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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龙兴凤举(重生文,帝攻臣受,三角虐恋)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更新了一章过眼云烟,明天回归这篇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八章(上)
“陛下…”杨铭铎怎么也没想到,安邦会亲临杨府来探望他这个老臣。
“杨大人快快躺好!”见他欠身欲起,安邦急忙上前扶着他重新平躺了下来。
“哎!臣御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杨大人这是什么话!朕已吩咐过太医院了,今日稍晚些时候,陈太医与徐太医便会来为您诊治。”杨铭铎为前朝旧臣,开国功勋,也是枢密院大督密史,这些年来朝廷中的宁静无乱,离不开这位杨大人的威慑。
“陛下,臣并无恙,臣只不过是太老了,怕是呀,难再侍奉明君了…”
“杨大人!”握上这双瘦骨嶙峋的手,安邦胸中便涌起了忠臣将离的悲伤。
“陛下,老臣还有几句话…”
“大人请讲!”
“现如今,董星烁与管文品这两位上书房大臣,各成一派,怕是早晚…早晚要…”
“结a党a营a私,朕知道,朕自有计较,有治他们的时候。”
“还有那高奎。”
“哈哈哈!这个家伙,种棵树他都能抠出银子来!杨大人放心,自有他哭出来的那天!”
“陛下…长大了,老臣也便心安了…还有一事,枢密院乃是先帝为监a督a职a权所设,不可一日无人,臣若是大限将至,有一人选…荐与陛下…”
“哦?何人?”
“太常寺的叶大人。”
“为何是他?”居然是素来低调的叶传熙,确实令安邦感到意外。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直接来我这里…实名弹劾严荣光了。”说罢,杨铭铎取出一张奏折,端端正正地递给了安邦。
“……”接过叶传熙上奏的折子,可说百感交集。
“哎!就是现在还非是讨严撤藩的最好时机…怕是这叶大人要先吃些苦头了…”杨铭铎一边说着,一边又递过来一张奏折。
安邦翻看了几眼,一双凌厉的墨眉便越蹙越深…折子上字字喊冤叫屈,称叶传熙谋有私心,冤枉了他这个忠臣。这明显是靖广王倒打一耙,为那人下的一道坎儿…
“高奎!派人在御净门守着!叶传熙一进京,便押至大牢,听从发落!”
次日,平阴大牢内,叶传熙终于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安邦…
“陛下…”宽大的官服遮掩了已经隆挺而出的肚腹。
“为何不跪!”
听闻此言,他急忙深跪了下来,腹中血肉已足五月,如此姿势可说瞬间便局促了胎宫,惹得小家伙好一阵拳脚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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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下)
“你,你…你好生糊涂!有什么不痛快的不能亲自告诉朕!非要弹劾到枢密院那里!”
“陛下!靖广王克a扣a百a姓,蜀地民不聊生,且教a唆当地商人私进粮马!贩马进川可是朝廷的禁令啊!”
“住口!”见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依然不甚明晰,安邦这一句怒斥,更显中气十足。
“臣…臣还是要说!若连…若连微臣都不敢进谏忠言…那朝廷上下…”
“朕现在杀不了严荣光!难道要朕先杀了你不成!”
“……”
“若是现在执意撤藩,靖广王手握兵权,这将是多长时间的战乱!要耗费多少军力财力尚且不提,光是牵连的无辜百姓便会数以万计!”
“陛下…”
“现在非是讨伐严荣光的时机,若是你换了别人,朕就用他的顶上人头买这几个月的天下太平!”
“……”其实冷静下来,叶传熙也知是自己冲动了,故而此刻,也便不再多言。
“你就在这儿给朕好好的反省!”若说看着眼前人苍白无华的面色,安邦当然心疼,但越是心疼,语气也越是诀厉,这是他身为帝王改不了的毛病…
说罢,一袭黄衫骤然转身,大步离去…
安邦离开后,叶传熙这才是扶着侧腰勉力站起,牢狱阴寒惹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小腹也是触手为冰,传来阵阵胀痛。
他搓着双手,呵着热气,一次次地抚上圆润的胎腹,尽可能暖着腹中血脉。对胎儿的怜惜,再次唤起了前几日的回忆…
那一日,靖广王严荣光对自己犯下的恶行丝毫没有掩饰,他领着叶传熙沿路看来,宛如刻意炫耀一般…
“先帝打下江山之时,曾许我六省,我只要了四省,这是孤对朝廷的忠诚啊。”严荣光虽已年过半百,坐在马上依然是身姿挺拔。
“……”而叶传熙因重着身子,本不想于马上颠簸,然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此刻唯有全身心地护着腹中龙裔。
“可朝廷上总有些人看孤不顺眼,也总有些刁民偏是要挑战我的脾气。”说罢,靖广王的府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第一眼,叶传熙便看到了大门前吊着的三具尸体…那三人是吊在一根绳子上的,虽是冬季,却早已是血肉模糊,看来也是吊了有些时日了。
“既然要以死抗议,老夫也不替他们惋惜,吊在这里警醒后人,也算是这一家三口死得其所。”
越是靠近,腐肉的气味也便越是刺鼻,叶传熙急忙咬住了紧抿着的双唇。随着各个感官的共同冲击,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感到只要是泄了一口气,他甚至能将一颗心都呕出来…
“怎么?叶上卿这是怕了?你看上去也不过比我儿小不了几岁,这胆量可是小了不少啊。”
“……”
“叶上卿可知孤犬子?”
