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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设置在战国末期魏国的历史小说,每天更新,欢迎品评!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前 言
这部小说的历史背景设置在战国末期的魏国,具体时间是公元前238年,以刘邦游历魏都大梁城为主要时间线索,糅合了悬疑、推理、权谋、冒险、感情等因素。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很用心:
第一,称呼。比如不会出现称某某官员为“大人”,先秦时期的典籍里,“大人”一般指德隆望尊之人,主要指王公贵族,秦汉时则演变为对父母长辈的尊称,战国末年刚好位于这个过渡期里。至于“爹娘”等字眼,则在南北朝时期开始出现,其余的诸如“小姐”“姑娘”也不会出现。小说中出现的其他词汇,诸如“子”在先秦表示尊称,“二三子”意思大致是“大家伙”,“吾子”可以理解为“我的好兄弟”,等等。
第二,年代。史书关于战国历史的记载十分混乱,此文以学者杨宽的《战国史料编年辑证》为基本线,再加上其他学者的考证,至少在重大事件的年代上不会出现大错误。举例说卫国的灭亡,司马迁记载“二世废君角为庶人,卫绝祀”,而日本学者平势隆郎认为卫国在秦始皇统一六国时就已经灭亡了,之所以这样的错误,是因为司马迁搞错了“逾年”和“立年”改元,导致“卫君角被废之年一直顺延至秦二世,闹成千年的疑问”。《史记》中类似的错误还有,张仪和苏秦的年代,魏惠成王和魏襄哀王的年代,齐宣王和齐湣王的年代,等等。
第三,人物。虽然出现了刘邦,但项籍(字羽)暂时不会出现,因为在前238年,项籍连细胞都没有形成;而秦王政(公元前259年出生,比刘邦仅大三岁)、尉缭、张耳、范增(约前277年出生,楚大夫范山后裔)、王孙心(楚怀王之孙,后来的义帝)等人物则出现在小说中。
第四,制度。战国早期,秦献公还是公子之时,流亡魏国29年,回到秦国后就以魏国为榜样进行改革;献公之子孝公任用卫鞅变法,而卫鞅之前在魏国丞相府中任职,秦法也是以魏国的《法经》为原型。《云梦秦简》中令史喜的随葬物中居然出现了魏安厘王廿五年(前252年)的律令,由此可见,魏国对秦国影响之大。因此,本书以周朝和秦汉时期的制度推测魏国的政治制度,比如秦国有连坐之法,魏国则无;秦国的隶臣妾无刑期,魏国的刑期则根据《张家山汉简》推测为三年,等等。
第五,器物。不会出现纸扇、油纸伞、桌椅、轿子、砍刀、枪、马褂、银子、棉花、苹果等其他朝代才会出现的物品。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周礼》记载“大曰邦,小曰国,邦之所居亦曰国”。换言之,秦这样的大国应该被称为“秦邦”,曹这样的弹丸小国则被称为“曹国”,大国的京都则称为“国”,因此《左传》《国语》中经常出现的“国人”并非“全国人民”的意思,而是指居住在国都里面的人。
研究战国历史最大的困难莫过于史料的混乱和因文字久远产生的歧义。前者只能寄希望于以后的考古,如果发掘出类似《竹书纪年》之类的古籍,则年代混乱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比如秦始皇的陵墓至今还没有完全发掘,有朝一日进行考古的话,说不定能发现堆积如山的简牍,到时定能澄清困扰当今学者的许多问题。后者则有趣多了,比如《史记·高祖本纪》中刘邦说自己的父亲“常以臣无赖”,某知名学者就信口雌黄地说刘邦年轻时是无赖,然后“有水便有鱼”地编造出刘邦许多无赖事迹。事实上,“无赖”一词在二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指“无产业赖以为生”,演变到今天,才带有“地痞恶棍”的贬义色彩。
类似的例子还有《韩非子》中的记载,《内储说下》篇章中记载:“犀首与张寿为怨,陈需新入,不善犀首,固使人微杀张寿,魏王以为犀首也,乃诛之。”大致意思是,陈需刚进入魏国做官,杀了张寿,嫁祸给犀首,魏王于是诛犀首。犀首也就是公孙衍,与张仪同时代的游说之士。很多人读到这里,都认为魏王杀了公孙衍。实际上,这是错误的理解。《内储说下》还记载“陈需杀张寿而犀首走”,意思是犀首逃跑了。或许读者会说:“犀首大概想逃走,没跑掉,被魏王逮住杀了。”《战国策》记载:“田需死,昭鱼谓苏代曰:‘田需死,吾恐张仪、薛公、犀首之有一人相魏者。’”田需即陈需也,可知田需死后,犀首仍然活着,还几乎成为魏国丞相。
为何韩非子同一章节对犀首的命运有两种记载呢?难道韩非子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清末学者王先慎认为:“‘诛之’疑‘逐之’之误”。此种解释似乎解决了《韩非子》中相互矛盾的记载。
但是,窃以为,“诛”字繁体字为“誅”,言字旁,《白虎通》曰:“诛,代。诛犹责也。”《说文》曰:“诛,讨也。”因此,其本义当理解为“谴责、处罚”。“殛鲧於羽山以死”,西汉经学大家孔安国认为:“殛、窜、放、流,皆诛也”。也就是说,“诛”字到后来含义才扩大,不能一看到“诛”字,就想到“杀”字。
由此可见,对于先秦典籍中文字的解读,不可不审慎!
此外,个人觉得,写战国小说最大的困难莫过于行文风格,语辞太文言化了,会吓跑读者;太白话了,又失去了上古时代的意味。毕竟战国时代离现在太遥远了,很多事物超出了今人的想象。比如,一个现代人穿越到了战国,不论他多么熟悉普通话、闽南话、粤语以及客家话等,依然无法与那时的人们沟通;除非穿越者有古文字学的背景知识,穿越后又侥幸碰到了学识渊博的学者,才能与之进行有效的沟通。
由于鄙人水平有限,此篇小说中难免会出现一些错误瑕疵,欢迎读者诸君指出,并多提宝贵意见。
参考古书有《周礼》《仪礼》《礼记》《诗经》《国语》《左氏春秋》《墨子》《论语》《孔子家语》《孟子》《荀子》《列子》《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楚辞》《战国策》《史记》《韩诗外传》《淮南子》《说苑》《汉书》《论衡》《列异传》《搜神记》《搜神后记》《后汉书》《三国志裴松之注解》等,考古出土的简牍则有《云梦秦简》《里耶秦简》《岳麓秦简》《张家山汉简》《银雀山汉简》等。
好了,先说这么多吧。正文会陆续发表出来,以飨诸君。喜欢的话,不妨点赞一下,或者推荐给喜欢战国故事的人,增加一下点击量,也是对我本人辛勤码字的一种支持吧!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一、踌躇满志
战国末年,信陵君魏无忌率领魏、韩、赵、楚、燕五国之师合纵攻秦,大败秦军于河外而威震天下,却受到魏安釐王的猜忌而被罢黜。趁魏国朝政陷入混乱之际,秦、赵、楚等国纷纷进攻魏国,不断蚕食魏国领土。安釐王忧虑而死,太子增即位成为新的魏王。到魏王增五年(公元前238年),魏国东部的方与郡,除了单父、丰、沛等少数城邑外,均被楚国所攻占……

魏王增五年,二月壬戌朔,三日甲子,方与郡丰邑城。
那个让刘邦厌恶的人终于死了!
不知最近为何怪事频发:被掩埋的死尸扒土而出,内蛇与外蛇斗于城门之中,樵夫因梦见猎鹿而与人争鹿,还有城北的系列凶案、行走的无头鸡,等等。
尽管此时已是仲春,空气中依然有些肃冷。凉意从腕处的铜护臂肆无忌惮地钻入,顺着胳膊流过全身,好像爱抚和嘴唇,令刘邦感到格外的精神抖擞。风像急切的情人一样缠绕着刘邦,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领,热烈地亲吻着他的脖颈。
他有些心潮澎湃,又有些忐忑不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坚守乘城。
刘邦披甲执锐,屹立在闸楼上,头顶的龟蛇旐旗在北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他极目迥望北方,地平线笼罩在遮天蔽日的尘雾之中。天地相接之处,影影绰绰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仿佛汹涌而至的蝗虫不断来回蠕动着,似乎要吞噬前方的一切。他侧耳遐听,一阵阵隆隆声响,颇似雷鸣声,隐隐约约地传入耳畔。
楚人乘坐的戎车从北边的鲁地滚滚而来,车轮扬起的黄色尘埃铺天盖地;而南方,翻滚的黑云从高远的苍穹深处迅疾飘摇而来,把丰邑上方的天空搅动成数个巨大的漩涡。黑云压城,敌军寇城,然而城上的魏军将士却已经盛食厉兵,严阵以待之。
面对楚军的大举进攻,此时的丰邑城虽然不至于危若累卵,但也是危在旦夕。自信陵君被罢黜后,丰邑北边的方与、胡陵二城被楚国重新夺回;东边的沛邑尚属于大魏,然而沛邑北、东、南三面的城邑都属于楚国,如果背后没有丰邑,恐怕沛邑也不会坚持太久;东南方向的萧邑,去年突然归附了楚国;南边的下邑在楚军的围攻下,也岌岌可危。倘若不是西边单父邑的鼎力支持,丰邑或许也已经归属了楚国。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公元前238年丰邑周边形势图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提到单父邑,刘邦忍不住苦笑,大魏方与郡的郡治不在方与,却在单父!据长兄说,自从方与邑被楚国攻占后,逃到单父的太守任昌年向魏王上书请求更改郡名,魏王大怒,降旨申斥道“寡人以眇眇之身获保宗庙,然边鄙兵革四起,西有虎狼之秦,亡我社稷之心不死;东有饕餮之楚,贪我城邑之念不绝。吾既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王之遗德。然卿为封疆大吏、国之干城,昆弟数人皆享高爵厚禄,宜当精忠报国。卿若越单父而西走,族之;三年不收复方与诸城邑,其避贤者路”。
简言之,再往西逃,诛族;如果不能收复失地,主动辞职吧。
魏王确实怒了,魏国人都知道魏王最宠爱的姬妾是任夫人,而任昌年是任夫人的兄长。又有传言说,魏王喜欢任夫人的儿子公子彭祖,而不喜欢现任太子。
“阿邦,看我这套甲胄如何?”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夹杂着熟悉的脚步声。
刘邦转过身,看到好伙伴卢绾兴奋地向他走来。卢绾脚踏一双短靿靴,绛色纨绔上方是闪着寒光的玄甲,头部则戴着铁胄,顶上两尺多长的黑色鹖羽甚是吸人眼目,随着说话时左肩的耸动而不停摇晃。至于兵器,卢绾腰仗一柄三尺铁剑,手持一张六石的臂张弩,背负的箭囊里盛有十余支羽矢。
刘邦抚摸着脸颊上浅细的髯须,审视了一会儿,道:“咄!我当是天神下凡啊。比我的铜胄和髹漆合甲强多了!还有这剑和弩,且不说剑,尤其是这张弩,外形异于常弩,必是极品,恐怕价值不菲吧!”
