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分钟后，齐羽在酒店的套房里将一个大文件袋在吴邪面前打开，一边将里面的文件和书籍拿出来，一边对吴邪说：“这里面有一份是你和张起灵的DNA报告，有一份是你身世的调查结果，还有一本是关于佛骨舍利的手札，你想先看哪一个？”

吴邪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齐羽手里的动作，等齐羽把一厘米厚文件和一本古旧的书籍摊开在床上后，一脸的迷惑不解：“这些……都是什么？”

齐羽知道他说得信息太多吴邪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很有耐心地拿起上面印有DNA鉴定字样的文件递给吴邪，解释道：“这是你和张起灵的DNA报告。做鉴定的样本是你三叔提供的，我小叔叔费了一番力气才说服他的配合。”看吴邪拿着报告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齐羽继续说，“不用怀疑样本的来源，样本绝对是你的。虽然你不在，不过只要在你生活过的房间里找一根带毛囊的头发就可以了。”

“可是……”吴邪看着那份DNA鉴定报告犹豫着不敢翻开。跟张起灵是兄弟关系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但是如果用科学依据来证实又是另一回事。做这份鉴定是谁的主张？张起灵的妈妈？还是张起灵本人？做这份DNA鉴定又是为了什么？用来证实他们确实是亲兄弟？如果是张起灵的妈妈，他可以理解其意图。但如果是张起灵的意思，他就不得不多想想了。张起灵做这个鉴定，是不是说他已经承认了他们的兄弟关系？那么今后除了兄弟感情，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其他……

遇事多想没什么不好，但如果这个“想”是往消极方面发展，结果不言而喻。吴邪此刻就处于缺乏安全感的胡思乱想中，手里拿着鉴定报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之前在老爹墓前对张起灵的那份信心也在此刻渐渐地薄弱。一想到张起灵从此只是他的哥哥，他的心就像被刀子扎了一下，疼痛难忍。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喃喃道：“为什么忽然做这个鉴定？这是……是谁的意思？”

“是张起灵。”齐羽说着回身坐在套房的沙发上，浅浅地一笑继续说，“他现在还需要在医院修养，没办法长途飞行，所以只能委托我来见你。吴邪，这份鉴定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吴邪咬住下唇，他现在的思维很混乱。齐羽为什么要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呢？如果不是知道齐羽的为人，他一定认为齐羽是在明知他和张起灵过往的情况下嘲讽他。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吴邪再次深呼吸，低下头慢慢地翻开了鉴定报告的第一页。他看得很仔细，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地看。等吴邪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猛地闭上眼睛止住了呼吸，手里的鉴定报告也被他骤然握紧的手抓起了褶皱。吴邪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不懂医学，但是里面的数据都有很详细明确的解释，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过了十几秒种，他才缓缓抬起头向齐羽确认：“齐医生，这里面的数据是不是表示……我和张起灵没有血缘关系？”

齐羽微笑点头：“确实。”

吴邪愣住久久不能说话。他们居然不是兄弟。夜里梦里祈求了千万遍的事竟然就这么成真了。可……这是真的吗？

“吴邪，”齐羽喊了吴邪一声，继续说，“这回你可以放心的和他在一起了。”

齐羽的一句话不止唤回了吴邪的思绪，同时也点醒了吴邪。如果这份鉴定是张起灵的主张，那会不会是张起灵为了让他放下心里包袱而做的假？想到这里，吴胸中顿时涌起一阵难言的心痛，同时也为自己刚刚对张起灵缺乏信心感到愧疚。张起灵可以为了爱他做到这步，他还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他很心疼，心疼张起灵的付出。如果世上真有神佛要对这份爱进行惩罚，那么他想要和张起灵一起承受，而不是把所有的罪过都让张起灵一个人背负，他却独自安然。

吴邪再次低头将鉴定报告看了一遍，低声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他的妈妈，还有我三叔都说我们是……是兄弟来着。”他抬起头看着齐羽，又说，“齐医生，如果有事就直说，即使这份鉴定是假的也不用瞒着我，很多事我都看开了，不用担心我会……”

“假的？”齐羽惊讶地打断吴邪，马上笑道，“呵呵，看来你是不相信这份鉴定的真实性，那么……”齐羽起身走过来，将另一份文件拿给吴邪，“你看看这份资料好了，这是你身世调查的结果，你所有的疑惑这里面都有解答。”

