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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风云—大侠传奇》权欲下的奢华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我给自己办的“政治提高班”的第一课,就是处理好政治部两位副主任的关系。
我们政治部,从我来就没有一把手,也就是没有正职的主任,只有曹、邢两个副手。曹排在前面,算是主持工作。
听说这俩主任,已经是十几年的搭档了。原来在一团,邢副主任是副政委,曹是政治处主任;后来,邢是政委,曹是副政委;在后来,邢是政治部副主任,曹是一团政委;再再后来,曹也是政治部副主任了,邢还是副主任,只不过是排在曹前面。就是在我到师里不久前,军里下文,曹第一次排在邢的前面了。
以我到师里以后这段时间的观察,两个副主任的关系,看不出来是老搭档,倒象是老冤家、老对手。我并不是说他们总是吵架,或者背后总在捅咕。我是说,在工作上,他俩很少有一致的时候。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的不同想法和意见。
听人说,原来邢副主任主持的时候,曹副主任就挺拔尖的。遇到俩人的不同意见,还有在人事上的分歧,邢都让着几分,很多事实际上都是曹说了算。
虽然是这么说,实际上两个人在表面上还是挺大方的。尤其是在一些特殊的场合,配合得还挺默契的。比方说,喝酒的场合,曹不能喝,甚至连红酒也喝得很少,但是他劝酒特别厉害。而且全都是文绉绉的劝,从来没有荤的黄的甚至是动武的。而邢呢,又是能喝不能说那一伙的,需要带头的时候,他总是冲在前头。他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往往让喝酒的对手狼狈不堪。
他们两个人,要是单独拿出来一个,都是落落大方的君子,怎么看都是很有魅力的。
邢副主任是标准的东北大汉,他的胸襟和他的身材一样很魁伟。对上对下都是一个样子,正直憨厚,忠诚老实。文化不高的人,好像都有这个特点。每天午间吃饭回来,我都会看见他在我们办公室的外间,和秦姐他们打扑克。往往是脸上贴满了纸条。有的时候好不容易赢了一把,又被秦姐耍赖,反倒给他的脸上贴上了纸条。他也不急,顶多偷偷地拽下去拉倒。
而曹副主任就不是那么魁伟,好像所有的有很多文化的人一样。曹不是正规大学生,所以他也没有受到破格的提拔,也是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的,肯定也肥了不少劲。但是他是真的有水平,各方面的水平。
每天午间吃饭回来,一般是看不到曹副主任的,顶多有时候他在打扑克的人身后瞄上几眼,就借着某个小高潮,嘿嘿笑着溜出去了。一般来说,他是回到他的办公室练书法。他的字写的好,是老人写的那种字体。好象当年从私塾出来的人,都是那一种字体。横平竖直的那一种,笔笔很有力的那一种。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他的文章也写得好。当然,现在是改得好了。因为毕竟轮到他自己写的时候不多了呀。
也许是猩猩相惜,也许是才子爱才,曹副主任对部里有才的干部,特别的青睐有加。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我,还有一个就是组织科的金科长。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在我名落孙山以后,曹副主任给我交了底,我还是挺感激他的。一方面,是我了解了一点实际情况,免得我瞎猜瞎想,白浪费功夫。另一方面,我感觉到,曹副主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当成了他的人。
我虽然在政治上比较愚钝,但是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清醒的。那就是,当谁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事。当谁的人,都是很危险的。你想啊,当年就连毛 的人、林彪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其他的人,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还能比毛 、比林彪更厉害吗?所以,多少年来,我都是林彪那一句: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林彪崇拜这一句话,但是还是最后掉进了个人崇拜的泥坑,真的落了个独往独来的下场。
所以,我自然不会就凭着曹主任的那一句话,就一下子投进他的怀抱,就变成什么他的人了。况且我也从来没有过这个经历。我想,当然也不能一下子就拒绝他,那不是自取灭亡嘛。我只能应付。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两个主任,我谁都不能得罪,谁都不能距离太远,但也不能距离太近。真是这样,就连明显腊头不长的邢副主任,我也丝毫得罪不得。你想啊,他反映了我“一句话”,我就头破血流,伤痕累累了,我还敢有什么不敬的表示吗?
有时候我就想,这官场上的事情可真怪啊。你想想身边,看看远近,不管是什么样的领导班子,哪一级的领导班子,没有几个所谓的团结的。不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就是拉帮扯派、死去活来的。极少数有几个抱成一团的,竟然都是沆瀣一气、贪污腐败的。我真的不明白,他们一起好好干工作,不是更好吗?不是上得更快吗?怎么非得用这种下三烂的办法去竞争呢?
联想到我的两位主任,我觉得,曹主任真该感谢邢主任才是。没有邢主任老实巴交的,十几年当他的陪衬——尽管邢基本是曹的上级,当他的对立面,怎么能显现出他的能力水平。没有邢主任一直在前面打头阵,领着大家实打实凿地干,怎么能有他的那么多成绩。
我觉得,邢主任简直就是曹主任的垫脚石,邢在前面一块砖一块砖底铺石垫路,曹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跟上来。他俩应该是棒打不散的铁哥们儿才对呀!
