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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印》:军机处金印失窃引发的迷案(《神偷四爷》前传,有毛僧新作)

楼主:有毛僧  时间:2019-07-09 22:10:26
第1章 神秘来客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从院门处传来,宁坤吹灭了书房的灯,放下笔,走到了院子里。时候是黄昏,天尚未黑透,但院子里一棵老梧桐树四处伸开的枝头上挂满了黄叶,几乎盖住了整个院子。宁坤走在梧桐树下,仿佛走在黑漆漆的胡同里。
晚秋的北京早晚温差大,他穿着单衣刚走了几步,就觉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一片黄叶从邻家院落飘了过来,穿过梧桐树杈向下坠落,在他头上盘旋了一会儿,落在了他身旁的花圃里。
门外的人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不晓得他们要找的人已经站在了门板后面。宁坤站在那里,隔着门缝仔细看了看,只见门外站着个体面的胖汉,约莫四十岁。那胖汉戴了一顶西瓜帽,帽子眉心处镶了一块和田玉。宁坤沿着他的帽子向下看,发现他的长衫是云锦织就的,鞋子是出自南城老王家。
他脸色铁青,眉心紧蹙,仿佛遇到了泰山压顶的大事。他身后站了两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尽管穿着便衣,但是从站姿可以看出,他们多半是侍卫出身。他们腰里别着短刀,右手放在距离刀把不远的地方,非常警觉。
宁坤从三人的状态以及衣着大致猜出了他们是宫里办差的人,于是放松了警惕,干咳了声道:“请问有何贵干?”
“宁坤宁含章大人在家吗?”胖汉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很重,气势比较压人。
宁坤并没有开门,依然不确定门外人的来意,小声说道:“下官就是宁坤,不知找我有何事?”
汉子从腰里掏出一块令牌,在门缝旁晃动了一下道:“内务府的,有些事要请教下大人。可以进去吗?”
“是公事还是私事?”宁坤对他们依然有戒心,不敢轻易开门。
那汉子本就很着急,气得想骂娘,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冷笑了下道:“是私事,也是公事。”
“公事咱们去刑部衙门说去,至于私事吗,下官为朝廷办事,没有私事。”宁坤言语铿锵地说,“咱们明天刑部见吧。”
“你一个小小的刑部员外郎,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内务府的人说话,活腻了吧?”汉子气得双手青筋暴出,咬牙切齿地说,“我是奉恭亲王的密令来请大人的。试问大人,这是公事还是私事?大人有几个脑袋,敢摆这么大的谱儿?别说你,就是刑部尚书,在恭亲王面前,敢喘大气吗?”
一听是恭亲王的人,宁坤吓出了一脸的冷汗,原本冷得发抖,如今觉得浑身燥热。他赶紧赔笑道:“哎呦,您不早说,我哪知道您是恭亲王的人啊。”宁坤赶紧将门打开了,胖汉走了进去,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依然站在门口。
走在院子中,脚踏黄叶,胖汉眼神游移不定,到处乱看。走在梧桐树下,四周一片幽深,屋子里也没有点灯。家里无鸡犬,连仆人洒扫做饭的声音都没有,如墓地一样安静。胖汉立即停住了脚步,站在了树荫下。宁坤很紧张地看了下他道:“大人请啊。”
胖汉仔细打量了下宁坤,只见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后生,衣着单薄,身体消瘦,个子很高。他双眼不大,但是眼神坚定。胖汉笑了笑道:“宁大人年轻有为啊,才这么年轻就混到了五品,不简单。”
“保祥大人,咱们来书房聊。”宁坤赶紧将那人请到了书房门口。他匆忙地先走了进去点好灯,随后很恭敬地请胖汉往里去。
“宁大人,”胖汉自我介绍道,“我叫保祥,是恭亲王家的奴才,目前在内务府当差。近日,军机处出了一件大案,由于事情太过复杂和蹊跷,所以不想通过刑部直接查。王爷的意思是,让我物色个能干的人,秘密调查。”
“保祥大人,别一口一个宁大人的,我字含章,叫我含章就好了。”宁坤很客气地说,“下官不过是个办差的,没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叫得我心虚。”
保祥淡淡一笑道:“我听说宁……呵呵,宁大人是个识时务的人。王爷的事儿,你肯定会尽力办吧?”
“尽力倒是应该的。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保祥大人,王爷是军机处领班大臣,又统管宫内的各种事务,他直接调动刑部就好了,为何会找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呢?”
保祥笑道:“刑部的人我都查了一遍,发现也就你能接这个活。一方面你口风紧,不会乱说。另一方面,你进入刑部以来,一直专做京城内的盗贼案,三年破了百起大小案件,把五十多个蟊贼送进了大牢。如此能干,我当然要用你了。再说,王爷破案要紧,直接用刑部可就慢了。大人的手段我多有耳闻,所以才找到了你门上。”
“莫非军机处少东西了?”宁坤笑了笑道,“王爷亲自抓宫内的安全,军机处不至于进了盗贼。少个把东西,拷问下下人不就知道了?”
“你果然聪明,的确少东西了。如果拷问下人能找到盗贼,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保祥叹气道,“从洒扫的太监到传信的小童,凡是能出入军机处的人,我都拿来拷问了一番。这帮人也奇了,宁死也不说。军机处毕竟是王爷的天下,这帮人再怎么也是王爷的人,所以我不敢弄死他们。可是,放了他们后,这依然是个无头案,最终王爷还是要怪罪到我头上。”
“于是,你就找到了我,让我帮你查案?”宁坤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说,“保祥大人,他们不招也不能怪你。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事弄不好就要杀头,甚至灭族。他们不招也是正常的。”他犹豫了半天道,“没有王爷的直接命令,我不敢擅自查。您还是问问刑部尚书吧。”
“宁大人果然很小心,”保祥冷冷地说,“的确是王爷的命令,王爷在我推荐的人中,直接圈了你的名字。你就放心查吧。”
“我一个人,没有帮手,也不方便查。”宁坤不想接这个活儿,笑了笑道,“还请大人在王爷那里再推荐下别人。”
“呵呵,”保祥冷笑道,“这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跑不掉的。如果你爽快点,没准我会在王爷那为你美言几句。如果你再扭扭捏捏,我可就不客气了。至于帮手,我从内务府给你调人,你要几个,我给你配几个。”
宁坤自知无法推掉这个差事,只好硬着头皮接。他提出条件道:“我必须看到之前查案的所有公文。另外,我必须看到军机处所有人的履历。”
“这个,”保祥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回去请示王爷,力争让你都看到。这是一级机密,王爷未必给你看。不过,这个案子实在是重要,所以王爷也可能会放宽些,让你全部看到。”
“既然如此,”宁坤笑道,“请大人将军机处到底少了什么告诉我吧。”
保祥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缝向外看,宁坤从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他怕人听到。“大人放心,这个小院里就住了我一个人。”
“哎呦,大人连个仆人都没有?”保祥打量了下他,微笑道,“这院子是祖上的?”
“是的,我祖上是镶黄旗的包衣,随顺治爷进京不久分得了这个小院。”宁坤略有伤感地说,“家门人丁不旺,如今也就我在这里了。”
“哦,”保祥冷笑道,“夫人与孩子呢?”
“贱内与孩子都不在京,他们暂住在岳父母那边。”宁坤行礼道,“大人请讲吧。”
保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宁坤,纸上盖了一个印章。他将纸拿到灯下一看,手立即抖了起来。印章上的字是“太平天国万岁金玺”。印章周围还有很多纹路,但是很不清晰,仿佛盖章时并没有沾满印泥。
“洪杨贼人的金印?”
“伪金印。”保祥强调了“伪”字,随后补充道,“乱贼的这个金印是去年湘军攻克南京后,曾国荃缴获的。他派人将其送到了京城,皇上和太后过目后,就安排军机处保管。近日,这个伪金印不见了。”
“啊?”宁坤震惊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楼主:有毛僧  时间:2019-07-09 22:10:26
@半斤五两2015 辛苦了!终于和老朋友们可以再胡扯一番了!