待吴邪翻开资料，齐羽又说：“查到这些真的很不容易，我们花了一个半月才找到当年的一个知情人。事隔二十八年，知情人又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妇人，很多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所以虽事件记录得并不十分详细，但是大体是没有差错的。”

吴邪以为这里面记录的是他父母相识的过程和之后的恩怨——其实他对这些并不执着，逝者已矣，不管他们曾经相爱还是互相憎恶，都已经过去了。对于他们，他无爱无恨。所以看文件的时候心情也没有什么起落。但是看着看着，吴邪的脸上就不如最初的平静了。他的牙齿咬在下唇，眉头越皱越紧，眼睛浏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文件上的事件是一位曾经在孤儿院工作过的老妇人口述的。二十八年前，老妇人所工作的福利院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来历没人知道，老妇人只知道这个女人刚生产完，而她的孩子不久前因为一场高烧死了。女人的精神状态很萎靡，整天抱着膝盖窝在房间里的床上低泣。女人到来的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老妇人打开福利院大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男婴，老妇人就将男婴抱回了福利院。

那时候福利院里只有四个年近五十的阿姨，而福利院之前已经收容了三个身带残疾被遗弃的婴儿，还要二十几个年龄三到十岁的孤儿需要照顾，所以福利院的人手相当的紧张。新来的这个男婴身体没有残疾，但是一直在发烧，因此哭闹不停。那个女人听到男婴的哭声走出了自己的屋子，看到这个男婴后，她主动说可以帮忙照顾。几个阿姨觉得女人大概是将男婴当成了失子后的慰藉，商量了下就答应了。

男婴到来的一个月里，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亲吻男孩的小脸、小手、小脚丫，而男婴总是嘴里吐着泡泡对她呀呀呓语。福利院里的人都知道，男婴十分的依赖女人，只有女人拿着奶瓶给他的时候，他才会晃动着小手咯咯地笑。同时，女人也在依赖男婴，只有看到男婴，她的脸上的笑容才最温柔，最美丽。又过了三个多月，大家已经默认女人可以独自照顾男婴，她开始晚上也带着男婴一起睡。每晚走过女人的房门口，都能听到里面亲密似母子的两人愉快的笑声。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看似柔弱温和的女人，会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里带着男婴消失了。

老妇人的口述到这里结束了，接下来是吴三省的一些回忆——当年他的妈妈是临死前在医院将他托付给吴三省的，他的妈妈死前说过一句话：“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喜欢他，却也利用了他……我们母子缘分一场，是他给了我一段幸福的时光，所以不要让他再成孤儿……三省，求你帮我把他带大吧。”

留下这一句遗言后，他的妈妈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吴三省当时被女人的死打击得不轻，他的大脑完全被悲痛和愤怒充斥，根本就没有细想他妈妈临死之前那句话的含义。DNA鉴定结果出来后，吴三省也是大吃一惊，之后通过老妇人提供的线索再结合当年他知道的一些事，大体地还原当年的事情。

其实事情很简单。当年，吴邪的“妈妈”在福利院偷走一个男婴代替自己病死的孩子去找张起灵的爸爸，想凭借孩子嫁进张家。但是那个男人的妻子那时已经生下一个男孩，加上男人又畏惧妻子娘家的势力，实在没办法离婚，所以他只是给了女人一笔钱，并没有认女人和那个孩子。而张起灵的妈妈知道这件事之后，用了一些手段将女人逼走。女人带着孩子吃了不少苦，不幸的患上了绝症。临死之前，她不忍心让这个被她利用，又跟着她到处奔波的孩子再次成为孤儿，于是联系了一直爱慕她的吴三省。

之前将近两个小时的心情起落，吴邪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对待任何事了，但是他的身世再次给了他一个强烈的冲击。意外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他有点招架不住地闭上眼睛，抬手在太阳穴上按揉了很久，才睁开眼睛说：“我……我现在很混乱，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齐羽温和的声音响起，“那就什么都不要想，这些天放松自己，等着张起灵回国来找你吧。”

“啊？”吴邪茫然地抬头。

“他还有一周可以出院。”齐羽站起来，走到吴邪身边将床上散乱的文件整理好装进文件袋后又说，“吴邪，我本来不看好你们，但是……天意如此，你们注定要在一起的。对了，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张起灵其实早就知道你是他所谓的弟弟，但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要跟你进行DNA鉴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吴邪下意识地摸上脖子上的佛骨舍利，垂下眸子：“他……”

