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还魂（半纯生，巫医攻×护法受）

第一章
谢流年完成鬼医交托的事情从昆仑下来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家伙便快要藏不住了。
在腹上垫了一小层棉巾，这才用丈长的粗纱层层裹住，直到腹部平坦如初。
他必须下山去，山下才有适宜这孩子生长的环境，以及，才有可以帮他完成心愿的人——
莲火教巫医莫云霄。
然而，他有些担心，自己的这副身体，是否能够撑到那时？
他一生孤苦，十七岁时被莲火教主看中，这才有了归处。他被提拔为莲火教的护法，可以进出唯有教主才能进出的密室。
人人都说他好福气，可护法的表面之下，他不过是那变+态嗜血喜怒无常之人的娈+童。
他抗争过，反抗过，可是，教主有的是法子惩治和征服这个弱小的娈+童。
鞭打、滴蜡，烙铁、刺针，下毒、施蛊，关在水牢，囚在虎圈，还有一次又一次的不停索要，撕裂不管，流血也不管。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一直做下去，直到双颊通红，晕了过去
因着这些屈辱的伤，谢流年在教中见得最多的，除了教主南宫，便是巫医莫云霄了。
刚开始，莫云霄也会惊奇这样的伤势，可时间日久，他也慢慢明白过来。不动声色的上药之后，留下一颗麦芽糖：“我开的药苦。这是神龛上供奉过的。”
谢流年感激巫医不曾把这屈辱公之于众，却又恨南宫将他从深渊打入了地狱。于是，开始了无止境的刺杀。
他自己也数不清到底刺杀过多少回了，但每一次，都是失败而归，再换来一身的伤。
可慢慢的，他惊恐的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恨南宫了，相反，他可以忍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这转变，或许是在他听到南宫的隐私开始的吧。
十年前，刚刚执教的南宫有一个竹马恋人，他们二人共同征服了蜀中的其他帮派，甚至订下了婚约。
可是，大婚那日，竟有敌人偷袭上来，因着没有防备，莲火教死伤惨重。
而通风报信里应外合之人，偏生就是那个竹马。
他说自己弃暗投明，不愿再给变+态嗜血的魔教教主为虎作伥。
南宫杀了他，剜了他的心烧成灰带在身上，却把他的尸体放在冰棺之中。
南宫双眼通红，笑：“呵，说什么背弃我，可你看，你的身你的心，不还是通通在我这里？”
谢流年想象得出那人说这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居然有些心疼。此后，便不再抗拒。
折磨，他甘愿领受；痛苦，也甘之如饴；就连屈辱也成为救赎——他自以为自己是来赎罪的。
可是，他何其无辜，何罪之有？
最大的罪过，莫过于长了一张同那竹马九分相似的脸。
就这样，他居然融入了莲火教，成为了真正的护法。纵然他功夫不高，但于机关暗器方面却颇有天分。
一年之前，莲火教终于触怒武林，惹得中原几大门派合力来攻。莲火教几乎全军覆没，就连教主南宫也重伤遁逃。

一年之前，莲火教终于触怒武林，惹得中原几大门派合力来攻。莲火教几乎全军覆没，就连教主南宫也重伤遁逃。
谢流年知名度不高，未曾遭到全武林的通缉，这才暗中带着因练功走火入魔残废了双腿的南宫逃到昆仑。
虎落平阳，双腿残废，南宫宁愿去死。
谢流年按住他，道：“属下听闻，取活人脚筋入药，便可痊愈。请教主让属下一试。”
于是，谢流年假扮参客，引路人上昆仑，然后，用机关制造雪崩杀人，再取筋入药。
但这法子总归是传说，是邪术，不登大雅之堂，也难见奇效。
南宫越发的喜怒无常，越发的暴戾，于床笫之间更是狂暴得如同一场虐杀。
外头风雪交加，如同猛兽的呼啸。
里面天雷地火，深藏痛苦的呜咽。
血液中狂暴施虐的因子在此事间翻转而兴奋，南宫扯着谢流年的头发，一次次狠狠的贯穿，叫着他的名字，却思维混乱的喊：“还敢不敢背叛我？还敢不敢走了？”
血液的润滑也是痛的，喉中腥甜如同吞锈，谢流年明知这是在质问那人，却替人承受，眼中含着泪，答：“不敢了，我不会背叛教主，绝对不会。”
可是，还是南宫先丢下了他。
因为阴差阳错掳了鬼医，引得顾季节追来，一剑断绝了南宫的性命。而他谢流年，也因此被一剑砍断了右臂。
他不是不想替南宫报仇，只是另有原因。一来自己并非顾季节的对手，二来，是鬼医救了因为断手而差点儿死去的他，并且告诉他：“你有孩子了，尚不满一月。”
那是南宫的血脉，唯一的血脉。
所以，他宁愿暂时偃旗息鼓，甚至同鬼医达成协议。
最后，鬼医身死，顾季节残废，想来也是一报还一报吧。
他守约护送顾季节和那两个孩子下山，半路上遇见一年前围攻莲火教的主力——陆之曼和顾清远。目光交错时，眼中闪出杀意，但转瞬便收住，把人交托出去：“顾大侠、陆大侠，人便交给你们了。在下先告辞了。”
他浑身僵硬，一步步再上山，左手在袖中死死的攥住一把飞针，唯恐两人认出他来再赶尽杀绝。
陆之曼叫住了他，他一怔，险些就发针了，却听陆之曼道：“雪山寒凉缺医少药，这东西你用得着。”说着送过来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件大氅，还有一些常备的伤药。
他谢过，接了过来，慢慢上山。
许是这一上一下太耗精力，腹中竟隐隐作痛，开始时还能忍受，可慢慢的，钝痛却越发剧烈。
他艰难的褪下亵裤，上头有星星点点的血，只得用棉布塞住，然后服下先前准备的药。
迷迷糊糊的醒来，外头漆黑一片，头顶的星子偶尔闪烁。
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笑道：“别怕，爹爹在呢。”
天明之后，他在一片红雪之中找到了两株几近透明的植物。是冰玉草，生于雪山，长于血中。
鬼医耗尽生命也没有寻得的东西，最后却被他找到。偏偏又是因为鬼医的命而萌芽生长起来的，果然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他将其中一株送到了顾季节手上，自己则带着另一株远走。他要去长安，因为莫云霄在那儿，更因为，教主南宫复活的希望也在那儿。
谢流年听过一个传闻，蜀中有巫术，可让逝者借胎还魂。