卢绾侃侃而谈道:“这把剑产自越地,乃铸剑大师欧治子的五传弟子吴石公所铸造,可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这张弩产自燕下都,发于肩膺之间,杀敌百步之外,远者达胸,近者掩心。更巧妙的是弩机上望山的构造,看到这些乳钉没有?自上而下排列,每一个乳钉代表不同的引射步数。有了它,我就能准确估算距离,再通过镞端瞄准目标,扣动悬刀,“嗖”地一声,百发百中,可谓天下神器也。仅这两样,就耗费了我五十金,再加上盔甲,一整套,不下百金啊!某子说过,‘兵者,凶器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关乎身家性命,区区百金,又何足道哉!”
不等刘邦说话,卢绾又说道:“阿邦,论剑术,我不如你;论射术,貌似我还不如你。但是,有了这把神弩,百步以外杀伤贼寇,你定当比不上我!”
刘邦拍了拍卢绾的肩膀,打趣道:“吾子啊,丰邑全城百姓就靠你拯救了!”
卢绾耸了耸左肩,摇头晃脑道:“阿邦,莫要调笑我了。我的志向,你岂能不知?人生天地之间,犹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大丈夫生当五鼎食,耳听郑、卫之音,手持珠玉之玩,左拥窈窕赵女,右抱细腰楚女,软玉温香,娇柔旖旎,缱绻缠绵,不亦乐乎,此所谓逍遥人生哉!”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刘邦揶揄道:“那吾子又为何顶盔带甲,手握强弩,腰悬宝剑,来到这城墙之上啊?”
卢绾无奈道:“倘若不是阿翁逼迫,说什么‘大丈夫要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残酷的战争,方能尊严的存活于乱世’,我才不会来到这城墙头上,楚人的弓矢可是不长眼的。某子又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防患于未然也。可是这现实,终究和某子的言语不一致啊。”
刘邦慨然长叹道:“然也!我等生于大争之世,树欲静而风不止,楚人来犯,假如丰邑沦陷,覆巢之下无完卵,又岂能置身度外!”
卢绾眺望了一下远方,道:“暂且不谈论这些无聊之事。对了,阿邦,你都已经加冠了,何时娶妻成亲?我阿翁可是给我物色好了美貌女子,等这仗结束后,择定令月吉日,就要做那不可描述之妙事了!到时候,我要施展容成公御人之术了,让其领会我毕生之所学。”
刘邦看着卢绾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心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嘴上却说道:“我梦到她了!”
“谁?”卢绾吃了一惊,道:“莫非阿邦已经有意中人了?氏名、年龄、容貌、籍贯,快说说看!我曾学过相人之术,给你参考一番。”
刘邦眼中荡漾着一股幸福,犹如静谧夜里泻满中庭的金黄色月光,缓缓说道:“在梦里,我和她相遇在河畔的一片桃花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她头戴荆钗,身穿布裙,吐气如兰,距离如此之近,我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馨香。至于她的容貌,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似蝤蛴,齿若瓠犀,螓首、蛾眉、杏仁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妙极了!她就是我的巫山神女。”
“就是一个春梦而已,被你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卢绾笑道。
“去,竖子!夏虫不可以语于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蟪蛄不可语于春秋!”刘邦疾言厉色道。
“生气了?呦,是小弟之错,阿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切莫和我一般见识!”卢绾说完,就扮起鬼脸,然后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又贱兮兮的样子。
刘邦被卢绾嬉皮笑脸的模样逗乐了,脸上刚凝结出寒霜,就遇到了盛夏的骄阳而涣然冰释。果真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亲密似兄弟,双方的喜好弱点都一清二楚。
“阿绾,你我均已加冠成人,毋要再像以前那样轻浮放荡,会被长者君子所耻笑的。”刘邦道。
“阿兄教训的是,吾等应该放眼天下,着眼未来,以拯救天下为己任,做那穆穆皇皇的君子”,卢绾立即切换成一幅庄严稳重的模样,道:“吾兄既然梦到了阿嫂,那如何把阿嫂娶回家?”
刘邦望着西方,悠悠地说:“梦里她离去的身影分明向西,所以我应该向西而去,与她邂逅重逢。”
“向西?”
“其实,我早有西行大梁之志。信陵君,你是知道的,大魏的国士!可恨我晚生了数年,不得与信陵君相见,一睹其伟岸风姿。想当年,信陵君率领五国之兵大破秦军于河外,走蒙骜,何其壮哉!”
刘邦陡然变得豪情万丈。刚才的他谈到自己的梦中情人时,如同夜晚天边悬挂的一轮明月,宁静淡然;现在的他提起自己歆慕的英雄信陵君时,则仿佛破晓时分喷薄欲出的东升旭日,神采奕奕。
“人生一世间,如同驷马过隙,一眨眼而已。大丈夫当游历通邑大都,以胸中之韬略上报君王,下慰黎民。在大魏,封万户侯虽难于登天,但怀金垂紫、驷马高车、仆从如云而荣归故里,岂不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哉。我焉能郁郁居于一城邑,老死于户牖之下而一事无成哉!”
卢绾仿佛被刘邦的情绪所感染,道:“阿邦果然志向远大,如果富贵了,切勿忘了小弟啊!”
刘邦道:“放心,等我出将入相后,让你做我的丞。”
刘邦望了下北方,收回视线,与卢绾沿着阶梯走下了闸楼,再向北门东侧的墩台走去。兵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新卒的脸上略带惊恐之色,眼神左右游离,而老卒则一脸麻木,呆呆的望着天空。守城的士卒多以丰邑本地人为主,此外还有少量来自单父邑的郡兵。人们在私下里聊天时,总是倾向于使用土著方言。刘邦虽然不能完全听清他们所说的每句话、每个词,但确定谈论的话题不外乎两类,一是战争,比如仗还要打多久、敌人距离多远时放箭、身上穿的皮甲能不能抵抗楚人锋利的铁矛,等等;二是生活,田地里的麦子会不会被楚蛮踩踏了、某里某人的妻子与里正野合时被发现了、自己从父的儿子被郡守辟除为卒史了,诸如此类。
尽管在丰邑生长了十八年,刘邦依然不能完全听懂丰邑各个阶层的言语,因为丰邑人成分甚是复杂。倘若按照居住年代划分,丰邑人有居住了上千年的土著,他们是淮夷人的后裔,年代之遥远足以追溯到传说时期的三皇五帝,有条氏、徐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等;其次是殷人的后裔宋人,周武王伐纣后,把殷商王室分封于此,子孙在此生活,绵延长达八百多年,有宋氏、萧氏、戴氏、司马氏、乐氏、穆氏等;再次是各国的落魄贵族,因田氏代齐而逃亡的齐国姜姓贵族后裔,因宗庙被大国灭亡的邾娄国、薛国等小国君主的后裔,时间跨度数百年不等,有齐氏、卢氏、庆氏、高氏、朱氏、薛氏等;最后是不足五十年的新移民,因为伐齐战役而定居于此的魏武卒亲属,因为秦灭周而东迁的雒阳周王室后裔,因为愤怒于楚灭鲁而南迁的鲁人,因犯罪而逃亡的秦人,还有从北部流徙的卫人,等等。
如果不是战乱,谁会背井离乡,远迁异国他乡呢?