楼主:有毛僧  时间:2019-07-09 22:10:26
第2章 无路可退

听了保祥的一番介绍,宁坤觉得脊背发寒,好像有一把冰冷的刀放在背上一般。他打了个冷颤,稳定了下情绪,脑子里一片混沌。这不是一般的案子,背后定然有蹊跷。如果办成了,自己有可能在京升官,也有可能平调去地方做官。如果没办好,多半会赔上小命,甚至殃及家族。
从保祥的态度,宁坤早已看出,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过这一劫。他清了下嗓子,微微一笑道:“大人找到了我,登了我的门,是不是我就没有机会推脱了?”他双眼紧盯保祥,眼神里透出一丝绝望。
保祥从他的眼神中读了很多信息,于是笑了笑道:“宁大人是个聪明人。王爷让你跳过刑部查案,肯定会为你铺平了路。不过,王爷位高权重,你也知道,他什么都不方便出头。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什么,直接找我。”
宁坤继续微笑着看着他,并没有接话。保祥收起笑容,说道:“你要钱,还是要人,或是要官,你现在就开口吧。”保祥双眼以同样的眼神盯着宁坤,眼神中带着无可怀疑,不能拒绝的神情,让宁坤顿时觉得,此人绝非是王爷的奴才这么简单,多半是个心腹。
宁坤低头思考片刻,抬起头道:“事成之后再说,何必这么客气。”他刚说完,保祥就笑了起来,起初是小声笑,继而大笑。笑完之后,他点了点头,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我就喜欢与宁大人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从书桌上抽出一张宣纸,将毛笔拿在手中,递给了宁坤道,“宁大人,把你想要的都写在这张纸上。写完之后我看看,如果没有大的问题,这事就等于妥了。”
宁坤看了看保祥,嘴上依旧挂笑,但是心思早已飞远了。他心想:“如果不表现得贪婪一些,他多半不会相信我。不如过分一点,让他觉得我好操控。”
宁坤走过去,接过笔,在纸上写下了“刑部郎中”和“军机章京”。这是他对官职的期许。如今,他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军机章京是军机处的秘书人员,但是掌握了朝廷重要政令的起草权,接近最高权力中心,所以最容易升迁。
保祥看完,很满意地笑了笑道:“其他的呢?”
“没了。”
“把事情办利索了,咱们什么都好。如果办不利索,哼,别说是你的命,你身边所有人的命都将没有。”保祥说完威胁的话后,看了看纸上的字,叹口气道,“你要的东西在王爷那儿都不是事儿。”
“怎么对接?”宁坤问道。
“恭王府外的街上有一家恒升当铺,是王爷亲信开的,以后咱们就在那里接头。我只给你七天时间,记住了,七天。我已经在刑部安排好了,就说你临时调给军机处处理点事,你就不要去刑部了。从明天开始,我会在当铺全天候恭候大人!”
保祥走后,院子里彻底黑了。宁坤将院门关好,匆忙走进了屋子里。他颤抖着手将那张纸在蜡烛上点燃烧掉了。他吹灭了蜡烛,坐在椅子上,望着漆黑的夜发呆。他脑子里想了很多,所有的想法都指向不吉利的一面,让他觉得这一定是一次巨大的灾难。为何是灾难,到底是多大的灾难,他并不清楚。
“咚咚。”配房小屋里有敲木头板的声音。他只是抬眼看了下漆黑的夜,并没有出去。他就坐在那里,呆呆的一个动作,一直坐到了午夜时分。期间,“咚咚”声又传来了两次。
蜡油即将烧干时,他披上衣服,洗了一把脸,走出了书房,来到了院子里。他脚步轻盈地走进了东屋,这里堆放了很多木材。“咚咚”声无疑是从这里传来的。他走到内墙旁,抽出了一道砖,砖头里有一个把手。他抠动了把手,墙壁上开了一道窄门。
他走进了门里,将墙壁又扶正了。墙壁内一片漆黑,脚下有一条青砖垒砌的小道。他沿着小道走了下去,进入了地下室。脚刚站到地面上,有人从他身后猛然扑过来,将他拦腰抱住。他感觉对方的双手在拼命滑向他的胸口,抱得更紧了。
他抓着对方的手,慢慢从他胸口挪开,转过脸,将对方抱在了胸前。整个地下室一片寂静,女子急促的呼吸在这片漆黑的世界,显得那么温婉动人。
“你要离开这里!”宁坤过了一会儿,小声说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哪儿也不去,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女子娇嗔道,“要不你带我远走高飞吧,反正你也不喜欢当这个官儿。”
“不行!”
“哼!”女子推开他道,“不就是舍不得老婆孩子吗?”
“我送你出去躲避一段时间。”宁坤将女子重新搂在怀里道,“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你就一定会被杀头。我包庇了你,我也会人头落地,甚至被诛九族。”
“我听到有人来找你了,到底是什么事?”女子平静了下来,小声问道,“我看你这么紧张,身上颤巍巍的,是不是遇到大事了?是关于我的事儿吗?”
“不是你的事儿,是我的事儿。”
“什么事?”
宁坤将女子搂得更紧了。他并没有回答她,但是这一抱比任何回答传递的信息量都大。女子啜泣了几声,搂着他的脖子用力在他怀里扑腾着,抓着他的衣服道:“我们还有没有明天?”
“有,一定有。”宁坤很有底气地说,“如果躲过了这一劫,咱们就一切都平顺了。我一定洗白你的身份。”
“然后去天津,住进你老婆家里,给你做个小妾,一两个月见你一次?”女子止住了哭声,冷笑着说,“这就是你给我的归宿?反正我全家都死了,我本来也是该死的,你救了我。不过,我不是你的丫头,也不是你的仆人。你要真心要我,就休了你老婆,娶我。”
“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在任何地方露面,我就是单身也不能娶你。你比我清楚。再给我一点时间。”宁坤抱着她道,“再等一下好吗?”
“你这次去哪儿?”她声音颤抖,呼吸急促,显得格外愤怒。
“你别生气,”宁坤抓着她的手道,“我要去秘密查一个案子,查明白前,我不能再见你。我的行踪会被人盯上。”
“不用说了,”女子捂住他的嘴道,“我天不明就走。”女子将手伸进他的内衣中,贴着他的肌肤在他后背滑来滑去,喘着粗气道,“今晚我要两次!”
女子猛然用力,将他的衣服嗤啦一声撕了下来。
楼主:有毛僧  时间:2019-07-09 22:10:26
第3章 私会高人

当宁坤从梦中醒来时,发现头痛欲裂。他捂着头,坐了起来,脑子里嗡嗡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睡过了。他从床上跳下来,点燃了蜡烛,但是看不到女人的身影。他的身上、床上、地下室里到处都是女人的味道。他回忆起女人连续多次爬到他身上的一幕一幕,禁不住浑身燥热。
“玉珠?你在吗?”
地下室空荡荡的,他并没有收到回音。他胡乱穿上衣服,走出地下室,来到了地上。这时他才意识到,已经是中午了。他感觉头很痛,脑子晕乎乎的。
他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想:“玉珠一定给我下药了,趁我熟睡离开了。唉,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他换了一身衣服,匆忙地走了出去。
他来到那家约定的恒升当铺,在门口瞅了几眼。突然,一个伙计走过来,一把将他推了进去。伙计指着通向门厅的走廊,做出了请他继续走的姿势。他并没有多疑,快步走了进去。保祥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正在喝茶,见宁坤走了进来,他放下茶碗,立即站了起来。
保祥从旁边的柜子上抽下来一叠档案卷宗,递给宁坤道:“宁大人,你要的所有材料都在这里。你慢看吧,待会儿有人给你摆饭。王爷那边还有事,我先去府里了。我晚点再过来。旁边屋子里有十多个人,都是我从内务府拨出来的,你可以任意用。谁不听话,你只管告诉我,我揭了他的皮。”
“好。”
宁坤并没有客气,拿起卷宗,打开后,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起来。他发现,凡是能进入军机处的人,基本上都是王公大臣的后代,没有几个会缺钱。很显然,王爷把大臣们都排除是对的。这些人不会因为一枚金印而毁了自己的前程与声誉。
卷宗之中还有一幅地图,是军机处周边的衙门平面图,宁坤仔细看了看发现,从军机处将东西偷走,然后再拿出来,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情。一个文职大臣,从未经历过江湖上技能的培训,断不可能从这里将东西偷走。
他思前想后,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最终都被自己推翻了。宁坤心想:“怪了,懂行的人不会动这样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值钱也不值钱,至少不值得冒生命危险。”
不一会儿,两个侍女端了一些饭菜过来。饭菜花样不多,但是做得很讲究。宁坤一心想着办案,无心吃饭,胡乱吃了几口,手里并没有丢下卷轴。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他放下卷轴,走到门口,透过门缝仔细看着院子中的竹子发呆。他心想:“这金印,放在军机处就是一等的要品,但是放在普通人家就是一块110两的金子,放在大户人家,基本上什么都不是。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偷呢?”