先试试水，有人再写

找到莲火教曾经的巫医莫云霄时，谢流年腹中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
但由于之前在雪山，环境恶劣，赶路之时又是风餐露宿，营养不良，他看起来相当清瘦，肚子也只是轻微有个弧度，远远比不上其他人。
彼时莫云霄正在立着“华佗在世”牌子的小摊前忽悠一个长了满脸麻子的胖女人：“这个药，一天三次，连吃一旬，夫人，我保证，你的脸会又白又嫩，肤如凝脂……”
谢流年的身子隐在宽大的衣袍里，脸都被兜帽遮了大半。他慢慢走到小摊前，坐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莫云霄正为刚刚赚来的二两银子沾沾自喜，未曾抬头看来人，开口便道：“这位病人，敢问是哪里不爽利啊？我家祖传三代都是大夫，各种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就算是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也能兼职驱邪祛灾，还只收一份钱，相当划算。”
昔日在莲火教时，莫云霄是既掌祭祀，又掌岐黄的巫医大人，怎么说也是稳重成熟的，在外人面前甚至是高贵不可亵玩的。哪里晓得，这才离开莲火教不过一年多，居然变得这么市侩且无赖了。
谢流年心中感慨万千，故意压低了声音，闷声道：“心死了，还能医么？”
莫云霄只当是个受挫的失败者，顺口接道：“心病嘛，当然可以治啦，多大点儿事儿，最多三个疗程，保证药到病除。”
谢流年低咳一声，又道：“那人死了呢，是否也还能医？”
莫云霄这才抬头看，讶然：“你是……谢……”
谢流年截住话头，道：“若是大夫治好了这病，我自是好好谢过的。”
招摇撞骗的“再世华佗”早早的收了摊儿，领了故人去自己暂住的地方。
一条陋巷，两间小屋，家徒四壁，怕也就只剩下一张嘎吱作响的木床了。
确定四下无人，莫云霄这才惊喜道：“我便晓得你没死！你如何来了？可是来找我的？”
“特意来找你的。”
惊喜之余却又不忘问道：“南宫教主呢？那日之后，你们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目光匆匆扫过面前的人，有些心疼，“如何会这般瘦了？不对，你的右手呢，你的手呢？”
忽略掉最后两个问题，谢流年答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来寻你，便是想要问你，借胎还魂可是真？”
莫云霄微怔，不由分说的去捞对方的腕子，细细诊脉，眉头紧锁：“你怀孕了。你要借这孩子还谁的魂？”不待回答，他便明了，“南宫死了，你要还魂的人是教主？”
谢流年点点头。
“你疯了？他之前是如何对你的，你都忘记了？用这种逆天的法子复活一个变+态嗜血之人，你果然是病得不轻！”
“我没疯，”谢流年答，“他对我有活命之恩，我爱他。没有他，我才是会疯。”
“你说爱他？呵，谢护法，一孕傻三年，你的脑子是被胎儿借走了吗？”莫云霄恨铁不成钢，“他是如何待你的，旁人不知，难道我还不晓么？”他轻叹道，“便是我眼瞎心盲果不知晓，我开出去的药方用出去的药材难道还不晓得？你是被他折磨傻了吧！”
莲火教尚在时，莫云霄与南宫的关系便不怎么好，只是碍于形式和颜面，倒也勉强过得去。
当日莲火教直危，绝大多数弟子战死，少数被俘，教主南宫与护法谢流年却诈死遁逃，巫医莫云霄则隐姓埋名在长安城当起了神棍。
那时听到谢流年葬身火海，莫云霄焚了占卜的龟壳蓍草，砸了药箱，仰天长啸：“我既无法占卜未来，也不曾医得活他。那这巫这医，我为何要拜，为何要当？今日起，再没有巫医莫云霄了，再没有了！”
只有混迹人间的神棍。
可是，老天爷到底待他不薄，竟叫谢流年活了过来，且来到他的身边。
然而，失而复得的惊喜还未持续多久，便是发自心底的寒凉。
谢流年竟要用借胎还魂的邪术复活那人吗？
他明知自己只是那人的娈+童。便是偶尔的欢愉与关爱，也不过是那因背叛而死的竹马的替身。
莫云霄不明白，这样的教主，有何值得效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深爱？
然而，谢流年却鬼迷心窍：“他待我不好，是我该赎的罪；他待我好，是我难承的情。一切都是我该受的。他死了，我本该同他一起去死的，可我想着这唯一的血脉必须存世。后来再一合计，才发现自己果然愚蠢，便是继承了他十分的血脉，又怎么会是他本人呢？倒不如……逆天而行一回，我只要他活过来，其他什么也不顾！”
听到这样的回答，莫云霄心火难平。谢流年不是蠢才，如何说出这般没有脑子的话？果然是病吧！莫云霄暗自啐了一口，坚持己见：“如果真有这样的法子，天下还会有死人吗？你以为就你对他情深义重，旁人都是没心没肺之人？”
若是此法当真可行，那么，事情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至少，按照南宫的个性，他早就复活了那个竹马，如何还会有谢流年这替身存在的价值？
闻言，谢流年的身体晃了晃，用手撑住墙壁，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哽咽道：“原来……如此，打扰了，告辞。”
他刚一抬脚，腹中疼痛突来，牵扯着心疼，整个人都失了力，颓然滑倒。