“你有答案了对吧。”齐羽接着说，“是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不是他弟弟。他说，他其实是要瞒着你一辈子的。吴邪，之前不做鉴定，是因为他爱你。现在进行鉴定，也是因为他爱你。他是要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即使你和他是血亲，他也不会放弃。只是没想到鉴定的结果会这么的让人……意外。你不是他弟弟，也不是吴家的孩子，他觉得在来找你之前，应该给你的身世一个解释，所以就让我小叔叔帮忙查了二十八年前的事。”

即使已经猜到了，但是听齐羽将张起灵的意思明确地说出来，吴邪的心里还是涌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感动，如果张起灵就在他身边，他想他一定会勾住那人的脖子狠狠地吻上去。他微笑着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这是齐羽第一次见到吴邪笑得这么真心，这么轻松。笑容的幅度不大，却璀璨耀眼。齐羽想起以前面对吴邪时的心里波动，刻意地别开头，整理了下衣服对吴邪说：“一下子让你接受这么多信息累了吧。你先休息，晚饭我来叫你。”

齐羽走后，吴邪放松了身体向后仰倒在床上。再过一周，他就可以见到张起灵，那张时时刻刻在梦中萦绕的脸，就要在现实的世界中出现了。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伸展开手臂，让自己的身体沐浴在从窗子射进来的阳光里。某一瞬间他恍惚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真的如他祈祷过的那样，都是一场梦境。漫长又充满悲伤、黑暗、孤独的梦醒来了，他们终于能够纯粹地相爱了。

完全放松后困意随之而来，吴邪确实累了，任谁座五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都会疲惫不堪，何况他刚刚也是用脑过度，此刻疲惫得连眼睛也不愿意睁开的像毛毛虫一样拱了几下身体向枕头凑过去。头一挨到枕头，他就满足地蹭了蹭，拥着被子渐渐陷入沉睡。


*****
作者有话说：下章大结局，甜死你们！

28、

吴邪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自从张起灵受伤后，他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有失眠经验的人大概会知道，心里明明是想睡的，但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紧双眼强迫自己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的滋味是怎样的。即便糊里糊涂地睡着了，大脑也不会休息，它会在混沌的黑暗中好像是要耗费尽你所有脑细胞一样不停地运转。之前的每一个夜晚，吴邪就一直在承受着这样的折磨。他经常在半夜忽然醒来，但是为了不去一整夜睁着眼睛思念张起灵，他总是固执地试着再睡过去。当次日太阳升起，他就像生命抽离了躯体一般在黑暗中又轮回了一圈，心力交瘁。

今天早上的阳光很美好，吴邪从床上爬起来后便打开窗子，眯起眼睛凝视瓦蓝的天空。充足的阳光，微寒的温度使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全身舒畅无比。他想，这大概就是重生的感觉吧。

片刻过后，他去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舒适的黑色运动服走出了房间。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齐羽昨晚没有来叫他吃晚餐，也可能是他睡得太死没听到齐羽的敲门声，总之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不知道齐羽是在哪一个房间，电话号也早删了，就去了楼下大堂准备问一下前台。他所住的酒店是距离拉萨市中心不远的雅鲁藏布大酒店。这座酒店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博物馆式的超豪华酒店，昨天一直惦记着齐羽要对他说的事，都没有心情欣赏一下这座与众不同的酒店里的富丽堂皇。现在看着酒店内部具有藏族文化的精美装饰品，脚下踩着昂贵的藏式地毯，吴邪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中古世纪的皇宫里。为了不让人看出“村里人”的没见识，吴邪凭借多年修炼出来的伪装功夫，在比钻石还耀眼的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压下心中的惊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走向前台。

齐羽下来的时候吴邪正坐在大厅超大的皮质沙发上翻着一本介绍拉萨周边景点的旅游手册。看到轻松下来后精神奕奕的吴邪，齐羽笑着扬扬手中的电话：“张起灵打来的，让你接。”

吴邪抬着头愣在那里，手里的旅游手册无意识地滑落在地，直到齐羽把手机递过来催促，他才反应过来。他接过电话的手一直不听话地抖啊抖，他只能用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才不至于把电话抖出去。

“吴邪。”

很轻很轻，电话彼端的声音带着不真实的凛冽之美，吴邪忽然喉头哽咽，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哥。”

“这个称呼我等了好久。”张起灵那边好像是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终于又听到了，真好。”