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赶紧回到了座位上,继续翻开卷宗来看。保祥并没有敲门,推门就走了进来。他带来一个人,五短身材,相貌清秀,双眼很大,但是无神。保祥介绍道:“这是祈祥,是在军机处周围负责扫地的。这位是宁大人。”
祈祥很害怕地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把军机处何时发现少了东西,这个东西原本放在哪儿全都说了一遍。他说了那么多,宁坤只记得这金印是军机处的汉军机代管,而东西就在汉军机处丢的。祈祥很聪明,他并没有说是军机处汉族官僚有嫌疑,但是在引导宁坤这样想。
宁坤并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保祥给门口的人点了下头,两人做出送客的姿势,将祈祥送了出去。
祈祥刚走,保祥一脸不悦地说道:“宁大人,他可是对军机处了解最多的人。你怎么不多问问呢?”
“没什么好问的,能在军机处将东西偷走,绝对不是一般的人。一位高手,无论如何都不会在祈祥这样的小角色身边露出马脚的。”宁坤站起身来,走到保祥身边小声道,“给我安排两个人,有点功夫的,我想到南城走一走。”
“宁大人,冒昧问一下,你去南城做什么?”保祥并不知道宁坤要做什么,笑了笑道,“不会是与这个案子没有关系的事儿吧?”
“我去南城,是想见见几个跑江湖的人,看看有没有人见到过这个印。我怀疑未必是内鬼偷的,所以我先问问江湖上的人。如果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再查内部的人。如果江湖上有人认领了,到时候还请保祥大人把他们要的钱填满了。”宁坤说完,就准备往外走。
“呵呵,”保祥笑了笑道,“宁大人是朝廷命官,竟然与江湖人也有联系,这可是死罪。”
“我的命已经交给大人了,我怎么查是我的事,大人就别干涉了。”宁坤冷冷地说,“如果一切顺利,我明天一早再过来。如果不是那么顺利,我就晚点再来。”
“好!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各行有各行的道,我安排人陪你过去。”保祥大叫了一声道,“胖狗,瘦猴,你们俩陪宁大人走一趟。”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滚圆,肩宽背阔,长了双下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了个年轻的后生,身体消瘦。胖子腰里别了刀,瘦子像个读书人,身上并没有带兵器。两人并没有给宁大人行礼,而是笔直地站在那里。
“我们走吧。”宁坤在前,两人跟在后面,很快三人走出了当铺,来到了街上。瘦猴安排了一辆车,宁坤坐到了车里,胖狗骑马断后,瘦猴坐在车驾前面。一阵烟尘翻滚而过,车朝南城飞驰而去。
来到南城后,宁坤与身边的两个伙计下榻在一家客栈。夜幕降临后,宁坤对胖狗和瘦猴说道:“待会我要见一个人。你们俩还是在这里待着,不然容易给自己添麻烦。”
“为了大人的安全,我们与大人寸步不离。”瘦猴略有紧张地道,“上边安排的,我们也只能奉命,大人见谅。”
“呵呵,”宁坤冷笑道,“随便你们。”
宁坤转了几条胡同,来到了悦来客栈楼下。客栈只有一楼有一点灯光,楼上漆黑一片。宁坤敲了敲门,走了进去。胖狗与瘦猴刚要进去,也不知从哪儿蹿出七八个大汉挡在了门口。两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只好退到了门口。
“你们知道我们是哪个府上的吗?”胖狗掏出刀怒道,“还不闪开?”
“你就是紫禁城来的,在这里也得听皮六爷的。”大汉中的一个,操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道,“门口等着。”
瘦猴小声道:“狗子哥,退过来吧。”
胖狗将刀子放入怀中,退到了瘦猴的身边,依旧恶狠狠地看着门口的几个人。
接待宁坤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他笑了笑,用不地道的北京话道:“这不是宁大人吗,怎么想起我来了?”
“六爷,”宁坤满脸堆笑道,“我给您老打听个东西,不知道咱们道上有没有见过。”他将一张纸放到桌子上,慢慢推着递给了六爷,压着纸的是一枚金条。
金条的光在烛光下更加鲜亮,六爷的双眼盯着金条,半天没有眨一下。
楼主:有毛僧  时间:2019-07-09 22:10:26
第4章 步步不顺

六爷面色红润,嘴角带笑,但似笑非笑。他从旁边的兄弟手上接过金烟杆,大口抽着。过了好大半天,他将金条同纸条推了过去道:“宁大人,有什么事就说吧,这个老规矩就先放这儿,别那么客气。”
宁坤仔细看了下六爷的双眼,从中读出了异样的信息。他估摸着六爷应该有事找他。宁坤笑了笑道:“六爷,咱们也不是一次了,如果嫌少就说声,我再添置。您不收,这该怎么说?您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吧?”
“呵呵,”六爷吐了一口浓烟道,“你先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军机处少了一枚金印,金印上刻的字与纹路就在这张纸上。我负责查这个案子,要把东西追回来。现在不清楚是内鬼还是外贼。我清楚,北方的江湖上,能进军机处的内行人比比皆是。所以,我先请六爷出面,帮我打听下江湖上谁抢了这个彩头。”
宁坤说完,用手比划了下道:“如果是江湖上的人得了,不就是金子的问题吗。凡是钱的问题,我这边都好安排。回头我加倍赎回来就好了。这件事尚未惊动太后与皇上,一旦惊动了,恐怕就是大事,操作的必要就没有了。”
宁坤将金条与纸条再度推向了六爷。
“三日后给你回复!”六爷一把抓过金条与那张纸,转手给了身边的人。身边的一个麻利的小伙子,带着东西立即从内部的小门走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我只能给六爷一天时间。”宁坤从身上又掏出了一根金条,放在桌子上,慢慢推到了六爷的手边。六爷立即推了回去,冷笑道,“三天是规矩,有可能一天,也可能半天,但是我不做冒险的承诺。必须是三天,不然你就登其他的门。再给我十根金条,在我老六这儿还是三天。”
“六爷爽快,我明儿再来!”宁坤说完,收了金条,行礼,随后退出了屋子,走到了街上。胖狗与瘦猴从旁边蹿出来,仔细打量了下宁大人,见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于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宁大人,我们是王爷的人,竟然在这里受气,真没规矩啊?”瘦猴不解地问道,“这个六爷是什么人,为何这么横?我要是去上边言语一句,他的这个小客栈立即就被拆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就是来自山东的皮六爷,当年皮家是帮康熙爷捣腾东西的。也就是说,六爷祖上是内务府的人,是皇商。他敢在北京混江湖,能没有几把刷子吗?”宁坤道,“你们还是小心点。
“大人,不至于吧?他那是老皇历了,如今内务府是咱王爷说了算。我们怕谁?”胖狗挺着胸脯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们俩如果想保命,对今天发生的事立即给我忘掉。这里是江湖的地盘,王爷这种皇亲国戚也得让他们几分。整个京城的盗贼,之所以没有闹事,就是因为有六爷在。如果六爷倒了,京城会变得一片混乱,这是王爷想要的吗?”宁坤很郑重地说道,“你们是跑腿的人,不要想太多,想太多脑子会疼的。”
胖狗赶紧小心地说道:“宁大人说的是,咱们就别掺和太多了。只要宁大人没事,我们就可以交差了。走,我们赶紧回去。”
“不行,”宁坤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我要在这里待着,等拿到结果再回去。”
“这哪儿成啊,我们不能离开宁大人。宁大人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胖狗很严肃地说,“我们自己回去,要是大人有个闪失,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保祥大人规定我必须回去吗?”宁坤怒道,“不至于连这个都管吧?”