“是定西侯…虎贲将军,严学敏。”
“我本来有两个儿子,学敏十一岁时,我带着他和十三岁的哥哥云起一同参加了大峻河之战,冲锋陷阵时,一支箭直接射穿了云起的脖子。”
“……”叶传熙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轻抚着颠颤的胎腹。
“学敏跳下马,呆呆地抱着哥哥的尸体。我告诉他继续冲锋,否则便一刀砍死他。他没说话,背上哥哥重新上了马背。连眼中擎着的泪,都是忍到见了母亲才得以落下。”
“……”叶传熙在严荣光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伤心,他眼中只有满满的自豪。
“那一天,我知道,虽然痛失长子,但我的小儿子,终于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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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上)
起初几日,倒也还好,叶传熙虽是文弱书生,所幸并不矫情,虽然这大狱里简陋而寒凉,只要肚子里的血脉平平安安,他便能坚持得下来。
时间再怎么难熬,一想到有这个小家伙陪着伴着,便也不算过得太慢;床榻再怎么坚硬,硌不到孩子也便无妨;牢饭即使难以下咽,为了腹中胎儿的健康,他同样是会强迫着自己多吃一些。
然而当叶传熙在岩壁上凑齐了五个“正”字的那一天,却突然感到浑身酸痛乏力,人也是昏昏沉沉,他摸了摸额头,果然烫手。
若是孤身一人,可能也扛得过来,但毕竟是重着六个月的身子,如此坚持了一天,直感到更加不适,他勉强吃下了一点稀粥,几乎连站起身来都感到力不从心。
第二十七日,高烧未退,肚子却开始疼一阵紧一阵,这可着实是吓坏了他…
“这…这位大人…劳烦您…为叶某通报一声,寻个医侍来…我…我难受得紧。”
“我说叶大人,您都到了这步田地了,就别这么娇气了!”
“我…非是娇气,还望大人…”
“陛下又没有嘱咐过单独照顾于您,我就得一视同仁吧?这大牢里,哪个犯了事儿的不是病了自己扛着!您说是不是?”这狱史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搓捻着三指,明显是在索要着银子。
“大人,我…现在身上未有…等叶某有朝一日放了出去,定会双倍答谢!”
“哎,那您这可就是在难为奴才了!”说罢,这人重新坐了回去,不再搭理叶传熙的请求,更无心关注他苍白虚弱的容色。
第三十日,广英殿内。
“高奎,去把叶上卿接出来,直接带来见朕。”罚他是小,作秀是真,安邦心中的“正”字同样是一笔一画,描刻得望眼欲穿。
初次交合后,他曾命枢密院调查过叶传熙。那人出身殷实,其外祖父乃是位列江浙地区三大盐商之首的叶良辰。而叶传熙的父亲叶逊则是令人说三道四了一辈子的豪门赘婿,落榜书生。
之所以多年来依然是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必然有着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叶逊本是叶家家奴之子,谁料这出身卑微的少年偏生就是入了叶良辰膝下独女叶千畅的深闺幽梦。
叶大小姐背着父母与其私定了终身,盼他一举中第,盼他衣锦还乡。
可是事与愿违,她的如意郎君竟然在考卷上大肆抨击了当a朝a政a权a腐a败,若非安邦的父亲安小天没过多久便灭了桐优皇帝霍天惜,这位仗义执言的公子怕是连第二天的太阳都看不见。
情郎落榜后,叶千畅却仍是不死心,面对直言相拒的父母,她甚至以a死a相a逼,这才是换得了一个改姓入赘的妥协。可是叶逊本是一介书生,书生便难免那三分执着三分迂,竟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做一辈子的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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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下)
后面据传闻,叶千畅当真是割破了白皙的腕子,才终于令她的心上人彻底地放下了内心的规则。但即便如此,叶逊这一生依然是过得清贫自律,他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也忍受了一辈子的指指点点。
叶传熙是叶家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叶家唯一的男丁,他有着两个强势的姐姐,从小到大可说被叶家上下,护若珍宝。
可这位叶大少,苏杭地区的四大公子之一,却偏偏是随了其父那迂拘,陈腐的性子…除了一心扑在书本里,可说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清正而中庸。
在江浙,因为叶传熙显赫的家世,端丽的容貌,以及他温润如玉,清澈似溪的种种美好,故而有着
余杭瑶月这个绝妙的称号。
对此名号,初次听来,并无感,但相处之后,安邦便感受到了其中的恰当与微妙。
叶传熙,确如月般温润,如月般暖煦,他是如水凉夜中最绵甜的温存一笔…
思忆至此,便不觉心急…距他差遣高奎,已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却仍然未归…
安邦不禁放下了手中批阅着的奏折,急躁地踱着步子,如此往复了几个回合,终于是披了明晃晃的氅衣,快步而去…
再见他心心念念的要紧人…可说瞬霎之间便击碎了安邦那颗身为帝王本是坚若磐石的心…
叶传熙正蜷缩在冰凉而坚硬的石榻上,背对着众人…
神志已然混沌,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战栗…
“他这是怎么了!”安邦怒目圆瞪,极度的心痛之下,连本是清朗的声音都仿佛刹那浑厚,于大牢中激起声声回音。
“回陛下,叶大人…不许奴才们近身…”高奎急忙下跪,他最清楚安邦与叶传熙暧昧不清的关系,此刻几乎是吓得支吾难言。
这叶上卿乃是圣上至宠,他不让碰,谁敢不从?
“岚杉!”安邦一把推开几乎吓得魂飞天外的狱史。右手揽上那人清瘦单薄的臂膀,左手则自然而然地环于腰际。
刹那间,如遭雷殛…
依然柔韧而纤弱的腰身,悬挂着饱满而紧实的一轮圆润…
难怪他秉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仍然是不肯外人触碰,身前胎腹虽算不得壮观,却也已经浑圆得再难藏住…
这是叶传熙用最后的理性在维护安邦的声名…
望着怀中人如同水洗过一般汗湿的面庞,紧握着渊冰般寒凉的揉握,一绺散发正顺着他惨白娟秀的面颊,四散着贴于微微起伏的美人骨,脆弱得宛若一弯溪水将止,宛如一抹香魂将熄…
这一刻,愧疚与懊悔几乎霸占了安邦全副身心,若非双手正搂抱着气息薄弱的心上人,他定会赐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盛…潮…”
微弱得如同轻吟般的一声呼唤入心,却厉如尖刀,刺得安邦心痛如绞!