吴邪的心底徒然一酸，同时压抑的思念也一层一层地叠加着快速涌出，马上就要撑破他的胸腔。为了不在酒店大厅里失态，他连忙捂着嘴唇压抑住哽咽的声音。这时耳畔再次响起张起灵的声音：“吴邪，你在听吗？”

吴邪将电话拿开些，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将电话重新贴近耳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在，我在听。”

张起灵温声说：“吴邪，我一周后才能出院，等我好吗？”

“嗯。”吴邪乖乖地应道，想想又说，“可你的伤刚好，来西藏能行吗？”

张起灵那边低低地笑了一声，搞得吴邪心率瞬间失常。记忆里，张起灵笑过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虽然年月久远，但那寥寥几次的笑容他还是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他轻轻地在心口的位置捶了下，希望心脏跳动的频率能够恢复正常，然后他听见张起灵说：“没关系，早就想回国找你，但是医生不允许。去西藏也不错，我们可以在那一起过新年。”

“一起……过新年吗？”这是吴邪以往每一个新年都会期盼的事。之前的十年，他极力的想要忘记张起灵，却会在每一个苍白寂寥的新年夜里，独自听着一声声遥远的钟声，抵不住思念的侵袭默默许愿，希望下一个新年能够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能与张起灵面对面的，相互说一声——新年快乐。

“你会等我吧？”张起灵问。

吴邪轻轻地舒了口气：“好，我等你。”

张起灵静默了几秒，叫了一声吴邪的名字。

“嗯？”吴邪弯起唇角轻柔地应了一声。张起灵不再是他痛苦的源头，这一声“吴邪”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张起灵那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吴邪不懂德语，只听到张起灵对那个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耳边又传来张起灵的声音：“医生来催我休息了。”

“那快去休息，一定要听医生的话，我等你。”虽然不舍得就这么结束通话，但吴邪也不想耽误病人的休息。诉衷情也不急于一时，他以后有很多时间对张起灵说只有爱人之间才会说的话，他会用一辈子来守在张起灵的身边。

“吴邪，lch liehe Dich.”说了一句德语后，张起灵那边先挂了电话。

吴邪恋恋不舍地将电话从耳边拿开，皱皱眉头重复了一遍张起灵刚刚说的德语，歪头嘟囔道：“什么意思？还真是……闷油瓶子一个……也不解释一下说的是什么就挂电话。”

这时一直坐在一边翻看今日报纸的齐羽忽然开口了，“他说他爱你。”

“哈？”吴邪这才想起齐羽还在，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讪讪地笑了两声把电话还给齐羽，“那个……谢谢你。”

“不客气。先去吃早饭吧。”齐羽笑着收起电话，等吴邪站起来又说，“我下午的飞机回H城，张起灵来找你前你就住这里，车和司机都是随叫随到的，想去哪里直接跟他说就好。”

“不用，”吴邪赶紧拒绝，“我想去哪里打车就好了，不用专门花钱租车雇司机，太浪费钱了。”

齐羽失笑道：“你以为那车是租的吗？那可是张起灵为了让你在西藏出行舒适才专门准备的。车是他新买给你的，回H城的时候你们可以一路边走边玩，自驾游也不错不是吗？”

“啊？”吴邪差点脚下踉跄摔在那里。想想那辆宽敞舒适最高配置的奥迪A8，他真想说，张起灵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但是想到张起灵的初衷，他又忍不住垂头傻笑起来。

就算低着头，齐羽也看到了吴邪唇角明显的笑意，他笑着摇摇头：“好好珍惜吧，他对你非常用心。”

那天在餐厅里，所有去就餐的人都能看到一个坐在靠窗位置，吃着吃着就不自觉笑得傻兮兮的俊美青年。过后吴邪一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样子就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他在齐医生面前丢脸就算了，还丢脸丢到了拉萨。

齐羽走后吴邪就一直在忙碌，忙得神龙见尾不见首。自从在藏族工艺品市场认识了一位手工制作藏银首饰的老人后，他就天天长在了老人身边。吴邪软磨硬泡了两天，就差跪地拜师磕头，那个老人才勉强答应他教他如何用纯银打造首饰。