“没有,没有,”瘦猴赶紧解释道,“既然大人要在这里待着,我们俩就陪着大人。”
三人回到客栈,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宁坤起床后,赶紧安排道:“瘦猴,你去帮我查一下,整个京城里有多少家金铺,多少家当铺,多少家钱庄。凡是有的,全部列成册,越快越好。哦,不用自己查,这样太慢了,你可以以王爷或内务府的名义,到几个衙门去要。保祥大人那儿有王爷的令牌,你去要一块,别在腰上,省得很多人不配合。如果皮六爷那边没有拿到确切的消息,我们就得在京城立即开始暗访了,这个册子对我们很重要。
“是,大人。”瘦猴对宁坤行礼后,转身对胖狗说,“大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去吧,有你在反而是个累赘。”胖狗嘲笑了他一番道,“别耽误了大事就行。”
瘦猴走后,宁坤一直在看保祥给他的材料,这些材料是关于洪秀全与杨秀清的,还有一部分是曾国藩上的奏折。尽管都是官样文章,但是里面有很多关于金印的重要细节。对照了材料,再看了看纸张上印的金印的内容,宁坤立即觉察到了问题。
“不对啊,”宁坤心想,“拿到的金印正面内容,与曾国藩的奏折上写的不同。这个模板仅仅有印的主文字,但是并没有金印边缘花纹下隐藏的文字。这些文字都模糊了。“莫非印上刻有一些机密?如果是机密,早已被军机处破译了,也不会将印放在军机处。”
他胡思乱想了一个下午,天快黑的时候,他叫上胖狗,再度来到了六爷的客栈门外。一个大汉看到了宁坤,笑了笑道:“可巧了宁大人,六爷安排的人刚刚回来您就过来了。这是踩着点的吧。哈哈。”
大汉将宁坤引入了屋子里,六爷刚点上烟,尚未抽,赶紧给他摆了摆手道:“我都查清楚了,整个北京的所有道上人,都没有碰过这个东西。这不是道上的活儿,你得找内部人。”六爷狠狠抽了一口道,“道上没有一家见过,也没有一家听过。”
“会不会是外地道上的,拿了东西早已走了?”宁坤明知道自己的问题不专业,但是还是问了出来,“有没有可能是没监控到?”
六爷一脸愤怒,原本就不标准的北京话立即变成山东话,很不客气地说道,“谁要是敢,俺要了他全家的命。为了一枚金印,犯不着冒这个险。你听我的,找内鬼,准没错。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送客。”
宁坤掏出两根金条,放到了桌子上。“昨天的是定金,今天的是全款,六爷收下。”
金条刚落到桌子上,六爷就发话道:“拿走。过几天,我的人会找你帮忙的。”
“帮忙是我应该的,规矩咱还得遵守。”宁坤将金条又推了一下。
“我的话就是规矩。”
六爷这话一出,宁坤立即不敢再推让了。
“行嘞,多谢六爷,咱们后会有期。”宁坤行礼后,走了出来。
胖狗见他一脸疑云,迎过来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宁坤看了看萧瑟的街道说,“瘦猴来了吗?”
“没呢,”胖狗道,“不会那么快,我觉得怎么也得晚上了。”
“走,”宁坤笑着说,“吃涮肉去。”

楼主:有毛僧  时间:2019-07-09 22:10:26
第5章 前厅点将

宁坤一边涮肉一边想事情,一直吃到了大半夜,很多事情依然没有想明白。胖狗足足吃掉了两斤牛羊肉,并没有见饱,还在不停往嘴里塞。整个餐厅的大厅里只有两桌吃饭的,分别位于东西两个角落。
西边角落里坐着一个汉子,一个人点了一个铜锅,正在畅快地吃着。那人戴着帽子,脑后并没有辫子。东边角落就是宁坤与胖狗。尽管胖狗并没有喝酒,但是早已吃得肚子滚圆。西边角落的汉子约莫三十岁,身上别了一把刀,一看就是个江湖人。
宁坤很想与他打个招呼,但是又怕胖狗惹事,于是说道:“我看这么晚了,瘦猴多半也回来了。你过去把他叫来,趁热再吃点,咱们仨还回客栈休息。”宁坤本以为胖狗会不情愿,但是让他很惊奇的是,胖狗立即站起来,朝外面走了过去。
胖狗刚走,宁坤就站起来,朝西边桌走了过去,在那人旁边坐了下来道:“这位仁兄,莫非是江湖中人,不知是哪个山哪个庙的?请问这么晚了还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然插在了木头桌子上,恶狠狠地说:“原来宁大人是个明白人啊。都是你是刑部的铁面郎君,不过在小弟看来,大人也是个多情的人。”
这人的一句“多情”把宁坤吓到了,他胡思乱想了一番,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老兄知道我是谁,也跟了我一天了,我把身边的兄弟支开了,你但说无妨。”宁坤行礼道,“我向来尊重江湖中人,山东的皮六爷也敬我三分。”
“我可不是盗贼行的,六爷管不了我们这道上的事。不仅六爷管不着,宁大人的刑部也管不着。”那人将一片现切的牛肉放入锅中煮了起来,也就滚了几下,他将肉夹出来,带着血水放入了嘴里。
“兄弟,有话直说吧。”宁坤见他来者不善,也不想与他绕弯子,于是说道,“我被人监控了,待会会有两个人过来。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最好尽快说,不然待会你就没机会了。”
那人并没有说,而是将最后一片牛肉扔进了汤锅里,稍微涮了一下,放入嘴中,一边嚼一边说:“听说宁大人近日接了个活儿。不过,我家老大最近手头紧,希望宁大人三日后到潭柘寺上一炷香。”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根玉簪子,放到了桌子上,站起身,匆忙离去了。
簪子上有凤凰的花纹,花纹的样式以及雕刻的纹路,基本上是宁坤为玉珠定制簪子时特殊要求的。见到簪子,他一眼就看出来,簪子是玉珠的,心里已经猜出玉珠出事了。冷汗从额头滚落下来,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将簪子收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宁坤心想:“王爷给我的时间还有五天,玉珠的性命还有三天。到底该怎么办”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神情紧张。从那人的态度以及做事的方式,宁坤已经明确地看出,他是道上人,与六爷还不是一个道上的。“如果玉珠是个普通女子,倒也罢了。可她头上戴着死罪呢。一旦她出事,我第一个被牵连进来。我的岳父、妻子也都难以幸免。妈的,这些事怎么都被我赶上了。”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胖狗带着瘦猴走了过来,瘦猴笑着说:“宁大人,我拿王爷的令牌走了一圈,各个衙门都紧急配合。您要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请大人过目。”
宁坤指了指旁边的空位道:“坐下来,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立即走。”他打开了册子,一点点查看了一番,随后合上册子道,“你们俩谁对潭柘寺比较熟?”
两人相互看了下对方,都摇了摇头。胖狗道:“我曾经路过,不过没有进去。大人想去潭柘寺吗?”
“没什么事,过两天可能去那边看个朋友。你们继续吃吧。”宁坤一边说,一边展开了另外的一个册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等瘦猴狼吐虎咽地吃饱了后,宁坤站起身道:“迅速回当铺。”
“大人,”胖狗笑着说,“这个时间点了,回去干吗?明天一早再回去吧。”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宁坤要求道,“立即回去,越快越好。”
胖狗与瘦猴匆忙整理了下东西,退了客栈的房,拉过马车,带着宁坤迅速朝恭王府附近的恒升当铺飞驰而去。回到当铺的时候,天还没有明,但是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三人下车后,匆忙进了当铺的后院。
“我去叫醒保祥大人?”瘦猴试探性地问道,“我该怎么说呢?”
“你把保祥大人安排的十多个内务府的人给我叫醒,就说我有任务委派大家。”宁坤道,“让他们火速穿好衣服,来客厅候着。”
宁坤说完,走到了客厅里,端坐在太师椅上。他将与这案子有关的所有的材料都铺在太师椅旁的桌子上。
人陆续走了进来,加上胖狗与瘦猴总共十五人。宁坤小声说道:“我奉王爷差遣,保祥大人安排,是要追查一个神秘的案件。我已经打听了两天,并没有打听到详细的下落。这个案子格外蹊跷,我需要你们立即对京城进行地毯式搜索。”
“大人,要不要兄弟们都介绍下自己?”瘦猴笑着说,“毕竟大家都有不同的专长,大人可以选用。”
“不必了,”宁坤道,“胖狗、瘦猴负责调度大家,我只与他们俩单独商量事,其他人的所有任务都由他们俩来安排。我向王爷要了一堆黄金,这些黄金我与兄弟们均分。如果兄弟们干得好,在两日内给我破了案,这些黄金就是大家的。如果兄弟们最终也破不了案,我宁某人的人头就要落地。你们全都牵涉了进来,也都会连坐。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大人,我们明白。您就安排吧。”瘦猴笑着说,“兄弟们都是王爷的人,没有谁敢怠慢王爷的事。大人尽管放心。”
“好,”宁坤站起身来,我给你们的纸上写满了炼金场、钱庄、首饰行等地方,凡是与金子冶炼与流通相关的买卖人都给我搜查一遍。你们要暗自搜查,一旦有任何动静,立即向我汇报,我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好,”宁坤将花名册撕开,分给了胖狗与瘦猴,进而摆手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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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恒和钱庄

众人刚走不久,宁坤觉得极为困倦。深秋的早晨异常寒冷,他在屋子里寻了一件长衫,披在身上,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刚睡下不久,他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自己被一阵大风吹到了潭柘寺门口。
他推开庙门,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吊死在寺门上。尸体的头发很长,散落到了腰部。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衣服上散落了很多血迹。女子舌头很长,伸到了外面。宁坤被这一幕吓到了,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他转头就跑,不料女子的尸体飘到了前方,正好与他撞在了一起。他抬眼一看,女子正是玉珠。他吓得瘫在地上道:“玉珠,你别怪我,不是我不想救你,实在是没有时间。我的命也被别人攥着。玉珠,你要原谅我。都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
女子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脖子,他感觉呼吸困难,挣扎着无法挣脱。突然,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脖子歪在了椅子上,影响了呼吸,所以做了噩梦。他拿干毛巾擦了下额头的汗水,长叹了一口气,心想:“玉珠,你千万别死,我一定去救你。”
傍晚时分,外出的兄弟们都回来了,瘦猴与胖狗将一天的所见所闻,全部说给了宁坤。宁坤听后,笑着说:“大家都辛苦了。既然已经查过的地方没有线索,那就继续查,把没查过的,仔细查一遍。另外,旁边几家钱庄、首饰行都查了吗?”
