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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四季》第一季——春华篇《浮生无岸》瓶邪he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走廊的灯忽地一下灭了,四周立即陷入一片黑暗。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之后,张起灵慢慢地伸出手,轻轻贴上吴邪刚刚碰触过的地方。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吴邪的温度,他缓缓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门板上……

突然,门里面想起细微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接近门口,张起灵迅速收回手,快步离开。

此时,吴邪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走出来。同房间的韩国领队大概是累极了,呼噜吵得人无法入睡,他便拿了手电筒和门卡出来,准备找个地方抽烟。外面狂风怒吼,吴邪也没办法出去,只能顺着走廊一直走。四周漆黑一片,他按亮了手电筒来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窗,隔着玻璃窗向天空看,天空也是黑漆漆的,本应高挂于夜空的那轮中秋圆月也抵不住风暴的肆虐,掩藏得无影无踪。

吴邪关了手电筒掏出烟来点燃。每次失眠,陪伴他的都是香烟与孤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听着窗外的风声,细细地回想着十年前和家人共度的每一个中秋。

妈妈是个对生活要求精致的女人,从来不去商场买那些放了添加剂的食品。中秋的时候,她会自己做放了很多芝麻和松子的八珍月饼,做香甜糯口的桂花糕。晚上,妈妈会在露天阳台上放一张小桌子,在桌子上摆放好放满葡萄、桔子、苹果等新鲜水果的果盘。他不喜欢吃葡萄,因为吃葡萄又要吐皮又要吐籽太麻烦了,所以看到果盘里的葡萄就会跟妈妈抗议,妈妈就骂他懒蛋,但还是会把葡萄端下去,然后在厨房里一粒一粒地剥皮去籽,再榨成果汁哄着他喝下去。等月亮出来的时候,一家人就坐在桌子周围,吃着美味的月饼,品着芳香浓郁的茉莉花茶边聊天边赏月。

吴邪更记得高二开学后那个中秋。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法定假日,中秋那天基本都是上半天学,所以上午的时候妈妈就来学校给他送月饼,让他拿给寝室的同学吃,之后妈妈会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等着中午接他一起回家。其实那时候妈妈对他可以说是溺爱,几乎事事依着他,不管他多调皮都不舍得打他一下。

月饼每人两块,不多不少就是应个过节的景儿。但胖子那个吃货居然一口气吃了四个,把他的那份也给吃了,就在他要发飙咬人的时候还是张起灵把自己的那份分了一半给自己。是真的分一半,一个月饼掰一半……

那个死面瘫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胖子那边狼吞虎咽的时候他也不好好吃,居然将两个月饼一个上面咬两口放着——那时男生宿舍里抢食的事情经常发生,有些男生泡了大碗面怕被同寝的人瓜分,甚至会在吃之前往里面吐口水——所以当张起灵看他没有月饼吃,好心地将那两块咬过的月饼一个掰一半分给了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多想,只当是张起灵也开始知道护食了,他还特感动地上去给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现在想想——吴邪呵呵轻笑两声,死面瘫八成是故意的。

“混蛋,骗老子吃你口水。”吴邪笑骂着吸了口烟,结果不小心给呛到了。边咳嗽边拍着胸口想着回房间找点水喝,这么一转身就看到安全门边有个人影闪过。

“是谁?”这么黑的地方突然冒出个人影也挺吓人的,但吴邪什么场面没见过,马上就回过神来按亮手电筒向安全门那里走过去,“不出声我可喊人了。”

门里那人不止不出声,甚至还往楼下跑去。吴邪听到渐快的脚步声一把将安全门全部推开,用手电筒去照那个人。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看款式居然和那个墨镜变态男一模一样,这一发现让吴邪来了脾气,你以为带着帽子老子就不认识你了?老猫不发虎,你当我病危啊!

“你别跑!”吴邪大喝一声,顺着楼梯就追下去了。但是那个人跑得很快,眼看就转弯到了下一层,吴邪眼睛一眯,握紧手电筒抓住楼梯栏杆,一跃而起侧坐在栏杆上,直接像滑滑梯那样滑了下去。这下他比那个变态的速度快了,先行到达三楼的平台上,他将手电筒往人家脸上一晃,趁那人被晃花眼停住脚步时,抬手就把人家帽子给掀了。

“你这个变态,看我怎么……”吴邪的声音在看清他口中的变态时嘎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结巴着,“你,你……张起灵?!”

他拿着手电筒的那只手被张起灵捉住,慢慢压下,对方的脸一下又隐没进黑暗里。手电筒的光束投在地面上形成一个黄色的光圈,周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他感觉到张起灵的气息在靠近,是那种清冷的夹杂着淡淡剃须水香味的味道,他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起来,张起灵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沉静如水:“吴邪,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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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18、

吴邪的大脑一阵恍惚,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鼻尖闻到的也是熟悉的气息,张起灵微凉的脸轻轻贴着他的脸。这个被他无情赶走的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并在这样一个暗无月光只有孤独冷寂的中秋里,对他说一句——中秋快乐。

张起灵手掌中的温暖从吴邪手腕的位置一直蔓延至心肺,这一刻,心伴随着震惊同时从心间涌上来的,还有连吴邪自己都不能忽视的,难以言喻的温柔。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早就不知道心软为何物,他所在的世界是重重叠叠的灰暗,心软就意味着无法生存,所以他知道现在这样很危险,可他却无法阻止胸腔那里正在一点一点的变软,甚至一想到对方也许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在暗处看着他,他竟然还有些心疼。

吴邪深呼吸了一下,后退半步,看着张起灵的脸。楼梯间昏暗的光线也无法淹没张起灵的眼睛里深切的爱恋,吴邪看得很清楚,或者说,他的心看得很清楚。在这苍莽的人间,有这么一个深爱他的人不远万里追随而来,吴邪的手不受控制地抚摸上眼前人的脸颊,似乎是在确认眼前的繁华是不是海市蜃楼。

下一刻,他的手被抓住,腰也被对面的人搂住,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近,接着脖子那里也传来湿热的触感。这感觉来得太清晰,就这一下,吴邪的脊背就麻酥酥地窜起一阵战栗,同时也清醒过来。但是他没有马上推开,他静静地闭上眼睛,贪婪地汲取着张起灵身上丰盛的爱意。如果这是一个梦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不管不顾地放任自己沉沦。

吴邪推开张起灵的时候想着——还好,他的贪恋只是短暂的,还好,张起灵没有读心术。

“你怎么在这?”

“不跟我也说一句吗?”

两个人同时出声。张起灵没有回答,他只是注视着吴邪。就在刚刚,这个人还在他怀里任他拥抱,可转眼又变成冷冰冰的模样。他从没想过要放手,即使吴邪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他也义无反顾。何况,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后,他更加明白这是他想要得到吴邪必须承受的代价。前路,远比现在来得还要艰难。他根本无法放下吴邪,他的爱在十年前就全部给了这个人,没有与吴邪重逢前,他还可以因为遥远的距离而压抑这份感情,但是重逢后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他的沉沦,而今,可以说吴邪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不是没有疑惑过这种非吴邪不可的心态,但细细的想过,才发现原来这份感情早已在这十年来的每一天里不知不觉地融入骨血。既然无法割舍,他就必须担起一切,为吴邪撑起一片天。

吴邪根本没懂张起灵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是什么意思,见张起灵目光灼灼地看他,不自在地别开眼,将自己的问题先放下,冷冷地问道:“说什么?”

张起灵满目思恋地看着吴邪:“今天是中秋。”

哦,对了,张起灵刚才说中秋快乐来着,但是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中秋早就过了。想想这个中秋……刚才那点心软啊贪恋啊什么的情绪全都跑得无影无踪。吴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受不了张起灵那种目光,再次用手电筒照在人家脸上。看着张起灵那张棱角分明,帅得一塌糊涂的脸心说老子快乐个屁啊!先是遇到大风暴,接着出车祸,然后被变态调戏,本来回忆往事回忆得好好的,你特么的又跑出来捣乱,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张起灵那边很无奈地将脸转开一些躲避直接照进眼里的光束,“吴邪……”

吴邪如愿地让对面的人没法看他,跟审犯人似地问:“你怎么在这。”

张起灵忍受着光线的刺激,眯起眼睛又一次转向吴邪,说:“旅游。”

听到这个很简短也很扯蛋的回答,吴邪坏心眼地将手电筒的光线调高一档:“骗鬼呢你!”

微不可闻地叹息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可除了这一声叹息,张起灵却没有说任何话。吴邪看着张起灵淡淡的没有表情的脸,忽然想到,似乎他们每一次见面,张起灵所有的力气和感情,都会在他一遍遍的伤害中,化成一声叹息。

吴邪不是不懂张起灵为什么明知道会痛苦还要来他这里徒惹伤情,正因为懂得,他才不能将心里的感情表露丝毫。强光下的张起灵低垂着眼,静静地站在那里,吴邪觉得再待下去搞不好他又会心软,赶紧放下手电筒,转过身背对着张起灵:“不管你为什么来,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坚持去救我们团的人。”

张起灵在吴邪走上七八阶楼梯的时候,忽然抬头说:“我并不想打扰你,也没想到会被你发现。”

吴邪顿住脚步,胸口那里开始不听话地发酸发软,沉默半晌,突然嗤笑一声回过头用手电筒晃了晃张起灵身上的冲锋衣:“下次想学雷锋不留名的时候,记得过后把衣服换换。”

“……是我疏忽了。”张起灵迎着吴邪,走上楼梯。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吴邪一点也不觉得张起灵这个近似冷笑话的回答有多善解人意,他现在只是特别后悔为什么要回头。在昏黄的光影中,犹如古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俊美如神邸般的男人,正每一步都踏在他心尖上地向他走过来。很多时候,当你陷入某种境地失去了离开的最好时机,就再也走不了了。吴邪就是这种情况,等他教育好心中那只乱撞的小鹿,张起灵已经将他困在身体和楼梯的栏杆之间。

这样的姿势让吴邪警觉起来,他不习惯处于弱势,立即抬手抵住张起灵的胸膛向外推,语气不善地说:“我警告你,要是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你从这儿踹下去。”

吴邪这点威胁根本对张起灵不起作用,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将手搭在吴邪的肩膀上,“衣服坏了……以后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吴邪顺着张起灵的手看向身上的风衣,发现肩膀的地方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小洞,他记得这衣服之前并没有这个烟洞,应该是那会抽烟呛到咳嗽的时候烟头刮到了衣服。说实在的,吴邪很心疼,这还是他上班之前置办的行头,虽然打折后不算太贵,样子也有些过时,但是料子密实很抗风,他还准备穿个三五年再淘汰。可眼下的情况,张起灵明明就在用些亲密的小动作跟他玩心理战,他哪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他真怕再不逃离此地自己会对这个人再次产生依赖。十年的爱恋已经固执地长存在那里,本以为直到死去的那一天都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却因为重逢后短暂的交集,让这份感情又迅速疯狂地滋长开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狠心将这份感情连根拔起时,所表现出毫不在乎的表像下面的撕心裂肺根本是常人无法承受的。那种痛一次就够了,他怕自己挨不过第二次,他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淡淡道:“别跟我扯没用的,让开,我要走了。”

吴邪已经善于伪装,他在人前有着努力表现正常的丰富经验,但这瞒不过张起灵,吴邪眼里一瞬而逝的挣扎没能逃脱他的眼睛,他像是对待一个绝症病人般地注视着吴邪:“我来这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没别的意思。”

“多管闲事,老子好着呢。”吴邪语气有些急躁了,他不想再耗下去,但他又不能真把张起灵踹下去,只能继续去推拒张起灵的胸膛。可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抓住了,然后手掌被展开,掌心那里也似乎多了一样东西。他不解地看向张起灵:“你干嘛?”

张起灵将东西放进吴邪的手心后就撤回自己的手,向下退了一级台阶,“送你的礼物。”

吴邪愣了下,手心里的东西在微微发热,似乎带着某种牵引,成功地阻止了他想将东西扔回去的想法。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将手中的东西凑近,看到的是一个空心的、中间穿了一根黑色的丝绳像一截指骨大小的物质。他没看出来是什么,在光亮下,这一小块东西上面附着着一些黑色的斑点,整体很光滑,呈现出一点玉质的光泽,但是用指尖摸起来却更像一块骨头,于是问:“这是什么?好像一块骨头。”

张起灵点点头:“不是普通的骨头。”

“嘁,骨头还分什么普通不普通,难不成是人骨头?”吴邪顺嘴就接了张起灵的话,接着接着就觉出不对了,惊愕道:“靠,真是骨头?你神经病啊送我这个。”

吴邪一副不可置信又略带嫌弃的表情,看在张起灵眼里觉得可爱死了,连带抑郁的心情都缓解了不少,耐心地解释:“这是佛骨舍利。”

真的是人骨头!吴邪听了这话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攥紧手中的佛骨舍利缓了一会儿才说:“你盗墓去了?盗卖国宝犯法!”

张起灵的心情更好了,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为我担心。这是送你的,可保平安。”

两人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吴邪只想赶紧撇清关系,怎么可能收此大礼。他说了一声“我不要”就想把这价值连城的国宝塞回给张起灵。

张起灵两只手都空着,自然比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佛骨舍利的吴邪方便动作,于是在吴邪想把东西直接塞进他冲锋衣口袋的时候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从他掌心里拿过佛骨舍利,直接把人搂过来:“我给你带上。”

“喂!都说了不要。”吴邪是真想一手电筒敲晕这人得了,把他说的话当放屁啊!“你赶紧放开我!”他一边扭着身体,一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捂着脖子阻止正在往他脖子上系绳子的手。散发着温热淡香的佛骨舍利接触到皮肤的时候确实让他感觉到舒服,不知为什么,刚才张起灵给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好像这块佛骨舍利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在经过百年的轮回后又重新回归到他的身体一样,熟悉,亲切。忽然,他“嗯?”了一声,也不挣扎了,眨眨眼睛看着张起灵问:“佛骨舍利呢?”

张起灵也不跟吴邪较劲了,在吴邪的脖子上摸了两下,才无奈地说:“……掉了。”

“你他妈……”吴邪也是无奈了,挤开张起灵就弯下腰去找,“那可是国宝!愣着干嘛,还不快找!”