一阵清脆的金玉之声从背后传来。刘邦蓦然回首,发现好友优哉游哉地踱步而来。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插一张风景图,放松一下双眼。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这篇帖子的内容不仅仅是小说,更有许多有趣的历史细节论述,足以让某些读者颠覆以前的历史认知。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历史中的细节(一):关于“丰”“豊”“邦”三字的考证
请诸君先看两张来自“象形字典”网的图片:


1983年,湖北江陵县张家山出土的汉简《二年律令.秩律》中有这样的记载:“栎阳、长安.....雒阳、酆、云中、□□□□□、新丰、槐里、雍、好畤、沛、颌阳,郎中司马, (卫)尉司马,秩各千石,丞四百石。”。
注意“新丰”“酆”二词!《西京杂记》记载:“太上皇徙长安,居深宫,悽怆不乐……高祖乃作新丰,移诸故人实之,太上皇乃悦。故新丰多无赖,无衣冠子弟故也。”大意是,刘邦为了孝顺父亲,仿照丰邑新建了一座小城,命名为“新丰”。因此,“新丰”是位于江苏省的“丰邑”之“丰”,和陕西省的“豊(酆,古音为li)镐”之“豊”是不同的。后来,简化汉字时,把两字合二为一。
相关论证可参阅许砚君先生的“藏在泥块中的古丰官印”和“《史记》、《汉书》‘沛丰邑’新说”两篇文章。
个人认为,刘邦的名“邦”正是来源于“丰邑”二字,其祖父曾“涉魏而东,遂为丰公”,“丰公”即楚人对县令的称呼;大概刘邦祖父担任丰公的那一年,刘邦刚好出生,于是以此为名。关于刘邦的“名”、“字”、“国籍”,下文还会陆续论述。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二、天下大势(上)
刘邦,字季;卢绾,字子才;萧何,字子彻。三人之中,刘、卢二人同岁,萧何比二人长上一岁。萧何靠着叔父担任县丞的关系,成为了县廷狱曹的一名令史。论起学识渊博程度,刘、卢二人合起来尚不及萧何的一小半。凡是著有文字的布帛、简牍,萧何都会借来或者买来,再进行抄录品究,还时不时拜访上了年纪的儒生,谦虚的请教学习,进而通彻于胸。常言道:“腹有诗书,言语自华。”于是,萧何总会不失时机地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博古通今,让年长者捋须赞叹不已,让年少者点头艳羡钦慕。
由于萧何时不时地卖弄胸腹之中的见识,卢绾便给萧何起了个雅号——萧书箧。
刘邦有一次在家中看书,读到“晋师三豕涉河”,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晋国的军队与三头猪过河呢,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正好萧何到刘邦家借书,审视竹简片刻,道:“非也,乃‘己亥’也,晋师于己亥日渡河。‘己’与‘三’相近,‘豕’与‘亥’相似。此乃书籍传抄之中,笔迹潦草所致。”刘邦尚有些不信,便到卢绾家中的藏书阁取出同一书籍进行校对,果然是“己亥”二字!萧何又在刘邦面前写下“马”字齐系、燕系、晋系、楚系、秦系的写法,或棱角分明,或舒展有型,或圆润飘逸,笔画多寡不齐,共二十种,惊得刘邦目瞪口呆。
自此,刘邦对萧何的博学佩服至极。当然,这也让刘邦意识到,自己再如何刻苦读书,也远远赶不上萧何,于是便对读书越来越兴味索然,转而对射御之术更加用心。
刘邦蓦然回首,发现萧何头戴缁布冠,系缨于颌下,身穿绛色直裾深衣,笏板插在绅带上,腰部左边佩带着巾帕、磨石、骨锥和金隧,右侧佩带着玉玦、笔管、削刀等大小物件,左手握着挂于腰间的长剑,踏着革舄,款步而来。人虽未到眼前,但萧何身上环佩所发出的“锵锵”声与麝香兰草散发的馥郁香气,却已经传入到刘、卢二人的耳鼻中。
“我说,书箧啊,”卢绾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道:“你这身打扮,等楚人攻城时,矢下如雨,穿你个透心凉!”
萧何早已经习惯了卢绾的疯言妄语,摊了摊手,道:“没办法,叔父让我登城观战。大人之命,不得违抗,又没有找到合身的甲胄。何以为,打仗乃武人之事,我作为文吏,实在不应该掺和进来。我且巡视一遭便走。”
卢绾立即握住萧何的手,激动地说:“书箧以前总爱说一些大空之语,讲一些古代烂事,遥远缥缈的无法触及。今天总算说出来一句人话,实话,于我心有戚戚焉。打仗,和吾等有何关系!”
刘邦道:“子彻,你来得正好,我和阿绾准备楚人退师后,西游大梁,你可愿携手同行?”
卢绾酸道:“书箧,阿邦真够给你面子,一直用字尊称你,我卢某人字子才,加冠一年多了,却从来没有听过阿邦称呼我的字。”
两人直接把卢绾无视了。
萧何沉吟片刻,道:“不知今天过后,丰邑城属魏,还是属楚啊。吾等又岂能考虑未可预期的大梁之行。”
“子彻对守城的丰邑父兄子弟,还有那些精悍的魏武卒,竟如此没有信心?”
萧何观望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来时听一些士卒议论说,城内混进了楚人奸细,准备与一些被收买的军吏、武卒,趁楚人大举攻城之时,里应外合。恐怕丰邑城要遭受一场劫难啊!”
刘邦不以为然道:“这些都是楚寇散步的谣言,欲扰乱我方军心。所谓楚人奸细,不过是几个宵小之徒,如同鱼虾蟹蛤般微不足道,岂能掀起大风巨浪!子彻尽管放心,丰邑城稳如泰山也。”
“就算丰邑能抵抗住楚人的进攻,那虎狼般的秦邦,秦国呢?《周礼》云‘大曰邦,小曰国,邦之所居亦曰国。’季子,你这名不容易避讳啊。”萧何突然改变了话题。
卢绾道:“当然是秦国了!虎狼之秦,倘若不是贪如饕餮,一个西陲小国,又岂会庞大到今天的如此地步,领土居然扩张到了丰邑的北方。每当想起歪脑袋的秦人站在巨野泽畔向南边的大魏城邑窥视时,我就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一定要用‘国’字沉重地贬低秦人!”
萧何道:“秦人重视农本,敌视商贾,甚至禁令商人不得穿锦履。子才家世代经商,我能理解。但是,秦国毕竟已经占领了北边的陶邑,与丰邑仅相隔四座城池。如今的大魏早已非昔日文侯时期的大魏了。”
刘邦反驳道:“秦国靠商鞅变法而强大,而秦法又来源于我大魏之《法经》,今王即位以来,以秦法为模而革新魏法,励精图治。假以时日,大魏定能恢复昔日之辉煌鼎盛!子彻过于悲观了。”
卢绾很少关注政事,闻得刘邦此言,便插话道:“堂堂大魏,居然要向虎狼之秦学习,怪哉,羞哉!”
“非也,阿绾。昔日秦公子连流亡大魏二十九年,武侯支持公子连回到秦国夺取了君位,是为秦献公。献公即位后,学习魏国,在秦国革故鼎新,废人殉、设郡县、行租禾、编什伍,国力因此大强。献公之子孝公即位后,任用商鞅再次仿照魏国变法,国力大盛,于是东征,多次打败大魏。既然秦国可以学习大魏,大魏亦可学习秦国。大魏为秦国之师,老师向学生学习,此乃不耻下问也。”
“季子所言颇有些法家的味道,又有些名家的风采。季子可知晓儒学大师荀子?”
“知道。他不是正担任楚国的兰陵令吗?”
“然也。去年,我一个族兄东游鲁地,到了兰陵,花重金购买了荀子所著的数卷书籍。我读之后,眼界大开啊。荀子曾经西游秦国,见秦‘固塞险,形势便,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称赞秦国乃形胜之地;观秦人风俗,‘百姓朴,声乐不流污,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称赞秦人乃古之民也;更重要的是,荀子到了都邑官府,见秦‘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称赞秦吏乃古之良吏也。秦之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秦之朝廷,‘朝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反观我大魏,刁民奸猾遍地、懦弱自私,官吏朋党为奸、沆瀣一气,政事冗杂繁多、久拖不决。以我之见,不仅是大魏,这其余五国,恐怕百年之后,统统为秦国所吞并!”
刘邦急忙作禁声状,道:“祸从口出,子彻慎言哉!若是被心怀叵测者听到,麻烦大矣!”
萧何反问道:“季子可知天下大势?”
“不知。邦愿受教。”
“又来了!”
“阿绾,毋要打岔。且听子彻有何高见!”
“何以为,天下七国争斗不休,即使最终不由秦兼并六国,最终也会只剩下一个国家。”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二、天下大势(下)
“妄言,七国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你为何断言七国会合并为一个国家。”
“然也,阿绾言之有理。从古至今,这天下从来没有只有一个国家。”
“既然季子提到‘从古至今’,那我把天下诸国从古至今说上一番。昔时,伏羲氏生于成纪,而为天子,定国都于陈地。神农氏亦都于陈地,却又额外营造曲阜城。黄帝生于寿丘,而定国都于涿鹿。少昊始自于穷桑,而迁都于曲阜。颛顼始自于穷桑,而徙都邑于商丘。高辛即号,建都于亳……”
“书箧,你扯得太遥远了,还不如从盘古开天地说起,等你讲到今天,我坟墓上的树都快有两手合抱那么粗了。”
“然也。我听说,学者多称五帝,但五帝时代过于久远,《尚书》记事亦始自于唐尧;百家叙说黄帝,文字粗疏而不典范,士大夫也很难说得清楚。吾等在城墙上,楚军随时攻过来,子彻不如拣选重要之事论述。。”
“诺。我听说,黄帝遍行天下,广治万里,得到近万个方圆百里之国,此乃《周易》所谓‘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者也。简言之,黄帝时期,天下约有国一万。自夏朝孔甲至于末代君主夏桀,期间,诸侯互相兼并,其能够保存者,有三千余国,与夏朝初年涂山诸侯大会时相较而言,消逝了近七千国。”
“然也。整个夏朝,诸侯兼并,四百年间,竟减损七千国!”