事情后来的发展出人预料。谁都顾不上我是谁的人了。就连曹副主任也顾不上了。或者说,他也用不着再去想,我是不是邢主任的人了。
事情的变化在于,邢副主任突然病了,而且一病就很严重。
说到这里,我心里感觉有些对不住邢副主任的。因为在检查出他的病以前,我就给他算过命,算出他有事。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我说我给邢副主任算命,听起来很可笑吧。说起来,也确实很可笑。
临近过春节的时候,我们秘书科负责,组织部里的文体活动。其实不过是以科为单位,搞一些扑克、象棋、军棋一类的娱乐比赛。
看着大伙都挺高兴的,参加得也都还挺积极的,我就想,我现在是秘书科的主持了,能不能搞点与往年不同的、与别的部门不同的活动呢?后来,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想到了摆在我办公室里的那台电脑上去了。
林科长退下去以后,那个里间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了。我看着那台电脑搁了那么久,也没人动它,部里也一直没安排人去学。我就打算自己琢磨琢磨它。反正时间有都是,再说就算学不会,也不会弄坏它,怕什么?
我就拆开了电脑的包装,先找出说明书学了半天。就接上电源鼓捣起来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很聪明。没几天,我学会了用汉语拼音打字,用和它配套来的打字机打印文件。当政治部的人们忽然接到电脑打印的会议通知、部里工作安排、还有一些日常的工作文书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巫山云这小子,真是了不得!电脑这个尖端的玩艺,他竟然无师自通。
从那个时候起,电脑成了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我的良师益友。后来又有了互联网,我的生活几乎被它改变了,或者说,他给巫山云以后的发展,带来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话又说回来,我在玩电脑的时候,发现它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装上了一些游戏。大都是一些打打杀杀的儿童游戏。但是也有几个有一点智力的。比方说,有打麻将的、赌博的、还有一个算命的游戏。
那个算命的游戏,非常简单,就是输入你的生日,它就给你一个结果。确实简单得很,也确实是一个糊弄人的游戏。
我突发奇想:既然是游戏嘛,那未尝不可以用来搞春节的文体娱乐活动。而且我想这也用不着请示,我说了就算数了。免得一请示反而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了。就是一个逗笑话的游戏呗!
腊月二十九那天,我打印出来一张新的活动通知,叫大芮发到各科去:现新增一项游戏,趣味算命。只需提供你或你的家属的生日,即可告诉你今后命运。时间截止至明天中午(大年三十中午)。
万万没想到的是,来的头两位算命的“顾客”,竟然是曹、邢两位副主任。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邢副主任愿意玩,一马当先。问我:“生日要阳历?还是阴历?”
我说:“电脑这是科学的东西,当然要按阳历了。”
邢副主任就告诉我年月日,我一输进去,马上就显示出了结果:“此人一生贫困,多灾多难。”
邢副主任刚才还满面春风的,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这时候,机关里的不少人都涌进来了,也都看到了这个结果,有爱开玩笑的老人儿,就说:邢主任,你要注意了。
我马上截住话头,对邢主任说:“这玩艺,可能阳历还真不行。你告诉我你的阴历生日吧,咱们还是按中国的传统算法来吧。”
我把他的阴历生日一输进去,结果马上就出来了:“此人滑头。”就这么四个字,啥也没有了。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滑头这两个字,和邢副主任的一生、和他的为人、他的秉性,根本就不贴边。如果说一白个人里有九十九个滑头的话,生下的那一个就是他了。
我都有点下不来台了。这算命的头一炮,就是这个结果。
我几乎不大敢看邢副主任的脸了,虽然我知道他挺坦荡的,不太小肚鸡肠的。但是,这大过年的,我不是扫人家的兴嘛。
我忽然有想到。要是这台破电脑算出来的命,都是这个德行,那不毁了很多人过年的心情嘛。我想,就此打住得了。收摊吧。
我就说:这破电脑。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算了,这个活动取消了吧。对不起大家了。
“别的呀!”这时候,曹副主任开口了:“小巫啊,你给我看一看。”然后就告诉我阳历生日。
两人的结果截然不同。曹副主任的是:“此人今年有喜事,会有第二次婚姻。”
当然这个结果大家也都看到了,办公室里一阵哄堂大笑。刚进来的秦姐就捅咕曹副主任,“快请客,请我们吃喜糖!”
曹副主任一阵嘿嘿的傻笑:“糊弄小孩子的玩艺,竟是胡说八道。”说是说,但是脸上难掩一股喜悦之色。
邢主任在大家的哄闹声里默默地走出去了,显得那么孤寂和无助。
因为曹主任的默许,算命又继续下去了。但是后来,虽然我在那里给大伙忙着算命,可是我的心理乱糟糟的。我知道,我无意的惹了祸。邢副主任的这个年,怕是叫我给搅了。他能有好心情吗?