吴邪拿着手电筒,撅着屁股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照下去,张起灵没有马上就动,他站在原地,眼里满是温柔地看着前面认真寻找的身影。不管吴邪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找到这块佛骨舍利,他送出去的东西能换来吴邪的紧张,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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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是不是浏览器的事,发完帖子总是无法翻到最后一页,一次次点最后一页简直要崩溃,所以就不艾特了,见谅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19、


因为风暴来袭,艺术交流团在拜城县耽搁了三天才继续下一站。离开的那天早晨,太阳终于撕开了几天以来一直灰暗的天幕,跃过远处连绵不绝五彩斑斓的山脉,金光万丈地铺洒下来。吴邪沉默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天际一点一点由黛色转为镶金的纯蓝色,他知道,张起灵就站在宾馆外面的那棵胡杨下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飘过去,终于熬到大巴启动后,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凄凉的笑意,直到此刻,他才敢微微回过头去看一眼那抹纯黑的身影。

三天前的那一晚,他最终还是拒绝了张起灵送他的佛骨舍利。当时他终于在四楼下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处找到了那块佛骨舍利。将佛骨舍利握进手里的时候,他竟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可是听到向他而来的脚步声时,他忽然胸中一窒,那脚步声提醒着他不可追回的感情。他慌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转头将佛骨舍利送到张起灵面前。他不知道张起灵是不是压抑得狠了,竟然就在那时吻了他。那个吻很轻,很温柔,充满珍惜,然而却不能让他感觉到幸福,只有无法言喻的痛苦。这次,他终于不再心软,动手打了张起灵,然后态度强硬地将那个人赶走,而他自己就冷漠地看着对方如孤独的幽灵般消失在黑暗里。他承认自己自私又胆小,他已经在这次的相逢中乱了心,他不敢先转身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张起灵的视线中,他怕那个执着的人会伺机而动地从后面抱住他将他陷入万劫不复,他怕自己会因为这份贪恋变得软弱,怕离开张起灵的怀抱就没有力气继续在风刀霜剑里生存下去。

就在这里作为一个终点吧,片刻之后,吴邪看着车窗上倒映着他装出来的微笑着确定了这个决心。

接下来的行程都很顺利,最后一站是和田,那里最出名的就是玉器和大枣。吴邪想带些特产给齐医生和疗养院的护士们,临走前一天的下午跟H城领队请了假,带着几个也想买特产的画家一起直奔农产品市场。吴邪买了七箱和田大枣,直接让老板发物流邮到H城,这里面有五箱是送给齐医生和疗养院的护士的,剩下的一箱给胖子,一箱给解雨臣。七箱是按着批发价算的,但也不便宜,不过这次吴邪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前天晚上听到的那个好消息给他带来了好心情,花再多的钱他都不会在意。齐医生说,他妈妈能认人了,甚至还问起了前几天一直照顾她的护工怎么没来,这个护工,当然指的就是吴邪。齐医生还说,根据他妈妈现在的表现来看,她已经再重建信心,并且对生活有了渴望。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吴邪能不高兴吗,他就差把酒店的大床当成蹦蹦床跳上那么几下了。

回程途中,因为好心情的延续,吴邪对交流团的一干画家更是格外地亲切温和,让看见他的人都觉得如沐春风。只是他没想到,他态度的改变,竟会让一个人对他动了情,那种感情的产生,也许可以追溯到连对方都还无觉的时候。那份感情就如海潮般,起初毫不起眼,却一层一波地递增,直至汹涌澎湃。

飞机到达H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现在去疗养院也进不去,吴邪只能先回家。十天没回来,家里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吴邪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打扫了下房间才去浴室好好的洗了个澡。

躺在床上的时候,吴邪闭上眼睛开始浮想联翩。他不再去想张起灵,那个人于他,已经是一个遥远的名字,现在的他只想规划与家人的未来。妈妈的病情已经有明显的好转,不可能一直待在疗养院,他得尽快找地方安置妈妈才行,齐医生的意见是住的地方要尽量远离喧闹。其实吴邪心中已经有一个符合妈妈养病的地点——三叔的农场。那里有山有水远离城市,是都市人造景观无法缔造的返璞归真。会想到那里还是因为三叔的电话。三叔也得到妈妈病情好转的通知,就打电话跟他说正好农场里需要人手,让他们母子两个一起去,他可以一边在那工作一边照顾妈妈,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对于三叔的感觉,吴邪其实是很复杂的。这么一个男人,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懦弱地逃走,但是十年前三叔醉酒后失声痛哭的一幕还残留在他的记忆中。也许,因为妈妈的事情他心存感恩;也许,是他看了太多了悲欢离合;也许,是他经历了太多的无可奈何,总之他已经不愿意再去追究当年的事,怎么过好现在才是他需要考虑的。

半梦半醒间,电话突兀地响起来,吓得吴邪一下就坐了起来。半夜的电话铃声是吴邪远久时的一个噩梦。那还是在山东的那一年,他在工地找了一份力工的工作,好像施工方的负责人和那里部队的一个营长有点关系,部队就借了他们工地的一些人和工具,跟一百多个战士分白天和晚上,轮流拆除部队里的一个车库。车库是那种顶部圆拱型的设计,六个车库连在一起。出事的那天晚上,一百多个年轻的战士有的站在圆拱型的房顶上挥舞铁镐,有的在车库里面抡锤砸墙,年轻的小伙子们有说有笑的比赛哪一组干得最快,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那时候,因为承重墙被突然砸开,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响起一声巨响,顷刻间六个圆拱型的房顶都向着中间的位置倾倒下来,瞬间将上下一百多个战士吞没。吴邪当时在部队招待所里睡觉,半夜的时候电话就响了,部队通知他们帮忙去救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人。瓦砾上,地面上都是鲜红的血液,那些战士都十八九岁和他同样的年纪,就因为负责人的一个错误决策,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一片废墟下消逝。这件事在当地很是轰动,事后处理事故责任人是必然,但令民众气愤的却是赔偿问题,年轻的生命——每一个才值三千块。也是通过这件事,他才真正懂得了生命的脆弱以及世间的不公。

揉了揉眉心将脑中闪过的不好回忆抹掉,吴邪接起电话。

“天真,胖爷来H城了,快来接驾!”电话那边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无疑是胖子不会错。

长途旅行的疲惫在放松下来后更加明显,吴邪强打精神披了睡衣下床,“胖子你抽风啊,这都几点了。”

显然胖子不知道吴邪现在很累,笑骂:“你是猪啊,还不到十一点就想睡觉,有几个年轻人像你似的凌晨之前睡觉啊。”

吴邪打开灯看看墙上的电子钟——嗯,确实还没到十一点,只有十点五十而已……他颇为无奈地抽抽嘴角,不想跟胖子纠缠他的作息问题,“死胖子你怎么这时候来H城了?”

“嗨!别提了,还不是我家那个惹祸精,跟人谈恋爱还学什么私奔,我那岳母哭天抢地的想儿子,我这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这不是被发配到来这逮他了。这一天天的简直没法过了,早知道云彩的妈这么没原则的宠那个混蛋,结婚的时候我就不该答应接他们一起住!天真你是不知道啊……”

那边胖子唠叨了一堆,吴邪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位是因为家里那点破事心烦,想找个倾诉者,现在正在一个酒吧里喝闷酒呢。反正醒了也不好再睡,吴邪索性打开衣柜翻衣服,“你小舅子可真能折腾。行了,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哎呦天真你真好,哥哥真没白疼你!”胖子那边估计喝了不少,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吴邪被逗笑了,一手拿着电话,坐在床边蹬掉睡裤,又用另一只手抖了抖刚翻出来的牛仔裤,抬腿穿进一条裤腿,“我说你先少喝点,等我到了再一起喝。”

胖子在那边嗯嗯啊啊地答应,说了一个地名后就挂了电话。吴邪穿好衣服后又去洗了把脸才出门,到达胖子说的酒吧时,正是酒吧的嗨曲时间,胖子那家伙,在座位上喝着啤酒跟着动感十足的音乐一起随着舞台上的舞者扭动着身体。

一看他那模样吴邪就笑了,从后面偷袭地拍了胖子脑袋一下,“你这腰居然也能扭起来?”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胖子一见是吴邪,立即扒拉了几下头发,“哎呦我去小天真,胖爷这发型都叫你拍毁了。”

吴邪坐到胖子旁边,抬脚踹过去,“滚吧你,板寸有个屁发型。”

胖子灵活地转着屁股底下的转椅,还特潇洒地在转了一圈后“咚”地一下将酒杯墩到吧台上,“小没良心的,胖爷特地请你喝酒你都捞不着你一句好话。”

吴邪撇撇嘴,跟酒保要了一瓶啤酒,“也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里吐苦水来着。”两人还没说几句,胖子就忽然推了吴邪一下,“诶?那边那桌的小子认识你啊,怎么一直看你。”

“我刚进来谁能看我啊?你什么眼神……”吴邪顺着胖子看的方向看过去,那个正在看他男人很温和地对他笑着,身上与生俱来的高贵在华灯下更显得耀眼。吴邪愣了下,随即也微笑起来,然后举起手中的酒杯向那边的人示意了下。

“真认识啊?”胖子那双善于发掘新事物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嘿嘿地笑起来,“这个不错哦。”

“乱说什么,他是我妈妈的主治医生。”吴邪还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齐羽,倒也不是说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在吴邪的印象里,齐羽就是那种儒雅高贵的贵族公子,上班时一丝不苟,下班之后也不可能跟他们这群俗人一样跑出来泡酒吧。总之,齐羽这个人跟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压根就搭不上边,

胖子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但又立马打鸡血一样推了下吴邪,“这更是潜力股啊,我觉得你俩挺配的,而且就算不能发展,你也得为了你妈妈过去跟人家打打溜须是不?”说着说着,胖子忽然弱声下来,“呃……不用了,他给你溜须来了。”

“你给我闭嘴。”吴邪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冲着向他走过来的齐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私底下那手已经狠狠掐上了胖子腰间的肥肉。

“哎呦我操……”胖子咬紧牙根吸了口气,也冲着齐羽嘿嘿笑着点头。

齐羽脸上浅浅笑着,冲胖子点了下头坐到吴邪身边的转椅上,“几点到家的?”

吴邪警告性地看了胖子一眼,转对齐羽说:“我家离机场近,七点多就到家了。本来还准备明天一早就去疗养院感谢齐医生呢,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那我就提前说一声谢谢了。”

齐羽摇摇头,“其实也不用谢我,你妈妈的病情有所好转估计和你离开前的那次刺激有关系,另外从北京带回来的中药也有非常好的疗效。”

“不管怎么说,还是齐医生的功劳最大。”吴邪让酒保拿来一瓶啤酒,递给齐羽,“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喝酒。”

齐羽温和地笑着接过:“既然你坚持感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缠绵吉他声让人群安静下来,许多人都跟着抬上歌手低沉的歌唱轻轻地摇晃着身体,喝着手中的啤酒,吴邪问起了妈妈的情况,齐羽也一直耐心地一一回答,胖子那边看着两个人气氛融洽的交谈,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说真的,这个齐医生给胖子的印象确实不错,虽然他不知道人家是不是Gay,但是吴邪身边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照顾,他也更放心些。

三个人坐在一起喝着啤酒,在别人眼里就像三个老朋友一样。酒吧里香衣鬓影,灯光时明时灭,偶尔的昏暗遮住了吴邪的脸,微醺慵懒的模样性感迷人。已经到酒吧有一会儿的齐莫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推了一把身边的人,啧啧了两声,“真是让人看了流口水啊。话说小羽还没谈过恋爱,你说他会不会被你那小情人迷了魂去?”

张起灵没有说话,从他坐到这里就看见吴邪了,明明只是穿了简单的黑色衬衫,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耀眼。他看着那人与人温言细语,看着他毫不吝啬地对着别人展露笑颜,为了那展颜的一瞬心动又心酸。

“小羽,我们已经到了,你回来吧。”

正贪恋注视着吴邪的张起灵听到齐莫打电话的声音,终于有所反应地转过头,“现在叫他会被吴邪发现。”

“我说你累不累啊累不累啊?”齐莫恨铁不成钢地一口喝掉杯子中的红酒,“你做无名英雄上瘾是不是?你又是给他做饭,又是给他妈妈求药,还万里追随跟着他跑了大半个中国,就连价值过亿的国宝都眼也不眨一下的买给他了,就是石头也该被你这份真情感动了吧?你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为什么啊?”

“还不是时候,还得做更多才行。”张起灵再次将目光锁在吴邪的身上,那边的齐羽已经站起来跟吴邪告别,于是他也站起来,准备退出大厅。

齐莫不让张起灵如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觉得那十年没能找到他,觉得亏欠他?”齐莫也站起来,直言道,“你前些日子回德国给你爸迁坟的时候不是已经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了吗?那你就去跟他说啊,说你找的私家侦探被霍玲和你妈妈收买了,说她们联合起来篡改了私家侦探查到他写情书向你告白和被开除的事情。而且你当年年纪小没那个能力找他,等有能力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消失了,世界这么大,真当找一个人跟玩似的那么简单呢?更何况,中间还有人作祟。”

“和这个无关。”张起灵听出齐莫对吴邪的不满,但他没时间为吴邪说话,有些急迫地甩开齐莫的手,但是已经晚了,吴邪那边已经向这边看过来了。

吴邪本是听齐羽说这酒吧是他小叔叔开的,现在正在一边等他过去,所以也就是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没想到一看之下连心脏都麻痹了,身体僵硬地一动也动不了。

胖子那边也回过头,眼睛睁得圆圆的,一下都不敢眨,嘴里无意识地吐出一句,“新欢旧爱……”

那边的是两个人,吴邪都见过,其中一个是墨镜变态男,而另一个正是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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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20、

显然,齐羽和对面那两个人都认识,这个时候吴邪再猜不出某些事之间的关联,那他就是傻子了。他纷乱的思维在这时候陷入到一个死角里去了,他对目前的情况感到极其的愤怒,他无法不去猜想这一次次的看似巧遇里面有多少是张起灵的处心积虑,尽管他内心深处对于张起灵有所留恋,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的焦虑暴躁。这就像一个刚刚戒了毒瘾的人,结果又有人拿着毒品来诱惑他,他到底要花多大心力,下多大的决心才能抵抗这份诱惑。他很累,快累死了。

“天真?”胖子想他听到了吴邪咬牙切齿的声音。

“胖子,把啤酒瓶给我拿来。”

吴邪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起灵,那副萧杀的模样让胖子丝毫不怀疑下一刻这人就会扑过去杀了张起灵。

“天,天真,你想干什么啊……”胖子都快哭了,下意识地把手里快要见底的啤酒瓶往身后藏。

吴邪唇角的弧度很微妙,他看似笑着,赤红的眼睛里却冷冷的殊无笑意,“不干什么,我就是想拿着它。”

“天真咱别闹了,咱回家行不?”

