”林微凉惊呼，“姐姐，你怎么变成五姨太了？”
“自然是一家之主下了命令，他们才会称我为五姨太。从今往后啊，我们就安心在这楼府住下来，没有人敢说半句闲话的。”
“楼老爷要娶你进门吗？姐姐，你为什么会想要嫁给这个半老头子呢？有权有势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你可以找个跟你年岁相仿的。他虽说看上去年轻，但总归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跟你说实话吧，自打他从警察局把我保出来，我就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