后来的好长时间里,我都在自责。我知道,不管邢副主任后来发生什么事,都与我给他算的那个命无关。那是他自己的命运,不是我或者任何人能左右得了的。但是,我还是摆脱不了内疚的心情。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这个玩笑式的算命,真的是歪打正着了。邢副主任的生活,或者说他的生命,以这个春节为转折点,就是那样急转直下了。
还没有完整的过完春节,记得是在大年初七吧,政委请两位主任喝酒。参加作陪的,有干部科长。我作为张罗饭店的工作人员,也参加了。
说是请喝酒,其实是开个小会,宣布一件事情。因为过完节,机关马上就要开大会,宣布政治部主任的调整,所以这个小会,是非得赶在大会之前开。
宣布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曹副主任去掉了副字,成了名副其实的曹主任。而邢副主任,被确定退下去,按副师职离休。
对升官的庆贺,不是这个小会的主题,我想当然也不用做工作。进和退这两场酒,当然是不能放在一起喝的。今天这个酒,主要是给邢副主任准备的。也算是一个提前的欢送会吧。
邢副主任有酒量。师里领导中间,没有几个敢和他在酒桌上比划的。但是,今天这酒确实意义非常,邢副主任第一次载了,在酒桌上掉了链子。
平时至少能喝六、七两白酒的山东大汉,刚喝了三杯。三个小小的酒盅,加起来不到一两酒,然后他就说他有些难受。政委一看,心里知道邢副主任心里难受,就讲了几句安慰的话,草草了结。我送邢副主任回家,看他的脸色的确很不好,就和他的老伴商量,送他去医院检查检查。有谁能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邢副主任的病,是有预兆的,或者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
最近这小半年,只要见到邢副主任,总会看见他不住地甩动作胳膊、活动两边的肩膀。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他在那锻炼身体,而是他的肩膀难受。他说他的肩膀又酸又疼,可能是年轻的时候,在连队干重活累着了,现在上岁数了,毛病找上来了。他说到医院检查过,就说是风湿了,也没什么好的治疗办法。
邢副主任就有病乱投医。这一阵找老中医熬中药喝,过一阵又找人针灸按摩,不过效果都不明显。而且最近一两个月,好像疼的越发厉害了。
有一天中午,看他从外面回来,脸色苍白,还一脑门子的虚汗。我就问他咋的了。他说,找了个盲人按摩师傅,按了半上午,疼的他差一点休克过去。现在还疼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就劝他,回家休息几天吧。他有一点无奈的说:咱当兵的,身板扛造着呢!这点小毛病还能把咱撂倒了,那还能干啥了?
我心里明白,他惦记着什么呢。现在这个节骨眼,他能回家休息吗?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这一回,邢副主任进了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全都吓一跳。他根本不是什么肩膀风湿,而是肺癌。癌症转移到肩膀上,长了一个大肿瘤。本来及早发现可以控制一下,但是他坚持不作全面检查,又胡乱地找中医按摩,一次又一次地瞎按,把肿瘤挤压破了。
医生说,不仅是检查治疗的晚的问题,是他胡治乱治的,加速了癌症的发展和爆发。
我在医院里,听邢副主任的爱人含着眼泪跟我叨咕:这老邢,根本不是当官的材料,他没那个心眼,可是还非要坚持。那个破官有什么好,连病都不来看,看,耽误成什么样了!
我知道,他爱人说的,这也是邢副主任的闹心事。本来他年龄就到杠了,还敢检查出毛病来,还敢住院、休息?说到底,他为了多坚持几天,是不敢去看病啊。
邢副主任的病,一发不可收拾。住院十几天就做了手术。因为医生的结论是,不做手术可能还能生存一年;做手术,或者能活五六年,或者就不好说了。
邢副主任自己,坚持选择了做手术。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邢副主任手术之后,病情更加恶化。因为大大小小的肿瘤,已经遍布全身,不仅不可能全部清除干净,而且有的已经侵蚀了心脏、肝脏。
曹主任到医院去了几次。每次去,我基本都在场。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的时候,曹主人都叫上我。
这一对老搭档、老冤家,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聚在一起,叫人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经常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唉,这就是命啊!
邢副主任当然知道,自己的命是多么不幸。而这不幸的命运,又有很长一大段,是和曹主任的命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只要曹主任一去看他,他就想说点什么。
那时候,邢副主任已经很虚弱了。说话都没有力气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但是每当见到曹主任,他的脸上就会反常底泛起一点血色。眼睛里也会闪出一丝诚恳的光束。但是,总是被曹主任抢先说话,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表达的机会。
我不知道邢副主任想说点什么,但是我很想知道。
那个关键的时间,那个最后的时刻,一天一天的逼近了、来临了。没有任何人愿意见到这个时刻,包括曹主任。我想,最后的时刻,也许就会有最后的尴尬吧。谁不想避免尴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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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所有的人都会感觉到,邢副主任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时候,除了他的家属心情最悲痛、最焦急,另外一个,就是我了。
我实事求是地说,我是机关里最焦急的人。这并不是说我对邢副主任的感情比别人都深,要论感情的话,机关里许多人,是邢副主任一手提拔起来的,有的在一起共事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十分的微妙。没有几个人表示出他们内心的同情和关注。
微妙的情况其实并不怎么微妙。就是大家都不愿意站错队,或者说是大家都在忙着表态站队,有谁这么大的胆子,去戳曹主任的痛处呢。
曹主任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了,要说原先部里还有个邢副主任,有的人还是要注意点平衡,免得夹在中间受夹板气。现在,情况明朗的不能再明朗了,新上来的金副主任一时也成不了气候,所以大家都一股脑地站到曹主任身边,表示自己的忠顺。
一件最明显的事情,成了大家表现自己的分水岭。那就是对邢副主任的态度。很多人都有意地不去医院看邢副主任,对这件事表示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做这个样子给曹主任看,给曹主任的亲信们看。
这种情况,使我十分的愤慨。我看不起这种人,我也决不做这种人。我就坐我该做的事情,不做我不该做的事情。
照顾邢副主任,是我们秘书科的职责。我和大芮基本把这件事包下来了。原来本来干部科也和秘书科轮流地去医院照顾的,但是后来也找了个理由撤退了。
最后那几天,我心里十分着急。不仅仅是邢副主任的病情一天天恶化,是因为曹主任要出差。
军区要在别的部队搞个现场会,本来去个副主任或者科长也可以的,但是曹主任决意要亲自参加。我曾经暗示过,邢副主任快不行了,也就这几天了,玩一他过去了,你这一把手不在,我们咋办哪?就这,曹主任也没改变主意。
坏还坏在金副主任也跟着搀和。他竟然提出也要跟曹主任一快去,理由是他是新上来的,也该去别的部队见见世面、开开思路。就这个想法,曹主任竟然也同意了。
我第一回隐隐地感觉到,这个金副主任,可不是一般人。他这么做的用意,长个眼睛都能看出来。这是摆明了,跟定了曹主任。别说是邢副主任死了,就是部里出再大的事,也跟他没关系。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在两位主任要出发的那天下午,我拿个笔记本,向曹主任请示几件事:
1、以现在的情况看,邢副主任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如果邢去世的时候,主任会不会马上赶回来?