“商汤败夏桀于焦,革夏朝天命,迁鼎于亳京。当此之时,凡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一州建有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一百二十,诸侯共八州。天子所在州界之内,百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一,五十里之国六十三。试问,当时尚存多少国?”
“子彻又故弄玄虚,不爽快啊!”刘邦略带不悦之色。
“我知道,书箧,这太容易了。每州计二百一十国,诸侯八州,共计一千六百八十国。天子一州,计九十三国。天下九州,共计一千七百七十三国。”卢绾兴奋地说。
“卢子才出身商贾世家,心算能力果然不凡!”萧何由衷赞道。
“从夏末到商初,朝代更替,竟减损一千二百余国。”刘邦叹道。
“周武王破商纣于牧野,革商朝天命,迁鼎于镐京,大封兄弟之国者十五人,分别是管叔鲜、周公旦、蔡叔度、曹叔振铎、郕叔武、霍叔处、康叔封、郜叔、雍叔、毛叔郑、滕叔绣、毕公高、原叔、酆叔、郇叔,姬姓之国者四十人,分别是……看两位表情,算了,不说也罢。当时,共计一千八百国,分布于五千里之内。太昊、黄帝、唐尧、虞舜后裔的封国犹然存在。”
“没想到,从商末到周初,还增加了七国。”刘邦有些不可思议。
“等到周朝衰弱之时,礼乐征伐出自于诸侯,邦国之间,强吞并弱,众暴虐寡。春秋之初,尚有一千二百国,即周之封国四百,服国八百;至鲁哀公西狩获麟之时,期间二百四十二年,弑君三十六位,亡国五十二个,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也。而见于《春秋》经传者,仅存一百有七十国。蛮、夷、戎、狄的国家,尚不计在内。”
“从周朝初年到春秋,近六百年,减少六百国。再到鲁哀公之世,二百四十二年,竞减少一千余国!”刘邦惊讶道。
卢绾有些不以为然,道:“书箧,你要是背出这一百七十国的名号,我卢某人从城上跳下去!”
“卢子才,你的话当真?旁边可有季子作证啊。不过,我不需要你跳下去,于我毫无益处。我若背诵得出,你不如花重金为我购得秦相吕不韦所著《吕氏春秋》一书,如何啊?”
“诺。小事一桩,没有我卢某人花钱办不到的事情。背吧,我给你计数。”
萧何收腹挺胸,目光看向远方。须臾,他向后缓缓踱起步来,道:“有三十一国,史书中荡然无存,我不知其所在地,分别是祭、极、荀、贾、贰、轸、绞、于余丘、阳、箕、英、毛、聃、莘、偪、封父、仍、有仍、崇、鄟、庸、姺、奄、商奄、褒姒、蓐、有缗、阙巩、飂、鬷、穷桑。剩余一百三十九国,我知其所在地,分别是鲁、邾、郑、宋、纪、卫、西虢、莒、齐、陈、杞、蔡、邢……”
“止住,停下!”卢绾跳起来,道:“书箧,你这样背诵,倘若胡说八道,我和阿邦如何分辨得出,不公平!”
“卢子才啊,你若想耍赖,直言就行了,何必推三阻四!”
“你所要那书,一时半会,我给你买不到,不如,我把精心收藏的二十六卷《容成阴道》赠予你,如何?”
“谁要你那淫邪烂书。卢子才,你常言‘黄帝御女一千二百而登仙’,可知黄帝所御为何女?俗人有时仅御一女,却精尽人亡,你可知何故?”
“没想到,你浓眉大眼阔口的萧子彻竟对此有研究。让小弟甚是佩服啊。还望子彻兄不吝赐教。”
“我偏不告诉你。”
“够了!别闹了。值此天下危亡之际,竟效仿儿女子嬉笑打骂之状。子彻你且继续论述天下大势。”刘邦不悦道。
“五霸更相兴盛,统领诸侯之盟会。周王室衰微到了战国,遂有七王,韩、魏、赵、燕、齐、秦、楚;又有宋、卫、中山,不绝如缕,如韩、赵、魏三家分晋,也称孤道寡。而至于今天,仅存七国,魏、秦、楚、赵、韩、匽、齐。至于去年被秦国迁徙到野王的卫国,名存实亡,蕞尔小国,微不足道哉!”
“七国强弱大小如何?”
“毋庸置疑,当属秦最强,削韩、割魏、鞭楚、笞赵,天下诸侯,畏之如虎;其次楚,虽吞越并鲁,然干弱枝强,此所谓外强中干也,胜在国广民多;其次赵,虽经长平之败,国内丁壮损失过半,但疆域尚广,足以与秦周旋;其次是魏,处于四战之地,无名山大川之险,内无贤臣,外无良将,魏武卒虽强,终不敌秦之锐士;至于匽国,虽国小民弱,胜在地远而兵不易至;至于韩国,犹如秦之郡县,随时有宗庙覆灭之灾;至于齐国,自四十六年前五国伐秦之后,齐王已失去血性,化为待宰之羔羊矣。”
“诚如子彻所言,今天下七国,大魏疲弊衰弱,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正是吾等大丈夫效命国家、奋力博取功名之时,西游大梁,我意已决,不可变更!然人各有志,子彻若不愿同行,我亦不会勉强。”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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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中的细节(二):关于刘邦字“季”的论述
提到刘邦的名、字,某知名学者认为:刘邦又叫什么呢?刘邦小字季,即位易名邦——他原来的小名叫刘季,一年四季的季,当了皇帝以后改了个名字叫刘邦。可见当皇帝之前他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个小名叫刘季。这个刘季也不是什么名字,季是古人的排行,古人兄弟排行叫伯、仲、叔、季。刘邦的大哥叫刘伯,二哥叫刘仲,没听说刘邦有三哥,书上没有,没发现有叫刘叔的,他自己叫刘季,也就是说他们哥儿几个分别叫刘大、刘二、刘三、刘四,所以刘季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刘小”,相当于没有名字,平民一个。
其作出判断的史料来源为《三家注史记》:【索隐】按:汉书“名邦,字季”,此单云字,亦又可疑。按:汉高祖长兄名伯,次名仲,不见别名,则季亦是名也。故项岱云“高祖小字季,即位易名邦,後因讳邦不讳季,所以季布犹称姓也”。
现对上述史料作出论证:
1、百科上说,司马贞,字子正,自号小司马。新旧唐书无传,生平事迹不详。据《史记索隐序》自题“朝散大夫国子博士弘文馆学士河内司马贞”,可知他是河内(今河南沁阳)人。据《唐书·经籍志》,他还做过润卅(今江苏镇江)别驾。司马贞撰《史记索隐》30卷,今三家注合刻本通行于世。
简言之,司马贞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学者,《新唐书》《旧唐书》均没有此人传记。至于项岱,也名不见经传,是个小学者,浏览史料,发现此人曾经对《汉书叙传》作过注解,估计是东汉末年或者是魏晋时期人。
2、司马贞说“汉高祖长兄名伯,次名仲,不见别名,则季亦是名也”,大错矣!他读书太粗心大意了!《汉书·王子侯表上》记载:“合阳侯喜”,即为刘邦次兄刘仲也。“喜”这个字在当时属于烂大街的常见名,比如同时代的云梦秦简墓主人“喜”,斩杀项羽有功的赤泉侯杨喜,司马迁的祖父司马喜等。《史记》中名字记载不全的例子太多了,比如《陈丞相世家》中陈平“独与兄伯居”,“伯”即陈平长兄的字,但名却未记载,陈平的字也没有留下记载,个人猜测为“仲”或“季”。
还有西汉平阳侯曹参的字,司马迁也没有记载。曹参死后的四百多年,西晋以博学著称的学者张华在《博物志》中记载:“曹参字敬伯”。个人认为,曹参字伯,“敬”字来源于曹参的谥号“懿”,张华出于避晋高祖司马懿的名讳,便改称为“敬”,大概“伯”字太常见了,于是张华把谥、字结合,当成曹参的字。
3、至于项岱所言“高祖小字季,即位易名邦”,则属于毫无理由的妄断了。《史记》记载刘邦“姓刘氏,字季”,为何不记载“名”呢?其实道理很简单,为尊者讳也!《左氏春秋》记载:“缓,且子氏未薨,故名”,还记载“正月丙午,卫侯燬灭邢,同姓也,故名”。换言之,史家左丘明认为,称名是对做了坏事君主的批评。《公羊春秋》记载:“仪父者何?邾娄之君也。何以名?字也。曷为称字?褒之也。”也就是说,公羊一派学者认为称字是一种褒扬。对君主称字不称名是当时史家的一种传统,司马谈、司马迁父子自然要遵循了。这也是刘邦的父母没有留下名讳的原因。
汉朝以后,史官是隔代修史,这种“为尊者讳”的传统便丢失了,比如陈寿在《三国志·武帝纪》直接记载“姓曹,讳操,字孟德”。
现代很多人认为刘邦的字很低俗。其实不然,“伯、仲、叔、季”代表着兄弟排行,古人用其作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与家庭出身毫无关系,现举例如下:
早于刘邦800多年,周文王之父历,字季,后人称其为季历。周文王的一群儿子,比如伯邑考、管叔鲜、周叔旦、冉季载等,也是以排行为字,据此推断周武王的字应该是“仲”。
早于刘邦450多年,齐桓公的丞相管夷吾,字仲;
早于刘邦400多年,祁姓刘氏和祁姓范氏的共同祖先,晋国风云人物士会,字季;
早于刘邦300多年,春秋时期吴王寿梦第四子——公子札,字季;
早于刘邦200多年,孔子弟子颜之仆,字叔;
早于刘邦150多年,韩国大夫韩遂,字仲,曾雇佣聂政刺杀了政敌;
早于刘邦70多年,著名的游说之士苏秦,字季;
早于刘邦50多年,秦昭王的丞相范雎,字叔;
与刘邦同时代者,楚国项氏家族的项缠,字伯;陈胜的副手吴广,字叔;秦末枭雄彭越,字仲;
晚于刘邦40、50多年者,汉文帝的丞相张释之,字季;汉景帝时期的辞赋家枚乘,字叔;汉武帝的丞相公孙弘,字季;
如此,不胜枚举。
或许有人会问:“刘邦只有两个哥哥,为何不字叔呢?”