胖子现在特别后悔今天晚上找吴邪出来喝酒。对面的小哥你傻啊是不是,看天真这样你还不赶紧跑竟然还往这边走,胖子真心希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那样的情况恐怕都比现在好。

吴邪用冰冷嗜血的笑容迎接张起灵的靠近,他已经向胖子伸出手,展开手掌,“胖子,把酒瓶给我。”

这个他一直想要撇清关系的人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他?浮浮沉沉这么多年,他深刻地了解人与人之间不能亏欠太多的道理。更何况,他最不想亏欠的就是张起灵。可是这个他避之不及的人是怎么做的?就像无孔不入的洪水,非要将他逼到绝境不可。他愤怒,他无法把理智的碎片拼接完整,甚至从胖子颤抖的手中硬拽过酒瓶握进手心里的时候还在想——张起灵,在你逼疯我之前,就让我先解决掉你好了。这世界就是那么回事,一件你从未想过要做的事,但在一点酒精或者某种情绪的驱使下,最后竟然也就做了。吴邪这两样都占了,所以,他举起手中的酒瓶向张起灵砸去的时候,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吴邪手里的酒瓶带着呼啸的风声抡起,但是没有意料之中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的手臂在抡起的瞬间被胖子不管不顾地一把拽下来抱住,手中的酒瓶也在下一刻被从张起灵旁边冲过来的齐莫抓住。胖子紧紧地箍住吴邪的手臂,大吼着抡起巴掌扇过去,“天真,你清醒点,你怎么了!那是小哥啊!”

酒吧里的音乐都盖不住这一巴掌的响声,啪的一声脆响,吴邪被脸被打偏到一侧,火辣辣的痛感一下将他拉回现实世界,他呆滞了一瞬,就忽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

周围的人群都因这场混乱安静下来,齐羽看了眼疲惫的吴邪,交代酒吧的工作人员赶快清场,齐莫还在因为吴邪的举动生气,但是碍于张起灵他又不能动手教训,只能恨恨地夺下吴邪手里酒瓶走向吧台。吴邪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无力靠上胖子肩膀的时候,看向了张起灵。那个人见到他这么疯狂丑陋的一面,为什么还不逃离?为什么明明苍白着一张脸却还要傻傻地看着他,不要再看了……吴邪在心中祈求。你眼里的光彩请不要为了我这种人暗淡,你的身体也不要为了我这种人颤抖,求你不要表现出对我这种人的心疼。现在,我的心很沉重,很脆弱,不堪一击。

“吴邪……”张起灵艰难地叫了他一声,脚步沉重地靠近。他没想到吴邪是这么的厌恶他,吴邪举起酒瓶向他砸过来的时候,他没想过要躲,那一瞬间,他想起的是那块佛骨舍利的故事。他一直不信佛学和玄学之类艰深的唯心理论,但是当他看到记载着佛骨舍利来历的手札时,对于里面真实记录的东西又不得不信服。如果这是他们注定的命运,那么这一次,就由他来死好了。

吴邪在张起灵将他从胖子那里抱进怀里的时候无力地摇头,“你不累吗,你还想做什么,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张起灵的手在看到吴邪空洞的眼睛时顿了下,不由得紧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坚定地一把打横抱起他:“你的脸需要冰敷。”

滂沱的泪水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漫满了吴邪的脸,“张起灵,求你别再这样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嗯。”

张起灵低低应了一声,然后穿过宾客散尽的大厅走向二楼。张起灵习惯性的单音,其中包含着的绝望与苍凉让吴邪心痛得无法收拾,他的手指紧紧扣进掌心,可掌心上的那点疼痛根本无法缓解心中的疼痛,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的身体在张起灵的怀里静静发抖,泪水悄无声息地渗进嘴里,他死咬住牙根将头埋进张起灵的衣服里。

胖子看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抬起刚刚打了吴邪的那只手看了整整一分钟,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在手心上狠狠地拍了几下。常言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他现在这么心疼后悔到底是怎么个事啊!齐莫在吧台里已经吩咐人准备了冰块和干净的毛巾,看胖子在那里龇牙咧嘴地懊恼,嘭地一下将冰桶摔在吧台上,“我说你们家那个天真到底怎么回事,有他这么不讲理的吗,二话不说上来就想给人开瓢?我看他那样像是疯了,别是遗传他妈妈了。”

“你知道个屁!”胖子差点上去挠人,正好清场回来的齐羽听到两人的对话,赶紧过来拉住胖子,对齐莫说:“别这么说吴邪,他承受得太多了,今天这个意外的相见无疑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崩断了,我能理解他。”

齐羽将毛巾和冰桶交给胖子,歉意地说:“请别介意我小叔叔的话,这个你拿上去吧。”

胖子哼了一声,冲着吧台里的齐莫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个屁,但是我们天真一定是有苦衷的,这点绝对不许你在这碎嘴,再敢说三道四小心胖爷砸了你这破酒吧!”

齐莫简直要暴走,合着今儿来这里的都是一群神经病!齐羽怎么在楼下开导他小叔叔先不说,楼上的包房里,张起灵刚把吴邪放到柔软的沙发上,胖子就捧着冰桶跑进来了。三个人谁也没说话,胖子把毛巾在茶几上铺开,往上面倒了些冰块后包起来,踌躇着想给吴邪敷脸,但是想想还是递给了张起灵,“小哥,我怕我没轻没重的弄疼他,你给他敷,我出去抽根烟。”说完,胖子又看了眼闭着眼不说话的吴邪,叹了口气出去了。

房间里很安静,张起灵小心地将包着冰块的毛巾压在吴邪半边红肿的脸颊上。吴邪的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张起灵手中的动作更轻了。橘色的灯光正好映在吴邪的脸上,光线好像穿透他层层的伪装,将那凝固的线条悄然融化。吴邪的脸,沉静而疲惫。能够近距离地看着吴邪,一直是张起灵长久以来的期盼。可事到如今,吴邪就在他眼前,他却只能陷在求而不得的痛苦里。

冰凉的触感缓解了脸上的火热,疼痛也在渐渐消退,从被张起灵抱起的那一刻,吴邪的眼睛就没有睁开过。此刻,他的睫毛抖动了几下似乎想要睁开,可最终还是放弃般地闭着眼睛轻声说:“张起灵,我看不懂你,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自虐呢?”

张起灵没有说话,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稳住微颤的左手,不让它失去控制弄疼吴邪。

即使脸颊麻木,吴邪也能感觉到那骤然失控的力道,尽管很微弱。甚至,他能确定张起灵此刻没有呼吸地正等着他的宣判。他为张起灵感到悲哀,像他这样能孤独的活上十年的人,本身就对自己够狠,还指望他能对别人慈悲?吴邪不顾脸上的疼痛,强逼自己扯出一个笑意,似是自嘲,又似嘲讽张起灵:“到现在你还看不清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别逞强了,你斗不过我的,我决定的事无法挽回,我疯起来也没人能够阻止。”

张起灵沉默了很久,看着吴邪漂亮的脸上空洞虚无的笑意,艰难地抓住他的手,在吴邪抗拒之前将冰毛巾放到他手里,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子背对着吴邪说:“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了。”

房门轻轻地响了下,这一次张起灵是真的走了,吴邪无比的肯定。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毫无征兆的,他半边的头突然剧烈地疼起来。他在沙发上蜷曲起身体,紧阖起眼睑也无法阻挡汹涌的泪水。他不想哭的,真的不想,那个人明明已经认输了,他成了胜利者,他应该仰天大笑才对!于是他呵呵地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悲戚、荒芜。

吴邪越笑声音越大,越笑眼泪越多,直到他因为大笑而喘不过气来,才不得不停下来,他大口地喘着气,皱紧眉头忍受着头部快要炸开的疼痛,强迫自己从那种窒息的心痛中摆脱出来。

自从离家开始,他每晚睡觉前都特别期待新一天的来临,就算第二天依旧不会降临什么好事,至少他在一天天的长大。长大了,他才能挣更多的钱;长大了,他才能保护自己;长大了,他才能更坚强。今夜,是他第一次不再期盼晨曦的到来,他周身乏力,四肢疼痛,他很累,他——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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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老公说,这章一发,你就等着被骂后妈吧。臭鸡蛋烂菜叶还有后妈什么的,我会拿竹筐接着的。至于攻击性语言就请自重了,不行就去看看食用说明。(最后一句是以防万一,没有此意者勿怪。)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要疯了!发文字被删,发图还点不开……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他庆幸,胖子替他阻止了坏的走向。

不知不觉,吴邪又想到昨晚的情景,继而也想到张起灵这个人,但是大脑却在这个时候做出了预警,一阵阵的抽痛不让他能再继续想下去。他揉着太阳穴暗自苦笑,以后张起灵这个名字估计就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迎着初升的太阳说:“不能想,不要想了,吴邪!”

声音很小,都被轻风吹走了。

早市离吴邪家不远,一大早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过来买菜顺带遛弯,吴邪不快不慢地融入人群,先在水果摊买了两个西柚,然后又去家禽区买了一只老母鸡。卖鸡的地方也负责杀鸡,五元一只,家里地方小,吴邪就直接在这里收拾了。杀鸡的过程挺残忍的,先把母鸡绑在大铁桶上面焊着的铁筋上,鸡贩用锋利的小刀一下割开母鸡的喉咙,然后就等着鸡血流干再浇热水退毛。那只被倒挂着的母鸡扑棱着翅膀发出咕咕的哀鸣,血液顺着鸡脖子上面的羽毛汩汩地流进大铁桶里。吴邪看着那只鸡不禁想,如果这只鸡有思想,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会不会想,它来到这世界上走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它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难道就是被人做成一锅补汤?人类经常说大自然中许多动物是凶猛残忍的,其实,最残忍的,就是人类。

用热水退鸡毛的时候会有种特有的腥味,吴邪闻着那味道忽然觉得恶心,就捂着鼻子到一边去了。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那只渐渐变得光秃秃的母鸡,大脑也一直在为这个无聊的问题打转。等回到家里将母鸡洗涮干净,在砂锅里放好调料和水,把整只鸡塞进去的时候吴邪扑哧一声笑了。虫吃草,鸡吃虫,人吃鸡,食物链而已,而他居然为了让大脑忙碌起来,就这个无聊的问题想了一早上,真是离神经病不远了。

鸡汤用慢火熬了整三个小时,起锅时香气四溢,吴邪一想到一会妈妈就会喝到他亲手熬的鸡汤,忽然觉得这只鸡其实也没啥可怜的,应该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才对。

一路都很顺利,走出地铁站,昔日的桂花香早已淡去,吴邪心里很急切,但是走得却不快,近乡情怯说得就是他此时的心境。他不知道妈妈具体恢复到什么样子,能不能认出他,如果认出了,会不会又被他刺激到,母子两人十年时间的空白,还能不能让他们亲近如往昔。一切都不得而知,想知道,就要他亲自去见证。

吴邪颇为忐忑地走进疗养院的大楼,先去了护士站。秦护士看见他很高兴,告诉他他妈妈现在能够清楚的认人,有时候还从她们借书来看,总体来说,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这些消息使吴邪稍稍安心下来,就问秦护士他适不适合去见他妈妈,秦护士说齐医生已经交代了,现在的情况,他是可以以本来的面目去见妈妈的,而且他妈妈也特别拜托过,如果他来了一定要留住他。吴邪离开护士站的时候跟秦护士说这两天在和田买的特产就会到了,到时候需要她帮忙分给大家,秦护士很爽快地答应了。

走廊里静悄悄的,吴邪握紧装满鸡汤的保温壶,慢慢来到妈妈病房门口。门没有关严,里面有个男人在说话,他以为是医生查房就没有急着进去,把保温桶放到病房对面的长椅上,自己坐在那里等。门里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他也听不真切,偶然间听到一声自己的名字和什么孩子之类的话,他觉得奇怪,正要过去的时候门忽然打开了。

里面开门的人见到他,脸上先是惊讶,继而是明显的惊喜:“小邪?”

吴邪愣了愣:“三叔,你……也在啊。”

“三弟,你说谁来了?是……是小邪吗?是不是他?”还不等吴三省说什么,病房里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微微颤抖的声音,随着不断的问话,女人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看见吴邪的身影,她才忽然停在吴三省的身后,然后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用目光扫过吴邪的眉目。

妈妈的气色比之前好很多,空洞的双眼也染上了感情的色彩,那里面真实映射出的浓厚感情告诉吴邪,他的妈妈很想念他。这不单单是一种感觉,这是他看得见的,具有实质性的感情。他心里荡起一阵波澜,那波澜一圈一圈地荡开,心间被温热的,酸软的感情填得满满的。他缓缓翕动唇角,喃喃叫了一声:“妈……”

吴妈妈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下来,拨开吴三省搀扶的手,脚步不稳地走到吴邪面前,仰起头看着高大帅气的儿子,颤抖着身子语无伦次:“儿子,儿子……真的是你吧……儿子……你,你还愿意叫我妈……谢谢……妈妈,妈对不起你,儿子……谢谢……我的儿子……”

看着妈妈泪流满面的脸,吴邪胸中一滞,赶紧迈出一步温柔地将妈妈搂进怀里,柔声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叫着妈。小的时候,一直是妈妈温柔地拥抱着他,对他说:“小邪,你是老天爷送给妈妈最好的礼物。”岁月逝去经年,而今,仿佛时间倒流,只不过曾经的孩童已经长大,大到可以轻易地将娇小的母亲抱进怀中,从此成为她的依靠。吴邪从心里感谢老天爷,感谢将妈妈送还给他。

看着相拥在一起哭泣的母子俩,吴三省吸吸鼻子,红着眼眶说:“你们娘俩别老是哭啊,让人看见了多笑话,赶快进房间里说话。”

吴邪仰起头控制住有泛滥意图的眼泪,才低下头微笑着抬手擦了擦妈妈脸上的泪水,“妈,你先跟三叔进去,我……”

“儿子?”吴妈妈瞪大眼睛出声打断吴邪的话,然后小心翼翼地拉住吴邪的手,嗫嚅地说:“你,你要……”

妈妈眼里的慌乱很明显,吴邪知道妈妈是怕他走了,赶紧回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指指长椅上的保温壶,“我不走,我给你熬了鸡汤,你看,在那里。”

吴妈妈摇摇头还是不肯松手,吴三省这时候走过来,笑着冲那娘俩说:“你们进屋,我去拿进来。”

房间里的母子俩没有说多少话,吴妈妈大病初愈神经很敏感,心思全都被儿子的一举一动牵动,生怕儿子就在下一秒就不见了,一边喝着儿子亲手喂的鸡汤,一边笑着流泪。吴邪则是不愿意将自己这十年的生活说出来加深亲人的罪恶感,喂两勺鸡汤,就用面纸细心地将妈妈脸上的那道泪痕擦掉。他是看出来了,妈妈和三叔对他的态度,除了喜悦,更多的则是不安,或者说是害怕。这不是他想要的,既然回来了,他自然不会再消失不见,可是他们的惶恐不安也不是他一句保证就能消除的,这得靠以后相处中的以心换心来让他们知道,他不怨不恨,他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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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人没接触过抑郁症的人,在网上也没查到恢复的时候是怎样一种状态,全凭想象,所以写得有什么差错请见谅。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此章献给我的芬达。

22、

晚上疗养院不允许陪床,吴邪安抚了妈妈很久才和三叔一起离开。并排走在一起的叔侄没有半分亲近,之间的距离足可以开过一辆卡车。晚风有些凉,吴邪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衬衫,此时觉得有些冷所以走得很快。只是他没意识到,他这样会让跟他一起的吴三省很辛苦。毕竟吴三省早几年过得也不是很好,加上之前的一场车祸身体更是大不如从前,要跟上一个年轻力状大长腿的小伙子,鼻尖已经冒汗了。

大概是不想被吴邪当作空气,吴三省快步向吴邪身边凑近一些,斟酌了一下说:“小邪,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之前一直都没机会好好聊聊天,今天能不能跟三叔去喝两杯?”