2、遗体告别仪式,是等主任回来研究,还是马上准备?按什么标准?
3、告别仪式,等主任回来再开吗?
4、告别仪式及后事,谁来负责?
5、最后,主任能不能在走之前,到医院再看一下邢副主任?因为我觉得邢副主任的时间不多了。
曹主任的答复是:
1、能不能赶回来,要看那边会议情况,我们保持联系。
2、如果去世,遗体告别马上准备,按文件规定办。
3、告别仪式不要等。
4、后事和告别仪式,就由秘书科负责。
对最后一条——走之前再去医院看看,曹主任寻思了一会,对金副主任说:我们就在上车前拐弯到医院去一下,也许,真的没有多少机会了。
金一直在那坐着没吱声,看曹主任这么说,就随声符合:行,行,拐个弯,不费多大事。
晚上,在医院,曹主任最后一次看望了邢副主任。那时候,邢副主任真的可以说是奄奄一息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当他注意到,曹副主任站在他的床前,就张了张嘴,手也在旁边动了一动。
他终于说出来了,声音那么微弱,但是足以让守在床边的人们听清楚了:“老曹啊,咱俩相处二十年……!”
曹主任抓起他的手,赶紧接过话头,阻止了邢副主任继续说下去。“是啊,咱俩相处二十年了!缘分哪!”
邢副主任还是想说点什么,眼睛里多多少少的有一点湿润,嘴一张一张的。但是,曹主任很坚决的又一次阻止了他:“老邢啊,啥也别说了!安心把病养好,咱们还得接着处下去呢!”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又象经常出现的毛病一样,再一次地在心里泛起猜测:到底邢副主任临终前想对曹主任说点什么?是不是曹主任有意地不让邢副主任说出来?
其实,我不用费力地去猜,也会知道个大概。大家也都会猜出来。只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罢了。不过有一点我绝对肯定,那就是,那个晚上,如果只有曹邢二人在的话,那他们可能就无所顾忌,随便说什么了,或者让对方随便说什么了。但是,那天,病房里至少有七、八个人,尤其是还有家属在场。所以,邢副主任的话不仅没说出来,而且真的就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那天从医院出来,我又到车站去送两位主任。他们临上车前,我最后一次请示曹主任:“我看邢副主任的情况,已经很难度过今天晚上了。如果他真的在你们走以后就去世了,我们在家里很难处理。我还是觉得家里最好能有一位主任。”
曹主任看看金副主任,金副主任假装没听见似的,看着车站的预告板。曹主任扭回头来对我说:“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和你说,小巫,一旦邢副主任去世了,你就全权负责处理后事。”
我听了,头皮都炸开了。我的妈呀!这不要我的命吗。我一个区区副科长,全权处理副主任的后事,我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再说,部里还有多少个正团、副团呢!
火车开走了,没给我机会,去向曹主任详细地请示一下,该怎么完成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
他们走了,撇下奄奄一息的邢副主任、撇下处理后事的重大责任。多少年以后,也许没用多少年,甚至仅仅几个月,所有人都明白了,实际上,他们撇下了一个巨大的机会。也许,有的人至今还在后悔。
那天晚上从车站回家,刚睡下,小席就急匆匆地赶来了:邢副主任不行了。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邢副主任已经去世了。大芮和邢副主任的子女一起,正在安慰他的老伴。我也跑到跟前劝了几句,然后就进了病房。邢副主任,当年也是一条好汉,现在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尸骨未冷。
我的大脑一阵晕眩,思绪千丝万缕,乱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让大脑静一静。
我心里明镜一样,我这不是因为悲痛,至少不全是因为悲痛,说实话,对邢副主任去世的悲哀,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充斥我的大脑的、弄得我天旋地转的,那是一个一个铺天盖地而来的、爆炸式的冲击着我的数不清的问题:今晚咋办?明天咋办?后天咋办?咋办?咋办?
在忙乱之中,我理了一下思路。这个思路,是一个大原则:就是这个后事该咋办?这个咋办,不是该具体做什么事情,而是一个基本思想,一个出发点:就是在曹主任不在家的情况下,给他的对手、他的军旅生涯的对立面,办一个什么样的后事?