瘦猴凑过来道:“旁边的几家,要么是王府家族开的,要么与当今太后、皇上有关,我们不敢啊。”
“即便是都有后台,查了,得罪了人,也顶多被骂一顿。如果不查,最终失去了破案的机会,我们都是死罪。你们觉得该不该查?”
“好,好,大人,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查。”瘦猴陪着笑脸道,“全听大人的吩咐。”
宁坤从保祥给他的金条中拿出两根,分别交给了胖狗与瘦猴道:“你们俩去前面把钱换了,全部发给兄弟们。你们俩的我已经特殊准备了。给大家的是辛苦钱,事成后还有更多。我希望大家今夜继续查,把剩余的都给我查了。”
瘦猴喜笑颜开地接过钱,与胖狗一起走了出去。当天夜里,宁坤怕再梦见玉珠,所以一夜没睡。他将与案子有关的文书再读了一遍,仔细分析了案情,但是毫无进展,也毫无头绪。下半夜他一直在想玉珠,想完玉珠又想起了远在天津的老婆孩子。
天快明的时候,他跪倒在地上,磕头道:“观音菩萨,救我脱离苦海吧。只要我能够成功地破案,从此以后我每年都会给您上供。求求您救救玉珠吧,别让她受委屈。”
次日上午,瘦猴率先回来道:“大人,我发现了一条线索,您要不要与我一起过去看看?”
宁坤如获至宝,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追随瘦猴的脚步来到门口,上了一辆车。宁坤在车上问道:“咱们要去哪儿?”
“大人跟我来就好了。”
两人来到了东城的一家古玩店,瘦猴将店里的佟老板叫了过来。老板是一位六十上下的旗人,拎着鸟笼子,带着瓜皮帽,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宁大人好,”佟老板笑着说,“我前几天去恒和钱庄拿钱,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送过去两根金条,换了一些钱,神色匆匆地走了。”
一听这话,宁坤立即失望透顶,连与他继续沟通的欲望都没有了。“知道了。多谢。”宁坤转身要走。瘦猴道:“宁大人,您听完再走。”
佟老板继续说道:“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两根金条是刚熔的,成色还不错。”
一听是刚熔的,宁坤来了兴趣,笑了笑道:“瘦猴,回头给佟老板表示一下。我们去恒和钱庄。”
“我已经安排人在那里盯着了。”瘦猴说完,将宁坤扶上了马车。
来到恒和钱庄正好是中午,秋日的太阳一旦升到中天,天气就变得很热。下车后,宁坤擦了下额头的汗珠,对瘦猴说道:“把老板叫出来,我在旁边的茶馆请他喝一杯茶。”
瘦猴进入了钱庄,而宁坤则在旁边茶馆门外的小桌子旁坐下。这张桌子在一棵大柳树下,吹着风,很凉爽。不一会儿,瘦猴走了过来道:“宁大人,这家钱庄的老板姓张,也是旗人,他不给面子,还是宁大人亲自进去吧。”
“放肆,”宁坤怒道,“你告诉他,我们是为王爷办差。”
“一开始,他以为是刑部的人来办差,还算客气,后来一听是恭王府的人,于是理都不理,还差点将我轰出来。”瘦猴道,“这真是奇了,弄不清楚他的后台是谁了。”
宁坤转念一想,笑了笑道:“你就说是南城六爷的朋友,希望与张老板聊两句。”
瘦猴刚走不久,一位掌柜的模样的四十岁男子与瘦猴一起走了过来。他见了宁坤立即行礼道:“刚才这位兄弟没说您是六爷的朋友,所以我们老板有点怠慢。这不,老板差我来亲自向您赔罪,请您到后院喝茶。”
瘦猴补充道:“这位是王掌柜的。”
“王掌柜的好,”宁坤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王掌柜的先请。”
“宁大人先请。”
王掌柜的带领宁坤绕过钱庄的办公区,来到了后院的花园。穿过花园表示一排很讲究的房子。走进了东厢房,王掌柜的道:“宁大人稍坐片刻,我去叫我们东家。”
宁坤刚坐下,王掌柜就引着一位六十上下的体面男子走了过来。他穿着考究,相貌很正,笑呵呵地朝宁坤走了过来道:“宁大人早说是六爷的朋友,我也就不敢怠慢了。上茶。”他刚说完,两个相当漂亮的姑娘,端茶走了进来。
“宁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张老板喝了一口茶后,笑了笑道,“有事情尽管说,不要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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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两根金条

宁坤仔细看了看后院的这间小屋子,感觉很古朴,但是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是价值连城。有万历时期的珐琅彩,有西洋挂钟,还有很多红木家具。靠里墙的整面墙壁是由金丝楠雕刻而成,上面画了二十四孝图,同时还画了很多江南水乡的风景。
“张老板,据说您近日收了两根新熔的金条,能否让我看看?”宁坤行礼道,“一个小案子在身,例行检查。当然,与咱们钱庄没有关系,我是想查查换钱的人的来历。”
“喝茶,喝茶。”张老板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大口,在嘴里抿了一会儿,笑着说,“好说,好说。这两根金条我就送给宁大人了。来人啊,把近日新收的两根货提上来。”
仿佛是准备好的一般,一位家仆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端过来一个瓷盘,两根金条就放在盘子里。
宁坤放下茶碗,迅速走上前,拿过了金条。从金条的成色可看出,与洪秀全的天王印质地相同。从熔铸的情况看,的确是近期才熔的。宁坤看完后,将金条放到了盘子里,笑着说:“张老板,既然这么客气,我也不能白拿。瘦猴,取等价的金条过来。”
“慢着,”张老板站起身道,“我说送就是送,绝对不会反悔。除非宁大人不给我面子。在京城混,我老张说出去的话还从未收回来过。”
宁坤见他略有怒气,于是笑了笑道:“张老板说哪里话,您送的东西,我收下了。我只是再转送点别的东西,张老板不会也驳我的面子吧?”
“呵呵,”张老板道,“如果宁大人真的这么客气,张某就一定收一样宁大人的东西。不过,张某有别的需求,还望宁大人成全。”
“张老板尽管说,只要是我职权或能力可以办到的,我宁某一定在所不辞。”宁坤行礼道,“张老板但说无妨。”
张老板给仆人点了点头,那位仆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是封好的,并不是很重,但是有点分量。信封中的东西多半比较私密,甚至可能比较贵重。张老板笑了笑道:“请将这封信帮我带给六爷。”
“张老板,您可以直接送给六爷,为何需要我来带给他呢?”宁坤依然不放心,所以冒昧地问道,“莫非您不认识六爷?”
“呵呵,”张老板笑着说,“没有人不认识六爷,只是六爷不认识我。往年因为一件小事,我与六爷有点误会。这封信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宁坤将信放入怀中,给张老板行礼道:“我一定带到。我这个案子比较棘手,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希望张老板理解。等我了了这个案子,一定把信送到。”
“爽快!”张老板笑着说,“我就不留宁大人了,咱们后会有期。”
宁坤拿了金条,贴身放到了身上,带着瘦猴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瘦猴就急了,走过来道:“宁大人,不是我说您,您为何不问问是谁送过来换的金条,直接就走了。咱们拿了金条去哪儿找人啊?”