叶传熙从不主动唤他盛潮,但如今看来,这一句早在他心间反反复复地不知呼唤了多少次!才会在此刻神志涣散之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传太医!!!都在广英殿前给朕候着!若是迟了一刻一秒!便是死罪!!!”说罢,俊俏的面颊贴上滚烫的额头,顾不得帝王威严,顾不得君臣之仪,他紧紧抱起那人比别时更加清弱的身体,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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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上)
坐进了九龙凤辇,安邦这才是抽出功夫,好好地端详起了切切于心的婉丽容颜。苍白的人儿正蜷卧在自己怀里,轻盈如同纸糊,脆弱如同冰塑…
此刻的叶传熙虽正承受着病痛,面容却依然是清绝妩丽,诱人不减往昔。一双远山黛眉颦蹙成的微微褶皱,一对羽扇长睫颤动出的缕缕香雾…那娇俏而精致的鼻尖自然而然地磨蹭在自己胸前,竟硬是痒滋滋地撩拨于心…还有那娇滴的樱唇,在持续高热下呈现得愈加夸艳,令人情不自禁便想送上一吻…
叶传熙正一手拢着胎腹,不知是在下意识地遮掩,还是这团宝珠般的圆润里正酝酿着无穷无尽的痛楚…而另一只手则微微地抓攥着安邦的衣衽,好似生怕他的爱人,他的陛下会再次舍他而去…
不仅如此,虽已没了意识,可身子亏弱难耐,怀中人时不时地还是会流露几声嘤咛般的痛吟,细若游丝,仿如杨花柳絮…
就在这时,一声闷哼硬是从嗓间挤出,带着方才没有过的狼狈,随之而来的,是瞬霎间的香汗淋漓,还有…还有濡湿的下衣…
“岚杉!”
终于是抵达了广英殿,临近清明,时雨绵绵,叶传熙被严严实实地裹就在了绣满金丝官文的华丽披风里,灿艳祥辉的映衬下,汗湿的面庞更显惨白无华…
御医们接了旨便候在了殿前,此刻见了叶上卿不似活人的面色以及圣上从未表现出过的慌张,不禁纷纷担忧起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请脉,脉若浮絮,按之空虚,几乎探不到胎息…
触诊,胎宫局促,宫缩频仍,未足月的胎儿似乎随时可能坠落而去…
“陛下!叶…叶大人…”为首的老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苍老的声音都在极度的畏惧之下断断续续…
“保他性命,其余的,朕不想听。”安邦微阖双眸,缓缓地坐在了一旁的玫瑰椅上。
“陛下…叶大人体虚气微,脉若游丝,滑胎之势已不知持续了多久,再…再加上这血流不止…恐…恐有性命之虞…”
“朕再说一次,保他性命!他若是有任何差池,便是你抗旨不遵!”说到此,他平和了语气,“若是万不得已,舍小。”
这一次,安邦并没有退居屏风之外,他想看着他,哪怕是帮不了他,也不愿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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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下)
望着榻上人如云瀑般散落的青丝连连,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叶传熙初产时的幕幕历历…
那时他尚且唤得出一声陛下,尚且保有清明的意识,还有那句句肺腑之言所传达而出的仁义礼智…
那一句“还有什么,比圣上的江山社稷更重要…”此时想来,温暖更甚…
思忆至此,安邦深吸了一口气,不觉垂了双眸,望向这一身的血迹斑驳…
就在这时,时断时续的轻咳哀哀怨怨地溢出,安邦急忙凑上前,怜惜地凝视着疼痛激荡下,悠悠醒来的心上人。那双迷人的眸子即使此刻朦胧着雾色,依然难掩清澈,宛如云涧仙境流淌的溪潭,惊艳得仿佛并非来自于人间…
“岚杉!”安邦蹲在他身前,这声呼唤,温柔却急切。
“陛下…”微微涣散的瞳睛终于是聚焦上了俊朗的容颜,这一刻,虚弱至略显昏懵的神色可说刹那安然…
叶传熙勉力抬了抬手,单薄的云袖滑落,露出了半截白皙如雪缎般的手臂。
如玉素手揽上鬓边的一绺碎发,细致而轻柔地捋进了玉冠之下。
这才是他的陛下,他的陛下不可惊慌,不可忙乱,不可有一丝一缕的不洁不整…
“朕也分不清到底是你又忘记了,还是刚刚想起来。”
“盛潮…”听闻此言,叶传熙不禁牵唇一笑,这声呼唤虽然虚泛,却入心甜暖…
那日,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终于算是稳定了胎息。叶传熙似乎是醒过几次,只是灯光暗淡,身子也亏弱,几乎是看不清什么,但有一事,他能够感受得到,那便是小腹上一直有一只手温柔地暖着,护着…
“高奎。”安邦凝视着榻上几乎可说揉磨去了半条命的心上人,语气淡漠中隐忍着心碎。
“奴才在!”
“有多少奴才在大牢里看守过叶上卿。”
“禀皇上,共有七名狱史轮流看守过叶大人。”
“传旨,斩首,一个不留。”
……
三日过后的清晨,当浓苦的液体再次滑过喉咙,终于是唤醒了龙榻上昏沉了多日的人。
“叶大人。”陈太医见他睁开了眼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陈大人…”意识甫一清醒,他急忙伸出手探了探肚腹,好在依然隆挺。
“您放心,皇嗣安好。”
“谢大人…那陛下?”
“陛下这几天,除了早朝照常,日夜守着您呐。您看这奏折,何时堆过这么多!”一旁的高奎指着桌案上堆积成小山的折子,接话道。
“我睡了几日?现在是几时了?”
“这是第三日了,现在卯时,陛下再有个把时辰,估摸就回来了。”
“嗯…劳烦高公公抱些折子过来。”叶传熙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坐起了身。
“叶大人,您现在不可操劳啊…”陈太医急忙扶住他清瘦的手臂,怕他急着起身,难免眩晕。
“陛下有万千子民要由他照拂,更不可操劳。这些折子早晚要阅,早些阅完,一来以免遗漏了急情要事,二来,陛下也好得歇。”
“这…”
“高公公,再劳烦您端些吃食来,这一觉竟睡了三天…不知肚子里这个,有没有被我饿坏…”说罢,叶传熙不禁抚弄起圆润的胎腹,神色慈爱,指触轻柔…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一章(上)
退了朝,安邦果然是归心似箭。而今日的叶传熙也着实令他惊喜。
那人终于是不再昏迷,不再沉睡。乖巧地等待着他的陛下…
淑媚的容颜描画着与世无争的从容与优雅,宛如世外仙人静坐于孤舟,悠荡于碧水清流。
在安邦心中,叶传熙这一生都带着这样的魅力,虽兰心蕙质,静若处子,却如诗如音,撩拨于心,使那些发乎情,止乎礼的情意,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了呼之欲出的情不自禁…
任何妍姿艳质,见了这清风明月也难免羞愧得黯淡入土。
“叶上卿,就没什么要和朕说的?”安邦坐在他身前,一只筋骨分明的大手轻揉地覆上那一轮月满。
“陛下,臣在返京的时候曾去陕西提督府转了一圈,那徐元礼确如之前奏折上所说那般,首鼠两端,在朝廷和靖广王之间,怕早是犹豫了一个遍!”