我知道,这个后事,办的好,办的不好,我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办得好了,曹主任和他的人马会怎么想?会把我看成什么人?至少不会把我当成他的人!办得不好了,人们的舆论又会集中到曹和邢的矛盾上去,弄不好,曹还会以为我是给他上眼药!故意给他下不来台。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毛 的一句话。这可不是幽默,也不是开玩笑。那时候,很多人还是遇事先想想伟大领袖的教导,还没从这个老套子里爬出来呢。其实,我说我想起毛 的教导,那也是毛 的一句话,正中了我当时的心情。
“成千成万的先烈,在我们的前头英勇的牺牲了。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抛弃吗?”
是呀,邢副主任已经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了。一百七、八十斤的山东大汉,现在只剩下八十多斤重的骨头了。不管他是不是满怀着冤屈,是不是一生不得志,反正人家已经都死了,而且死的至少在我看来还是挺冤的。我还在这里瞎顾虑什么呢?
就是这样,我心底里那一股正气,又一次冲然而出。我想,就尽我最大的努力吧,办成啥样算啥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我连夜打了三个电话,联系了三件事:
第一个,打电话找“老瓦”。大家肯定记得,老瓦一顿吃了十四个大包子,撑得胃出血,复员后到了民政局,现在已经是主观殡葬事务的领导了。我告诉他,我的顶头上司去世了,我求他帮忙,使出最大的劲,办出最好的水平来。老战友没说的,老瓦答应第二天面谈。
第二个,找到已经在家待业的林科长,请他出山,当我的顾问,做“大支宾”。这个“大支宾”,上点年级的人都知道,就是婚礼、丧事红白喜事上,主持、司仪的意思。那是有点资格、有点水平、有两下子的人,才干的了的。我想以林科长目前的身份,也没谁有啥气不公的,可对我,就不一定了。林科长也没推辞,他毕竟跟了邢副主任十几年,还有点老感情嘛。
第三个电话,我找到纪检办的刘主任。这个正义感极强的老同志,也面临着在整团职的位置上超期服役,几乎肯定很快就要下岗的情况。我请他帮我安排一下部里的人手,两个主任外出以后,他是部里的临时负责人。我请他以部里主持人的身份,明天上班召集一个部务会,而我将在这个会上提出邢副主任后事的人员安排。刘主任二话不说,就说了一句:“小巫,放心,我全力支持你办好邢副主任的后事。”就这一句话,说得我几乎掉了眼泪。我顿时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的部务会后,邢副主任后事的一些具体工作,很快开始落实了。每个科的科长都拿到了人员分工的单子,上面都是部务会上大家一致同意的方案:
*军、地领导联络接待组,组长:组织科万副科长;
*亲属联络接待组,组长:群工科秦科长;
*告别仪式筹备组,组长:干部科扬科长;
*后勤保证组,组长:宣传科薛科长;
*来人来电接待组,组长:纪检刘主任;
*综合事务组,组长:秘书科巫山云。
工作紧锣密鼓,忙而不乱。安排丝丝入扣,百密不疏。
虽然主任都不在,但是大家都非常的配合,默契,显得都很有胸怀,很有城府,很有人情味。没人觉得被大材小用了,没人觉得被分配的事情多琐碎、多上不了台面,我私下在想,是不是死亡真的是净化剂?那些个人的私欲、那些人与人之间的复杂的东西,在死亡面前,一下子就都显得很无聊,一下子就失去了市场。人与人之间,在死亡面前,也一下子贴得近了许多,关系也简单多了。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说一句实话,我费这么大的劲,办邢副主任的这个后事,并不是非要在军里、师里的领导的眼睛里,扭转我巫山云“不尊重老干部”的印象。我就是那么一片真心,我只不过是认定了,我这个做下属的,就该这么做。不管他对我有德,还是有冤。对一个死去的老领导,谁都该这么做。
整个丧事的处理后果,各个方面都很满意。要不是因为是丧事,差不多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就连曹主任也感到是给他争了光、添了彩,好几次当面夸我,意思是我理解了、而且还落实了他的心情。
不知道,我的这一下子,是不是真的改变了师里领导的印象,还是我的真心被他们体会到了。反正他们对这个隆重的几乎有些热烈了的后事,没有无动于衷,不仅是没有无动于衷,而且是采取了行动。并且,是来了一个大的行动。
军里发下命令,任命我为师政治部干部科科长。当然,这是我们师里的意思。
历史就是一位幽默大师。把我一下子塞到了我不原意呆的地方,那也是李东宝不愿意呆的地方。然而,这个位置,也的确是多少人朝思暮想的地方。
我站在干部科科长办公室,我没有坐下,因为我又象闻到了许多年前,李东宝的办公室的味道,那一股霉味,那一股太监的味道。我的身上,又涌上来那股不舒服的感觉。
我推开窗,初秋的清爽,一下子涌进来。好多了,这回好多了。现在,我和李东宝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成长了许多,已经强壮了许多,对那些污泥浊水,我们不会再象当年那样,只能拒之千里,或者只能躲避。我不会再让那一盘一盘的鱼头鱼尾,弄得焦头烂额,我不会再让一头母猪就把军营搅得臭气熏天。不仅不会,我想,我还可以为我的军营做一点事情了。
我虽然还没有呼风挟雨的本事,但我想,我至少可以是一条初生的小龙,我也该可以荡起一缕清波,也能洒下一抹甘霖。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讲到这里,也许有的朋友会问:你不是还没有大学文凭吗?这回怎么就能提拔了呢?