在旁边一直盯梢的胖狗也凑了过来道:“宁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你负责的街区都查了,是不是没有任何进展?”宁坤问道,“还有漏网的吗?”
“宁大人,都查了,没有漏网的,毫无线索。”胖狗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宁坤听后笑了。
“没有线索就好,这就是唯一的线索。”他指了指怀里的金条道,“上车,听我安排。”
瘦猴与胖狗随宁坤上到了车上,两人完全不知道宁坤大人为何那么高兴。宁坤从怀里取出两根金条,递给瘦猴和胖狗道:“你们仔细看看有何特别的。”
两人分别接过来一根,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特殊的地方来。瘦猴道:“宁大人,这根分明是普通的金条啊。”
胖狗道:“我这根也没有特别的地方。光看这金条,毫无头绪啊。”
“再仔细看看。”宁坤笑着说,“看仔细了。断案子没有天分之说,靠的就是仔细和勤奋。多年前,我断过吏部的一个案子,仅仅是从一根长头发中找到了线索。”
瘦猴与胖狗继续观察那两根金条,依然无法看到任何端倪。宁坤笑了笑道:“你们还记得金印的重量吗?”
瘦猴道:“当然记得,是110两。”
“对,”胖狗道,“的确是110两。我也看过。”
“在附近找个药铺,给我借一杆秤来。”宁坤道,“前面就有一家。”
“是,大人。”胖狗叫马车夫在前面的生药铺停了下来,他迅速蹿过去,借来一杆秤。
宁坤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两根差不多每一根有10两左右。”
胖狗过称一看,大惊道:“大人真是神仙,这不,一根有11两。两根一样重量。”
“如果这就是金印熔铸的金条,那么盗窃犯应该熔了10根。”宁坤笑着说,“你们手里的两根分别是第十根和第九根。”
宁坤从瘦猴手里拿过来那跟金条,翻转了一下,指着角落的字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万通。”瘦猴惊叫道,“是万通首饰行。这是京城名楼,很多宫里人都来这里订做首饰。我在内务府这么多年,光万通跑了不下百回。”
瘦猴翻转了下金条,宁坤笑着说:“继续看,还有更重要的字。”
瘦猴又翻开一看,另一端写了个“拾”字儿。
“再看看胖狗手里那根。”宁坤要求道,“看仔细了。”
瘦猴发现,上面也写有“万通”两个字,同时另一边写着“玖”。
“这就对了吗,这两根分别是第九根和第十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不是江湖老手,而是个生手。只有生手才会这么干事。一般江湖上的人,得了东西,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折价将印卖掉,然后换来现钱立即走人。他不是江湖中人。既然不是江湖中人,估计就跑不出军机处这个圈子。”宁坤一脸自负地说,“今天晚上就结案,明天我要去一趟潭柘寺。”
“哎呦,”瘦猴高兴地说,“宁大人真是神了,如果真的破案了,我们俩也就跟您沾光了。我们还瞅着破不了案,是逃走还是到王爷那里请死呢。”
“你们放心,”宁坤笑了笑道,“他是个生瓜蛋子,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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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万通首饰

宁坤脑子里转了半天,算计着去潭柘寺的事情,那位神秘人物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明天不能去潭柘寺赎人,恐怕玉珠凶多吉少。坐在马车上,宁坤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番,始终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他心想:“玉珠不过是我的相好,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是没到为了他豁出性命的地步。再说,我这边不仅有我的性命,还有几个兄弟的性命,甚至有家人的性命。更何况,我还得为张老板送信。这是江湖上的事情,万一耽误了,可能自己与家人也同样没命。算了,让玉珠自求多福吧。”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这样想不妥,琢磨道:“玉珠家人被朝廷灭族了,她是罪人的女儿。如果她被抓了,咬出了我,我岂不是就完了。唉,都怪我,当年就不该招惹她。这下好了,怎么都不会干净了。”
车子走了大半天,接近东四牌楼了,万通首饰行的招牌已经映入眼帘。宁坤突然说道:“停车!”车停了下来,他捂着头道:“胖狗、瘦猴,你们俩不要打草惊蛇。你们派两个兄弟,把万通首饰行的老板给我绑了。”
“是,大人。不过,绑了关在哪儿?”胖狗不解地问道。
宁坤也不知道关在哪儿,如今绑人的事绝对不能让恭王府知道,更不能让任何闲杂人知道。不过,对宁坤来说,这是争取时间最快的办法。
“送到南锣鼓巷我的宅院里。保祥大人去过那里,你们俩应该不陌生吧?”宁坤笑着说,“那里的小屋里有一面墙,墙下有一个密室。我们在那里审问。让车夫送我和瘦猴先回那里。绑人的事,就拜托胖狗了。”
“放心吧大人,一定办妥。”胖狗说完,走下了车,消失在了大街上。
宁坤带瘦猴走进了他位于南锣鼓巷胡同里的祖宅,瘦猴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周围,不敢进门。宁坤很意外,笑着说:“这是我家,你为何不敢进来?”
瘦猴擦了下额头的汗珠道:“我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但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情况。可我是看了看周围,没见一个人。”
“你别多想,在内务府待久了,难免会多想。这是我家,不要担心,没什么的。”宁坤说着,走进了院子里。
瘦猴也走进了院子里,将大门关上了。由于手在抖,所以关闭门时比较用力,咣当一声,震到了门檐子上的黄叶。哗啦啦,一堆黄叶从头顶落了下来。瘦猴吓得浑身打哆嗦,跑到了宁坤的身后道:“您的家仆也不打扫一下?”
“呵呵,”宁坤转过脸,笑着说,“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没有仆人。我夫人与孩子在我岳父家里,全部在天津。”
“啊?”瘦猴吓的半死道,“在这么阴森的地方,宁大人怎么敢独自生活?”
“习惯了就好,”宁坤笑着说,“如果家里人多了,反而不好。我办案得罪了很多人,我的家人如果在京城待着,很容易出问题。”
“好吧,”瘦猴看了看远处昏黄的天际,发现天快要黑了。一股冷风吹来,他再度打了个寒战。“大人,待会儿在哪儿审人?”
宁坤指了指旁边的小屋道:“在屋子的下面有个地下室,就在那里审吧。咱们下去看看,准备点家伙。”
宁坤打开了砖墙上的机关,一道暗门露了出来。“你先请吧?”宁坤让开了门,让瘦猴先下去。瘦猴看了下那门,摇了摇头道:“还是大人先请。”
“好吧,你在院子里等着,胖狗到了,你叫我。”宁坤说完,端起一碗灯,从门口走了下去。地下室依然很干净,到处飘着玉珠的味道。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的,上面沾满了女人的头发,留有女人的体香。
宁坤将灯放好,把头埋入被子里,用力吸了几口,转过脸,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下与玉珠的点点滴滴,心中又燃起了欲望。如果让他此刻彻底放弃玉珠,他又万般不忍。宁坤心想:“如果今天能结案,明天上午就能抓住嫌犯,明天下午就去潭柘寺救人。”他还是忘不掉玉珠,一心想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同时,他又极度害怕,生怕玉珠落入其他人手里,从而把他给招出来。
思念了一番之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皮箱。箱子上布满了灰尘,他吹掉了灰尘,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刑讯逼供的器械。
他将放倒在地的木桩重新扶起来,固定好,将刑具挂了上去。灯光下的屋子里立即从一个偷情的闺房,变成了刑讯逼供的监狱,阴森森的。
“来了吗?”宁坤弄好了刑具后问道,“来了说一声。”
“宁大人,还没来,您再待一会儿,来了我叫您。”瘦猴小声说,“我估摸着也快了。”
“你去大门口等着,躲在门后,别太招摇。”宁坤道,“站在这里也别扭。”
“好的,大人。”瘦猴说完,颠颠地跑到了大门口。
宁坤打开了旁边的一个衣柜,里面满满的都是玉珠的衣服,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且都散发着玉珠的体香。
这两天如此紧张,又困又累。他忍不住瘫倒在床上。可是他毫无睡意,躺在那里继续呼吸着玉珠的味道。一种难得的轻松感,让他很想睡觉,但又不敢睡。
躺了一会儿后,他突然看到,屋子里有一张玉珠的画像。他赶紧站起身,走到了灯旁,拿起玉珠的画像,将其放在火上点燃了。火光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丝不挂的玉珠,对他搔首弄姿。他一挥手,将画像的灰烬打碎。那灰烬先升到了地下室顶部,进而飘散到了各处。
他一把将床竖了起来,放到了墙边上,腾出了更多的空间。他站在灯光下,双眼炯炯有神,自言自语道:“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会来。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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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查明真相

宁坤原本以为,胖狗很快就会将万通老板绑过来,没想到这一绑就是大半夜。直到子时,胖狗和七八个兄弟才将两个麻袋抬到了院子里。宁坤上到院子里怒道:“为何是两个人?”