他刚一抬脚，腹中疼痛突来，牵扯着心疼，整个人都失了力，颓然滑倒。
“谢流年！”莫云霄上前一步，搂住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手掌碰到他腹部，感觉到小小的凸起。
谢流年脸色惨白回头看他，仅存的左手紧紧的攥住腹部的衣料，疼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我疼……”
“乖，马上就好了，你撑着些。”莫云霄赶紧把人抱上床榻，诊脉之后便要去抓药。
感觉到腿间有温热流淌，谢流年眼中空无一物，呆呆的盯着房顶，左手搭在腹上，慢慢道：“是我痴心妄想了，教主，我带孩子来寻你了……”
他本有一个念想一场大梦，可是，有人打破了这个梦，让他无力维持现在的生活，连同之前的不适一起袭来，几乎要把他拉下地狱。
莫云霄实在不敢走开了，只得在他身下垫了些旧衣服阻止血流。
当日莫云霄砸了药箱，此刻身边却是连半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只得借了邻家的绣花鞋暂充银针，又嘱托邻居抓副安胎药来。
针刺入穴位，但到底不如银针好使。让莫云霄更为急躁的是，听到还魂无望之后，谢流年便像是一副没了牵丝戏的木偶一般，瞳孔涣散，连求生的意志都没了。
前几个月所受的伤病，都在此刻卷土重来，侵蚀着这一具外强中干的皮囊。
连刺好几个穴位，也不见谢流年有何反应，便是十指连心，也仅仅轻颤了下手指。
莫云霄低骂一句粗话，真想扇自己两耳巴子，谢流年现在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自己怎么能够和一个心理不正常的孕夫计较？
眼见将要回天乏术，莫云霄却在扯开对方衣服为之扎针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藏在他胸前的一株几近透明的植物。
“冰玉草！”莫云霄直呼老天保佑，扯了半边，放在嘴里嚼碎，然后直接渡给谢流年。可谢流年固执得很，硬是不肯下咽。
莫云霄那个又恼又气，最后只得妥协：“我知道还魂秘术，我帮你！”
说完之后，莫云霄又后悔了，他令堂的，这就是他背弃神巫的惩罚吗？
听到这句话，谢流年的眼神陡然变了，刚刚的面如死灰现在也有了生气。这让莫云霄怀疑，这人是不是就是算准了这遭，才故意用这样的苦肉计来激他的？
谢流年道：“此话当真？”
莫云霄哪敢说别的，只道：“比珍珠还真。”
“你不是说，这是……假的吗？”
“废话！那些半路出家又妄图还魂的半桶水，怎么可能知道我蜀中巫医一族的秘术？”
“那你……肯帮我了？”
“帮，帮了，”莫云霄叫道，“把药吞下去，你要是死了，我还帮谁去？”
谢流年这才肯乖乖吞咽，又道：“你故会哄我，须得说了如何去做，我才能信你。”
莫云霄心里烦闷，哄你？我哄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瞧我可有去哄过灶房烧火的，马厩喂马的？我这般掏心掏肺的惦记着你了，你居然还怀疑我，真是……人心不古。
但，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便不同你计较。更何况，你还是我心仪之人。
是以，莫云霄开始讲解这还魂之术：“须得是与死者血脉相连的亲人，方可做还魂肉身。”
“我这腹中，便是教主之子。”
“还得将这孩子养得特殊时候，要么生忌，要么死忌。”
“教主生辰刚过不久，想来这孩子便得延产到死忌了。”
为面前这人的蠢钝如猪的牺牲精神，莫云霄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重重喘息两下，才道最后一项：“还魂秘术，阴邪至极，不仅这未出世的孩子必死无疑，便是生身之人……也难逃此劫。”
而这施术之人，亦是不得善终。
既然决意还魂，谢流年便是晓得保不住这孩子的。可他心想，保不住便罢了，教主比什么的重要。况且，教主活过来了，他们还可以再有孩子。
可现在，不仅是这孩子，还有他自己。
犹豫只是一瞬间，谢流年像是无所畏惧的死士，道：“无妨。莫大夫，待我死后，烦劳你替我照顾教主，无须同他说我这儿的琐事。”
以命救他还叫琐事？
这等言论简直要叫莫云霄发狂，待冰玉草开始发挥药效的时候，他也在心里反省自己：我当日是瞎了眼么，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傻子？
罢了，喜欢就是喜欢，是智者会喜欢，是傻子也还是会喜欢。不在意是怎样的他，关键只要是他，便身不由己的喜欢。
莫云霄心叹一句“造孽”，又道：“既然你决定了，那我……怕也拦不住的。不若在我这儿住下，万事方便些，我也可以照顾你……们。”
血慢慢止住，但腹中疼痛并未消失，谢流年无力的抱着肚子，点头：“他日教主归来，定会奖赏莫大夫的。”
“去他令堂的奖赏，”莫云霄心道，“他要是真回来了，我也一定立马把他溺死在尿缸里。”