一提到喝酒,吴邪就想起昨晚在酒吧的事,于是很干脆地拒绝:“不了,我想回家睡觉去。”

吴三省脚下一顿,又赶紧跟上去:“小邪,你是不是还记恨三叔当年离开家里的事?”

吴三省说话的时候有些喘,吴邪注意到了,终于慢下来,“你别误会,我没那意思。我昨晚没睡好,真的想回去睡觉了。”

“那……”吴三省很想说点关心爱护的话,但是他的关心和爱护在三十年前都已经对一个女人用完了,隔了这么多年,他实在想不起来怎么说话才能让别人觉得亲近,所以只能干巴巴地说,“那就赶紧回去吧,反正以后到了家里机会也多得是。”

吴邪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不过这次他没走那么快。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对生活方面粗枝大叶惯了,不上心的人他也不会有所关注,这回因为妈妈的原因,他得尽快适应这个没太多感情的三叔走进他的生活。

快到疗养院门口的时候,吴邪忽然问:“你真打算收留我们母子俩?”

吴三省一愣,赶紧说:“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我们是一家人。”

吴邪看着吴三省的眼睛许久,看得吴三省浑身不自在,才笑了下说:“好,等妈妈出院我们就过去。”既然三叔欠他们整个吴家的,那就给他一个机会还吧。

吴邪爽快的回答让吴三省松了口气,很高兴地一直步行将吴邪送到地铁站才回疗养院去取车。当年的事他不能跟吴邪说,他和吴邪的妈妈已经达成共识,那是他们准备到死带都要进棺材的秘密。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孩子都是无辜的。这些年吴邪受得苦太多了,剩下的人生,他们这些长辈要用最多的爱来弥补对这孩子的亏欠。

地铁站距吴邪家还有几个公车站的距离,这里是一个小型商业区,夜晚来临,商业街的店铺打着各色灯光,斑斓地照亮了整个街区。吴邪晚饭一直都在照顾妈妈吃,他自己根本没吃几口,这会饿得肚子咕咕叫,所以也没着急回家,准备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在回去。

吴邪本身穿得少,地铁里也不暖和,现在被夜风一吹全身上下凉个透彻,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连嘴里那口热气也流逝了。冻得发抖的时候最适合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吴邪选中了今晚就餐的南京面馆,小跑着奔了过去。

一进去,一股带着肉香的热浪迎面扑过来,吴邪搓搓僵硬的双手满足地舒了口气。点菜口上面悬挂的灯箱餐牌很醒目,上面各种面类的照片也拍得很漂亮,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吴邪走过去排队,然后将照片从右到左地一一浏览过去。等他前面的人点完面他也刚好看完,拿出钱包准备点餐的时候,他前面的顾客正好拿着叫号牌转过身。

拿着号牌的女孩看见吴邪愣了下,随即惊喜地叫了一声:“吴邪!”

看到面前的人,吴邪也笑了:“好巧。”

真的很巧,这是第几次巧遇吴邪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每次都是霍秀秀先跟他打招呼。吴邪怕耽误后面的人点餐,就跟霍秀秀说让她先去找座位,他点完餐就过去。

霍秀秀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点点头去找座位了。霍秀秀是个很贴心的女孩子,大概是看吴邪穿得比较少,选了个远离门口的地方。吴邪坐下后,霍秀秀又将一杯热水推到吴邪面前——这是她在吴邪点餐的时候管服务员要的。

白炽的灯光照在霍秀秀精致可爱的脸孔上,温暖的笑容带着瑰丽圣洁的光辉,就像一个天使。吴邪只看了霍秀秀一眼,就赶紧避开对方的目光,将水杯握进手里,“谢谢。”他和张起灵厮混了一段日子,霍秀秀眼里的那种东西和张起灵看他时的感觉太像了,这丫头该不会是……

想到这个可能性,吴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他这边乱得跟一团麻绳似的,这丫头千万不要再来凑热闹了。

霍秀秀在吴邪垂眼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瞬间暗淡了许多。她慢慢握拳头暗暗地给自己加油,重新让笑容回到脸上:“我听你说话有些鼻音,应该是冻的,所以给你要了杯热水。你穿得太少了。”

“我没想到下午会变天。”吴邪低头喝了一口热水,温热的水流顺着食道往下,渐渐温暖了体内的血液。他的眼睛始终没再去看霍秀秀。

霍秀秀聪明得很,自然看出吴邪拘谨的闪躲,加上中秋那晚她在拜城县宾馆楼梯间里看到的事……热情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喃喃地说:“嗯,这个季节天气变化很快。”

气氛有些尴尬,正好这时候服务员叫号了,吴邪赶紧举手示意,等服务员把面端过来,吴邪发现两碗面是一样的,想想就随便端起一碗先放到霍秀秀面前,“面来了,吃吧。”

“谢谢。”

吴邪一个小动作,让霍秀秀低落的情绪好转了很多。这时候她更加确定自己是喜欢上吴邪了。她没谈过恋爱,最初对吴邪的感觉其实是模糊不清的。他形单影只的姿态,孤独冷漠的灵魂,让她很想过去抱一抱他,只是想,抱一抱而已。在新疆遇到沙尘暴的时候,吴邪冷静果断的样子更让她折服。女孩子总会有一种英雄情结,那时候,吴邪就是她的英雄。后来,听朋友说如果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你的心情,那么就是喜欢了。虽然知道吴邪未必会接受她的喜欢,但是当喜欢的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又有谁能管得住自己的心?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怎么不吃?”吴邪已经吃了好几口了,发现霍秀秀那边只是盯着面发呆,就忍不住问了一下。浪费粮食可耻,这丫头不会买了面只为欣赏吧。

“哦,我习惯先凉一凉。”霍秀秀不好意思地撒了个谎,掰开筷子将面条上下翻了翻,“这家老板是南京人,做的大肉面超级正宗,我小时候跟爸妈回国去南京的时候吃过,对这味道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听了同事的介绍就过来品尝了。”

吴邪夹起一片大肉咬了一口,点点头:“确实不错。”

霍秀秀慢慢吃着碗里的面条,偶而抬眼看下对面的吴邪,犹豫了很久,才说:“在新疆的时候谢谢你的照顾,其实我一直都想约你吃饭,但是最近工作忙没有抽出时间。”

吴邪抬起头笑笑:“我哪有照顾什么,大家都是互相帮助的。”

霍秀秀摇摇头却没反驳什么,笑着说,“我们艺术馆正在筹备今年的文化艺术节,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见吴邪疑惑地看她,又继续说,“这次的艺术节我负责节目选定的工作,说实话,一头雾水。我想知道,用观众的角度来看,你会希望看到什么样的节目?”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难为吴邪,他哪有那个火星时间关注文艺节目,电视都没看过几次。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很少看文艺类的节目,真是没什么可以说的。”

“没关系,随便说说,我就是想多听听大众的意见。”一说起工作,霍秀秀俨然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甚至拿出了录音笔,“我身边的人都是文艺圈里的,他们的意见有的时候太过于专业化,反而有种脱离群众的狭隘在里面。”

其实霍秀秀从各方面讲都是一个可爱的好姑娘,跟她姑姑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在新疆的时候吴邪对她就已经不那么抵触了。此时见这姑娘把工作看得这么重,吴邪也放下心中顾虑认真思考起来,“我不能代表大众,如果单单以我自己角度来看的话,我挺希望可以看到一些传统技艺的。比如说传统杂技,老戏法之类的快要失传的东西。艺术节的初衷应该是发扬民族文艺文化,让传统技艺与现代艺术结合的话,可以举办各种专场,让群众真正了解中国民族文化的发展。”

“专场这个提议真好,我怎么没想到呢?”霍秀秀笑着说,“我刚回国不久,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学习和了解,听你说的,你应该看过杂技和戏法之类的表演吧?”

吴邪说:“看过一次老戏法,是一个西北农村的老大爷,据说他是那个戏法最后的传人。”

霍秀秀想想又问:“那可以找到他吗?”

吴邪摇头:“那是他最后一次表演。那天他召集了全村的人,在村子的麦场上表演的。之后他就喝药自杀了。”

霍秀秀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许久才问:“为什么?”

“不知道。”吴邪轻声地说。

他听村子里的人说,那老人是因为他的绝活后继无人才自杀的。他不懂老人想法,对面涉世不深又是在国外长大的霍秀秀更不见得懂,所以也没必要就这个话题深入探讨,何况他也不想跟霍秀秀再多说下去。人与人之间,就是通过由浅入深的了解才会产生感情,谈论的话题越多,接触的次数越多,感情也会越浓厚。这些,都不是他在霍秀秀身上所希望见到的,明智之举就是赶快远离。

霍秀秀想着老艺人的事,过了一会儿遗憾地说:“真可惜……”

吴邪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的面已经差不多吃完了,霍秀秀碗里却还有很多,他不想继续坐在这里,而且也困得要死,很想赶快回家睡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手机上面的时间。霍秀秀看到吴邪的动作,顿时心下了然,压下心底泛起的苦涩,笑着说:“如果赶时间的话你就先走吧,今晚已经耽误你很久了。”

“不好意思,我确实有事要先走了。”吴邪歉意地站起来,客套地说,“你也早点回去,改天再联系。”

霍秀秀也站起来,在吴邪离开前鼓足勇气问:“吴邪,我们下个月要去山里采风,可以带朋友的,我可不可以邀请你一起去?”

霍秀秀的眼睛很美,在纷扰的尘世里,也纯净得千尘不染,而吴邪对此却视而不见般地拒绝道:“抱歉,我恐怕没时间,最近都要照顾妈妈。”

“这样啊……”霍秀秀失落地维持着笑容,“那就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好了,你走吧,再见。”

吴邪微微笑了下,说了一声“再见”就没有一点犹豫地转身走了,而被他拒绝于身后的霍秀秀,则站在那里,默念着他的名字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模糊不见。

深秋来临,吴邪的生活也日渐稳定,三叔包揽了他们母子吃住的所有费用。一个月三千块的事儿,吴邪没有客气地全部接受了。反正日后他也要去农场工作,就当提前预支工资好了,至于自己以前攒下的那笔钱,他想留用不时之需。爸爸不用两年就出狱,两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以后要是有个万一,他也不用跟别人张嘴借钱。不用为生计奔波,他正好能全心投入的陪着妈妈。

母子两人一天比一天亲近,妈妈的脸色日渐红润、妈妈对他的态度不再小心翼翼、妈妈还像十年前一样喜欢唠叨他的穿衣吃饭。一切的一切,都美好不真实得让人想哭。但也正因为这样,吴邪又会在欣喜的同时觉得不安,他怕这是一个梦,万一梦醒了,又是自己一个人。当然,这些都是吴邪被丰盛的亲情包围时的杞人忧天,齐医生已经宣布他妈妈完全康复,只要坚持吃药,完全不用担心病情复发,没有马上出院是吴邪和吴三省想让她再调理一段时间的身体,毕竟几年的折腾下来,这个娇小江南女子的身体也差不多掏空了。

齐羽也谨守与吴邪的约定,除了吴妈妈的病情外从不多说其他,即使在走廊上相遇,两人也如熟悉的陌生人般,点头即止,甚至连个表情都不会有。

胖子在H城呆了近二十天也没能抓住他那惹祸精小舅子,收到老婆云彩怀二胎的消息就乐得屁颠颠地回S市去了。

每一个人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过着自己的日子,朝朝暮暮,或平淡、或充实、或忙碌。

吴邪忙碌着,早上起来买菜熬汤,然后去疗养院陪妈妈,晚上给人做抢手写一写稿件,直到眼睛困得再也睁不开才爬上床去睡觉。他不敢使自己清闲下来,尘埃落定后,他不用再担心妈妈的病情,所以心又开始有空闲想其他的事了。即使身边有妈妈和三叔无时无刻的关爱,他还是会偶尔在无边的暗夜里想念起那个他最初和最后的爱人。他知道,心脏那个地方,并不能用亲情全部填满,那里,他还在和另一种孤独相互追逐。

只有亲情没有爱情的他,依旧无法完整。

自从三叔让吴邪去农场帮忙,他找到了让自己更加忙碌的方法,他在三叔的农场里帮忙加工收上来的新花生,有城里人来品尝农家野味的时候也会帮着下厨或者端端盘子客串下服务员。来到农场那天吴邪更觉得拿他三叔的钱是正确的,这个农场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占地足有百十来顷,半山上还有一片二十多亩的果园也是属于他三叔的。农场里雇了十几个人,分别负责饲养家畜和侍弄果蔬。三叔有个得力助手,叫潘子,据说当年吴氏木业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三叔了,现在专门负责跑外销。吴邪来的时候潘子正在江西谈生意,所以没能见到。他三叔说以后农场是要归他的,让他以后跟潘子一起出去多学学做生意的门道。这话让吴邪吃惊不小,他回吴家只是想找回失去的亲情,从没想过从拿到什么物质补偿。他想拒绝,但是看到三叔那张饱经风霜满含希冀的脸,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在农场热火朝天地忙了十几天,吴邪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就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吴邪很喜欢这种颜色,看起来很爷们,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看了一会就觉得现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头发了。算起来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去理过发了,白天干活的时候刘海就一直往下掉,很不方便。

想到就做一直是吴邪的优点,第二天他就去市区找了一家看起来不算太宰人的理发店。进去才知道,这家理发店的大工不在,只有一个学徒在看店,吴邪心想反正剪短就行,就说随便剪个板寸之类的就行,不用造型。

这种要求不高的客人可遇不可求,正是练手的好机会,于是小学徒手忙脚乱地帮着吴邪洗头发,然后十分热情地把吴邪请上了理发椅。小学徒虽然是练手,但也不敢真的乱动客人的头发,就给吴邪理成了那种两边修剪干净,发顶多留出来一些的经典板寸。让吴邪和小学徒都没想到的是,简单的发型效果竟然意外的好,不止干净利落,更使得吴邪彰显出铁血美男的魅力。小学徒看着自己的作品,花痴地问吴邪是不是哪个明星,是不是要拍那种硬汉柔情的电影。吴邪抽搐着嘴角付了钱,走出理发店后就忍不住吐槽,你到底是哪只眼睛见过跑街边理发店来剪头发的明星?