“……”
“此人油滑,并不虚情假意地急于表忠,评价起靖广王也是避重就轻,令人聊不下去…”叶传熙一边说着,竟难得地露出些骄纵的神色,恐怕端正如他,面对那摸爬滚打,跨了两朝的老狐狸,也是没少受那窝心的气…
“岚杉…”
“而且此人好a色a嗜a赌,一身的臭毛病,如若严荣光真有一天要反,必然会极力笼络此人,到时候南方战区的压力将难以估计…”叶传熙这一大串话已经在心里憋了一个多月,如今总算有机会说出来,根本没去考虑圣上倒是想不想听…
“嘶…”见他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安邦不觉抬起手在饱满的肚腹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哎!”这一下虽然不疼,却也吓了一跳,叶传熙不禁一声轻呼。
“叶上卿就没什么别的想跟朕说?”
“臣…”
“比如这个。”安邦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捅了捅隆挺的胎腹,“何时知道的?”
“臣…臣…”
“大祀前就知道了对不对?”说到此,俊朗的容颜里生出了些愠气,半分佯装,半分真。
“嗯…”方才忠臣义士的底气可说是瞬霎即熄,他急忙低了头,没了直视那人的勇气…
“胡闹!”于安邦,实在是万分后怕,若是叶传熙在异乡出了意外,他将追悔莫及。
可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却是足足吓到了他,覆在胎腹上的锦被肉眼可见地皱缩出圈圈波纹,紧紧地缩为一团…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一章(下)
“嘶…”御医曾反复嘱咐过,经历了这次险些小产,一定要避免刺激,减少宫缩的频率,可怎奈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一生斥责,愣是让这掌下的肚腹蜷簇如顽玉…
“臣知错了…没照顾好龙裔,臣万死难辞其咎…”因肚子里难受了,叶传熙不禁难耐地扭动了下纤弱的腰肢,抓攥在腹侧缎被上的手也明显清白了些…
“就你这点胆子还非要去淌这个浑水…”安邦嘴上虽是一时没能软下来,手上却已经温柔地按揉在他腰侧。
“这几日…还要照顾臣…辛苦陛下了。”
“这是什么话,是朕让你受苦了。”一安静下来才发现,他的脸色依然是苍白如纸。
“陛下日夜操劳,注意着龙体才是…”
“你才是要好生养着!”
“那…不如…不如陛下陪臣…补上一觉如何?”
“你先睡,朕阅过了奏折便来陪你!”
“折子都阅过了,除了上一年湖广地区治水所需银子的开支报表,并无要事,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都阅了?”听闻此言,安邦急忙转了身望向桌案,那堆积如小山的奏折果然是不见了踪迹。
“都阅了,陛下放心便是。”叶传熙是天生的读书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刚踏实些就不安分了?小心惹了这小家伙,又是要刁难于你。”
“他挺乖的,不怎么闹。”
“哎!朕本来还想着,放你出来了,好好地教训教训你呢!”
“那现在呢?陛下怎么想的?”见安邦那略带深意的神色,叶传熙当然明白这所谓教训所指何事,故而不觉轻笑。
“现在啊…朕可不敢怠慢了你啊!”说罢,安邦一把揽过了他清瘦的身体,温香软玉入怀,江山难抵,万金不换…
另一边,严军大营。
“将军,自省亲回来,你的心情…就不怎么好。”长公主安思妤帮丈夫脱下了软甲。
“嗯…”严晗应了一声,神色更加忧虑了些。
“是不是…父亲他…”
“所有进川的商人,皆要犯着朝廷的禁令引马入川,这是父亲定下不成文的死规矩。”
“父亲他…终归是不安于…做这附于朝廷的藩王…”
“个中因果已难纠其根由…”说到此,严晗不禁一声长叹。
“将军…此事也非你我二人所能左右,愁又有何用…无非便是身家性命,真到了万不得已,同样只能听天由命。”更衣完毕,安思妤趴伏在了严晗健硕的大腿上。
“身家性命是小,可事关百万生a灵a涂a炭…怎能坐视不管。”话到此处,严晗突然话锋一转,“太常寺的叶大人,你可了解?”
“谁?”安思妤抬起头,面露迷茫。
“太常寺卿,叶传熙。”
“不知…”
“圣上怎么会派一个掌管礼乐祭祀的三品官员,去探查蜀地呢…”
“莫不是皇兄的心腹?我出嫁前,并没听说过此人。”
“嗯…”听闻此言,严晗微微颔首,没再继续追问。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虽对此人未有一面之缘,对其底细也并不了解,但心中竟硬是生出了几分艳羡…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二章(上)
“陛下…”
“嗯,怎么?不舒服?”揽上他柔弱的腰身,看着明显沉坠的肚腹,多少令人心生怜惜。
“臣没事,陛下明日便要迎娶阿纳日公主,怎么今日还来看臣。”
“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这叶府可还合意?”
“合意。”
“丫鬟们可还勤快?”
“臣又不是不能自理,陛下安排的姑娘们也太多了!”
“怎么都是临月的身子,不可大意。先住上几日,过了这几天,朕再派人接你回去!”
“陛下不必惦念臣,地安门这里可真是热闹,每日出去转转,也挺有意思。”
“重着身子还出去转悠!明日不可再去了。”
“…臣遵旨。”
“怎么?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见他垂着眸子面色沉凝,安邦不禁补上了一句。
“臣怎么敢,只是日日夜夜窝在这里,也怪无聊的。”叶府不比广英殿,不仅可以帮衬着安邦批阅奏折,还有着数不尽的古书阅本。
“怎么?那套百纳宋本的《资治通鉴》看完了?”