《汉书·高后纪》记载:“武哀侯、宣夫人,高皇帝兄姊也。”其中,“宣夫人”便是刘邦的姐姐,排行第三,她的字可能是“叔”或“叔姬”之类的。
关于刘邦的家族成员,《历史中的细节》系列文章还会陆续介绍,到时读者诸君自然会明白《史记》与《汉书》在叙事上的微妙之处。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历史中的细节(三):关于“丰公”“太公”字义的解读
提到“公”字,现代人头脑中立即蹦出“老公”“公公”这两个普遍性的称呼,不分穷人、富人,也不分南方、北方。
如果具体到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末年呢?“公”还可以作为普通人的称呼吗?
这里专门研究“丰公”和“太公”二词的含义。
第一,“丰公”。
《左传·宣公十一年》:“(楚子)遂入陈,杀夏徵舒,轘诸栗门,因县陈……‘诸侯、县公,皆庆寡人’。”西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学者杜预注解说:“楚僭王,故县大夫亦僭公。”
“公”是周朝五等爵位中最高的一等,楚国僭越礼制称王,和周天子平起平坐,于是楚人把县令、县大夫称之为“县公”。楚国从周朝初年,陆续吞并了周围许多小国,便设立县、郡进行军事化管理,分封了许多县公,比如蔡公、叶公、邓公、陈公等。需要注意的是,在当时,县、郡并无直接的隶属关系;到了战国时期,郡才成为县的上一级行政单位。县公权力很大,拥有一县中军队的军事指挥权,并能世袭,还时不时威胁一下楚王,公元前479年的“白公胜之乱”便是佐证。约公元前385年,楚悼王任用吴起进行变法,剥夺了县公封邑内的军事权利,自此楚国极少发生县公叛乱的事情。到公元前3世纪中叶,县公基本上和秦国的县令差不多了,比如《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记载“荀卿乃适楚,而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此事发生在公元前255年,楚人大举攻伐鲁国,将新占领的兰陵等城邑并入淮北郡,春申君让荀子担任兰陵县公有收买人心的效果。司马迁记载“兰陵令”而非“兰陵公”,大概是根据西汉的政治制度进行叙述。
个人推测,刘邦祖父担任“丰公”的时间大约为公元前256年——公元前246年。后文还会专门论述其成为丰公的“历史背景”。
第二,“太公”。
通过检索先秦典籍,关于“太公”的记载均是指“太公望”。
值得注意的是,《左传》一书中无“太”字,“大”是“太”的通假字,“大公”即“太公”。而《庄子·山木》中的记载“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有人便认为“大”通“太”,“大公任”便是“太公任”。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庄子》一书中“太”和“大”是两个字,不存在通假一说,比如《庄子·说剑》一篇中“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庄子”。
至于《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中的记载“庄子卒,子太公和立。田太公相齐宣公”,此“太公”指田氏齐国的建立者田和。田和取代了太公望建立的齐国,或许“太公”这个称号是其继任者追赠的尊号,先秦典籍中对田和均无此称呼。除了田和,“太公”一词便只有刘邦的父亲“刘太公”了。
综上所述,刘邦的父亲是历史上第三位尊称为“太公”者,“太公”一词并非是对老年男性的普通性称呼。
刘邦的祖父担任楚国的“丰公”,既富且贵,家境优渥,于是刘邦的父亲“平生所好,皆屠贩、少年、酤酒、卖饼、斗鸡、蹴踘,以此为欢”(出自《西京杂记》),完全是一副纨绔子弟的作派!而刘邦的性格“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试问刘邦倘若是普通农民出身,自顾生计不暇,哪有钱财“喜施”,又岂会养成“大度”的性格!
个人认为,唯有如此理解这些历史中的细节,《史记》中关于刘邦性格的记载才会符合逻辑与生活常识。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三、西行难矣
刘邦有段时间对方言很感兴趣。他发现,丰邑人称呼自己,可发出“我”“吾”“余”“予”等音;称呼对方,则发出“尔”“汝”“若”“乃”等音。萧何曾经神秘兮兮地告诉刘邦,有人把蒸食用具“甑”发音为“甗”,有人称之为“鬵”,或者“酢馏”;秦人称之为“箭”,丰邑人谓之“矢”,江淮之间谓之“鍭”;丰邑人称之为“猪”,代、匽之间谓之“豭”,秦人则谓之“彘”,而南楚谓之“豨”;对于猪崽,有人谓之“豚”,有人谓之“貕”,吴、扬之间谓之“猪子”,等等。
相传在周朝,每岁八月之时,周天子总会派遣輶轩使者,考八方之风雅,通九州之异同,收集整理各地音韵,著于简帛,使人主居高堂之上就可知晓天下的风俗。秦人吞并二周后,周人不甘为秦民而东迁,这些典策文章、缣帛图书便成为了累赘,于是竹简被用来引火造饭,或当成厕筹;而缣帛,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成縢囊。萧何有一次因腹痛如厕,闲来无事,把玩厕筹,看到上面的文字后大吃一惊,急忙唤来奴仆,收集了大批尚存完好的散简,仔细研读,因此对八方音韵词汇有着常人所不及的熟稔知晓。刘邦对方言的了解便来源于萧何。
“如果天下没有战争,我若成为輶轩使者,和阿绾、子彻一起游历海内九州,体察风土民情,该会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刘邦望了一眼天边氤氲的云霭,幽幽叹道。
“可是这天下,自从唐尧虞舜以来,就一直匈匈扰扰,诸侯咆哮,日寻干戈。不是在发生战争,就是在准备发生战争。十多年前的长平之战,秦赵两国,同为嬴姓之国,却争斗地犹如红了眼的公鸡,死伤七十多万啊,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啊!”萧何喟然长叹道。
“我说书箧,你这人怎么专捡悲哀的事情说,让人郁郁不安,徒增紧张、恐惧而已。”卢绾不满地说。
“那如何消灭战争?又如何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呢?”刘邦问道。
“肉食者谋之,二三子又何间焉!”萧何忽然用一种奇怪的音调抑扬顿挫地说。
“我闻到一股酸腐的气息,如同死了百年的王公贵人死尸在阳光下发出的恶臭气味”,卢绾讽刺道。
“听得懂吗?季子,刚才我所说是洛阳雅言,”萧何吸了一口气,开始畅谈起来,“我讲一个故事,周人怀揣璞玉,路过郑地,见郑地贾人高呼‘高价购璞’,便指手划脚地问‘欲买璞乎?’郑地贾人答曰‘欲之’。那周人便拿出璞来,郑地贾人一看,乃死老鼠也,于是谢绝不要。两位可知为何周人会作出如此荒谬的行为?”