亲手打造一对戒指，这是吴邪看完那本有关佛骨舍利的手札之后产生的想法。

那本手札是记录者写的自己的故事，讲诉了一位高僧遁入空门之前的事。这个故事里的两兄弟从小就被分开了，一个在朝堂上做官，一个颠沛流离沦落为商路上的劫匪。两个人的交集是在丝绸之路上，做了盗匪的弟弟带手下劫了皇家的商队，在朝为官的哥哥则奉皇命剿匪。两个人阴差阳错之下一 同困于大漠深处。寻找生路的路上，他们从最初的敌人成为伙伴、由相互提防到相互信任，由陌生人成为知己、直至两心倾慕。然而，命运早却已决定了他们的宿命……

故事的结局令吴邪襟然泪下，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佛骨舍利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因为，那就是这个故事中和他同名的弟弟在临死前绝决地割断手指留给哥哥的。而故事中和张起灵同名的哥哥，则在弟弟死后带着那一节指骨走进了大漠深处的一所寺庙，从此切断一切尘缘，一生没再踏出过寺庙半步。这个由弟弟的指骨和哥哥血肉融合在一起的舍利，就是他们前世生死不弃的见证。

千帆过尽，吴邪相信，这一世他们的相爱不再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而是老天爷给他们的第二次机会，他会珍惜，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藏历十月二十五日是藏传佛教的燃灯节，也是吴邪跟张起灵约定见面倒计时的最后一天。明天中午，他前世今生唯一的爱人，就会来到他的身边。隔开他们的沟壑冰川已经消失，他马上就可以拥有那个人的怀抱与体温。

天色渐暗，吴邪站在窗前看着拉萨城内逐渐亮起来的点点火光，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汹涌翻腾的思念，打电话跟司机说要去大昭寺，晚点再去接他，就穿上大衣来到了街上。

燃灯节是藏传佛教一个重要的节日。这一天，各大小寺庙，都要在寺院内外的神坛上点燃酥油灯，昼夜不灭。到了晚上，家家的窗台也会放满酥油灯以灯供祈福，与远山上的寺庙、街边熊熊燃烧的桑炉，将整个拉萨照耀的如同白昼。主街上人山人海，藏民们在寒风中高喊激昂的口号，一路转经，朝着大昭寺的方向缓缓行进。

此时拉萨已经灯火通明，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吴邪跟着这些藏民的脚步，入乡随俗地将一位老人送给他用来祈福用的风马撒向路边的桑炉。他诚心诚意默默地为张起灵、为胖子、为解雨臣、为关顺、为他的养父母，为三叔、为齐医生，为所有爱他的人祈福。

凌晨时分人们依旧热情高涨，大昭寺被几万盏酥油灯装点起来，转经队在僧人的带领下围着寺庙念着经文川流不息。寒风将熊熊的火焰吹得呼呼作响，桑炉里升腾起的桑烟随风而散。吴邪拜过寺中大殿里的佛祖、菩萨，就站在寺院的大广场上看人们将地上摆放祈福用的蜡烛一根根点燃。这时候，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吴邪以为是司机来接他，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曲吉大哥，你已经来了吗？”吴邪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面，想着近处被人潮包围，根本没地方停车，司机应该是把车停在了寺庙外面稍远的地方。

电话里的人咳了一声，说：“我已经来了，但你得叫我小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吴邪顿时瞪大了眼睛：“……小……小哥？！”

张起灵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本来要去酒店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却自己跑出来玩了。”

“你不是明天中午才到吗？”吴邪傻傻地问，但马上又发现这不是重点，赶紧向寺庙大门的方向跑过去，“你现在在酒店？你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张起灵在电话彼端微微叹了口气，好像对吴邪的说风就是雨很是无奈，“你别跑，人多。啧，背影怎么瘦那么多。”

吴邪猛地顿住脚步，思量了一下张起灵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握紧耳边的电话猛然回身。

隔着人山人海，他一眼就看到那个让他爱得刻骨铭心的人。那人的眼睛很亮，在火光的映照中，彷如一块晶亮的黑色宝石。吴邪明白，那里面，是纯然的爱着他的决心。吴邪拿着电话的手慢慢地放下，仿佛身边的人群都不存在般，眼里只看着那个人，每一步都很坚定地走过去。

站到张起灵面前的时候，吴邪屏住呼吸，抬起手在张起灵的眉眼上轻轻地描绘而过，让指尖接触到的真实温度将心盛满。然后，他的另一只手被握住了。他感受到那只温热的手的力量，与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这份力量带着温暖，坚定，如此真实。