“那些个昏天暗地的事…看过一遍就算了,陛下不会是现在就对这孩子教育上了吧?”叶传熙一边应着,一边扶着安邦的手覆在了隆挺的胎腹上。
“越是昏天暗地,也便越是真实…这朝廷上的事,不就是如此吗。”
“嗯…”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不喜欢看这些,这不是特意来给你送书的吗!”说罢,安邦招呼着门外的高奎,递上了一套《楚辞集注》。
“谢陛下。”听闻此言,叶传熙不禁抬起头,婉柔一笑。
次日,大婚的马队恰从叶府门前经过,一路锣鼓喧天…
难怪安邦不许他再外出转悠…原来除了担忧他的身体,还有着另一层深意。
叶传熙翻看着那人昨日带来的书籍,揉抚着酸胀的腹底,只觉内心百感交集…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地位,终归是败坏了君臣间的礼义廉耻,纵是真情实意,怕也是难以大白于天…
若说起安邦这门婚事,真可谓突然间便被提上了日程,何止是冲击了叶传熙,就是朝廷上下同样措手不及。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二章(下)
而各中缘由,怕也是只有安邦自己才理得清。
大约半个月前,西北战区的局势陡然焦灼,定西侯严学敏虽然没有向朝廷索要一兵一卒,但前线传来的消息,几战打下来也是损失惨重。
牺牲的将士多了,对于活着的人便难免会生出些负面情绪,若是如此置之不理,怕严晗这个主将实难应对。
而近几年各地灾害频发,又要养着靖广王与靖信王这两只硕鼠,国库的情况安邦当然心知,若是无缘无故地犒劳前线将士,难免会遭致户部官员的质疑。
思来想去,便有了娶亲这最后一计…
借由帝王大婚,奖赏前线将士,如此一来,便缓解了严晗前线治兵的种种压力。
唯一便是委屈了叶传熙,要重着即将临盆的身子,撤出众人的视线,暂时离开自己。
是夜,未到揭盖头的吉时,安邦坐在新娘身侧,不着一语。
注视着一屋子喜庆的装饰,心中却是冰凉如水…
严晗。
这个名字已经在安邦心中埋藏了多年,本以为这两个字早已于心底深埋入土,怎料,这份他不敢触碰的深爱,却偏生是在最隐蔽的角落开花结果,蔚然成林…
曾几何时,凝视着即使安睡,也秀色可餐,媚掩今古的枕边人,他以为他放下了,他以为他忘记了,他以为那人…早已经过去了…
可当战区传来负面消息时,他心中的担忧,心中的惊惶,却无论如何骗不过自己。
那始于懵懂,终于规则的深情切意,怎能遗憾了,便说过就过…
在安邦心中,严晗宛如将晴半空渐渐明朗的烈日,他有着高贵而倔强的尊严,自持,自制,却可傲视万物。
而叶传熙则恰恰相反,安邦似乎永远无法在他身上看到些激烈的情绪,他确如长空高月,温润,莹柔,夺目但绝不刺眼。虽可点亮漫长的黑夜,却始终少了些暖煦,少了些炽烈…
心绪至此,却又不觉忆起了叶传熙昨日接了书卷的样子,那一笑,清润甘甜,任谁见了也能品出他喜悦漫溢,开满心底的情绪…
但无论如何,与记忆中爽朗而清脆的笑声相比,就是不知差在了哪里…
另一厢,地安门,叶府。
“今日陛下大婚,以防有不轨之人借机造次…过了申时城内清人闭户!明令禁止!别说是大夫!就是个产婆都没处找!”说话的小厮早已急出了满头大汗。
“那可怎么办!这孩子发作得急,大人疼得紧呢!”
“反正可着这紫禁城内是没有一家敢开门!几个医馆我都跑遍了!你这门刚一敲响,里面的油灯就灭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秦悦,咱们去请太医吧!叶大人不是有陛下留下的腰牌可以进宫吗!怎么也不能让大人这么耗着啊!”
“我说过了…可是大人无论如何不肯…他说今日不比往常,不可坏了规矩,让圣上为难…”
“哎呀!这万岁爷定规矩的时候也不知道替叶大人想想!我看圣上的心早就惦记着公主呢!”虽相处得不久,但叶传熙为人谦卑,没有一点身贵端的架子,在下人们心中慈柔宽仁,这样的主子,又怎能不得人心?
“你可别乱说…想是陛下也没料到大人会今夜急产…你就辛苦辛苦,再多跑几遍!求得他们开门为止!”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三章(上)
“殿下,你看!”说罢,手中利刃出鞘,剑光寒芒。相貌俊朗,身姿英绝的少年于枝繁叶茂之下,斩落了一地繁花。
“好剑法!”
“此一生,为你杀,为你胜!”那一日,他刚刚被先帝受命为虎贲将军,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领。
“嗯!”也不知是为何,似乎在严晗面前,安邦并不需要回应太多,他只需要倾听,只需要感受。
“为你戡平叛乱,为你开疆拓土!”
“那谁人陪在我身边呢?”
听闻此言,严晗并未回应,他只是定定地注视着剑尖上飘落的一朵花蕤,宛如素雪般明媚…
思忆至此,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正面地去挽留…
自大婚的队伍走远后,叶传熙便久久不能平静,马队的锣鼓长鸣,似乎是勾起了他压抑在心底,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孩子降诞下来,何去何从?
其实答案也算得上不言而喻,腹中血脉一旦娩下…怕又是要面对那骨肉分离…
十月怀胎,一朝割离,等待着自己的又将是与之漫长的毫无干系…
心绪至此,叶传熙不禁一声叹惋,对于这不过十余天便将足月的血脉,他有些不忍心生下来,可谁料,这一连串的胡思乱想,竟不觉间牵扯出腹痛难耐…
生怕动了胎气,扰了胎息,他缓缓站起身,向着床榻边缘轻步踱去…即便此刻,肚腹沉重而挛缩,他却没忘了抱上那本《楚辞集注》,这是安邦特意送来的书,这象征着他心里有我,有这个孩子…
对于叶传熙,安邦的一举一动从来如此,轻若浮云,却刻骨铭心。能轻易地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不顾前路,不问穷途…即时开至荼蘼,依然心如本初。
可他的陛下却非如此,在安邦心中自有一道云雾遮蔽的底线,虽夯器难破,旁人,却看不见…
那一夜,安邦在尘封的往事中反复地思忆着故人,他的眼睛里盛不下新婚第一夜的阿纳日公主,他的心中同样装不下临盆在即的叶传熙…
因为这一切,皆是为了严晗,故而没有愧疚,只有心安。安邦并不知叶府早已乱作一团,沉淀了记忆,一夜安然…
多年后,安邦终于是失去了他。而叶传熙,他的如玉瑶月,他的如丝夜魅,许是因为误了终身,故而直至身死,依然带着未央的华丽与忧伤…
直到阴阳两隔,安邦也没能说出那一句深种心底的对不起。
无从说起,因朕负你…远非一事。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三章(下)
另一厢。
“叶大人…您就让小的进宫去请个太医来吧!”兜兜转转,依然无人肯来。
“不…不可。”
“大人,这刚过了子时,离解禁还有四个时辰呢!”