看时间还早吴邪就没急着回农场,他准备买些巧克力曲奇去疗养院看看妈妈,虽然前天已经去过了,但是当时他忘记问妈妈穿衣服的尺码,再有一周妈妈就可以出院,他需要帮妈妈多准备一些舒服的冬装。

妈妈最爱吃市中心一家蛋糕工坊老店做的巧克力曲奇,吴邪也不嫌远,在一群盯着他两眼放光的雌性生物的包围中挤上了地铁。市中心吴邪很少过来,打听了两个人才找到那家蛋糕工坊,正当他准备穿过马路过去的时候,对面蛋糕工坊的茶色玻璃门从里面推开了,接着一个穿着深棕色风衣的男人拎着一个方形的小蛋糕盒子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身影,吴邪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他能感觉到胸口那里犹如万箭攒心般的疼痛。“张起灵。”当这个名字无意识地说出口的那一刻,也灼烧到了他的喉咙。

吴邪很肯定自己只是很小声的说出这个名字,但是那个人却仿佛听见了,抬头向他这里看过来……

周遭的喧嚣声通通消失了,两个人,隔着一条马路,无言相望。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过了许久,张起灵缓缓朝着吴邪这边走过来。

“芬达死了。”他说。

听到这四个字,原本准备口出恶言赶人的吴邪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才问:“你……你是怎么养的?”

张起灵目光在吴邪俊逸的脸上流连着,忍着想拥他入怀的冲动,慢声说:“它太小,地板滑,从窗台上掉下来摔伤了。”

吴邪皱着眉又问:“然后呢?”

“去看医生,说脊椎摔坏了,给它配了药。”张起灵垂下眼,“但是……昨天吃药之后它就开始不舒服,挣扎了几分钟就死了。”

虽然只和小芬达相处了短短一天,但是想象了一下小家伙临死前无助的挣扎,吴邪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难过,低声问:“你把它埋哪了?”

张起灵摇摇头:“还没埋,它喜欢吃这家的提拉米苏,想给它买一些。”

原来张起灵拎的蛋糕盒子是要跟着小芬达一起埋起来的,吴邪没想到张起灵居然有这么感性的一面。张起灵这个人,从不会将感情外露,更不会将好听的话拿出来讲,是不是用心的对待,他只会用行动去表示。吴邪看了眼张起灵,说:“就埋我三叔农场后面的山上吧,那里风景很好,我也可以经常去看看它。”这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想,他就是想给小芬达找一个好地方长眠。

深秋的山上,金色的落叶随风而起,它们顺着一个方向飞舞着,高高低低地占满了整个天空。吴邪和张起灵将最后一锹土一起撒在小芬达的坟头上,又一起把之前找来的石头垒到土堆上。吴邪最后检查了一下石头的牢固程度,站起身来:“这样下雨也不怕了。”

“谢谢你。”张起灵也站起来。

吴邪看着迎风飞舞的树叶落到芬达的坟上,说:“以后别养宠物了,死了难受。”

“嗯。”张起灵点了下头,然后静静地看着吴邪问,“那我呢?”

吴邪抬头疑惑地看张起灵,“什么?”

张起灵静默了一刹那,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受。”这句话,他说得舒缓平静,却更像一种决绝。

吴邪身子一僵,愣在那里。面前的人,他已经许久未见,曾在黑夜中掏心掏肺地想着这个人,也曾自问过,如果自己这个无情的负心人死了,张起灵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忘了他,却从没想过如果张起灵死了他会怎么样。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远离是正确的,他故意忽视张起灵的感受,让张起灵的目光一次次暗淡无光,恶语相向任由张起灵被绝望包围。

他无数次对自己说,是命运让他们最初就错过了,现实才是隔开他们的天堑,他们的人生从此再无关系,他一次次地借用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坚定自己是对的,可是此时此刻,因为张起灵的一句话,让他心间的铜墙铁壁轰然倒塌了……

吴邪后悔了,他不该带张起灵来这里,因为他依然无法把真心在张起灵面前坦露,天光地净的秋日下,他更无法对张起灵说谎。他的真心在阳光下无处遁形,他需要的是黑夜的伪装。就在他想要转身逃离的时候,张起灵却忽然走了过来,然后将一样东西带在他的脖子上,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张起灵说:“我没别的要求。”

山坡下面的田地已经收割干净,田间显得疏朗起来,吴邪迎着秋风,手中握着脖子上张起灵亲手为他带上的佛骨舍利,强忍住发酸的鼻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渐渐消失远去的人。

张起灵,我多希望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梦境。这样的话,当梦里醒来,我们还能相爱。

*****
此章献给芬达,逝于2015/10/20晚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周二的时候已经写好了,但是晚上想发的时候,芬达却死了。我想写芬达纪念一下,却怎么也写不出来。这两天一直在为芬达伤心难过,哭了好几次,怎么写也没有感觉。今天终于写完了,希望这一章不会让大家失望。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23、

今天是妈妈出院的日子,吴邪起了个大早,开着三叔的车子去了疗养院接妈妈。吴邪轻车熟路地来到妈妈所在的楼层,走廊里几个刚刚上班的护士正忙碌地准备着换班、查房、送餐等工作。妈妈的病房在最里侧,吴邪没有急着过去,接妈妈出院前他想先去感谢一下齐医生,顺便道别,但是到那里却发现齐医生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一个护士看见他站在门口,就跟他说齐医生今天上午请假,好像是家里有事,要下午才能来上班。

吴邪谢过了那位护士就离开了齐医生的办公室,他觉得齐医生今天这假请得有些蹊跷,随即想起一个多月前他曾对齐医生说过的话,也就了然了。既然以后都不会有交集,当然也没必要告别。但想归这么想——说他矛盾也好,说他矫情也罢,妈妈的病能治好,齐医生功不可没,不说一声谢谢就走总归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

吴邪杂乱地想着走到妈妈病房门前,抬手推开了门。妈妈的东西昨天就已经收拾好了,这会正在吃早饭,看到吴邪进来,妈妈放下筷子笑着问他:“怎么来这么早?吃饭了吗?”

“嗯,吃了,农场开饭早。”吴邪关上门笑着走过去,“妈,你继续吃,我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没装。”

“我吃得差不多了。”吴妈妈将餐盘推到一边,拉着吴邪坐下,“我早上把东西都检查完了,没有漏下的。你开车怪累的,先坐这歇会儿。”

吴邪坐下后搂住妈妈的肩膀笑道:“今天就出院了,昨晚是不是开心得睡不着了?”

“嗯,开心。”吴妈妈在儿子怀里点点头,抬头看着吴邪说,“儿子,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你爸爸吧,我已经好几年没见他了,不知道他老成什么样了。”

“好几年?”吴邪抓住重点。据齐医生和三叔的说法,妈妈应该是近一年病情才忽然加重的,怎么……

吴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目光飘忽陷入回忆似地慢声说:“最初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一直问我你怎么不来……其实我得这个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爸爸对我的怪罪。他知道你走了,就怪我心太狠,让我去找你,之后的几年,他就不肯再见我了。”

原来在监狱里的爸爸竟然为了他几年都肯不见妈妈一面。吴邪心里一阵发酸,试想那时候要是爸爸没有入狱,也许他会因为有爸爸的理解而免去被赶出家门的命运。小的时候,妈妈对他是宠爱溺爱,爸爸则要相对严厉,但绝对不是那种对孩子随便训斥的家长。每一次犯错误,爸爸都会先听他的理由或者解释,然后做出相应的惩罚后再给出最正确的人生教导。这十年来,他漂泊在外却没有学坏,也正是因为爸爸对他的影响和教导。

“儿子,让妈妈看看你胳膊上的伤好吗?”

妈妈的话拉回吴邪的思绪,看到妈妈目光含泪地看他,吴邪心里一紧,赶紧用手擦去妈妈眼角的眼泪,“妈,都过去了,医生不允许你总想以前的事,我胳膊早就好了,咱不想了,过几天咱们就一起去看爸爸。我们一家人,就像以前一样。”

吴妈妈看到吴邪笨手笨脚哄她的样子,笑着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都听你的。”她将吴邪的手拉过来,双手握住,又说,“儿子,妈妈这几年虽然过得糊里糊涂的,但有一件事却是在时刻提醒着自己的。”

“什么事?”

吴妈妈握紧了吴邪的手,说:“我一直跟自己说,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妈妈都不管了,只要你能平安地回到我身边就好。”

吴邪的手下意识地颤抖了下,张了张嘴,艰难地喊了一声:“妈……”

吴妈妈点点头,抬手摩挲着吴邪脸颊说:“妈说得是真的,你尽管去找自己喜欢的人,谁都好,不用顾虑妈妈。”

“我……”

吴邪想说,‘妈,来不及了,我已经将那人伤透了,那个人已经走了,而我这辈子却只会爱他一个。’但是为了让妈妈安心,他最后却是覆上妈妈的手点点头,“谢谢妈,我会的。”

妈妈的话就如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一亮,又须臾即灭。他还有什么脸去回头找张起灵,从来都是他将那人推开,将那人的一颗心伤得千疮百孔。更何况,他根本不能去找啊。吴邪倾心尽力地在妈妈面前维持着微笑,拎起背包挽住妈妈的胳膊:“妈,我们走吧,三叔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好。”吴妈妈借着吴邪的搀扶站起来,环视了一眼自己住了将近一年的地方,然后跟着吴邪慢慢离开了这里。

金色的阳光漫泻于天空,四野一片明亮,天地间,一派宁静祥和的温暖。吴邪独自坐山坡上,展开的手心里,躺着那枚佛骨舍利。

在拜城县的时候因为楼梯间里光线的缘故,他一直以为这枚舍利上的斑点是黑色的,后来埋芬达那天张起灵将舍利给他戴上,他过后仔细看过才发现,那些斑点不是黑色的,而是赤红色。他也查阅过一些关于佛骨舍利的资料,了解到佛骨舍利是呈白色的,赤红色的则是肉身舍利,均是佛家圣物。而像他手中这枚,指骨与血肉融合在一起的舍利却并没有半点记载。他不明白张起灵为何执着地要将这个送给他,不过有一点他能肯定,这枚舍利应该和他有点关系。说这些有点玄乎的意思,但是他真的有一种这节指骨就是从他手上割离下去的感觉。拿在手里,不是残缺的疼痛,而是回归的完整。

思绪纷乱着,手机忽然响了。吴邪赶紧将舍利重新带回脖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出霍秀秀的名字——这是在新疆的时候为了和交流团里的画家们联系才存的,他和霍秀秀从来没相互打过电话,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那家南京面馆。吴邪想到那姑娘对自己的心思和提出的邀约,对于接不接电话就有点犹豫,还没想好的时候,电话忽然不响了。霍秀秀那边已经挂断了,这让他不由地松了口气.。不过,也只是几秒钟而已,电话铃声又再次响起来——还是霍秀秀。这时候吴邪觉出不对了,霍秀秀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这回他没再犹豫地接起电话。

电话一接通,霍秀秀那边就焦急地说:“吴邪,你快……”

突然,吴邪的脑后传来一道棍棒带起的呼啸风声,他只来得及听到四个字,就觉得后颈一痛,闷哼一声失去了意识。

电话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通话也就此断掉。围着吴邪站着的三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举起棒球棍狠狠地将地上的电话敲碎了,然后三个人又七手八脚地将吴邪拖起放到体格较壮的那个男人背上,顺着另一面的山坡瘾进了果树林里。

吴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头疼得厉害,双手反剪地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这似乎是在一间准备拆迁的废弃公寓楼里,房间里除了他坐的这把椅子什么也没有,地板砖上的尘土积了厚厚的一层。大概因为这楼里没有住户,绑他的人也不怕他呼喊求救,眼睛没有蒙着,嘴巴里也没塞东西。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吴邪一边扭动手腕试图挣脱捆绑的绳索,一边大略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思量着可以逃脱的可能性。

“小小姐好!”

“小小姐?您怎么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

“姑姑临时有事,我替她过来看看。”

一听这个声音,吴邪立即明白了两个男人口中的小小姐就是霍秀秀。吴邪还没来得及细想霍秀秀的那个电话还有她和绑架他的事有何关联,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又传来了。

“小小姐,我先给大小姐打个电话……”

“混账!”霍秀秀厉声打断了男人,“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

“不、不敢,小小姐您请。”男人慌张的声音。

“我有点事问里面的人,不放心的话你们就在楼梯那里守着吧。”

随着霍秀秀的声音落下,门外响起两个人渐远的脚步声,随即门开了,霍秀秀走了进来。

“霍小姐,能给个解释吗?”

“现在不是时候。”霍秀秀快步走过来,绕到吴邪身后用随身的瑞士军刀将他手上的绳子割开,“我们不能走楼梯,爬窗子走。”

霍秀秀的一番动作打消了吴邪对她的怀疑。如果是霍玲绑架了他,完全没必要让她侄女掺和进来。霍玲可以说恨他入骨,想整他根本不用迂回地改用阴谋论,他相信霍秀秀和这次绑架没有关系,甚至之前的电话应该都是要给他报信的。吴邪揉揉手腕,走到窗前向下看看,发现是四楼,回头说:“你确定可以从这里下去?”

霍秀秀也走过来,“我上来之前已经看过了,可以从每层阳台上下突出来的水泥沿爬下去,到二楼直接跳下去就行了。”

吴邪探头往外一看,近二十米的距离看起来让人眼晕,从这个高度下去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那么简单,何况霍秀秀一个小姑娘。他说:“你不用跟着我冒险,等我爬下去你再从楼梯走好了,那些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吴邪,我姑姑她不只是想绑架你这么简单,她是要杀你。”霍秀秀一个纵身爬上阳台,看着吴邪的眼睛说,“她已经被嫉妒冲昏头脑,谁阻挡她都会死。何况我还是有资格跟她争霍家那个位子的人,她早巴不得我死。跟着我!”