“小哥……”吴邪目不转睛地看着张起灵，神情专注，慢慢握紧那只与他交缠的手将温暖、坚定，回应给对方。

张起灵无视于周围的人群，在吴邪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贴近他的耳边说：“吴邪，我回来了。”

当他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轻声的呼唤他快点回来，不要留下“他”一个人。

那个声音，是吴邪。

吴邪长长地舒了口气，拥住了在他耳边低语的人：“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决不让你再离开……你，要做好被我纠缠一辈子的准备。”

吴邪不觉得在寺庙这种地方两个男人做这么亲密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张起灵的手臂紧紧地搂在他的腰上，他渴望了十年的人将他视若珍宝，为他差点付出生命。所以，为了这份爱，他可以不惧神佛，不入轮回。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他就能面对一切困难。他相信，他命中注定的爱人，一定和他所想的一样。

微寒的夜风也无法侵入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在围观的人群中忘情地拥抱了十几分钟，吴邪忽然开口说：“小哥，嫁给我吧。”然后他也不给张起灵反应的时间，面带笑容地拉着张起灵分开人群离开了大广场。

“吴邪，”在大昭寺西北拐角的白塔下，张起灵拉住还要往前走的吴邪，“你刚才是……跟我求婚？”

刚才还豪情万丈的人，一听爱人这么问，脸上的笑容一下顿住，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还好整个寺庙都被火光映的红彤彤一片，不然张起灵一定可以发现吴邪红红的耳朵尖。他拉近两人的距离，又问吴邪：“是不是跟我求婚？”

张起灵双眼里的爱意，干净、纯粹。吴邪沉浸在张起灵的凝视里，无法从眩晕的幸福感中脱离出来，他忘却羞怯，受蛊惑般地微微倾身将唇贴在张起灵的唇上：“那你答不答应。”

“当然。”

张起灵无比想念吴邪，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调皮、想念他的眼泪、想念他的吻，甚至连吴邪无情驱逐他时绝情的模样都能让他在心痛的同时，却又无法抑制想念。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是能看得到吴邪的。张起灵捧住吴邪的脸深深地亲吻上去，直到周围的火光开始旋转，呼吸困难，他们才额头靠着额头，感受彼此间丰盛无声的爱意。

等呼吸节奏恢复平稳，吴邪注视着张起灵的眼睛，低笑着说：“这个时候需要一对戒指。”然后他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几下，变魔术一般地将手心摊开。那上面，躺着两枚银戒指。

“结婚吧，小哥。”他说。

张起灵那张总是神色不变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惊诧，吴邪那双期盼的眼睛漂亮得如午夜瑰丽的太阳，他恨不得将人紧紧地揉进怀中，再将他吞吃入腹，让他永远的属于自己。他稳住自己的呼吸，从吴邪手心里拿过一枚戒指，给吴邪带上之前说：“真想马上就带你去拉斯维加斯注册。”

看着缓缓套在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吴邪眼里涌起一层泪影，嘴上却开着玩笑地演示自己的失态：“这么等不及想要嫁给我了？”

“求婚的时候要严肃。”张起灵失笑地弹了吴邪额头一下，然后将手伸到吴邪面前，等着吴邪给他戴上戒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

吴邪执起张起灵的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戴上由他亲手打造的，两个人爱的印证，然后他将自己的手掌与张起灵的手掌贴合在一起，十指交缠地扣住，说：“看完那份手札，我就想做这对戒指。你也一定是看了那本手札才会将佛骨舍利送给我的对吗？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们可能是兄弟，但你还是选择了爱我。小哥，谢谢你。”

“还有，我爱你……”

呢喃的爱语，隐没于两人的唇齿之间。天长地久，不再是触不可及的祈愿。吴邪抬起胳膊环抱住张起灵的脖子，全心全意地回应着这个无比甜美的吻。

一天前，吴邪才将这一对银戒指打造好。他用镂空与编结的技法在戒指上面打造出同根而生的两条藤蔓。

他要用这对戒指来铭刻他们前世今生的爱情。延续前世的爱，不论今世他们是不是兄弟，他只想和张起灵像这两条藤蔓般紧紧纠缠在一起，相互依靠缱绻一生。一株枯萎死，另一株也绝不独活，埋入尘土之中也要一同化为灰烬。

此生不二，之死靡他，是这对戒指所包容的含义。

手机发文太痛苦了，简直不想活了，没显示的图片怎么都不出来，晚上回家再补了

《四季》第二季——夏雨篇《此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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