“周人想要戏弄郑贾。”卢绾不假思索道。
“非也。郑人称未加工之玉石为‘璞’,周人称未腌制之腊鼠肉为‘璞’。俗语云,‘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大梁、丰邑两地之间距离可是远大于周、郑两地啊。季子若是西行大梁,城内的王公贵人虽不至于说古老难懂的洛阳雅言,但彼辈的说话腔调、用词习惯也会迥异于丰邑,再加上大魏历任先君、众多公卿权贵之名造成的避讳,与人交谈时,稍有不慎,便会祸从口出;如若再不小心失去礼仪,被别有用心者举劾到官府,轻则耐为鬼薪,重则夷灭宗族。所以说,这大梁城,一般人,去不得啊。”萧何语重心长地劝道。
所谓“避讳”,即对于君主和尊长的名字,说话中避免直呼其名或在行文中不准直书其名,而以别的字辞代替,以示尊重。《春秋》曰:“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又曰:“不以国,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隐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币。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故以国则废名,以官则废职,以山川则废主,以畜牲则废祀,以器币则废礼。”晋国因为釐侯名为司徒,而改官职司徒为中军;宋国因为武公名为司空,而改官职司空为司城;鲁国因献公名为具、武公名为敖,而废除具、敖二山名;齐桓公名为白,齐人改称为“皓”;秦庄襄王名楚,秦人改楚国为荆国;安釐王名圉,魏人改“圉人”为“养马人”。今王初名“午”,考虑到国人及诸侯避讳不便,于是改名为“增”,魏人也随之改称为“益”或“加”。
“暂且不论大梁、丰邑两地语言之差异,以及那数不清的避讳,我想问一句,书箧,你所说‘失仪’,真有如此严重?郡守去年行县到我家做客时,我可是丝毫不紧张啊,表现得也不失礼仪啊。”卢绾问道。
“世人常言‘礼崩乐坏’,在丰邑这样的边鄙城邑,君子可以不拘一格,放浪形骸。但是,若到了‘大夫遍地走,公卿多如狗’的国都大梁,如果不恪守礼节,那就好像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甚是危险啊。阿绾、季子,可知晓进食之礼?”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所谓食礼,刘邦十多岁时曾经学习过,唯一的感受是——繁杂麻烦。进食之时,要把带骨的肉放在左边,切好的大块肉放在右边,饭食放在人的左手方,羹汤放在人的右手方;脍、炙两种类型的肉则放在外侧,离人远些;醋和肉酱放在内侧,离人近些;蒸葱放在醋和肉酱之左,酒浆放在羹汤之右。如果还要摆设肉脯,则弯曲的在左,直挺的在右。共同吃饭时,则要注意谦让,不可顾着自己吃饱,还要注意饭前洗手;不要把饭搓成团,不要把多取的饭再放回食器,不要大口喝汤汁,以免满口汁液外流;不要吃得啧啧作响,不要啃骨头,以免弄出声响;不要把咬过的鱼肉再放回食器,不要把骨头扔给狗,不要争抢好吃的食物,不要为了贪快而扬去饭中的热气,吃黍米饭不要用筷箸,羹汤中的菜要经过咀嚼,不可大快朵颐,不要当着主人的面调和羹汤,不要当众剔牙,不要食肉酱;客人如果调和羹汤,主人就要道歉,说不会烹调;客人如果喝肉酱,主人就要道歉,说由于家贫以至于备办的食物不够吃;湿软的肉可以用齿咬断,干硬的肉不可以用齿咬断,需要用动手缓缓地撕而食之;吃烤肉不要一口吞一大块,等等。
如果客人的身份较主人卑下,就要端着饭碗起立,说“不敢当此席位”,这时主人就要起身劝说“客人毋要客气”,然后客人才能落座。主人请客人和他一道祭食。祭饭食的方法是,主人先摆上哪一种就先祭哪一种。祭肴馔的方法是逐一祭之,祭个遍。吃过三口饭后,主人要请客人吃切好的大块肉,然后请客人遍尝各种肴馔。如果主人尚未吃完,客人不可漱口表示已经吃饱。
……
刘邦的头脑中飞速闪现这些一知半解的礼仪,心中突然暗叹:“礼不下庶人,还是成为一名庶民轻松啊。”萧何却不待他和卢绾回答,又抛出了数个问题:“如果你明天将去朝见国君,你作何准备?如果你有幸被国君接见,你如何注视国君?国君当面赐食水果,你又如何应对?如果国君让你削瓜,你如何削?国君将要乘车,让你作为仆人,你如何应对?”
卢绾彻底无言以对了。他原本想好了插科打诨的应对之辞,比如他会准备一身干净衣裳去见国君,用双眼注视着国君,愉快地接过国君赏赐的水果并当场啃得只剩下核;至于削瓜,切开两瓣,国君吃大块,他自己吃小块;当国君乘车时,他会抓着国君的袖子,恭敬地搀扶着国君的胳膊,等等。当然,如果他这样回答,会显得自己愚蠢无知。于是,他这次选择了沉默以对。
刘邦沉默片刻,道:“子彻,这些礼仪不是问题,在前往大梁之前,我完全可以融会贯通。至于你所说避讳、方言之事,过于危言耸听矣。我听说,虞信,赵国中牟游说之士也,脚穿焙草鞋,身背长柄笠,北至邯郸,一见赵王,赐白璧一双,黄金百镒;二见赵王,拜为上卿,故世人号其为虞卿;三见赵王,卒受相印,封万户侯。中牟、邯郸之间距,犹如周郑之间距;虞庆之于赵王,如同我之于魏王。既然虞庆能凭借才华封侯拜相,倘若我准备充分,有何理由不成功呢?”刘邦说到‘何’字时,砸了咂嘴。
“书箧,我说你这名起得,让吾等不好避讳啊!”卢绾说出了刘邦心中的话。
“大父所起之名,为之奈何啊。二君无须在意”,萧何苦笑道,“但是,季子你可知晓,自大魏立为诸侯一百六十余年,封侯者仅惠成王之子公子成一人,公子成被兄长襄哀王封为成侯,如今的安陵君即成侯之子也。至于封君,远者有文侯时期之乐羊,凭灭中山之功而受封于灵寿;近者有安釐王时期之竖牙,凭男色侍奉之辛劳而获封龙阳君。吴起在文侯时期,开设武卒制,夺秦河西之地,可谓功勋卓著,却未有所封赏。当他受到武侯怀疑之时,又不得不逃至楚国,逃到楚国后又因为变法得罪权贵而被射杀。惠施,能言善辩之士也,在惠成王时期担任相国,谋划徐州相王,使强齐不再以魏国为敌,可谓功勋卓著,却因为张仪的谗言而逃亡楚国。当惠子仰望日月而不能见到一线光明,遭临风雨却得不到丝毫躲避,其感触又岂是常人所能理解哉?在魏国,想封侯封君,或者出将入相,都难于登天啊。”
“书箧说得没错,阿邦,我二人还不如循规蹈矩地留在家乡。在丰邑城,你是老大,我便是老二,呼风唤雨,逍遥人生,岂不快哉,何必去大梁城趟那不知深浅的浑水。等此战结束后,我保证,给官府纳粟,为你换得爵位,至少买个公士。”卢绾趁机劝道。
在大魏,自吴起革新兵制以来,军功爵历经一百多年增减易名,至魏王增五年,共有十四级,分别是:一级公士,二级上造,三级走马,四级元士,五级大夫,六级下大夫,七级中大夫,八级上大夫,九级五大夫,十级下卿,十一级中卿,十二级上卿;十三级君;十四级侯。三人之中,数卢绾爵位最高,为元士,秦爵又称之为不更,即不再服更役。倒不是因为卢绾对大魏有何功勋,而是靠他父亲给官府输粟一千六百石,换来了此等爵位。其次是萧何,作为长子,凭着家族的荫庇,爵位现为上造,按照律令,每隔七个月要服更役一月。而刘邦,作为家中幼子,现在还是一个无爵士伍,如果不是祖父担任过丰公,他必须每隔三个月服更役一月。
爵位高低不仅关乎到地位、财富、尊严,还可以为自己或家人减刑抵罪。无爵之人与有爵者同行,犹如在人群中光腚一般。
“子彻之言,非也。文侯时期的翟触,出身狄族,灭了中山国,爵至上卿,不也是寿终正寝吗?惠成王时期的庞涓,不见得出身于什么名门望族,却凭借军功而深受惠成王信任,至于其在桂陵和马陵之败,身死为天下笑,那是他贤明不如孙膑。还有文咨、新垣衍之流,不也是从底层士吏逐步上升为显臣高爵者吗?由此可见,在大魏,布衣黔首尚可以凭借才华而获得荣华富贵。”刘邦像一只被关在木笼中的鸟雀,躁动不安地徘徊着。
“阿绾,你我在丰邑城生活了十八年,难道不感到厌烦吗?何不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再说,大魏十四级爵位,不努力,民爵最高买到下大夫,最后还需要服兵役。大丈夫要敢于闯荡,要建功立业,虽然很难获封为君侯,但至少也博取个卿级爵位,如此,才不枉人间走上一遭!”刘邦说完,向卢绾、萧何拱了拱手,便转身大踏步离开。
为何这两个好友像母亲一样唠唠叨叨劝自己留在丰邑城里?为何不理解自己内心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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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一张风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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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两蛇争斗
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士卒看到刘邦走过来,急忙收起盘着的腿,站起来,弓着腰,笑吟吟地打招呼:“公孙无恙。”然后,他对同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众人也纷纷向刘邦问好。刘邦只听清了“丰公”一词。
此人氏名唤作王彭祖,是北城门的监门卒,负责抱门插关。王彭祖曾经是卢绾家的雇农,居住在城外贰春乡北商里的闾左,不知通过何种途径成为了一名小吏。其余诸人看肤色应该是田农,听其口音,估计是来自内地的更卒。
刘邦微笑着抱拳还礼,道:“王君别来无恙!诸君无恙。请恕邦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诸君也不必多礼!”接着,他效仿着众人盘腿而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众人脸上露出一副不胜荣幸与受宠若惊互相混合的表情,脸上洋溢起喜悦之色,犹如土石抛进池塘后水面泛起的层层涟漪,连绵不绝。他们是一群卑躬屈膝的小人物,终年在田地中辛勤刨食,在家乡受到里闾小吏的颐指气使,出外服更役又受到司空署吏员的谩骂鞭笞,早就习惯了奴颜婢膝和忍气吞声。如今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被人当场奉承为“君”,而且这个人是丰公的孙子,尊贵无比,这该是一件多么有颜面的事情!等服更役回家后,此事足以向州闾乡党或家中妻儿大肆炫耀一番。
对他们而言,生活如此艰难,倘若不能苦中作乐、易于满足,活着还有何趣味!