我想,我必须在这里罗嗦几句了。首先是,你们说,我上一次在大规模的提拔中名落孙山,是因为没有文凭吗?我想,也是,也不是。想提拔你,会有一百个理由或者更多;不想提拔你,只要一个理由就够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想提你,还愁找不出理由来!那一次,不想提拔你的理由至少有两个,大家没忘吧?
再有,我在那一次落选的时候,其实几乎马上就要拿到文凭了,只不过还差了一两个月。我从我们团调到师里的时候,师里和本市的一个大学搞成人大学,参加全国的成人高考,已经结束了四门课,还剩下八门。我知道,这是今后必须的,早拿到文凭,早解决一个心腹事。没有文凭,早晚是个事。所以,我后起直追。别人用了三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才毕业,我只用了一年多一点点。每一门课,那都是全国统考,考试监考那个严哪,就这样,我也是都保持在本部队的前三名。别人都以为我巫山云天生聪明,是个天才。一本一本的教材,都能背的滚瓜烂熟,还能随意发挥,甚至能给其他人讲课。其实。他们还没领会好那一句话:什么叫天才,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奋,再加上一点正常的智力。
这我拼死拼活拿文凭的时候,这期间的甜酸苦辣,只有我知道,还有我的太太知道。也许,她比我还更深切地知道。
在我名落孙山的一个多月以后,机关开大会,那个大学的领导来到部队,给第一批拿到大专文凭的干部发证书。那一天,只有四个人拿到了大专证。其他三个人是用了三年,而我,只用了一年半。我上台接过证书,回头瞅着台下,那么多的眼睛注视着我,一道道目光,包含着很复杂的眼神。我自己呢,我此时的心情何尝不复杂。但是我很坦然,我看这台下面的人,我心里在说:这就是我,巫山云,成也惊人,败也惊人,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我在干部科长的凳子上还没坐热乎,第三天就下部队了,因为一件急事已经不能再拖。
三个团的班子调整方案,马上就要上报道军里了,只不过因为干部科换科长,给耽误了。在上报之前,我在办理正常手续的时候,有一些很不好的感觉。对一团和三团我不太了解情况,对新班子说不出啥来。可对二团,我可是在那住了半个月呢,我可是在二团的两个连队住过一个礼拜呢,我可是和二团的正营职以上的干部基本都聊过呢。可是这个调整方案,我怎么看,怎么不得劲。怎么和我的感觉差得这么远呢。
这次调整,二团要从本团提起来一个团长,一个副团长,两个人选已经在师常委种都沟通过了。要把单副政委提为团长,把钟参谋长提为副团长。
单副政委,有一个名副其实的绰号:扇大巴掌。他是一对巴掌打天下,靠着扇下级、扇士兵大嘴巴子,硬打硬凿出来的基层干部。有传言说,他能一路走到副团,光靠大巴掌那是天方夜谭,甚至他的大巴掌还给他惹出过萝乱来。他是还有绝活:都说是他家乡产金,他遇到事情就准备几个小金佛,就靠这些小金佛驱灾壁邪,过关斩将。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他当然不是在家烧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他步步高升。他是靠着小金佛的含金量,靠着这一座座不败的金身真佛,去冲锋陷阵。
还有钟参谋长钟富本,竟然被人叫做“中发白。”说起来,钟参谋长也是现在举国麻将大潮的先驱了。经常见他下班后,不是回团部后院的家属房,而是骑着破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破公文包,大家就知道,五号又去码长城去了。全团都传:有一次他后半夜回来遇上截道的,扒下了军装,抢去了军帽,抢走了自行车,他穿着背心裤衩回到营房,大门的门岗发现,他竟然还拎着那个破公文包。那些劫匪竟然没抢走它。有人说,人家截道的,才不希罕“中发白”的破包呢,里面啥也没有,就一副破麻将。要我看这人,也算是有才有能力,但是一联系到他的嗜好,人们的看法就非常不好。
这个调整方案,叫人有一个感觉,二团没人了吗?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我在二团的时候,有多少干部和士兵向我讲过一些人、一些事。
我这人就是心里装不住事,一出门,转身进了曹主任的办公室。他听了我的感觉,没有怎么吱声。默默地坐了一会,在眼镜后面看着我,又看桌上的那个方案。他看我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最后说:“你回去吧。让我想想。”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第二天,曹主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说:“你下去看看,就算是熟悉干部情况吧。记住,能不动的,尽量不要动。”
曹主任的指示,我的理解是:我是以熟悉干部的口径下去,实际是从新考核班子;对原方案,可以提出变动的意见。我也知道,这绝对不仅仅是曹主任的个人意见。
我在三个团,分别对现任班子和拟提拔人选,“熟悉”了一个星期。所有的副营职以上的干部,全部谈了话。对所有的正营职干部,全部搞了民主评议。每个连队的主官,全部也都谈了一遍。每个连队,还谈了一些班长。
尤其是二团,民意如此一致,官心如此一致,上下如此一致。一致推选副团长程天志做团长,推选一营营长蒋春做参谋长。
程副团,步校出身,军事过硬,为人刚直,从严治军,威信极高。
蒋营长,从班长做起,扎扎实实,爱兵如子,艰难困苦,冲锋在前。
这个“熟悉”的结果,使我没什么犹豫。我提笔重新起草新的团级班子调整方案。
新的团级班子调整方案,经师党委讨论表决,重新上报了。后面,附上了近十页的一份调查报告:《对我师团级班子及后备干部的调查》。这是我写的,是我无法写进干部调整方案里去的一些想法。事实加数据,官意加民心,上情加下情,笔笔翔实,句句在理,叫你无法不相信,叫你无法不赞同,叫你无法不批准。