果然是放假了，都没什么人，算了，先放这儿吧，过几天再来

欸，被吞了。万恶的度娘！！

秒吞？ ……我这么清水的，到底在吞个什么劲儿

发了无数次的文都被吞，只能上图了。我就不服，这有什么值得吞的？是h了，还是怎么了？

第四章
按理说，莲火教已经被灭一年有余，而莫云霄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巫医，不该被人认出来才对。
可偏偏，他的运气就是那么背。
魔教教徒人人喊打，简直比过街的老鼠还要可怜。
莫云霄去乡下给一家人做法事，结果，刚巧碰上之前莲火教的叛徒。
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心知不对，低头便走，还未走出两步，便听见那人扯着嗓子大喊：“抓住他！他是莲火教的巫医！”
然后，与之同行的三个剑客动了。似乎只一瞬，宝剑出鞘，寒光闪烁，凌厉逼人。
莫云霄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道：“我说各位大侠，我就去一赶着去给别人做法事超度的，你们至于么？”
三个剑客互相对了个眼色，道：“莲火教的余孽，还是留着给自己超度吧！”
说罢，剑如虎啸，铮然抖出，挽出朵朵绚丽的剑花。
莫云霄主职巫医，在用毒方面还可以撑一下，动武的话，便是随便找个武夫镖师也比他强。
躲闪不及，被刺了一剑，从左肋穿出，挥洒一片血花。
莫云霄顷刻颓倒，一手死按着伤口，嘶嘶直吸冷气，像一只待宰的猪羊一样在地上翻滚。
血染得地面通红，也叫莫云只觉一阵阵的头晕。
“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了。”莫云霄粗喘不止，终于找到机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纸包，迎着风，刷的一下就撒了出去，并趁机喊道，“吃我九天十地神魔俱灭之毒！”顿时，这一小块空间都被这土黄色的粉末所弥漫。
巫医的实力不容小觑，更何况这还是从莲火教这种邪魔外道出来的魔头。这种霸气的毒药，虽然几个剑客孤陋寡闻未曾听过，却也晓得厉害，当即一蹦三尺高，齐刷刷的退了十几丈。
可是，等到那弥漫的毒雾散开来时，莫云霄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徒留地上一大滩的血迹。
剑客愤愤不平：“真是狡猾的魔头！”
对此，拖着伤重的身体好不容易逃出去的莫云霄不服：我怎么就是魔头了？我是杀了你爹娘，还是女干了你姐妹，或者灭了你全家啊？我不过是在莲火教治治伤病跳跳大神罢了。就是我刚刚撒的东西，哪里来的什么九天十地神魔俱灭之毒啊，不过是准备泡酒用的雄黄。一群没眼力劲的东西。
血流过多，莫云霄一阵阵的头晕，冰凉的身体却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他在长安待了将近两年，此处地形相当熟悉，这才凭借那障眼法匆匆遁逃，然后抄小路回城。
肋间的伤口是道贯穿伤，好在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屑用毒。虽然衣衫已被鲜血染透，可莫云霄心知，这点儿伤是死不了的。
他早已点了要穴止血，又脱了外衣裹上。只是这回出门是为做法事的，所以身上除了那包雄黄，竟什么药材也没有带。
莫云霄很不道德的顺走了别人晾在竹竿上的衣裳，却不巧，是件女装。
“哈，顺便变装一下，妙极妙极。”喘着粗气，双手颤抖，终于换上了这未干的衣裳，脸色却已经白得跟雪花纸一样了。
身为大夫，医人万千，却难以自医，就像号称阎罗鬼医的沈离，救了所有人，却偏偏救不得自己。
于此，莫云霄深有感触。
但想一想简陋的家中还有人翘首以待等他回去，又觉没那么痛了。
纵然他心知，那个人等的不是他，爱的更不是他。
可他有那个信心，会治好那人的心病，等他忘记那个变+态，真正爱上自己。
如果这一回他没有死的话。
莫云霄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个喝醉酒的中年妇女。
快要进巷子的时候，他撑着墙壁站住了，气喘吁吁，却有意思的打量四周，看看有没有尾巴。停了好一会儿，确定无人，这才甩了甩昏沉沉的头，咬咬牙踏进巷子，慢慢走了进去。
谢流年今日总是心神不宁的，身前肚子大了，沉沉的坠在腰上，把他透支的那几年折腾出的老毛病都给牵了出来。他坐在床边，桌上放着他花了半个下午熬好的粥，轻轻喘息，一边用手不停安抚躁动的孩子。
近日身子越发不爽利，想来是孩子渐长，快要瓜熟蒂落了吧。
可是，按照那还魂秘术，须得等到教主忌日那天方可分娩，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然而，这样算来，这孩子便非得在他腹中待足一年有余，有伤父体不说，孩子怕是也会窒息而亡。
但既然书上有载，便是有法子延产的。谢流年只是担忧，莫云霄若是心软不肯给他延产，这又该如何？
谢流年心中有了决定，此事还须得自己来做。
正胡乱想着，却听门外传来轻微动静，谢流年敛了敛心神：“可是莫大夫回来了？”正想出门去迎，刚一起身，却觉腹中一坠，心神不宁的感觉更甚。
“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谢流年捂着肚子快步走出，果见一身女装的莫云霄半倚着大槐树，脸色惨白，唇无血色，以一种迷离的眼神看他走来，虚弱无力的道：“哈，抱歉，我回来晚了。”
“你怎么了？”眼看莫云霄站立不稳就要一头栽倒在地，谢流年赶紧去扶，然后就发现了对方的不妥。看着已经渐渐濡湿女装的血迹，他惊呼道，“你受伤啦？”
“哈，没事儿，”莫云霄双腿发颤，嘴上却硬气得很，“前几日血旺吃多了。”
谢流年哭笑不得，使出全身力气，驼了人回去，慢慢解开衣裳，才发现肋下如此严重的伤。
谢流年将止血的、止痛的伤药全部拿来，该外敷的外敷，内服的内服，这才见莫云霄脸色略微好转。
莫云霄在被药粉刺激的剧痛中睁开眼，道：“不好意思，竟麻烦你来照顾我了。