霍秀秀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这层阳台下面,吴邪愣了一瞬间,立即像霍秀秀那样翻出阳台。他的双手紧紧攀着阳台的边缘,身高的优势使他轻松地踩到下一层的水泥沿上,这时候霍秀秀已经下到二楼了,看到霍秀秀灵活的身影,吴邪才知道这姑娘原来深藏不露,难怪在新疆遇到大风暴的时候临危不乱。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落在地上,大气也没喘一口地就往小区门外跑。眼看就快跑到霍秀秀停车的地方,忽然前方和身后分别传来车子的引擎声和发现他逃跑后的怒斥声。

两辆黑色的轿车并排挡住他们,随后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六七个拿着棍棒和军刀的人。他们身后的人这时也追上来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吴邪和霍秀秀背靠背站在一起,吴邪的眼睛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几个人,低声说:“他们不敢真对你下手,不然早冲过来了。我等下数一二三,你就赶快跑别管我。”

霍秀秀低喝道:“不行!”

吴邪已经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锁定好一个拿着棒球棍的目标,屏住呼吸命令道:“听话!一、二……三!”话音一落,吴邪迅速朝着目标冲过去……

那些人果然没动霍秀秀,见吴邪突然动作,纷纷抄起家伙呼啦啦地像他围过去。吴邪的目的是夺下目标手里的武器,他是血肉之身,可禁不起片刀乱砍。他冲到目标面前的瞬间,躲开迎面而来的棍棒,一手扣住目标的肩膀用力一捏,然后顺着目标手臂撸到手肘处的麻筋上,一扯一推间即用这人做了挡箭牌,同时又用另一只手顺利夺下他手中的棒球棍。能这么顺利夺下武器还得多亏了以前没事的时候跟着关顺一起练的那一套太极拳。

手里有了武器吴邪心里就有底了,将棒球棍当成了打地鼠的锤子,专往脑袋上敲。这会儿他可管不了会不会敲死人,就算敲死了他也是正当防卫。那一伙人有两个吃了亏就不再贸然上前,拿着利器围着吴邪慢慢地转圈,突然吴邪视觉死角里的人动了,猛地提着刺刀向吴邪的后心刺过来。

“小心!”霍秀秀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傍晚天际。

即使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受伤的准备,但是回头时眼角瞥见的那一瞬寒光还是另吴邪心里战栗了一下,但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最后的一刹那,一个身影突然纵身跃进包围圈,用力地将他推倒在地上,然后滚烫的,带着腥甜味道的液体溅了他一脸。

这时小区外不远的地方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有人大喊一声“来人了!快走!”后,那些行凶者就拎着武器慌慌张张地跳上车子疾驰而去。

吴邪惊愕地看着他眼前那个胸口被鲜血染红的人,突然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那人骤然跪倒的身体。

****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小剧场

吴邪:小哥,你不要死,我再也不别扭了,我跟你一起睡!你酷爱醒醒啊!
小哥:吴邪……我……
吴邪:你失血过多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你爱我,我都知道!
小哥:不是,我……我拿错道具了。
吴邪:?
小哥从衣服里拿出血红色的塑料袋:这袋不是血浆,是油漆,我身上都是,最重要的,那里也沾上了。
吴邪:”……“
请观众脑补:吴邪给满身红色油漆的小哥洗澡澡,然后被推倒,然后小哥的那啥进到他的那啥里面……(表打脸!)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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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篇幅,故事大框已经成型,不知道多久一更,不知道会不会坑,这是送给我老公唐思美印 的生贺,所以诸位跳坑需谨慎,怕坑请点右上角的x!
综上所诉,觉得不好可以不看,等不了更新可以不看,请高抬贵手勿打击作者,跪谢!




24、

怀里的人全身是血,那双清亮的眸子渐渐暗淡了下去,苍白的嘴唇微弱地张张合合,艰难地伸出染血的手摸上吴邪的脸颊:“吴……邪……别……别哭……”

吴邪在哭,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但是他怀里的人不让他哭,他的小哥不让他哭,所以他就不能哭。他从来没听过小哥的话,这次,他想听话了。于是他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缓缓地抓住脸颊上那只冰冷的手。

他想起张起灵曾问过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当时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说不会,是欺骗自己。说会,张起灵就不会远离他。总之,那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对。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种感觉根本不是用“难过”这样一个单薄的词语可以形容的,而是那种从胸腔内部一寸寸炸裂开,能让人濒临破碎的痛苦。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吴邪想,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太阳一寸一寸地西沉,吴邪艰涩地对张起灵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可是,他最爱的人却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

起灵胸口处流血的伤口,刺痛着吴邪的眼睛,殷红的血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逃脱的深渊,他隐藏于心底最深处那个有张起灵存在的完美世界,整个崩塌了,他骤然抱紧怀中的人,声音凄厉而嘶哑:“小哥!你别死!你不能死!”我还来不及说爱你!我还来不及给你所有!

微弱的天光里,霍秀秀惨白着脸看着血泊中的两个人,就如她在拜城县宾馆楼梯间里看到两人拥抱在一起的身影时一样。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的美好契合,即使被血色浸染,也美好得让她怯步,不敢上前去打破。她喜欢吴邪,想要拥有他,但是她无法看着他生不如死,于是哽咽着拿出电话……

不久,救护车尖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吴邪死死地抱着张起灵不肯松手,被一起送上了救护车。霍秀秀目送远去的救护车,神情疲惫地走向自己的车子。她并不想和姑姑起正面冲突,所以才选择通知张起灵。她给张起灵打电话说吴邪有危险的时候,张起灵正在两百多公里的外市,她怕张起灵赶不回来只能亲自过来。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保住吴邪,但是却没能让事件的结局走向完美。

时间在无人察觉时缓慢地流淌,张起灵正在手术室里抢救,吴邪早已失去了所有力气,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张起灵会为他回来吗?万一张起灵死了,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张起灵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他大口地呼吸着医院里各种消毒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等待着命运给他的最终宣判。手术室的门紧紧地关着,吴邪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那里,随着每一秒的流逝,他焦急的心渐渐凋落成灰烬。

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人影停在吴邪面前停在,接着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上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吴邪茫然地抬头,这一巴掌使他从混沌中慢慢苏醒,筋疲力尽的大脑也开始慢慢转动,看清了站在他面前妆容华丽的女人正是霍玲。霍玲的眼里满是森森的恶意,冲着他咆哮:“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

无端挨了霍玲一巴掌,吴邪的目光瞬间森冷,看得霍玲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才慢慢站起来,“没能让你如愿很失望吧。”

他现在没有心力和霍玲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纠缠,于是说完这句就冷漠地推开她,走到手术室的门前,将头轻轻靠在了冰冷的玻璃门上希望这样可以距离张起灵更近一些。可是霍玲并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追上来满是怨恨地说:“你别在这里装伤心难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给你死去的妈妈报仇才策划接近张起灵的。你想害死他得到张家继承权对不对!为了达到目的你居然勾引亲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下贱!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太可恶了!”

吴邪被霍玲的一席话激怒了,强撑着疲惫的身体上前一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霍玲,不要再说了。”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吴邪这才注意到跟霍玲一起来的还有别人。这个女人有些似曾相识,眉眼和一个人很像,但他没能马上想起来是像谁。

“伯母,他这么歹毒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恨不得能掐死他。”霍玲走到中年女人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又说,“我这就打电话叫人把他拖出去,您先去坐一会。”

“不急。”中年女人拂开霍玲的手,向吴邪走过来,将吴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淡薄地说,“你和你妈妈长得不像,但是做事的手段倒是差不多。”

这时候吴邪终于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能被霍玲叫伯母,又来医院看张起灵的,只能是张起灵的妈妈。面对张起灵的妈妈,吴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算霍玲在她面前将他说成十恶不赦的人,他也无从辩解。因为,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他勉强站直身体,低着头对张起灵的妈妈深深地鞠下一躬:“对不起……”

张起灵的妈妈淡淡瞟了吴邪一眼,从手皮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想分财产是不可能的,给你一个亿不算是亏待你了。其实以你的身份来说是不可能得到这份财产的,因为张家从来就没承认过有你这个儿子,但是为了让起灵安心,也算给他积德,我不介意给你这份财产。”

吴邪呆呆地望着张起灵的妈妈,他消化着这些话,却发现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看着张起灵的妈妈那张淡漠的脸,打了个冷战,结巴地问:“您……是……什么……意思?”

“吴三省没告诉过你有关你身世的事?”张起灵的妈妈见吴邪迟迟不接她手里的文件袋,就回身将文件袋放在了长椅上,然后转对吴邪说,“我并不反对同性恋,但你不能和起灵在一起,因为你们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张起灵妈妈的话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吴邪听来却像一声炸雷。他体力和精神力都在张起灵受伤后耗尽了,这一番话砸得他满眼都是金星,摇摇晃晃地扶住身后的墙壁,抬起一张惨白的脸,“你说谁是我亲兄弟?”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这时候,一直站在后面看热闹的霍玲走过来拉着张起灵的妈妈走到另一边的长椅处,“伯母,您已经仁至义尽了,起灵也差不多出来了,您刚下飞机先休息一下吧。”等张起灵的妈妈坐下后,霍玲又走到吴邪面前,向他靠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毒地笑道:“吴邪,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真的大吃一惊。这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跟张起灵居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你猜张起灵知不知道呢?呵呵,你不止跟你的哥哥乱伦,还害得他马上就要死了。你们上过几次床?被自己亲哥哥上的滋味怎么样?你这个让人恶心的同性恋,这就是你敢把我的照片公布出去的报应,你真的……可以去死了。”

说完,霍玲直起身体盯着吴邪的眼睛向后退了两步,唇角是报复的快感。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利剑,直击吴邪因为张起灵而脆弱不堪的心脏。吴邪仓皇地向后退去,喃喃低语:这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不是……太荒谬了……这不可能……”

“吴邪,我劝你趁着有钱拿的时候快走吧,再不知廉耻地纠缠下去对你可没好处……”

走廊的门遽然响了,打断了霍玲继续对吴邪施加的恶毒诅咒。有两个警察走了过来,看看在场的几人,问:“请问哪位是霍玲。”

霍玲愣了下,皱着眉说:“我就是。”

其中一个警察拿出一张逮捕令出示在霍玲面前,“霍玲,有人以故意杀人罪对你提出控告,请跟我们走一趟。”

霍玲一下拂开那张逮捕令,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霍氏集团的董事长,你们敢抓我?说我杀人,你们有证据吗!”

“姑姑,证据我已经交到公安厅长手里去了,你可以跟他们去确认一下。”霍秀秀面容冷漠地带着两个保镖从走廊的一侧一步步走过来,“你打电话的内容我都听到了,也录了音。”

霍玲不可置信地看着霍秀秀,霍秀秀则是没有看她一眼,将目光索在了失魂般的吴邪身上,话却是说给霍玲听的,她说:“霍玲,你的所作所为另霍家蒙羞,你已经没有资格掌管霍家,我现在以霍家新任家主的身份将你逐出家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霍家的人,你不会得到霍家一分钱的财产,也不会得到霍家的庇护,死后更不能入霍家祠堂。你犯得罪,要由你自己承担。”

“你居然……”霍玲惨白了一张脸,哆嗦地指着霍秀秀,恨声道:“霍秀秀,平时你那副不争不抢的样子果然是装的!为了得到霍家这个位置,原来你早有预谋!”

这次霍秀秀终于转过头来,怜悯般地看着霍玲说:“姑姑,我不是你。我只是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些事,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我别无所求。”

霍玲愣了下,明白霍秀秀的话后突然发疯似地着向霍秀秀扑过来,“霍秀秀,你好狠,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害我,你不得好死!”

霍秀秀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即上前一步,轻松地将霍玲制服推给警察,然后低头在霍秀秀耳边提醒:“小小姐,老夫人还在本家等着您。”

霍秀秀点了下头,留恋地看了吴邪一眼,转身离开了医院。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以前的她最是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但是现在,她想要守护自己喜欢的人就必须紧握住权利,于是她在吴邪跟着张起灵来医院的时候回了一趟霍家本家大宅。这次的家族会议,她得到了霍家家主的位置,这个位置意味着她将失去自由,她没有考虑为了吴邪这样做值不值得,她只要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就够了。

霍玲挣扎咒骂着被警察带走了,看着她扭曲的脸,吴邪木然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张起灵生死不明,他的身份又突然从张起灵的爱人变成了弟弟。他觉得头晕,胃里一阵阵翻腾着恶心,一番翻江倒海的挣扎后终于忍不住扒着长椅狂呕起来。他前世一定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老天爷才会在这一世一次次地惩罚他。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擦亮了他的耳膜。

“小邪,你没事吧!”

三叔?对了,三叔一定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吴家的孩子。吴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抓住奔到他面前的吴三省的衣襟,颤抖着问:“三叔,我是不是吴家的孩子?”

吴三省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小心地说:“小邪……你在说什么?你当然是……”但是当他看到坐在对面神色疲惫的中年女人时,声音戛然而止了。

张起灵的妈妈对于刚刚霍家的内战无动于衷,霍玲对张起灵的心思她看得透彻,但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放荡不堪又心狠手辣的女人做她的儿媳妇,允许霍玲在她的身边徘徊,不过是在商业利益霍玲还对张家有用处。

她早就知道张家有一个私生子的存在,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而十年前她一次偶然间在张起灵的皮夹里发现了一个男孩的照片,作为母亲最是了解自己的孩子。以张起灵的性格来说,在皮夹里放照片就已经很是反常,更何况还是一个男孩的照片,于是她找人去调查了这个男孩的家庭状况,一查之下竟然发现,这男孩就是当年那个勾引她丈夫的女人所生下的孩子。

那时候正是吴三省为了给那女人报仇与张家处处针锋相对的时候,她动用了娘家那边的财力势力才将吴家打垮。但是吴家的法人代表不是吴三省,进监狱的是他的大哥吴一穷。吴家一垮,吴三省就经常在酗酒后来他们家闹事,搞得张家不胜其扰,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切断儿子与那个私生子的联系,她才果断决定移民德国。

此时她看着明显苍老的吴三省,用因为长途飞行而疲惫的声音冷冷地说:“吴三省,十年前吴家破产还没能让你清醒吗?你追着我们去了德国又能怎么样呢,你斗不过张家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逝者已矣,何必纠结于仇恨。”

“你闭嘴!”吴三省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当年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自己跑出来。在德国的时候要不是你动用手段把我拘役,我也不会错过家里发生的事,这孩子也就不会一失踪就是十年!”