这也是我坚持的结果。有人认为我这是别出心裁、搞花架子。但是,我在师里常委会上说,不这么做,不足以反映基层民意,不足以反映我师的干部工作,不足以反映我师的政治工作,不足以反映我师干部队伍素质。最后,政委拍板,原文上报。
两个月左右,军区政治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批准了我们的调整方案。二团的成团长、蒋参谋长走马上任了。他们上任后的表现,我根本就不担心。本来他们就是响当当的好汉,现在又似乎是得到了上面的特别赏识,他们不把命都豁出来才怪呢。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改变了原来的调整方案,是有人欢喜有人恨。具体的,人家就不大肯多说了。
我知道,选拔干部——不仅是政治,而且主要是权利的平衡,是一种利益分配。谁能看不出来,“扇大巴掌”和“中发白”都能拿到提拔的方案里去,那不是简单的一个小金佛就能打通的,那也不是陪首长打几场麻将就能弄明白的。原来那个方案,那是军里、师里、还有各个团,各种关系、各种利益平衡出来的结果。
后来我还知道了,之所以师里能接受我重新考核的意见,之所以后来又通过了我拿出的新的调整意见,那是因为,他们的前一个方案还没有做到最终的平衡,有人还有意见,有人还在激烈反对,有的人还在纠缠于我的人上没上去的问题。所以,我这么横插一杠子的结果,反倒止息了前面的争议。师里主要领导也在想,既然这一回的方案是纯粹的民意,谁的人也不是,那也比前面那个强啊。至少谁也不感觉不平衡了。只不过是失去了这一回的机会而已。
回想起来,这个方案的变动,对师里的领导来讲,这也纯属于一个突发情况。面对这个突发情况,他们还没有心理准备,所以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给了我一个成功的机会。当他们都恢复清醒的时候,还会让我这么干吗?方方面面还会容忍吗?一句形象的话:我这么做,动了谁的奶酪?
我所说的方方面面,其实都已经有了一些变化。说起来也真的挺叫人悲哀的:原先和我关系挺密切的人,包括原先秘书科的人,都和我多多少少的拉开了一点距离,说话也不想以前那样无拘无束。而以前和我不是很近便的人,甚至和我不是很对付的人,现在却一反常态地热乎起来。比如说,有的科原先对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有事没事的还找点小麻烦。现在,不仅仅是对我恭恭敬敬的问题,而且有事没事的还要过来虚乎虚乎。哪个科偷偷的搞一点内部的小福利,象分点鱼肉蛋什么的,也悄悄的给我弄来一份,有时候还会给我送到家里去。
部里的曹主任和金副主任也一样,说起话来都有点怪怪的。曹主任不象以前说话很豪爽了,也轻易的不再点拨我,以前他可是总是以教师爷的身份出现的。他的那些成语典故、军旅轶事也很少再能听到了。现在他对我说话,很怪的,有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满嘴的官腔。有的时候却象是亲兄弟、亲爷俩似的,推心置腹得叫你不知所措。这个道理我后来才明白过来。
而金副主任呢,本来话就少,说话又很精炼,所以现在显得更是吐字如金。只不过有时候他中午会叫人到干部科来,找我去打乒乓球。打球的时候,也不谈工作,也不谈别的,打完了也就完了。不知道他要说点什么——我知道他是想要说点什么的。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我对这些事,看得很淡。但是我心里明白,机关里的人,包括司令部和后勤部的人,不管是跟我近便的,还是跟我不对付的,其实都在观察我,注视我,甚至是研究我,琢磨我。
这时候,我已经很清醒了。我不是说我已经明白了当时的各种关系,我是说,我至少是已经比以前聪明了一些。我至少已经揣测到了大家都在想什么。
古人看庐山,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高低远近各不同。”那些人看我也是一样。其实,看任何人都是一样。同样一个人,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变魔鬼。
大家怎么看我,我心里明镜一样。有的人看到了我的才华,有的人看到了我的锋芒,有的人感觉到了我的狂妄,有的人觉察到了我的洒脱。但是,我知道,不管各色人等怎么看,其实他们都找到了一个共同点,也就是说,都觉得自己看准了一点:那就是他们都感觉到了巫山云的野心。对他们来说,不管别的看没看准,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了。
他们并没有错,换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看,这么想。因为他们不了解我,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张狂——如果说是张狂的话。
现在他们可能都明白过来了,巫山云哪,他哪里有那么多的坏心眼——如果野心也可以说是坏心眼的话。他不过就是要干点事情罢了,他不过就是要把事情干的更好一点罢了。但是当时,他们可全都不是这么想。
因为我知道当时大家是怎么看我、琢磨我的,所以,我多少有些无所谓。你看你的,我干我的。
临近年底的时候,按惯例,部队和机关都要调整一下干部,其中既有人事上的便动,也有一些正常的提拔晋升。有一天曹主任在闲聊的时候,好像随便说了一个意思。他说,怎么能在机关里弄点动静出来,也好鼓舞鼓舞士气。