莫云霄在被药粉刺激的剧痛中睁开眼，道：“不好意思，竟麻烦你来照顾我了。”
“说什么傻话，”谢流年紧皱着眉头，血腥味一股一股的往他鼻尖钻，若不是死死咬住牙齿，可能就已经忍不住吐出来了。此时见莫云霄醒来，才道，“你这伤该用什么药？”
莫云霄说了几个药名，道：“你得小心，我今日……遇到敌人了。”
谢流年点点头，便准备出煎药，正在这时，却听到有人砸门的声音，一边砸一边道：“有人吗？莫大夫在吗？”
谢流年长睫一敛，心道：“果然还是找到这里来了吗？”
他从袖中摸了一把飞针来，正要出去看看，却被捂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的莫云霄按住。莫云霄脸色苍白的对他摇头：“你去后边躲一躲，我来应付。”他按着肋间的伤，嘶嘶吸气，慢慢向外走去，又道，“若是不妥，我拖住他们，你趁机离开。”

第五章
想来甚是后怕，若当日来的真的是敌人怎么办？
可好歹天公垂怜，只是前来求医的病人。
当时，伤重血亏的莫云霄轻轻将谢流年推开，并告诉他，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就走。
作为同一个门派出来的幸存者，又是交托过生死的人，谢流年没有那么狠心绝决，可以什么都不问。他不肯，要叫莫云霄先离开。
莫云霄脸色苍白，但语气坚定：“说什么呢？我们两个之中，自然是我留下来，你先走。”谢流年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截住，“当日莲火教被破的情景，不能再来一回了。”
谢流年只认为他是在意自己腹中孩子，毕竟那将是教主还魂的唯一希望。想到这一点，他才有所顾忌而退却，这才不同对方争，将一把飞针交予对方：“无论如何，你也得活下来。”否则，还魂之术由何人来施展？
莫云霄撑着门惨淡的笑着，眼神中都是歉意，仿佛在说“对不住，我不想赶你走的，可是我更怕护不住你”。看着那人一手捂着身前的圆隆，慢慢向后走，他扯开嘴角，喃喃笑道：“看你死伤的场景，我再也不想来一回了。”说罢，他也朝前走，准备去开门了，不小心牵扯到肋间的伤，疼得倒吸几口凉气，这才把未完的话补充了，“与其心疼，还不如我自己来疼。”
一前一后，相对而行。
兴许便是一生一死，奈何桥头都碰不上面。
谢流年心中闪过万千思绪，有过内疚，有过沉重，有过伤心，也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是，所有的情绪最终还是被一个念想压倒：我豁出这条命去，也只是想教主重生。
莫云霄按了按肋间，似乎有又有血液渗出来。
但是，不重要了。
如果门外就是敌人，流一点儿血，无关紧要。唯一要考虑的是，战斗之时会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战力衰竭，从而不能长久的拖住敌人，让谢流年走得更远一些？
来不及多想了，莫云霄已经把手放在了门栓上。
门外依旧是暴躁的砸门声。
莫云霄深吸一口气，眼见谢流年已经没了影儿，这才道：“谁啊？”一边说着，一边开门，而他手中，已经拿出了一包黑色的粉末。
门外又砸了几下，似乎是不耐烦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人影因为惯性直接跌了进来，并且着急忙慌的叫道：“莫大夫，我老婆要生了，莫大夫……”
纸包中的黑色粉末已经飞了一些下去。
莫云霄手疾眼快，赶紧收拢纸包，把敲门的人推到一边，粉末这才没有落在他身上。
敲门的是个男人，此刻却急得满头大汗，重复道：“莫大夫，我老婆要生了，你快随我去看看！”
莫云霄脑中一个霹雳，后背更是一身冷汗。本以为是敌人找上了门，结果却是邻居家有人要生产了。
莫云霄顿觉身体里紧绷的弦松开了，沉重的躯体也快支撑不住。他倚靠着木门，粗粗的笑，然后从怀里摸了颗药丸出来：“别急，这是催生药，你先拿回去给你老婆吃下，我随后就来。”
男人接了药丸，转身就跑，结果还没跑到巷子口就听见婴儿的哭声。有个老婆子抱了个刚出生的小孩出来，站在巷口左右作揖，并道：“谢天谢地，我老牛家有后了。”
男人见此，什么都不顾了，兴冲冲的跑了过去，抱起那婴儿就是一顿猛亲，连好不容易叫开门的大夫都不要了。
片刻的时间完成这么大的转折，莫云霄觉得心理快要承受不住，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
就这样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看着那巷口，靠着门，足足待了半炷香的时间，莫云霄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他慢慢关上门，笑道：“呵，我真是草木皆兵了。是邻居牛二的老婆生孩子了……”说了好几句却没有得到回应，便走过去，道，“诶，虽然我这回是有点儿狼狈，但你可不能笑我啊。你不也被唬住了吗？”
还是没有回答。
莫云霄狐疑，按着正在渗血的伤口，往后走去，边走边喊：“不是吧？说好了你看情况的，不会这么胆小直接遁了吧？这也太没义气了吧？”
在绕过柴棚的时候，他突然见到地上有一小摊血，心道不好，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谢流年，你在哪儿？谢流年！”
然后，他听到了轻微的呻+吟。
再一看，谢流年捂着肚子，痛苦的靠在柴堆上，满头大汗，紧咬着牙齿，却不住的发颤。