张起灵的妈妈也站了起来:“他会失踪十年都是你的原因造成的。如果你不是为了给他亲生妈妈报仇而招惹张家,我也不会整垮吴家,你的大嫂也不会受刺激把过错怪到一个孩子身上。”

咣当一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打断了两人间对彼此浓重的火药味。面无血色的张起灵紧闭着双眼地躺在手术床上,被三个护士推出来。吴邪最先扑过去,却被张起灵的妈妈一把推开:“你可以走了。”

“你们安静点。”一个护士不耐烦地停下来对几人说,“病人心肺受损,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要进重症病房观察,你们来个家属,跟我过去办理手续。”

张起灵的妈妈跟护士离开前冷声对吴邪说:“文件袋里还有一张去国外的机票,你拿着钱走吧。”

听到张起灵妈妈的话吴邪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其实刚刚吴三省和张起灵的妈妈相互指责他把事件的大概听了个明白后,他就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他只是心力交瘁地静静看着张起灵被另外两个护士推远,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滚落。

等张起灵的妈妈跟着护士走了,吴邪浑身颤抖地扶住墙壁,瘫软如泥地坐在长椅上。他的眼泪无法停止,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热气都已经流失干净。他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发呆,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忆着当初被赶出吴家时的情景。如果他是张家的私生子,那么当时吴家因张家而破产,爸爸入狱,三叔又无故失踪,妈妈绝望之下一定会觉得是因为他和他亲生妈妈的缘故才连累了她家不成家,加上他在那时候因为丑闻被学校开除……

十年未懂的事,现在终于懂了。吴邪全身发冷如坠冰窟,他放弃了爱人才寻回的亲人竟也不是亲人,一切都瞬间成空,而那个爱人……

绝望将吴邪肆虐地席卷,他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绝望,哪怕张起灵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的时候都不曾。那时候他想,万一张起灵死了,他也跟着去就是了。可是他现在以什么身份跟着一起去?情人?还是——弟弟?

“我真是张起灵的弟弟?”

这句话是问吴三省的。

吴三省身子狠狠一颤,不忍看吴邪惨白的一张脸,闭上眼睛点点头。

吴邪没再说什么,两条腿使了好几次力气才勉强站起来,跌跌绊绊地往外走,身体打摆子一样的颤抖,他却一味麻木地往前走。

亲人,爱人,人生的意义,一切都在今晚结束了。今晚夜空中是否还会有明日的希望?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那一弯被薄薄的云雾遮掩的下弦月,露出一个悲戚的笑容。他走出医院,在漆黑的夜里犹如游荡的孤魂野鬼,魂归不知何处。

他不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无论他走得多远,周围都是一片的黑暗,他异常的疲惫,天旋地转中,他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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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楼主练习了三天画画啦,下面献图一张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25、

吴邪没有回吴三省的农场,而是又回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小公寓里。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一开始非常的美好,梦里他有关爱他的爸爸,有对他无限宠爱的妈妈,有英俊潇洒不爱搭理他却会给他买很多玩具的三叔,那是一个幸福的家庭。这样的幸福维系了十七年,忽然有一天,突来的暴风骤雨将这样的幸福无情地毁灭了。他在不幸的泥潭中挣扎,忏悔自己的罪过,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好很好,只为了有一天可以寻回失去的幸福。就在他已经看到曙光的时候,可能老天爷觉得他罪孽深重十年的惩罚还不够,在经历一番海市蜃楼后,他彻底失去了重新获得幸福的资格。

那晚他是在解雨臣家里醒来的。醒来的那一刻他是恍惚的,盯着天花板发呆了很久才被解雨臣焦急的声音唤回神智。神智清醒了,现实所带来的锥心刺骨的痛也接踵而来,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强大如他却找不到可以解决的办法。无论他怎样大口地喘息,胸口那里都闷得马上就要窒息一般。大概是他濒死的状态吓到了解雨臣,不出十分钟家庭医生就出现在了客房里。一针镇定剂下去,他终于可以暂时逃离这种剧烈痛苦的折磨。

浑浑噩噩之后神经会变得异常敏锐,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忽然鬼使神差地摸上自己的脖子。空落落的脖子击溃了他灵魂深处最后慰藉,他在解雨臣惊愕的目光中疯了一样地冲出大门。他努力回忆着佛骨舍利可能丢失的地点,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山上的果园和霍玲关他的那个废弃小区。

解雨臣说要一起去,他没车子,就没有反对。他们先去了废弃的小区,一下车,他就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那是张起灵的血,这种味道好像在他胸口上打穿了一个洞,身体不由自主地狠狠战栗了一下。他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为了不让自己马上崩溃在这里,他跟解雨臣说了下要找的佛骨舍利是什么样的,就默念着“佛骨舍利”这四个字开始了对他昨天所活动过的区域进行地毯似的搜索。可是,找了一遍后一无所获,但他不死心,又花了两个小时重新找了一遍,依然无果后才不得不放弃这一半的希望。

开车到郊区已经是中午,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从哪一条山路被人带下去的,所以就去了那天他晒太阳的地方,然后以那里为中心点分别往四周寻找。山很大,草木繁盛,想在这里找到一节指骨无疑大海捞针。他一寸一寸地在草丛中翻找,晚霞染红西方天际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被各种野草割得满是伤口。天越来越黑,解雨臣叫来帮忙的人也都从四面八方回来了,他们没一个人给他带来好消息。

“会找到的……会找到的……”他自言自语地继续在杂草中摸索。解雨臣过来劝阻,他也无动于衷。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草丛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就用鲜血淋漓的手指在地面上来回地摸索。每碰到一次锋利的草叶将伤口加深,他的手就颤抖一下,他一次次地将摸到的坚硬的物体拿到眼前分辨,直到眼睛模糊。

他揉了揉发疼的眼睛,再睁开时竟然看到了张起灵!

他的眼前,是张起灵将佛骨舍利带到他脖子上之后黯然远去的身影,他忘记了自己是在上坡上,忽然站起来向张起灵跑过去……

他记得当时清楚地听见了解雨臣的惊呼声,也记得从山上滚落下去的时候身体很疼,更记得那个有张起灵存在流动却无声的世界在他感觉到疼痛的瞬间,消失了……

他不敢回忆当时自己是怎样的心情,那会让他再经历一次无间地狱里的酷刑。之后他将自己关在家里七天,除了下楼买烟,他没有走出过大门一步。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醒了就开始抽烟,饿了吃泡面,吃完继续抽烟。他不是想自虐,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最初的两天他一直盯着吴三省从门缝下面塞进来的文件袋看。他没有打开袋子,因为他认识这个袋子,这就是那天张起灵妈妈给他的那个文件袋,上面印有一串的德文。之后他把文件袋扔到了床底下,然后强迫自己不许去想他的身世,不许去想他丢失的佛骨舍利,不许去想……张起灵。后来这种方法似乎起效了,他开始没有思想,没有情绪,不愿意思考。永无止境的麻木让他睡了两天的好觉,所以,在痛苦和麻木不仁之间,他宁愿选择麻木不仁。

“吴邪,你在家吗?门怎么没关?”

吴邪听出是解雨臣的声音,他很不想动,但还是在解雨臣第二次喊他的时候懒散地从床上爬起来。毕竟解雨臣一直都在帮他,也没什么地方能让他痛苦。吴邪先是在嘴里点燃一根烟,然后打开卧室的门,斜靠在门框上跟解雨臣打招呼,“嗨。”

吴邪瘦了,瘦得脸颊深深凹陷下去,解雨臣皱着眉说:“嗨什么嗨,你在家怎么不关防盗门,万一进坏人怎么办。”

吴邪这几天的体力很差,站一小会儿就头冒冷汗,跟解雨臣打完招呼有些摇晃地走到沙发那里坐下。身体有了着力点他才说:“大概昨晚出去买烟没关紧。”

“别抽了,满屋的烟油味。”解雨臣过来抢下吴邪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往厨房走,“吃饭了吗?”

“嗯。”吴邪将头靠着沙发背上,无力地应了一声。

没过一分钟,解雨臣就拿着几个空方便面袋出来了,“你七天只吃了五包方便面?”看着瘦的不成人形的吴邪,解雨臣极力压抑着怒火说:“吴邪,那天我走的时候你跟我保证过说会照顾自己,我给你信任才没派人过来,结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

面对解雨臣的怒气吴邪很困惑,他没有折磨自己的意思,为什么解雨臣会觉得他没好好照顾自己呢?于是他老实地说:“可是我不饿。饿的时候都会吃东西。”

解雨臣无力地揉揉额角,走过来将方便面袋子扔在茶几上,坐到吴邪的身边:“吴邪,你想怎么办呢?一直这样下去不出几天你就能把自己折腾死,不然我给胖子打电话,你去他那住一段时间吧。”

吴邪摇头:“我就是想在家多歇几天,过几天我会离开H城去各处走走。不用麻烦胖子了,他老婆怀孕够他忙了。”

解雨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只会为别人着想的笨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为自己考虑一回呢。不过他没有在这个时候教训吴邪,吴邪一脸了无生趣的样子让他担忧不已,他控制着声音不太生硬,问吴邪:“你想去哪?”

“没有具体的地方,走哪算哪吧。”吴邪勉强勾了勾嘴角,“呵呵,这是我长项。”

解雨臣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继续过以前那种到处流浪的日子?”

吴邪哧哧地笑了,“以前没钱的时候才叫流浪,现在我有钱,我……我应该叫她大妈吧?我大妈给了我一个亿呢,呵呵呵……有钱了就不能再叫流浪,得叫旅游了……”

解雨臣的脸孔扭了几扭,一把捏住吴邪的下巴喝道:“别笑了!”

“你太霸道了,笑还不许。”吴邪盯着解雨臣的眼睛继续哧哧地笑,直到嘴里尝到咸味的时候他才停下闷笑,然后发现自己笑着笑着竟然哭了。

解雨臣捏在吴邪下巴上的手松开了,他叹了口气抱住吴邪,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吴邪,我知道你根本不会用那笔钱,你何苦在我面前装得无所谓呢。”

吴邪摇摇头从解雨臣怀中退出来,使劲擦了下脸上的眼泪,说:“我真没事,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就把什么事都看得越淡。我真没什么事,我连我亲生父母的事都懒得知道,他们都死了,而且我也没见过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谁爱执着谁执着去,对我真的没有影响。”

“那是因为你心里执着的根本不是他们。你执着的那一个呢?”解雨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吴邪,你别怪我残忍,我只是想帮你把心里的毒瘤挖出去,正视现实才能让你真正的走出来。”

吴邪愣了下,随即垂下眼:“他……没死吧。”

解雨臣没有隐瞒地说:“张起灵的情况不是很好,已经被他妈妈接到德国去治疗了。不过你放心,德国对心肺受损方面的治疗比国内先进,齐医生也跟着一起去了,他在德国的导师认识这方面的权威,他会没事的。”

吴邪依旧垂着眼,暗暗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很轻很轻地说:“哦,那就好。”

解雨臣“啧”了一声站起来,从沙发上把吴邪拉起来,“你太憔悴了,能睡的话就去睡一会,我给你安排晚饭,等你醒了吃。”

吴邪点点头,温顺地走回卧室。

一天后,吴邪给解雨臣发了一份快递,然后离开了H城。正如解雨臣说的,他的确不会用那笔钱,用了也就等于承认他是张家的私生子。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和张起灵成为兄弟,他宁愿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愿意承认这个身份,所以他托解雨臣将钱还给张起灵的妈妈。总之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张起灵的妈妈会不会因此觉得他不识抬举已经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现在的他,需要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在向他抗议,虽然前路迷茫,他不知道活着的目标是什么,但心底却总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这一切都是梦的希冀存在。

这次吴邪没有切断与人的联系,火车快到东北那个小县城的时候他分别给解雨臣和胖子报了平安。解雨臣的态度有些生硬,大概是气他不说一声就走,听他交代了自己的落脚处后只说了句“谁管你。”就挂了电话。胖子相对好一些,听他说已经离开H城来东北找工作后先是把他臭骂了一顿,然后就开始罗里吧嗦地交代他的衣食住行。通完电话,吴邪满足地笑了。他从心底里感谢这两个只有嘴上别扭却用行动关心他的朋友,不管十年前那个血染的夜晚还是十年后的今天,他们都给了他最真诚的友谊。

东北的十月末很冷,每年这个时候又阴天居多,人们早早地就穿上了各式棉服。吴邪在这里生活过将近一年,十分了解这里的气候,所以在火车上就提前换好了棉服。决定来东北是因为这里是那十年中唯一让他感觉到像家的地方。他准备给关顺一个惊喜,连电话也没打,下了火车就直奔汽车站。镇子里和吴邪走的时候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临道的房子都盖起了三层楼的门市,吴邪在路口转了两圈也没能确定关顺家到底是哪边,只能拖着皮箱进超市问路。

看超市的大婶很好心,听吴邪说要找关顺家,就带着他走出超市指着一个地方说:“看见没?沾白瓷砖的四层小楼就是。关顺啊,这几年没少赚钱,可是咱镇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吴邪看着那四层小楼心说回头得教育一下关顺那小子,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镇上就他家那一座小楼鹤立鸡群,有钱也不是这么显摆的,也不怕被人惦记。他笑着谢过超市大婶,然后拖着皮箱朝着四层小楼杀了过去。

关顺家好像有很多人,吴邪在大门外面就听见院子里大声说笑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敲门,把皮箱放下靠着大门边的院墙拿出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吴邪清了清嗓子说:“关顺你干嘛呢?”