“我…能坚持。”谁能想到这孩子越是舍不得生下来,却越是不愿久留…
“大人,您已经熬了三个时辰了…”秦悦一边擦拭着他满额的汗滴,一边心疼道。
“别怕,还早呢。”叶传熙已非初产,既是过来人,心里多少有些底,现在腹中虽是疼得厉害,可胎位高悬,一时半刻应是生不下来。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急产而胎儿却久不下行,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可非他所能估量…
“大人…”
“都去歇息吧…明日,明日解禁了,再请…嗯…也来得及!”玉指隔着锦缎被面,托捧着痛缩的胎腹,在膨隆的肚腹衬托下,裸露的腕子显得清瘦而脆弱。
小厮丫鬟们本是一万个不愿意离去,怎奈叶传熙一再坚持,便也只能从了他。
只是这房门刚被关上的那一刻,门外便传来了众人义愤填膺的议论。
“万岁爷不在府里安插个太医也就算了!还设下这禁令!根本就没替叶大人考虑!”
“叶大人重着身子,前些天还要忙着夏至日的祭典,从搬来府里,陛下只有昨日来过那一次。”
“依我看,万岁爷的心都在今日的婚典呢!”
“行了,都有完没完,你们在这里嚷嚷,大人怎么得歇!”
“你倒是告诉告诉我!大人疼成那样,怎么歇…”
之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叶传熙也便没再听清。
确如下人们所说一般,从他得知圣上婚讯,搬离广英殿的这十余天以来,安邦只有昨日来过那一次…
如果无人点醒,他并不想去无端端揣测什么,只是此刻身边尽是些旁观者清,即时心宽如他,也多少心生感怀。
但纵是心有切意又如何?他依然是紧攥着那本书册…
修长的颈子漫笼在温润的月光中,尽显香汗淋漓,而柔和的喉骨则反复吞咽下呼之欲出的痛呼。这一刻叶传熙所表现出的坚韧当真是人如其名,宛如朦胧在雾色中的冷杉。
为何四下无人,却要如此辛苦的忍痛?因他认定,疼得少一些,痛得轻一些,陛下的不闻不问,也便顺理成章了一些…
故而,他用尽可能端持的姿态维护着对心爱之人深入心脾的信赖。
而肚子里的血肉,却并不愿配合叶传熙的自欺欺人…胎儿在隆挺的肚腹中拱动着肉滚滚的小身子,同样欺他的生身之人即使是面对不公,依然是无怨无气。
当阳光透过窗帷,叶传熙已疼得几乎晕厥,身下被褥早被冷汗濡湿,如瀑青丝也湿答答地贴在脸上,衬托着端丽的容颜白如素纸…
几声压抑的轻咳从嗓子里喑哑流出,那一声忍了整整一夜的呼唤终于是如游丝般溢出…
“盛…潮…”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四章(上)
“大人…您怎么样?”秦悦一边擦拭着叶传熙汗湿的手臂,一边柔声细语地询问着。
“还好。”这语气虽算得上平和,声音却疲惫而虚弱。
“大人,就快到辰时了,已经差遣他们去请大夫了,您…”秦悦是唯一一个在宫中便跟随着叶传熙的丫鬟,感情自然也是最深,这一句还未说完,已是梨花带雨泪涟涟…
其实不仅如此,她本是怀瑾宫的丫鬟,安邦心里念着谁,恋着谁,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自小身处皇宫贵院,伺候着尊贵的主子,哪一事不得琢磨个明白?故而即使是安邦为何偏要于此时和亲,聪敏如她,也能参得透…
“嗯,一会儿啊,你就…不要跟着了。”秦悦一个姑娘家家,若是见了这产子的血腥场面,难保不会留下些心理阴影,叶传熙并不想吓着她。
“大人,您要是疼得厉害,别自己忍着啊。”秦悦并没有正面回答叶传熙的问题,她只是轻轻抆试着那人渗血的下唇,目光哀伤地注视着他手中的书卷…
此次边关战情告急,凸显国库空虚的同时,也加速耗尽了安邦对于严荣光和段启善容忍的耐心,他已于大婚前下诏命二位藩王即刻启程,入京觐见。
既然要直面两位老狐狸,朝廷上下自然要筹备周全,故而婚宴后的第一个清晨,安邦依然是照例上朝。
只是今日,并未见到叶传熙,不仅如此,叶府上下也无人前来报假…
直到此刻,安邦才静下来回忆起了前日匆匆一见的叶传熙,他脸色并不算红润,声音也难掩几分疲惫,怕是前几日准备祭典,难免操劳了…
心绪至此,他急忙招呼着高奎耳语了几句。
自古帝王多薄情,书里读来的皇室姻缘,大多没有轰轰烈烈的追逐,也没有浩浩荡荡的誓言,有的只是些轻轻切切的悲凉。
大夫赶来叶府的时候,已近巳时,叶传熙早已是疼得迷迷糊糊,五感六觉也是时而清楚时而混沌。他只隐约听到些类似于胎位不正,胎衣早破之类的词句,便又被疼痛牵扯了全部精力…
接连请来的几名医者都是简单地诊断一番便匆匆而去,并无人敢接下这烫手山芋…
到最后只有一位信誓旦旦,仿佛凡事皆不在话下的产婆留了下来。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四章(下)
一双粗糙满是老茧的手不由分说地便覆上了晶莹饱满,犹如月下宝珠的胎腹。
“唔…”只是摸一下都带着粗鲁,不禁便令榻上人溢出一声虚弱的痛呼。
“大人,您忍着些啊,疼肯定是要疼的!”但见这产婆撸挽了袖子,在依然隆挺的上腹揉捏起来。
腹中疼痛可说是陡然间升了级别,直疼得叶传熙双腿打颤。刚要出口说些什么,却又化作了一连串轻咳…
“您忍着些!”