再一看，谢流年捂着肚子，痛苦的靠在柴堆上，满头大汗，紧咬着牙齿，却不住的发颤。
莫云霄心里一慌，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跪了，捞起谢流年的腕子，急道：“谢流年，你怎么样了？撑着点儿，我来了。”
谢流年勉强睁开眼，汗水顺着睫毛落进眼眶，辣得他流出眼泪来。他道：“肚子……好痛……”
莫云霄在诊脉的时候便知道了，想来谢流年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大大动了胎 气，腹中的孩子也等不及要出来了。
其实，便是用肉眼，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谢流年的肚子已经开始下坠了，变得硬 邦 邦的，孩子也在里面乱动。
莫云霄实话实说：“别怕，只是要生了。别怕，有我在，没事儿。”
闻言，谢流年陡然瞪大了眼睛，然后，拼尽所有力气，加紧双腿，固执的道：“不，还没到时间……不行的……”
“你想要怎样？”莫云霄觉得头疼，耳边也是一阵嗡嗡的，“孩子马上就要生了，这是你能够阻止得了的吗？”
“不行，必须……要在那一天……”谢流年死死的咬住下唇，有殷红的血迹蜿蜒而下，像是三月的夭夭桃花。
他说：“你说过的，还魂……术……必须在……生忌或死忌才有效果，这孩子……必须得等到四个月之后再生……”
莫云霄有些懊恼，自己当时怎么就告诉他这些了呢？
若那时不是谢流年无心生存，若不是为了救人，莫云霄决计咬死不松口，如何会把那不靠谱的邪术说将一二？这才让谢流年像是抓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也不放弃。
莫云霄心里明明晓得谢流年对那变+态教主的感情，可是，他又偏生不愿意如此。他有那个自信，谢流年会是他的。他是巫，定能驱走他的心魔；他是医，便可以医好他的心病。
他莫云霄，要做谢流年的保护神，要成为医谢流年病痛的药。
可是现在，事发突然，莫云霄除了心里痛骂那个死了也不安分的人，却不能对谢流年做什么。
孩子活跃得很，可是，羊 水还没破，痛也只是徒劳。
更何况，谢流年死活不肯配合。总不能叫莫云霄直接打晕他，然后等那孩子呱呱坠地吧？
这……可能是神话的情节了。
莫云霄试图快速说服谢流年，谢流年也企图用行动来抗议，这一来二去，痛的是谢流年自己，但莫云霄也不好受。
终于，痛得快要昏过去的谢流年发怒了：“莫云霄，你若不肯便罢了。既施不成还魂之术，救不回教主，那我，殉教便是！”
莫云霄发誓，如果谢流年不是个临产的孕夫，他肯定一巴掌打醒这个是非不分愚忠愚孝的傻子。
可现在，他也只能压住怒气，妥协：“谢流年！我……依你！”
谢流年这才软了下来，哼哼唧唧的喊痛。莫云霄搭手把他扶进屋子，恨铁不成钢的道：“谢流年，你如何这般不惜命呢？我莫云霄是欠了你么，为何……这样逼我……”
既是恨谢流年的执拗，也是恨自己的心软。
谢流年一一听在耳里，却因阵痛，没有回应。
莫云霄叹着气道：“唉，我是欠了你啊。”
若当年先遇到你的人是我，若我那时有胆量放你离开，一切都不会如此了。是我欠了你。
听着话，谢流年只觉得心口居然也有些疼，正要说话，突然觉得身下一湿，正疑心是不是羊 水破了，却见有血顺着裤腿流下来，他顿时慌了：“莫云霄，我流血了……”