“哥?哥,真是你啊!你等下啊,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跟你说……你们几个小点声。”关顺那边似乎在训斥笑闹的人,吴邪听到院子里的声音确实小了,不过还是有人在笑。

关顺好像怕他挂电话似的,赶紧在电话里说:“哥你等下啊。”

随着关顺话落,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吴邪侧头看过去,冲着目瞪口呆的关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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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篇文的名字,我定为《浮生无岸》,表面的意思有一章里面我已经写了,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之前的十年,他就如一叶孤萍,在茫茫人世间无奈地挣扎沉浮,他寻不到可以脱离汪洋的方向,迷失于当中,看不到彼岸。与张起灵相遇之前,他以为自己在苦海中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他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如今,当他眼睁睁放弃了那个可以让他停靠的港湾,被海浪卷到更深更远的地方的时候,他甚至比以前更加的恐惧。”

另一层意思呢,起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我最初的设定就是兄弟文——(所以狗血也请忍耐,接受不了就弃了吧。)好了说正经的——不以腐女的角度看,人们是无法接受这种乱))伦的感情的。这篇文里的吴邪,在苦难的生活中挣扎,在亲情与爱情的抉择中痛苦。有一天,当他以为可以停靠在亲情的港口时,却突然发现那个港口其实并不属于他。然后呢?他能选择爱情吗?因为身世的揭露,他连爱情的港口也不能停靠过去,即使那里从十年前就是属于他的,他却不能。

这种情况就像一个人,在大海中,不管看向哪个方向,都没有可以让他栖息的地方,只能一直没有终点地飘啊飘,飘啊飘。筋疲力尽后这个人会沉没于海底,然后被海水分解,变成水蒸气,永远地消失。(最后这句是我胡说八道,吴邪不会变成水蒸气,我会变成水蒸气2333333)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26、

吴邪到来的这天晚上,关顺家里异常的热闹。关顺亲自下厨,之前在他家院子里一群年轻小伙子说说笑笑地打下手。吴邪插不上手,就站在炉灶边跟关顺聊天。关顺一边炒菜一边跟吴邪说这几年的事。

关顺包了一个山场,专门往公路和铁路那边卖青石砾,加上苗圃里的松树苗和各种果树苗,这几年没少赚钱。他的买卖能越做越大,全靠前几年卖松树苗攒下的家底。头几年南方有人来镇里收松树苗,最贵的时候五六块钱一棵小苗。这里的沙地特别适合樟子松的生长,种子撒下去就密密麻麻地长,一铁锹挖下去的苗量可以卖五百块。不过这几年树苗需求得越来越少,树苗也不值钱了,本地人想在地里种别的东西,就要把地里的树苗拔掉。拔下来的树苗在这里比玉米秆还不值钱,都用来当柴禾烧火用。他的一片地里还有九万多棵树苗,处理完也不打算再种了。这几天赶上有南方人来收树苗,他从场里调来了十三个人帮忙装车的时候计数,就是现在在他家这群人。

吴邪笑说这活简单啊,明天我给你数去。

这么多年过去关顺还和以前一样憨厚,听吴邪这么说还给当真了,赶紧说:“那哪成啊,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能让你干活。你先在家里歇几天,等我忙完了就带你出去玩玩。哥,你怎么比以前还瘦了?”

“你不懂,现在流行骨感美。”吴邪满眼笑意地看着炒菜的关顺。他特喜欢听关顺说话,辽西地区东北话的发音不像大北方那边那么浓重,更接近于普通话,但是偶尔也会咬一些字眼,听起来很干脆舒服。

“啥骨干美啊,你那是在外面没吃好吧,我还不知道你?”关顺撇撇嘴,伸手拿了一个盘子将炒好的菜装盘,继续说,“脸皮薄,跟人吃饭只吃自己跟前的菜。这回到家可算好了,我给你好好补补,昨天山场有一小子整了一只山鸡,一会儿我让他回去拎来。

吴邪扑哧一声笑了:“有你这么当老板的吗?”

吴邪刚说完,一个圆圆脸的小伙子手里捏着饺子立即凑了过来:“吴哥,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关哥天天欺压我们,老狠了。”

“就是就是。”围在桌边包饺子的几个小伙子连连点头附和。

关顺放下手里的锅铲,抬腿照着圆圆脸的屁股就是一脚,“滚,饺子包好了就扒蒜去。”说着他又走到桌前,看看包饺子的进度,继续训人,“还有你们几个,想不想吃饭啦,就知道磨洋工,包完了赶紧去楼下小厨房烧水去!”

锅里的菜冒出一股糊味,吴邪来不及看热闹赶紧拿起铲子接着翻炒。关顺哪能让吴邪干活,给其中一个冲他吐舌头的小子一个暴栗后赶紧回来接替了吴邪,那几个小伙子就趁机端着几盖帘饺子哄笑着逃跑了。

吴邪的目光追逐着一群活力十足的小伙子,眼里全都是羡慕:“他们好像都不怕你。”

“嗯,半大小子天天就知道闹。”关顺掀开炖鸡的锅盖,用羹匙舀了一勺鸡汤尝了尝咸淡,又说,“不过他们不敢给我耽误活,我做事赏罚分明。”

吴邪很有眼力见地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大碗递给关顺,笑道:“行啊,我们家顺子有大老板的气势了。”

“哥你别逗我了。”关顺将炖鸡盛进大碗里,在上面撒了一些香菜末,对吴邪说,“说实在的哥,你回来了就别走了。我又包了两座山,还承包了一个水库,留下来帮我吧。”

吴邪抿着唇笑笑:“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你和老爹,这么多年没见,想你们了。”

关顺端碗的动作一顿,看了吴邪一会闷声问:“这么说你还是要走?”

吴邪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沉默了半晌,关顺才重新端起一大碗炖鸡,对吴邪说:“你要是不急的话就多住些日子。先吃饭吧哥。”

吴邪端了其他的菜跟在关顺身后,很顺从地说:“嗯,我多住一阵子。”

吃完晚饭,十几个小伙子帮着收拾完就回了山场的集体宿舍。吴邪从皮箱里拿出一罐春茶,关顺烧水将茶泡好,先给吴邪倒了一杯,问他:“哥,你有心事吧?”

“嗯?”吴邪抬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关顺笑笑:“你总走神,吃饭的时候就走神了。”

“是吗。”吴邪喝了一口茶,低声道,“我明天想去看老爹。”

关顺是个聪明人,看出吴邪不愿意说自己的情况也就没再继续问。在他心里是把吴邪当做亲哥哥的,但他也明白,吴邪一走数年,可能心里跟他早已经生分了,这让他心里免不了一番的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

关顺给吴邪安排好房间,吴邪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房间里很暖和,关顺家安装了锅炉,晚上压上碎煤可以使温度保持到天亮,不像一般农村家庭那样到了后半夜屋子里就特别冷。吴邪热得蹬掉了被子,烦躁地不断叹气,他满脑子都是与张起灵相遇后的情景,一幕幕如同电影一样不断播放,心痛又心酸。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可能只是半梦半醒的状态,耳边总是隐隐约约地有人在低语,听起来很像张起灵,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第二天关顺陪吴邪吃了早餐,就被一个电话叫去苗圃了。吴邪简单收拾了一下,去超市买了一瓶白酒和一些水果去了老爹的墓地。老爹是和他老伴合葬在一起的,墓碑上刻着老爹和他妻子的名字,吴邪蹲下来将墓碑前面的杂草拔掉,然后把水果一样一样地放进墓碑前面的白磁盘里,最后将酒慢慢倒在墓碑的周围。

他在墓碑对面坐下,对着墓碑说:“老爹,你在那边是不是找到关根了?你说我为什么父母缘薄呢?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是个替身,只有几个月你就离开了。在我家里,我又不是亲生的,只一起生活了十七年。而我亲生的父母,我连见都没见过就死了……我是不是命硬才克父克母……还克爱人?”

“老爹,你记不记得以前还张罗过要给我娶媳妇?我跟你说啊,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他长得好,家世好,重要的是他也喜欢我。但老天爷就是爱捉弄我,我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哥哥。”

吴邪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两支烟一起点燃,一支叼在唇边,一支放到墓碑下面,继续说:“老爹,你说,如果我什么都不管了非要和他在一起,我会不会遭天谴?如果他知道我是他弟弟,他还会要我吗?”他停顿在这里,侧耳听了听,好像在等待老爹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什么?你让我说?呵呵,他那个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不过只要在乎了就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他那么死心眼地认定我了,他一定不会改变的,可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爹,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在空旷的野地里,顶着冷风,吴邪对着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语。可惜墓碑不能给他任何建议,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他无可奈何地迷茫着,无可奈何地承受着沉重的伤恸。

第一场雪在十一月末就来临了,吴邪在这天收到了一份来自H城的包裹。包裹不大也很轻,署名是霍秀秀。吴邪并没有告诉霍秀秀自己的下落,她能把东西邮来这里,估计是解雨臣给的消息。自从绑架事件后吴邪就没见过霍秀秀,当时他被张起灵受伤还有自己身世的事搞得自顾不暇,根本没心力去细想霍秀秀和霍玲之间的争斗。过后回想起来,那天在医院里霍玲对霍秀秀的咆哮,好像是说霍秀秀为了他做出了某种的取舍。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却也能想象出霍秀秀应该是为了他跟亲姑姑闹翻了。他无法给那姑娘回应,只能将她的恩情铭记于心,默默为她祈祷一生平安幸福。


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时间:2021-03-11 20:47:06
吴邪打开了包裹,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拳头大小的木头盒子。打开盒子的瞬间,吴邪怔住了。愣了足足两分钟后眼泪就层层叠叠地翻涌出来,一滴一滴砸在木盒子里。他颤抖着手摸上盒子里的佛骨舍利,紧紧握进手心里,心中缺憾的那一块终于慢慢复原了。佛骨舍利失而复得,没有丝毫的损坏,就连上面的丝绳还是原来的那一条。他将佛骨舍利小心地戴在脖子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展开了那封霍秀秀写给他的信。信中只有寥寥几句话,说佛骨舍利是绑架他的人拿走的,在黑市市场找买家的时候被霍家的手下发现拿了回来。除了这些,霍秀秀对别的只字未提,只在最后写了“保重”两个字。

保重,看似简单却包含了千言万语。吴邪抬手按住脖子上挂着的佛骨舍利,走出屋子,望着漫天大雪,对H城的方向轻轻地说了一声:“秀秀,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回了生命里仅剩的慰藉,同时也要对你说:“对不起,不能爱上你。”

时间如流,转眼间北方的冬天真正到来了。大风在屋子外面咆哮,天冷的滴水成冰。吴邪宁静地坐在屋子里的暖气旁边,仔细地阅读手里捧着的一本佛经。镇里有一个会看玄学的女人,姓傲,人称“傲仙姑”,在辽西地区远近闻名,很多城市里的官员和大老板都跑这来请她指点迷津,甚至镇上的旅馆行业都是因为远道而来找傲仙姑算命的人太多而兴起的。一次偶然的机会,这个女人见到了吴邪。傲仙姑说他命运多舛,想要今后顺顺当当就要多看看佛经。净心、修心方可安宁。吴邪肯定不会信这些,在他眼里这些玄学之类的东西就是封建迷信。但是关顺说傲仙姑没收任何报酬的主动给他指点很不寻常,说明他是有缘人,让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关顺还给他举了很多傲仙姑批命批得准的例子,吴邪想想觉得反正他也无所事事,看看佛经平和一下心情也没什么不好,就算傲仙姑是胡扯对他也没有坏影响。再说了,他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坏的情况?

想要真正领悟佛经中的奥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佛经,吴邪多多少少也浅显地懂得了一些道理。他之前十年就像陷在迷雾之中,根本找不到解决的真正出路,他自认的放逐与惩罚,其实是错误的观念,结果是越来越糟糕,越来越痛苦。佛法是告诉人们安乐觉悟的方法,有些事情,他看得确实太过执着刻板,只有放下恐惧,放下迷失,放下贪嗔痴,让心自由才能从苦难的此岸到达快乐的彼岸。

吴邪的心在逐渐平静,他不再纠结于自己的身世,不再纠结于与张起灵的兄弟关系。世事的存在总有它的道理,上一代人造的因缘,他用了十年来背负业果,已经够了。尘世中的一切表象与感受都是妄念,他需要放空自己的心,然后迎接一个崭新的自己重新入驻。

又是一个下雪的日子,大地在皑皑白雪下完全的沉睡,每走一步,脚下就溅起一蓬蓬白色的雪沫。远处近处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寒风像刀片一样从北边刮来,吴邪走进站台,回头对关顺最后一次挥了挥手,浅笑着登上了离开小县城的火车。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吴邪觉得是时候离开了。这一次他选择的目的地是西藏,那里是他第一次零距离经历死亡的地方,那次他侥幸从盗猎者的枪下逃生,所以他的重生也想从那里开始。吴邪很想在这一个冬天把所有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地方走一遍,但他并没有计划具体的路线。他决定,心里最先想到哪里就去哪里,哪怕会在雄鸡的版块上来回走折线也没关系,他就是想随心所走一回。

当然,他的行踪还是会跟时刻关心他的几个人汇报——解雨臣、胖子,这次还要加上关顺。在北京倒了一次车,吴邪一共在火车上晃荡了近五十小时才到达拉萨。

拉萨素有日光之城的美称,全年日照充足,气候宜人。这里的云、天、远山,交融在一起,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也略显温暖。火车上的空气实在不怎样,吴邪一下火车就解开了风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好让自己可以更多地呼吸到西藏特有的,带着雪山味道的清甜空气。深深地呼吸,再缓缓吐出,一路的疲顿都在一吸一呼间完全消除了。等下车的人流稀疏下来,吴邪才拖着皮箱走出火车站。拉萨的日照强烈,墨镜是游客的必须品,吴邪刚把墨镜戴好准备打车去旅店,就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

来人挡住吴邪的去路,笑得很温和:“你出来得真晚,我还以为你换了车次。”

吴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张合合了数次才结巴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齐……齐医生……你……你……你怎么在这?”

齐羽去接吴邪的行李箱:“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啊?”来西藏给他送东西?吴邪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赶紧一把拽住自己的行李箱,脸上写满了问号,“齐医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来拉萨了?而且还能在这……接站?”

齐羽没能从吴邪手中接过行李箱,看着吴邪警惕的动作,失笑道:“你不是跟解雨臣说要来拉萨吗,现在车票都是实名制,想查到你到达的时间并不难。”吴邪的面部表情十分纠结,齐羽觉得有趣,趁着吴邪愣神的时候又去拿他的行李箱。这一次,他很轻易地成功了。在拉着行李箱走向车子之前,齐羽回头对吴邪说:“有关张起灵的事,你不想知道吗?”

“……”吴邪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糨糊,任凭他这如何猜想,也想不出齐羽大老远跑来西藏堵他会跟他说有关张起灵的什么事。张起灵受伤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也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突然,他脑子里的一根弦崩紧了,张起灵该不会是……

一个想法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打消下去。吴邪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脸色瞬间就变了,焦急地追上齐羽:“齐医生,你快告诉我他出什么事了?”

“嗯?你说张起灵?”齐羽回头,安抚地拍拍吴邪的肩膀,“别担心,他伤势恢复得不错。”

“那你刚才说有关他的事是什么?”吴邪皱起眉毛。为人和善又一本正经的齐医生为什么要大老远跑西藏来吊他胃口,真是好奇死他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然我也不会来这找你了,到酒店再说。”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车子前,一个人从驾驶室下来接过齐羽手中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又拉开车门请吴邪上车。这是一辆私家车,吴邪看看齐羽,又看看拉着车门等他坐进去的司机,心想齐医生在搞什么,来西藏还要准备专车和专属司机,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是为了和他说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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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七月x凤凰于飞

字数:8696

帖子分类:瓶邪同人文

发表时间:2015-09-06 21:11:00

更新时间:2021-03-11 20:4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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