“不行…不行…”
“早生下来也能早舒坦!您就放心吧!您是朝廷命官,我也不敢胡来啊!”话虽是这么说,可手下却越发地不留情面,一下更比一下重…
“住…住手…”感受到下体有温热的液体汨汨而出,他突然间便感到了恐惧…
“您就放心吧!不出三个时辰!一定能生得下来!”说罢,粗拙的手肘不由分说地顶上了高隆的上腹,倾着身子地狠狠压了下去。
屋内乍然传出一声凄厉的痛呼,直惊得庭院里待命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见此情形,秦悦再也无暇顾及更多,她冲进房门,狠狠地推开了榻前的产婆…
“你走!”
“小姑娘家家懂个什么?不就是叫了一声,生孩子难免的!”
“不行…你不能这么对大人!”这刚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白皙莹滑的胎腹上已被揉磨出了道道鲜红的血印儿,只一眼便令少女红了眼圈…
另一边,高奎自接了指令,便来到了太医院,谁料今日赶上太后身子不适,待他终于是候到了归返的太医时,已是烈日当头…
待安邦与四位辅政大臣商讨过诸多细节,终于腾挪出功夫亲自去叶府看一看叶传熙的时候,距离那人发作,已过了足足一天…
颠簸在凤辇扬起的清尘之间,心绪竟不觉间回到了几日前。
叶传熙搬离广英殿的前一夜,他卧在安邦的怀里,安静得如同置身于梦的疆域。
“过了这些日子,朕便会接你回来。”
“嗯。”听闻此言,怀中柔软的身子不禁更加低委了几分。
“在想什么?”叶传熙素来带着轻柔细腻的气质,如同隐蔽在东篱黄花间的彩蝶,摇曳在新酿酒盏里的琼液,不经意间便会令安邦心生顾怜…
“在想第一次见陛下…”
“哦?朕那一日,是凶了些。”
“不凶,只是让人…害怕离别。”他的声音温煦而甜绵,宛如讲述着纯净的初恋…
……
两名太医在正房内忙碌,只留下了秦悦一人留守在庭院。
“秦悦!”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安邦,与其说秦悦是他的奴婢,倒不如说像她的妹妹。
“万岁爷…”叶传熙这一天一夜所受的苦,并无人敢对安邦哀诉…故而从安邦的角度,只以为他是操劳过度,早产了些时日。
“没在叶府安排个太医,是朕疏忽了。”
“陛下可还记得教给奴婢的第一首词?”
“……”
“想来陛下也应是记不得了。”她轻叹一声,又回眸向着叶传熙的方向望了望。
“哪一首?”
“《浣溪沙》。”
“哪一首《浣溪沙》?”安邦蹙眉沉吟了片刻,依然是记不得。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我这楼里都是些什么神仙小可爱!都在说剧情,还点赞评论,看得楼楼心里美滋滋啊!!
大家别着急什么时候重生,也别着急安邦到底更爱谁,我这一次和第一次写这个文相比,改了太多情节,所以选择谁,我自己也得写写感受一下。
目前刚写了十几章,好多情感没出来呢!比如当年还有不少读者站严晗和叶传熙这对“cp”呢现在这两个人还没有对手戏呢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五章(上)
眉心微颦,双目紧敛,清浅的气息如同西风残卷着雪烟,薄如云翳,淡若涟漪…
乌缎般皎亮的三千翠华沿着帛枕四散而去,分出遗落的鬓边一缕,沁透了汗水,如游龙一般攀附在颈窝之间…
不知于多少个夜晚为安邦带来过温煦爱抚的如玉素手,一只正紧攥着榻上书脊,另一只则托捧着膨隆的腹底,皆是虚弱至微微战栗…苍白的手臂,纤细的腕子,虽有凌厉的骨节默默透露着顽强,但紧密裹就的绵汗盈盈如同将化之冰,实在是难掩不堪一击…
昔日艳若樱桃的一抹丹唇早已血色尽褪,几点刺目的斑斑血珠禁锢于微微干裂的唇瓣儿上,竟是入目,唯一的艳色。
“岚杉…”若是换了往常,如此刻这般心痛,安邦难免会诀厉了声音,而此时,因眼前的生命已脆弱得如同袅袅香魂,仿佛一触即散,霸道如他也难得地心生悸颤…
“陛下…”听闻这声宛如生怕惊扰了时间,打破了安宁的轻柔呼唤,一对羽扇长睫如落蝶般微微振颤,竟硬是挣扎了几番,才终于是缓缓开启,露出了一双如水般清澈浸润的眸子。
安邦急忙凑到榻前,伸手爱抚着叶传熙霜雪般苍白而寒凉的面容。
简单的动作却仿佛为榻上虚弱的人带来了无限的温暖,刹那间,涣散的眸子里,竟生出了几分绚丽,明媚如芳菲…
“朕…你…”另一只手情不自禁的覆上胎腹,指触轻柔地游走于那几条鲜明的血痕。
虽是几近足月的饱满肚腹,却一直未有寻常妇人临月时的多余纹路,从来白皙无暇只微微透着几缕青丝的圆润宝珠,这几道鲜红的印子实在是骇人而醒目。
“恕臣…无状…御前失仪…”
“……”本该清洌如山泉的甘甜嗓音已被揉磨得涩滞而沙哑,犹如凛冬风雪,刀刀划在安邦心间…
见此情形,他赶忙收了手,焦急却不失温柔地环抱起了叶传熙。
“唔…”然而即使这动作已是尽可能地轻而又轻,依然是牵扯着怀中人脆弱的腰背如断裂般疼痛难耐。
“岚杉…”揽过他捏攥在书脊上的纤柔玉手,竟比平阴大牢那一日还要寒凉而娇柔。
“陛下…臣…没照顾好龙裔…”对于叶传熙,终归认定是因自己胡思乱想才导致了胎儿急产。
“是朕的错,朕疏忽了,害你受苦了。”
“臣听闻…二位藩王…嗯…臣有话要说…”
“你什么都不要说,踏踏实实地把孩子娩下来,陪朕回宫。”
“臣…要说…”
“……”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五章(下)
“陛下见了靖广王…莫要…莫要提及定西侯之事…”
“为何?”