第六章
莫云霄给谢流年用了药，暂时封住了产穴，又调制了保胎药给人灌下。
折腾良久，谢流年又身上不适，此刻早已力竭睡了过去，只是眉头仍然紧皱，仅存的左手虚虚的搭在腹上。
血是止住了，但宫体受到重创却也是毋庸置疑的，因而那疼痛不断，也是正常的。
看谢流年脸色不好，搭在腹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收紧揪住衣料，莫云霄有些心疼：“谁让你那么倔？”
想了又想，那烈性的止痛药还是没用上，免得到时候肚子里的这个出了什么问题，谢流年又要死要活，他可是招架不住。便呵暖和了手上去，贴在对方圆润的腹部，轻轻的按摩着。
分明自己也是个病人，却得照顾另一个病人。莫云霄只得自嘲两句，谁叫医者不能自医呢？不死就好，能怎么办，扛着呗。
然而，让他更加头疼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谢流年鬼迷心窍，非要施行那个还魂之术，再把该死的变+态带回人世来。
而这阴邪秘术，哪是那么容易的？
先不说其他，便是那个特定的时辰，放在谢流年身上，便是说，他要怀足此胎整整一年。
这个数字让莫云霄听得牙疼，这要怎么做？以为肚子里的是哪吒么？
早晓得，便该乱说一通，最好是能够在那孩子还未成型之时就强硬的堕出来。到时候就那么血肉模糊的一团肉球，看还怎么还魂。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谁叫自己当时吐了真言呢？
莫云霄暗自责怪自己，既已决定不施这还魂邪术，为何还会一不留神说出真话？唉，骗人果真是个技术活。
可到底，谢流年也不是个**。他似乎也从莫云霄的藏书和手札中看到了这个还魂之术，若当时情急之下莫云霄说的全是假话，谢流年怕也是不会信啊。
果然，得七分真三分假。于此道，莫云霄还有的学。
然而，他又不得不埋怨谢流年于此方面的精灵，只是机敏得太伤他的脑子了。想想还得给谢流年延产四个月，莫云霄表示，我是真的做不来啊。
都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可是瓜熟蒂落的事儿。非要强行延产，真是大大的违背了自然规律。
莫云霄暗骂：“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呢？”
两边为难之下，莫云霄甚至想，先下个毒，把人毒傻了吧，这样他也好把那倒霉催的孩子接生下来。至于被毒傻了的谢流年，没关系，他莫云霄会照顾他一辈子。
越是为难，莫云霄就越是觉得这个法子甚好。看着对方不安稳的睡颜，眉宇之间都扯着疼痛，他轻轻道：“别怕，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就算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我也绝对不会放手。”说着，他俯下身，慢慢靠近对方，在谢流年额头上印下很淡的一吻，“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啊。”
岁月静好，多美的画面啊。
如果不是当事人突然醒来了的话……
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损招和偷吻成功而沾沾自喜的莫云霄，还在流连额间，没有离去，却见对方睫毛一眨，然后，毫无征兆的睁开了眼。
整个过程快得莫云霄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几息，莫云霄这才匆匆起身，满脸尴尬，站也不是，做也不是，满脑子就一句话：我去，被发现了。
这样想了三五遍之后，莫云霄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被发现了又怎么？我又没有怎么他，我就是喜欢，凭什么不能说啊？
于是，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却被谢流年先出声截住了：“怎么不点灯啊？”
“啊？”莫云霄表示，什么鬼？
谢流年的语气中夹杂着小小的呻+吟，道：“天都黑了，怎么不点灯呢？”
莫云霄狐疑的看了一眼外头，分明就是艳阳高照，这……什么跟什么？
然而，便是此刻，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浮上莫云霄的脑子：谢流年他……瞎了？

然而，便是此刻，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浮上莫云霄的脑子：谢流年他……瞎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莫云霄拿手掌在谢流年眼前晃了几晃，对方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莫云霄有些慌，但又疑心是不是他听到了自己的真情告白，尴尬之下无以面对，这才装吓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莫云霄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屏住呼吸，唇几乎都要贴上对方了。
然而，谢流年还是没有反应。
哦豁，看来是真的瞎了。
莫云霄心道：“这都是怎样的转折啊？就算老天爷要为我遮掩尴尬，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吧。”
问了两遍“如何不点灯”之后，却没有得到该有的回答，谢流年怔了一下，有意识的拿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于是，他自己也证实了那个可怕的猜想。
他这才换上憔悴的笑：“原来不是没有点灯，是我瞎了啊。”说瞎了的时候，他的笑容里，除了哀戚，还有一丁点的喜悦。
莫云霄赶紧安慰：“没事儿，多大点儿事儿啊，有我呢，保证几帖药下去就好了。到时候，外头的芙蓉、鸢尾、紫苑都开得正好，恰恰是赏花的时节……”
听得出莫云霄声音中的轻颤和担忧，因为作为一个医生，他不知道谢流年突然失明的原因。谢流年的饮食药物都是由他一手负责，可是，他却并不知晓，是什么原因让人突然失明了。
这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无疑不是未知的恐惧。
然而，谢流年却释怀的笑了：“我不怕，”他说，“失了视觉，便是说，我已经开始五感渐失了，也就是说……还魂之术，已经开启了。”
这句话像是天雷，劈得莫云霄站立不稳，他顿觉自己肋间的伤痛一下子扩大了千倍万倍，心跳得厉害，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什么？”
“莫大夫，对不起，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怕你心软，”谢流年眼中无神，空荡荡的盯着一处，却又坚毅而执拗，“所以，我偷看了你的札记。我想，既然你不忍心的话，就由我来吧。无论如何，便是豁去我这条命不要，我也要把教主带回来。”
“你他+娘的有病吧！”忍了多时的情绪终于爆发，莫云霄很不文雅的开始问候人家的双亲。然而，一时激动又不免扯着了伤处，伤口撕裂，血液又开始渗出，再一次污染刚换的绷带。
原来，谢流年担心莫云霄最终会心软，不实施那还魂之术，这才偷看了写有这邪术的札记，得知了一些大概内容。但他不是专业的巫，某些东西他无法理解。于是，他便把他所能够看懂的内容付诸实践。
札记上说，要先配置药引给母体饮下。而这东西，便是开启还魂之术的第一步，也因此，喝下药引的人会五感尽失。因为，他的所有知觉都会成为那人还魂复生的养料。
既然现在，他开始盲了，便是说，还魂之术已经成功了一小半。
而一旦开启，便是莫云霄也没有办法强制停下并且恢复如常。
釜底抽薪之计，便是要让莫云霄连半点儿退路都没有。
莫云霄本想骗一时算一时，等到自己想到办法，或者就是用那馊主意也行。到时候，木已成舟，一切已成定局，便是谢流年再怎么作，也无力回天。
便是谢流年不肯原谅他，他也能够在他身边守着护着，直到他想通了。
可是，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谢流年竟急用莫云霄对他的喜欢和信任，将了这么大一个军。
闻此，莫云霄的所有小情绪全都爆发了，也不管会不会刺激到孕了，他想，就是气得谢流年小产了也好，免得要了他的命。
莫云霄破口骂道：“谢流年，你他+娘的真是有病，病得不轻。你是喜欢被虐待是吧？那个变+态那样对你，你却能够对他爱得深沉，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摆脱变+态好好过日子了，你不舒坦，非得自己搞事儿再自虐一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病人？你要是想死，当时怎么不直接和那变+态一起死了呢，你活着来找我，给了我希望，最后却要借我之手来取你性命，你他+娘+的哪里来的资格替我做选择？”
谢流年就只听着，不还口。
莫云霄正在气头上，重新裂开的伤口又扯得他嘶嘶的疼。
然而，不管怎么骂，谢流年不置一词，似乎是早就算准了今日。毕竟事已至此，就是莫云霄骂得长河倒流，还是只能按照谢流年所想的继续下去。
不愧是莲火教的护法，果然好心机啊。
莫云霄撑着墙根，眼前朦胧雨雾，煞是委屈，道：“谢流年，你真不愧是他的护法啊，好手段，好计策。”自戕般的看肋间鲜血染透，他又哀伤道，“你这么算计我，也不过是因你知晓，你是我的心上人……”