“大人,他们是父子,姓王,一起管万通首饰行,在宫里有后台。”胖狗道,“大人看怎么处理?”
“不要叫我大人。”宁坤怒道,“把这两个人给我抬过来。你们俩过来,其他人在门口给我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胖狗与瘦猴将两个麻袋搬运到了地下室。第一个麻袋里是一位五十上下的体面老先生, 一看就是个有面子的人。他的嘴被堵上了,说不出话来。由于身子被绑了,所以浑身无法动弹。他挣扎了两下,双眼吓得睁得大大的。
另一个麻袋里的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先生,公子哥打扮,油头粉面,一看就是个青楼妓馆的常客。两人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宁坤亲自将老先生嘴里的纱布拿下来,行礼道:“两位老板受惊了。我有求于你们,所以出此下策,其实我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
“这位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还请放过我们父子。”老王很镇定地说,“既然你们是为朝廷办事,我就知无不言。”
“你怎么知道我是为朝廷办事?”宁坤怒道,“谁跟你说的?”
“刚才绑我的兄台称你为大人,所以你们当然是为朝廷办差的。我恰好也为朝廷办差,老佛爷差我们万通做两件首饰,我们还没交过去呢。”王老板了冷笑下道,“希望大人问过了我们后,将我们放回去。”
“好说,好说。”宁坤笑了笑道,“拿过来。”
胖狗将两根金条拿了过来,递到了王氏父子的眼前。瘦猴将灯端了过来,放在了金条旁边。
“说吧,”宁坤笑着说,“这批金条是用什么熔的,总共有几条,其他的在哪儿?”
“这些都是我们首饰行常规的生意,客人送金子来,我们帮忙熔成金条,没有比这个更正常的了。我们所以要上数量与我们万通的名号。如果这批金子有问题,我们也断然不会上名号的。我看大人是找错人了。”王老板冷冷一笑道,“还望大人明察。”
宁坤看他这架势,估计轻易不会合作,于是给瘦猴点了点头。
“嗖”的一声,瘦猴从身上拔出短刀,一刀将王老板儿子左手的拇指切了下来。鲜血一直在流,他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嘴里无法发声,额头沁出了汗。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这么残忍,我们有什么说什么,不至于要杀了我们?”王老板吓得满脸发黑,颤抖着声音道,“这位大人,这个金条总共十根。这是第九、第十根。是用一块重110两的金子打造的。”
“接下来我的问话,你必须立即回答。如果稍微有迟疑,我们就割掉他的手指头。割完手指头,就割脚趾头。割完脚趾头,就割他的祖根,让你断子绝孙。”宁坤满脸怒火地说,“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必须要告诉我,不然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说,我说,大人尽管问,不要再伤害我的孩子。”王老板哭着说,“我什么都说。”
“这个金条是用什么打造的?”
“一枚金印。”
“金印上刻的是什么字?”
“没注意。”
“嗖”的一声,公子的右手拇指被切了下来。
“大人,大人,”老王哭着说,“大人别这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是谁给你的印,是谁让你熔铸的这个东西?”宁大人继续严厉地逼问道,“到底是谁?”
“是一个叫尹祥的家仆,至于是谁家的,我也不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啊。”
“到底是哪家的?”宁坤继续逼问道,“快说?”
“我不知道。”老王哭着说,“我真的不知道。”
瘦猴嗖嗖的几下,将王公子一只手的手指头全部割了下来,冷笑着说:“接下来我也不割脚指头了,就割他的祖根,我看你在意不在意。”
胖狗看不下去了,小声劝道:“大人,他可能真的不知道,不如改天再审,我们去查一下尹祥的下落。”
“不要叫我大人。”宁坤怒道,“我们都是提着头办差,事关我们的死活。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死而影响到我们办案。天亮前,如果他们还没供出有价值的信息,就将他们俩全部杀了埋在树下。来,对他们单独审问。将这个龟儿子带上去,绑在我的书房里,继续逼问。先把他的祖根给我割了。”
王公子已经疼得晕了过去,地上流了好多血。胖狗一把拖住王公子的双腿,将他朝外拽。眼看儿子就要被拖出去了,此去凶多吉少,老王大声道:“大人,我说,我全都说。那个仆人是穆彰阿大人家的。”
宁坤怒道:“放屁,穆彰阿大人做过首席军机,早已去世,怎么会……”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心想,“没错,我的同僚,我的上司萨隆额不就是穆彰阿大人的儿子吗?他可是军机章京啊。难道是他?不对,萨隆额是宰相家里的公子,满族大员之后,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事?再说,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岳父与穆彰阿大人有点交情。仔细算来,我还是穆彰阿大人的门生呢。按规矩得管萨隆额叫一声师兄。不过,这家人不可能干这事。当然,如果干了,我也不会对他们存私心。”
“真的是穆彰阿大人家的老仆。”老王哭着说,“如果不是为了孩子的命,我也不会供出来。”
“胖狗,给公子哥包扎下伤口。将他们关在这里,等这个案子查得差不多了,然后再定他们父子的罪。瘦猴,你迅速去万通一趟,告诉掌柜的,衙门里问话,老爷与公子得等几天才能回去。”宁坤蹲下身道,“如果这个案子查明白了,你们父子多半会死。不过,我会想办法给你们算个举报之功,希望你继续配合。不然,我就地正法,让你们阎王爷那里说理去。”
“全凭大人发落。我这就写个手书给掌柜的,只要掌柜的看了,就不会报官。”老王哭着说,“只求一条活命,大人成全。”
“此外,”宁坤补充道,“天明前,通过王府的途径,临时传萨隆阿大人问话。记好了,太阳出来前,我要见到他。另外,把尹祥给我控制了,往死里审。还有,安排几个人专门调查萨隆阿大人最近两个月的行踪。太阳出来前,我要把新的发现报给我。”宁坤说完,走出了密室,来到书房,换上了官服,在两个内务府的人协助下,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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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 刑讯逼供

瘦猴吹着深秋的冷风,在紫禁城外的一个角落里一直等到了黎明时分。他确认了前面那个轿子里坐的就是军机章京、刑部郎中萨隆阿的时候,立即小步走了过去。抬轿子的一个大汉怒道:“什么人,还不闪开?”
“我是内务府的,为恭亲王办事的。”瘦猴很客气地说,“有个话儿要带给大人。”
抬轿子的人赶紧落轿,那位大汉走过来,准备搜身。
“大胆,你这个狗奴才,连王爷的人都敢搜,还不退下。”萨隆阿大人掀开轿子的帘子,笑着说,“我要去军机处值早班,不知王爷有什么事要下官去办?”
瘦猴亮出腰牌,躬身道:“得需要您走一趟,王爷有要事与您商议。”
“为何不在军机处?”
“我是下人,为何让我这个内务府的小人来叫您,我都不知道。”
萨隆阿略微思考了下,随后道:“去恭王府。”
“不,不,”瘦猴道,“去王府外的恒升当铺就好了,那里说完了,您还是去军机处。”
“好。”
萨隆阿的轿子来到当铺门口时,瘦猴特别要求道:“大人,下轿走进去吧。”
萨隆阿知道这是恭王的地盘,所以毫无怀疑,从轿子里出来,朝后院走去。瘦猴的人立即走到门口,控制了抬轿子的人。
萨隆额绕过后面的花园,来到了宁坤临时办公的地方。刚走进去,他就立即觉得不对。如果是王爷召见,这里早已布满了人,而绝对不会有空荡荡的大厅。
他回头对瘦猴道:“是王爷要见我?”瘦猴并没有回答他。
“是,也不是。”宁坤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
“宁坤,”萨隆阿大吃一惊道,“你不去刑部值班,为何来了这里?”
“宁坤给大人请安了。”宁坤欠身给他行礼,随后说道,“大人,我奉王爷的命令,查一个案子,正好查到了您的头上。其实也没啥,就差八根金条了。如果萨隆阿大人把剩余的八根金条给我,这个案子也就结了。”
宁坤将两根金条往桌子上一放,冷冷地说:“您是我的上司,我不该对您用这种态度。不过,这里不是刑部,也不是军机处,而是王爷私设的刑场。我只有一上午的时间清这个案子。如果中午之前还没了清,我就得死。你懂吗?”