刘邦能够从这些黔首的目光中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尊重,当然他清楚这种尊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谦虚有礼,更多的是来源于自己那位道高德重的大父,心中顿时感叹不已,“没想到大父在众黔首心目中如此德隆望尊”。
“公”是楚人对县令的尊称。自四百多年前,楚君僭越礼制称王,水涨船高,下辖县邑的长官也都改称为“公”;而三晋与秦,则称之为“令”;齐、宋等国,或者称之为“宰”,或称之为“大夫”。刘邦的祖父丰公刘荣原是魏军中的一名底层军吏,由于参加了四十多年前那场著名的五国伐齐战役,积功累劳,从屯长升到百夫长,到五百主,再到千夫长,便成为了丰邑尉;再后来,魏国的军事天才信陵君为了援赵抗秦,矫诏诛杀了上将军晋鄙,惹怒了魏王,便留在了赵国。楚国趁魏国内乱之际,大举进攻魏国东部的方与、大宋二郡,丰邑令战死。丰邑尉刘荣为避免全城百姓遭到楚军报复性的屠戮,便投降了楚国,被楚王任命为县公。刘荣担任丰公后,任贤用才,与民同甘苦,无为而治,视事十年,赢得了官吏和黔首的交口称赞。丰人歌之曰:“我有枳棘,刘君伐之。我有蟊贼,刘君遏之。狗吠不惊,足下生氂。含哺鼓腹,焉知凶灾?我喜我生,独丁斯时。美矣刘君,於戏休兹!”魏安釐王三十年,信陵君从邯郸归来,受魏王诏令而领兵东征,大破楚军,丰、沛等城邑慑于信陵君威势纷纷归降魏国。魏王原本想杀掉丰公,但信陵君拍着胸脯向魏王保证道“刘荣,良臣也,治丰有功,为丰城父老子弟敬重,宜拜为丰令”。然而,魏王终究没有听从信陵君的建议,而是让刘荣致仕,赐之几、杖,爵为上大夫,并免除了刘氏家族十年的徭役。
而“公孙”一词,本来是指诸侯之孙,天子之孙则称之为“王孙”。数百年间,礼崩乐坏,诸侯僭礼,许多小国为大邦所并,这些小国君主的子嗣虽然失去了爵位,成为了布衣黔首,却在民间依然使用着这些称呼,因此各种称呼也逐渐混乱起来。公子、王孙这些原本贵族才使用的尊称,在士人、庶人之间也开始悄然流行,刘邦去年在城南踏青时,路过一户农人的庐舍,居然听见儿子毕恭毕敬地尊称父亲为“大人”!《周易》曰:“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可知,“大人”一词只适用于像唐尧、虞舜、夏禹那样品德高尚的伟大之人。刘邦还听到农妇尊称自己的丈夫为“相公”,真不知大梁城里的相邦知晓这种乱象后会作何种感想。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当然,人们也只是私下里过过嘴瘾,互相奉承,到了像睢阳、外黄这样的通邑大都,就不敢胡乱造次了,否则被人扭送到官府或当场被吏卒捉住的话,将被论以“非所宜言”罪,轻则割鼻断足,重则枭首弃市。
但是,像丰邑这样的边鄙县邑,战乱频仍,人命如草芥,官府岂会有精力去和愚昧无知的黔首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一个面容白皙军吏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过来,行了个揖礼,道:“传闻季公孙礼贤下士,不以富贵骄士,今日一见,果然颇有信陵君昔日的风采。幸甚,幸甚。”
刘邦心里一动,喜形于色,道:“君可与信陵君结识?不妨坐下详细说说。”
那人左眉梢有颗痣,急忙摇头,站着答道:“像臣这样的粪土之人,岂能与公子那样的宗室贵胄为友。只不过臣八年前曾经与人西游大梁,期间,听了许多关于公子的故事。借着同伴的关系,有机会在酒席上远远望了公子一眼,公子状貌甚是伟丽,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言谈举止温温而雅。臣本欲在大梁城多留数日,即使不能成为公子的门客,与公子说上一句话,也算是无上荣耀了,以慰平生之愿。奈何家中托人捎书说父亲病重,只能作罢归家。其后,家父病逝,臣守孝三年,之后大父、大母相继去世,等臣守孝期满,处理完族内大小事务后,公子却已经离世了。遗憾啊!”
刘邦“喔”了一声,怅然若失,喟然长叹道:“邦亦有此志,可惜斯人早已仙逝。然而,邦依然想去大梁城,即使面对着一座坟冢,也可以诉说歆慕之情。对了,邦敢问阁下名讳?”
“不敢当,鄙人王启,字子开,与王监门是同族,居住在城东衣冠里,今为县廷令史。”
一个肤色黝黑,与稼穑打交道;一个肤色白皙,与案牍为友。估计王启是大宗,嫡长子,王彭祖是小宗,庶子啊。听王彭祖说祖上是殷商王子比干之后,没想到殷人的后裔也如此重视周人的宗法制度。
“子开兄,邦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
“公孙但讲无妨。”
“等楚人退师之后,子开兄能否给邦讲一下信陵君的故事?”
“我当是何事啊。公孙既然想听,臣一定遂公孙心愿。”
“哒”一声轻微的细响,监门卒王彭祖把手摊开,一只头虱粉身碎骨地躺在他的指甲上,道:“老子教你狂妄,别以为高高在上,便认不清自己的面貌,早晚让你灰飞烟灭!”
愠怒的神情在王启脸上一闪而过。
王彭祖“嘘”了一口气,挠了挠头,道:“舒服啊。趁楚蛮还没有过来,我给诸位讲个数日前发生在西城门两条蛇相斗的故事吧!”
众人纷纷称善。
“这可是我亲眼目睹啊。那天刚好轮到我在西门值守,鸡鸣时分,我打了个哈欠,从室内走出,舒展了一下腰身,缓缓打开城门,正准备放下吊桥时,心想薛二怎么还不来交班。这时,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抬头,吓得我三魂失了二魂,七魄落了六魄。一条大黑蛇,长六七尺,就在我的眼前,正向东爬行,它昂着脖颈,龙行虎步,完全不看我一眼。我正纳闷,它要到哪里去啊。一转身,夥矣,我的太一神啊!又来了一条白蛇,长一丈余,安步以当车,有种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须臾间,二条蛇就缠斗在一起,我急忙退到墙边,拔出佩剑挡在身前,却看到了薛二正揉着眼睛走过来,急忙喊他过来观看……”
“然后薛二就被蛇吓尿了!哈哈……”
“你这孺子,莫插话!一眨眼的功夫,白蛇吞了黑蛇。吞到黑蛇身子粗的地方,口和咽的两侧都裂开了,血流滂沱啊,像下暴雨一样。黑蛇的头被吞,就啮咬白蛇的肋肉,咬出了孔洞,头伸出白蛇的身躯有二尺多长,白蛇翘起自己的尾巴,扭腰摆臀,不断拍打黑蛇。没多久,黑蛇的头颅就被打成了齑粉。白蛇拖着身躯向西艰难地挪动,虽说是挪动,但比人步行得快多了。薛二不知何故,跪倒在地上,不断顿首。我想拉起薛二,与他同去,欲看个究竟。谁知那厮拼命地抱着我,伸出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当我摆脱了薛二,跑出城门时,却见不到白蛇的踪影。我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到薛二打了个哈欠,神态自若的看着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当我低头看地上的血迹时,发现地面只有一条淡淡的湿痕。我赶忙问薛二看到了什么,薛二却诧异的望着我。”
“肯定是你值守时做梦了。偷懒!”
“休要胡说。我用鞋驱了驱地面,对薛二说,‘仲子啊,你看到了吗?两蛇相斗,这是刚才流的血’。薛二却说是我撒的尿。我指着城门外淡淡的血迹,薛二却说是我干了坏事,尿血了!可把老子气的够呛!”
众人一阵大笑。
有人问:“我可是听陈季说,两蛇相斗的事发生在南门啊。别瞪我,你说的是实话,好了吧。对了,最后那条白蛇爬哪里去了?你有没有去寻找?”
“大概爬到护城河里了吧!”