我听了以后,对他说,我也正好有一点想法,但是不太成型。他就急着问是什么。我说,现在总政有一点开口了,军里好像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就是不仅仅是论资排辈、靠年头,而是根据表现业绩,破格提拔一批比较优秀的干部。只不过这件事涉及到部队的干部政策,太敏感,但是我想我们可以把口子开的小一点,尽量让它既有动静,又不至于动静大到惊动了上边,惊动了别人。
曹主任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后来透出一句话:你先拿个大概的方案,我们先商量商量。他也没说保密的事,他当然不用说,他在师里也该是最了解我的人了吧。
我拿出来的方案是:1、这次重点提拔优秀年轻干部。2、提拔的对象是副营职以下干部。3、提拔的范围是,距上一次提拔一年以上的副连以下干部和特别优秀的正连。4、提拔干部以群众推荐、民主投票方法。5、标准是胜任本职工作,业绩突出,德才兼备。
我把提拔的范围所得这么小,是为了能让这件事情能成功。而且按一般常理,职务最低的人受到提拔,不太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而且容易得到各个层次的顺应,而不是反对。
曹主任拿着先给政委看,又和师长沟通,最后又到师里常委会上去。后来又拿回来调整了一些地方,主要是多讲一点为什么这次要特别的优先晋升副营以下的干部。还有一点人家师里领导还是想得周到,就是选票和领导把关的关系,一定要注意。说的正规一点,就是民主和集中,二者不可偏废。
我把方案拿回来,在集中的问题上又调整充实了不少内容。比方说,群众的意见上来后,师常委委员有一票否决权;师常委还有特别提名权,而且这个提名不必再经群众评议;最后还加上了司、政、后三机关平衡的问题,就是晋职人数上要大致相等。
这么一改动,常委会很快就批下来了。当然,我也就忙起来了。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我不想详细地讲这个相对繁琐的程序了,反正事情进展的很快。其实不进展也已经不行了,机关里已经“春江水暖鸭先知”了,而且不仅是一星半点的人知道,恨不得别的师的人也都知道了。所以我们只能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了。
由于标准、范围都很明确,群众的评议又很真实客观,所以没出什么大的闪失。机关的民主推荐,我是一直在现场,我就是保证这次民主的真实性。
各机关的名单就陆续地拿到了政治部。我这时发现,真正的民主是真好,这些名单就是民意,就是民心,就是机关里的事实。这是不掺杂任何水分的,没有操纵成分的,是真正的群众意见。
我建议把这个评议结果,分别返回到各机关去,既使各机关的头头对干部情况心里有数,又可以在出现思想问题的时候,做工作有个依据。
由于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所以到常委会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障碍。只不过,有主要领导又新提出了个别人选,当然他们自有他们的理由。我作为参加会议的干部科长,当然也没权力反对,好在人数不多,也不是太显眼的任务。不过这时候,我忽然灵机一动,因为我想到了大芮、小任。大芮已经被我调到了干部科,小任还在秘书科,是个主力文字秘书。人合群,马合套嘛。
他俩现在都是正连,原来我不想自己身边的人参加到这次竞争里来,毕竟只有特别优秀的才行吗。原来的名单。各机关都各有一个,现在,师长、政委又各提了一个,参谋长和后勤部长也都提了一个,也都是正连晋副营。算起来,政治部反倒少了一个名额。
我想,这也是不提白不提了罢,所以我轻轻地碰了一下旁边得曹主任,“我们部的大芮和小任也可以呀。”
曹主任这时候是不是也被狂热的提名卷进去了,我不太知道。但是他肯定觉得不提一个两个的肯定是吃亏了,是矮人一截了。所以可能考虑的也不是太慎重,所以就一下子把他俩的名字报了出去。
政委看差不多了,往下要煞不住车了,就赶紧说:“行了行了,小巫,你最后念一下名单。”
我照着记录念了一遍,政委就说:“大家对这个名单和人选都没啥意见吧?那就这样吧。都回去做做思想工作,别因为提干晋职再闹出点问题来。”
这样,我们政治部的名额,比别的部门多了一个。
那天开完会,我就象自己提了一职一样高兴,我的两个部下,也是我的两个哥们儿,都搭上了顺风车,这个意外的惊喜,我会比他俩更高兴。因为,我不止是提拔了两个兄弟,我是从中悟到了一些东西,什么呢?就是,到哪里都是一种平衡,为了平衡,就会有不平衡出现。
回到办公室,我就跟大瑞说了他晋副营的事。大芮真得很兴奋,因为他说根本就没想到。我就开玩笑说:“有啥没想到的,同志,不敢想可不行啊!”
可大芮一句话,把我的兴奋劲打懵了。他说:“可是我提正连还不到一年哪!”
我的妈呀,这大芮,他也不够条件哪!
我又很快从懵懂中清醒过来,我想,木已成舟,生米成饭,想回头也来不及了。弄不好还弄上一个欺骗领导的罪名,那我这干部科长还干不干了。
我就说:“你属于特别优秀的嘛。不是吗?我们不优秀吗?”
我又说:“命令都要打出来了,还说啥呀。说啥也不好使了!”
楼主:不二大侠1a  时间:2019-04-30 16:5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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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不二大侠1a

字数:796797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6-01-05 05:59:00

更新时间:2019-04-30 16:5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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