“他…啊!”叶传熙刚要解释,突然感到下体几被揉碎般钻心的疼,一声饱含痛苦的嘶吟随即打断了话语。
“朕知道了!什么也不要说了!”
“靖广王…非是念情之人…嗯…嗯…”
“岚杉!”安邦微微欠身,视线越过了高隆的肚腹,这才发现他两腿间的巾帕已被鲜血染得猩红…
“莫要…给他…反驳…啊!”腹中沉坠的缩痛一波更比一波凶猛,他虚弱地依偎在安邦怀中,字字艰难。
“朕不说便是!什么也不许说了!朕不许你分心!”安邦已急出了一身冷汗,见叶传熙此刻心心念念的居然是朝中要事,不禁更加心痛。
“莫要给他…反驳陛下的机会!他…他若是…若是…必然会…”两条白玉般肌理分明的大腿在疼痛飞漱下微微战栗,修长的小腿也紧绷至青筋凸起。
“叶大人!您忍着些!”陈太医微不可察地看了看安邦灰败的神色,略有些心虚地推揉起硬若顽石的胎腹。
“呃…唔…”听闻此言,叶传熙急忙抿紧双唇,然而丝丝缕缕的痛吟依然是从嗓间呜咽而出。
如此反复揉磨了大约一个时辰,下体依然未见胎儿踪迹,除了身下鱼洗堆满了染血的纱布,几乎可说丝毫感知不到时光流逝。
“何时才能娩下!”焦急终于是幻化为怒火,一声怒斥般的问话直吓得太医们双膝一软,纷纷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叶大人骨骼清秀,盆骨狭迫…因胎衣破的早,羊水也已几乎流尽…导致产道艰涩,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倒是讲!”
“圣上息怒!恕臣等医术不精…恕臣无能…”
“高奎!!!去把太医院能找来的都给朕召过来!!!若是保不住…保不住…快去!!!”安邦本想说若是保不住叶传熙的性命,突然念及怀中人的情绪,便忽而作罢。
“陛下…”
“朕命你平安产下皇嗣,否则…否则便是不忠之臣!”这一句声声凛冽,字字分明,冰冷的语句里却透露着盛大的悲情。
“娘亲…曾告诉过臣…世间造物…呃…偏疼…有情人!”叶传熙托捧着蜷簇而上,紧绷至通红一片的隆挺肚腹,语气依然是虚弱中带着慈柔,令人不觉迷惘。
“是…是!偏疼有情人!你…你要一直陪着朕!作朕身边的有情人!你若是胆敢离开了朕!朕!朕有多心痛!”
此言一出,宛如情话人耳,叶传熙苍白汗湿如凝霜的面庞上竟牵扯出甜暖的笑靥,温润绵绵,轻盈婉婉…
“朕没再与你说笑!”
“心动了…才会痛…得陛下…唔…得陛下恩宠,臣…高兴!”
这一句毫无辞藻修饰的“臣高兴”,直到多年以后,直到只剩下安邦一人,依然深埋心间,回味甘甜。
只是到了那一日,已是山盟犹在,佳人无音…

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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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Anfield_KoP_  时间:2019-07-09 12:08:17
第十六章(上)
次日,安邦下令于德清宫正殿接见了奉旨入京的严荣光和段启善。
二人身着鹅黄团花龙褂,跪于殿内。
“二王远道而来,免礼了吧。”安邦这话虽说的饱含善意,但语气任谁也听得出为君为帝与臣子间的距离。
故而段启善并没有急着动,而是等了严荣光先行起身才缓缓随之。
“自上次一别,又是整整四年啊!”安邦本就惦念着生生捱过了两天两夜,仍然未能安产的叶传熙,现如今又见这二人依然是神采不减当年,不禁更加烦闷了几分,并未急着赐坐。
而反观二王,段启善正尴尬地站在原地,多少表现出几分慌张,但严荣光却依然是不卑不亢。
“靖信王朕知道,肯定是住在弟弟家,靖广王在京城并无亲戚,可是住在哪里?”
“回秉皇上,臣住在宫大人留下的老宅子里。”严荣光口中的宫大人乃为含恨而终的前朝内阁大学士宫澄明,而此人还有着另一个身份,则为开国皇帝安小天共打江山时的枕边人…
“老屋破败,岂不是委屈了靖广王。”安邦当然知道严荣光此刻提及宫澄明自有其深意,但此话无错,也便只能忍着。
“屋虽简陋,却有回忆相伴,臣并不觉得委屈。”此话倒是不假。
“没想到靖广王也有重情重义的一面啊!”说到此,安邦略微沉吟了片刻,虽然他也知叶传熙所言自有道理,但念及严晗的安危,还是没能忍住,但见他叹了口气,随即直视严荣光道,“靖广王可知严将军那里战局焦灼。”
“臣不知。”
“近一个月,严家军损失近万,巴图尔族人生性凶猛,既然是主动挑起了战端,必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话不在多,一句便可,严晗所处境地已经不言而喻。
“这么说,学敏是向陛下诉了苦?还是道了难?”
“都没有。”见严荣光依然是挺胸凹腹,气定神闲,安邦的神色则不觉凛冽。
“那就好!陛下当年一纸诏曰,命他常驻疆界,学敏既然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这些便是他身为主将所不可能回避的。”
“如若朝廷可对严将军出手相助,岂不更好?”光是安邦所知,靖广王手下便有近十万兵马,只要他愿,并不是难题。
“想当年,臣追随着先帝讨伐霍天惜,一路招兵一路打,不是照样平了天下,如若学敏连这点困难都无**服,陛下留着这样的将领又有何用?”说到此,严荣光突然转了话锋,“臣听闻,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学敏只有补给,未有旨意,此乃大恩大德。他曾承诺过平定西乱,万死不悔。大丈夫一言既出,便无回旋之地。如同先帝许诺臣与靖信王一统江山,共分天下;如同陛下继得大统那日,承诺遵循父意,永不撤藩。龙飞九天,更是如此。”
“……”

楼主:Anfield_KoP_

字数:136955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9-04-12 18:00:00

更新时间:2019-07-09 12: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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