众人一片唏嘘,沉默不语。刘邦若有所思。
起风了。
刘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拉了拉衣襟,想起上午冠礼上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顿时恍然大悟。果然如此啊!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五、边城丰邑
丰邑城,一个古老的城邑,古老得让人难以追溯她的历史。
早在传说中的远古时期,这片土地上就居住着披发纹身的东夷人,属于炎帝部落。他们在这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茹毛饮血到钻木求火,历史的车轮一直都在滚滚向前。寒来暑往,斗转星移,时间在这片土地上犹如平静却持续流淌的河水,没有翻起一朵浪花,也没有激出一丝涟漪。此地由于沼泽湖泊甚多,再加上泗水从西北向东南流过,雨量充沛,草木生长极是旺盛,故被东夷人命名为“丰”。所谓“丰”者,其字形犹如萌发的草木枝叶,在雨水的滋润下茁壮成长。
黄帝时期,垂衣裳而天下治,万国咸宁,古丰国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之后帝喾创设九州,徐州为九州之一,而丰国则隶属于徐州。到唐尧,到虞舜,再到夏朝,东夷人势力逐渐强大。夏王太康时期,东夷有穷氏的部族首领后羿发动叛乱,太康失国。四十年后,夏君少康才得以复国,少康之子杼继位后,开始对东夷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一直打到东海之滨,丰国才与诸夏接触碰撞。商汤革夏朝天命后,尽管商国人的祖先来自东夷,但为了铜、锡等矿石,却不吝惜对东夷发起多次征战,大规模地战争虽然使丰国等东夷诸国臣服于商,但也耗竭了殷商国力。
周武王趁虚而入灭商后,听取四弟叔旦“以殷治殷”的建议,分封商纣王之子武庚于殷商故地,使其统治殷民;同时,派遣三弟管叔鲜、五弟蔡叔度、八弟霍叔处带领军队驻守在殷都附近,以监视武庚,号曰“三监”。以“兴灭国,继绝世”为由,周武王分封炎帝后裔于丰国,爵位为“伯”,以太公望为祖,同属于姜姓诸国。此时,徐州并于青州,丰国归属于青州。不久,武王病逝,叔旦专政,引起管叔鲜与群弟的疑忌,武庚趁机拉拢三监、东夷诸国发动了叛乱。周公旦领兵东征,诛武庚,杀管鲜而放蔡度,废霍处为庶民,丰伯因参与叛乱而被诛杀。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
四百多年前,宋襄公召集曹、邾、丰等国之君盟会,图谋争霸。随后,丰国为宋襄公所灭,为丰邑,与滕国等姬姓小国接壤。
直至八十年前,宋君偃自立为王,图谋争霸,在丰邑附近修造偃王城,并大行仁义,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四十八年前,齐湣王趁宋国内乱之际,出兵灭宋,攻占并焚毁了偃王城,宋王偃逃跑,后死于魏国温邑。此时,丰邑并入齐国。两年后,燕国上将军、赵国相邦乐毅率领五国联军攻破齐国,魏昭王以宋王偃遗诏的名义,抢占了宋国大部分领土,并设置大宋、方与二郡,此时,丰邑属于方与郡。学者荀子曾称之为“齐能并宋,而不能凝也,故魏夺之”。魏军下层军吏刘荣在这一系列战役中崭露头角,立下了赫赫战功,被魏王赐爵中大夫,官拜丰邑尉,刘氏家族于是从权贵如云的大梁城迁徙到了东方的丰邑城。
二十八年前,秦、魏连横,楚顷襄王与齐国合纵而攻魏之方与郡,魏安釐王遣使者唐雎游说秦昭王。秦人发兵,日夜赴魏,齐、楚闻之,掠数城后,引兵而去。
楚王完即位后,春申君执政,归还了部分城邑给魏国,修复了楚、魏关系。两年后,楚国伐鲁取徐州,魏国于是缄默不言。随后,秦国在长平之战中大败赵国,赵国求救于魏、楚两国,魏国派遣将军晋鄙,楚国派遣将军景阳,共同救援赵国。将军晋鄙在赵、魏边境畏葸不前,丞相信陵君公子无忌袭杀晋鄙,控制了魏军,击败秦军后便留在了赵国。
这一年,时间是周赧王五十九年,魏安釐王二十一年,楚王完七年,刘邦出生,其祖父刘荣正担任丰邑尉。
数年前,大宋郡守顿缭劝谏魏安釐王不要依赖楚人,上书道:“昔日,曹国依仗齐而轻晋,齐伐莱莒,而晋人灭曹;缯国依仗齐而轻越,齐和子乱,而越人灭缯;郑国依仗魏以轻韩,伐榆关而韩氏灭郑;原国依仗秦、翟,以轻晋,秦、翟年谷大凶而晋人灭原;中山国依仗齐、魏以轻赵,齐、魏伐楚而赵灭中山。此五国之所以灭亡,皆因为其所依仗之国也。非独此五国如此,天下灭亡之国皆如此也。国之所以不可依仗者多,其中之变故不可胜数也。或以政教不修、上下不睦而不可依仗;或以邻国诸侯之狡诈,而不可依仗;或以年谷不登、储蓄竭尽,而不可依仗;或因利益而反复无常,或濒于祸患,而不可依仗。臣以此知国之不可必依仗也。今王依仗楚之强,而信春申君之言,以此抗秦,而结果却不可预料。倘若春申君有变,是王独自受秦患也。即使王有万乘之国,以一人之心而唯命是从。臣以此为不善,愿王熟计之。”魏安釐王不听。
救援邯郸的楚军经过宋地回国时,楚国令尹春申君突然翻脸,命令楚军趁魏国军队失去统帅陷入混乱之际,挥师西征,攻打魏国方与郡,丰邑、沛邑等城邑纷纷归降楚国。春申君擢升刘荣等人为所在城邑县公,以加强对丰、沛等地的控制。刘荣成为丰公之时,孙子刚好出生,便起名为“邦”。所谓“邦”字,左“丰”右“邑”,即丰邑也。
之后,楚国又趁机北伐,吞并了鲁国。当是时,楚复强。春申君拜儒学大师荀子为兰陵令,以收服鲁人之心。秦使将军摎伐魏,大败魏军,占领了吴城。东有劲楚,西有强秦,魏安釐王无可奈何,只得委国听命于秦国。五年后,秦国突然灭了东周国,让魏安釐王意识到大魏随时可能宗庙覆灭,毕竟秦国曾经“七攻魏,五入囿中,边城尽拔,文台堕,垂都焚,林木伐,麋鹿尽,而国继以围”。于是,魏安釐王派遣使者多次前往邯郸请求公子无忌归国。
公子无忌回到大魏后,不顾身为太子的侄儿魏增留在秦国作人质,悍然率领五国之兵大破秦军于河外,解除了秦军对国都大梁的威胁。然后,公子无忌也学着春申君突然翻脸,发动了对楚军的征讨,大破楚军。韩非称之为“睢阳之事,荆军老而走;蔡、召陵之事,荆军破”。丰、沛等城县公见魏军势大,再次归顺魏国。正当信陵君摩拳擦掌、再接再厉,准备夺回被楚国占领的原魏国城邑时,却被魏安釐王罢黜了官职,幽禁在大梁城,三年后郁郁而终。而投降的刘荣等原楚国县公,也被魏安釐王免去了官职,只赏赐了爵位和缯帛财物,其子嗣也被扣押到单父城中作为人质。
魏安釐王一直等到公子无忌断了气,才闭上眼离开了人世,王位有惊无险地传给了太子增。
楼主:北斗星者  时间:2019-04-18 22:02:24
魏王增元年,秦将军蒙骜伐魏,定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城等二十城,皆拔之,以为秦东郡。
魏王增二年,与韩、赵、卫、楚共击秦,取寿陵。秦拔魏朝歌。卫国迁徙至野王。
魏王增三年,秦拔魏汲邑。
魏王增四年,秦王政之弟长安君成蟜反叛,秦军乱,不暇攻魏。
魏王增五年,秦军在大魏西部垣邑、蒲阳二城下集结,蠢蠢欲动。
从丰邑往北而行,沿着魏楚的边界,经过三四座城邑便能抵达秦人新占领的魏地。秦人从关西至此,长达千里,早已是强弩之末而力不能穿鲁缟了,因此丰邑最大的威胁是贪婪的楚国。
自丰邑沦为边城后,县令为了加强对黔首的管理,便修缮加固城池,让城外的贰春、启陵两个乡半数以上的黔首迁居城内,其余则留在城外负责农田的日常耕作管理。农忙时节,白天城内的黔首由兵卒看守着出城集体劳作,晚上再进城休息。如果有人想出城,需要里长、乡啬夫共同开具的传,或者由县廷颁发授予的节,才得以通行。
所谓乡啬夫,为一乡之主也,上传下达,负责徭役摊牌、赋税征收等,年俸禄为二百石至百廿石;下属有佐、史,人数不等。除此之外,每乡还设有校长一至二名,隶属于县尉管辖,主管治安,并组织乡中更卒训练,年俸禄为百石。
每名校长又分管十个左右的亭。亭从诞生起就带有浓厚的军事色彩,主要负责缉捕盗贼,部分还担任邮传,市场的旗亭则负责管理市场。大约十里一亭,每亭有亭长一名,有亭卒若干名。亭卒之中,“亭父”留在亭中洒扫应对,“求盗”则跟着亭长在辖区内巡逻,以维持治安。像丰邑这样的边疆城邑,亭的主要功能是防备敌寇盗贼入侵与黔首逃亡他国。倘若大批敌军来犯,城外的亭一边要向城内传递消息,一边要组织庐舍中的农人撤往城内。
乡之下又设“里”。里内供职者有里正、里佐、里老、里监门、社宰等。在众多职位中,经县廷正式任命的吏员只有里典和里老。与秦国的里相比,魏国的里正多由豪富之户,或大族族长担任,官府的命令只能下达到乡这一级别。或许,这就是秦强魏弱的原因吧。
丰邑城,在强敌的环顾窥伺下,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楼主:北斗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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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9-04-14 21:04:23

更新时间:2019-04-18 2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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