第七章
莫云霄的话，像是粘人的小姑娘，一次次的在谢流年耳边回响，甚至午夜梦回，他都还能够想起那天的场景。
谢流年盲了眼，强制开始了还魂之术的第一步，这让莫云霄大骂他的不惜命。骂到一半，却跑偏了，莫云霄居然开始喃喃的说着喜欢。
失了视觉，听力却不差，所以，谢流年清清楚楚的听见自己一直当成一般朋友加以利用的男人这样说：，“你这么算计我，也不过是因你知晓，你是我的心上人……”
谢流年一怔，有些懵。
莫云霄继续道：“八年前头一次见你，觉得很是惊奇。你被那人无休止的折磨，隔三差五来我那里看病，我便想，到底是怎样强烈的想要活着的愿望，才能够撑得下来。你刺杀他，最后却顺从他，甚至变成了另外一个他。我那时便遗憾，若我当初胆子大些肯不顾一切的带你走，那么，是否你便不会被他这味蛊荼毒得这么深？”
“我记得你那时每每都会同我说谢谢，说抱歉，可到底，这不是你的错。我看着你，从一个善良的少年，变成助纣为虐的魔头，眼中越发深沉。我想，这不是成长，而是无可奈何。”
“莲火教被攻破的那日，我本要趁乱带你远走高飞的。可是，等我去找你时，已是一片火海，我裹着湿衣冲了进去，看到的，只有两具焦尸，但我相信这没有你。后来，焦土之上，你的尸体被发现，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那时觉得心好疼，如何可以死了呢？我还没有同你说我心中的喜欢，还没有真正带你逃离那魔窟，怎么就会死了呢？”
莫云霄喘了一口气，又道：“我来长安，因为仍记得你说过，家乡就在这里。”似乎是伤痛了，或是心痛了，声音竟有些哽咽，“头七招魂的时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上了忘川。我想，便是你不留恋人间回家看看，望乡台上也会看到我。巫医巫医，一为巫一为医，所做的，不是死便是病，恰恰占了生老病死的苦痛。”
那一天，他整整吟诵了九百九十九遍《往生咒》，祭台之下，白幡之中，哭到声音哑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不会再有人有这魔力让他再落一滴眼泪了。他的泪，早就在那日流干了。
他在异地他乡肝肠寸断，他却在昆仑雪山为虎作伥。
谢流年诈死，骗的是攻上来的武林正道。可他不曾想到，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会为了他的死讯落泪。
而他偏偏，却从未将那个会为他哭泣的人放在心上。不但没有，还把那人当做工具当做助力当做保护伞，就是没有当做一个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的、也会对他动情的普通人。
莫云霄接着道：“你能来找我，我真的是非常开心，开心得愿意把这整颗心都交给皇天后土来显示我的虔诚。可你要还魂之术，要复活那个人，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你用****，逼我妥协，那时我便担心，我失而复得的心上人，或许会再一起失去，彻彻底底的，不留一丝痕迹。”
但是，便是心凉了大半，喜欢却不会因此消失。莫云霄尽心竭力，除了不愿施那邪术，他自认为可以为之做任何事。
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小聪明，还有自己的一片真心，谢流年一定会摆脱那样的命运。
可是，修道学佛者都说，运可改，命却不能逆。
如今想来，也的确是这个理了。
因为这命，是谢流年自己亲手选择的。
他选择死，却非要让最爱他的人把他送上黄泉路。只因为他要不顾一切的复活一个人。
多么深情。
却又多么绝情。
莫云霄肋间伤口撕裂，血迹濡染，满室皆是血腥味。可他似乎不知不觉，苦笑着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谢流年也闻到了血腥味，本还以为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可是，腹中却并没有痛处。他恍然明白过来，是莫云霄。
谢流年挣扎着跳下床，便要去扶莫云霄，却被莫云霄轻轻推开：“罢了，是我的错，是我一厢情愿了。”就像花朵刹那枯萎了，“你从未要求我喜欢过你，是我自己错了。”
谢流年脑中乱得很，甚至有一丝怀疑。怀疑自己是否是做错了。至于莫云霄的真情告白，他又觉得，怎么会呢，这世上除了教主，还会有谁要我呢？他只是……一时口不择言，骗我罢了……
莫云霄佝偻着腰，似乎瞬息生了华发，他粗喘几声，这才淡淡道：“你既已定好了命，那我，这个巫医，必不会提前死了。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如你所愿。”

感觉……没什么实质内容，小水了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