“我不明白,你说的所有事我都不知道。我要见王爷,我要见刑部尚书。”萨隆阿道,“如果你胆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我立即就把你送进去。你到了刑部之后,我没少提携你,你竟然这样陷害我。哼!”
“我感激您的家族,感激穆彰阿老军机,也感激大人您。不过,这是私事。如今,宁坤要办的是公事。在我这里,公事与私事是分开的。”
“宁坤,你这个小人。我不该提携你。”
宁坤走上前,一把抓住了萨隆阿的衣领,小声道:“我告诉你,所有的证据我都凑齐了,你就不要再挣扎了,我说过,我只有半天。如果这个案子结了,我会想办法保你没事的。我只要结案,其他的都不重要。”
宁坤松开手,拿过纸笔道:“写吧。”
“我要见王爷。”萨隆阿怒道,“我是朝廷命官,你没有资格对我用刑。”
宁坤点了下头,一位壮汉将屏风撤掉,十多种刑具摆在了萨隆阿的面前。他立即惊到了,怒道:“就是死,我也不会说我不知道的事。”
“先给萨隆阿大人松松骨头。”宁坤说完,身后闪过一位壮汉,一把抓住萨隆阿,将他提到了小刑场中。他的双手被粗粝的绳子绑住,然后半吊在了空中。他只能脚尖点地,无法站直。他的双腿很快就累得打颤。
“宁坤,你不得好死。你知道我的出身,你也知道家父当年在朝廷中的威望。”萨隆阿大叫道,“我一定要挖你的祖坟。”
壮汉从墙上抽出一根绑了铁块的鞭子,嗖嗖的几鞭子过去,萨隆阿已经全身是血。宁坤走过去,拿出手绢,擦去了他脸上的血,笑着说:“我的命在这个案子里,如果你配合,咱俩都活命。活命后,你怎么处置我,就看你能不能通天了。反正我是赌上了全家的性命办这个案子。如果天黑前我不到一个地方,某人就得死。如果那人死了,我的家人也逃不掉。如果你现在招了,这个案子了结了,我会在王爷那里说两句,让他把这个案子压下去。如果你不招,我就只能打死你。打死你后,我会用你的笔迹写下笔录,最终拿你的手指头画押。你是跑不了的。”
“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大清有没有王法你比我清楚。我为你断了可不是一个冤假错案。更何况,这是证据确凿的案子,我怕什么?我怎么对付别人的,今天就全都会用在对付你上。之前我没失手过,这次我也不会失手。”宁坤道,“给他带个证人。”
胖狗提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将麻袋王地上一扔。麻袋里的王老板爬了出来,吓得半死。宁坤道:“说吧。”
“一个月前,穆彰阿大人家的老奴尹祥拿了一枚重110两的金印,要我们帮忙熔成金条。当时商议的是十根,每根11两。我们编了十个号,印上了万通的字样。”王老板断断续续地说,“我就知道这么多。”
“来人,”宁坤道,“再带一个人过来。”
另一个麻袋上沾满了血,被两个大汉抬了过来。胖狗拿出刀子,划开了麻袋,尹祥从中爬了出来。
宁坤给瘦猴点了点头,瘦猴立即将屏风拉上了。宁坤看了下尹祥道:“说吧。”
“我是穆彰阿老爷的老奴,老爷去世后,我负责料理老爷的老宅。从前年开始,我全面接管了萨隆阿大人家里的事。一个月前,萨隆阿大人给了我一个白布包袱,里面有一块金印。他要我找个地方化成金条。我找到了万通首饰行,王老板与我相熟,所以就在他那里化了。”尹祥一边说一边哭着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是什么人?”
“金条去哪儿了?”
“我安排人拿两根金条到恒和钱庄换了些钱,拿给了萨隆阿大人。其他的都交给萨隆阿大人了。”尹祥跪下道,“我说的都是实情。”
宁坤一把将屏风推倒,萨隆阿恶狠狠地看着尹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为何瞎编了害我?为什么?”
胖狗从边上操起鞭子,一鞭子打在了他的头上,将萨隆阿当场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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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山谷女尸

瘦猴安排调查萨隆阿的花猫也回来了,站在门口等着,不敢进来。审讯如此顺利,宁坤很高兴,笑着说:“将人带进来吧。”花猫跪下来道:“大人,经过了所有的关节查询,最终认定,萨隆阿大人是个赌徒,欠了大量的赌债。”
“花猫,起来说话。”宁坤笑了笑道,“我不是听你说故事的,我要的是证据。”
花猫从身上拿出一叠纸,递给宁坤道:“这是萨隆阿大人常去的赌场,另外的一张纸上写有萨隆阿大人欠债的钱主。”
“既然查了,为何不把人叫过来问话?”宁坤怒道,“办事不彻底。耽误时间。”
“大人,”花猫道,“前五家赌场的老板都已经打过招呼,随时可以来见大人。前五位债主实际上已经到这里了。欠的都是赌债。我将他们带来,安置在门外的小厅里了。”
“干得好。”宁坤站起身道,“书记官,将所有的事情记清楚了,让他们都签字画押。”
壮汉的一盆冷水将萨隆阿从昏迷中浇醒了。
其他人都签字画押了,唯有萨隆阿死活不签。他被打昏了多次,被强逼了多次,但依然不愿意配合。宁坤怒道:“我有的是办法。”他支开了其他人,趁萨隆阿昏迷,模仿他的笔记,签了名字,随后用他的手指头画了押。十多张纸的审问记录摆在了桌子上。
“胖狗,你将所有的涉事人员全都关押好了,不得让任何人探视。”宁坤安排道,“瘦猴,你将保祥大人叫过来。”
胖狗刚清理完屋子里的人和刑具,保祥就走了过来。他刚进门就闻到了血腥味,一脸惊讶地问道:“宁大人,你还有三天时间,怎么不去查案呢?”
“案子已经结了,”宁坤将审讯记录递给保祥道,“让部里下逮捕令吧。同时下搜查令,查一下萨隆阿大人家里,看看金条在哪儿。”
保祥看完了审讯记录,吓得双手发软,怒道:“宁大人,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是死罪啊。你不要命了?你这是把王爷也往死里整啊。”
“案子已经清了,”宁坤道,“王爷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过,为了查案,我也用了很多非常规的手段,所以升职的事我就不要了。大人给我半天时间,我再去办一件事,协助把这个案子做实。如果没有问题,明天一早我就回来。”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大人了。我约下王爷的时间,明天一早让你见到王爷。见到王爷后,王爷会帮你摆平的。你对王爷有恩,王爷不会亏待你的。即便是不给你升职,也会给你其他的补偿。”保祥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是否需要我派几个高手跟着你?”
“不用了。”宁坤说完,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中午时分,他终于赶到了六爷的客栈。六爷一边喝茶一边笑着说:“大中午的,找我有什么事?”
“六爷,恒和钱庄的张老板托我给您带一封信。”他从怀里掏出信来,递给了六爷道,“六爷请过目。”
六爷拆开信,看了看,笑着说:“这封信你没看过?”
“没有。我不敢。”宁坤摇了摇头。
“之前我帮过你忙,你这次也算是帮了我忙。咱们扯平了。宁大人可以回去了。”六爷说完,给身边的人点头,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六爷,”宁坤跪下身道,“六爷能否借我几个兄弟,我要救个人。”
“你准备如何答谢?”
“如果六爷肯帮我,我会在刑部帮六爷一个忙。”宁坤道,“希望六爷成全。”
六爷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道:“我就帮你一次。”
宁坤与六爷的十个兄弟赶到潭柘寺的时候,天已经黄昏了。这一路他无比煎熬,生怕出问题。然而,越是害怕,他越不敢想。等到了潭柘寺后,他反而内心平静了,心想:“反正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宁坤带人在寺内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们离开寺院,来到了后山登宝峰的山路上。走了不久,他们发现了一只鞋子。宁坤拿在手里一看,那正是玉珠的鞋子。走了不久又发现了另一只鞋。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在乱石中发现了玉珠的衣服。宁坤将衣服放到鼻子上闻了闻,的确是熟悉的味道。衣服旁边还有一些血迹。沿着血迹仔细朝前走,一块大石头挡住了视线。宁坤爬到石头上才发现,下面是一处高崖。
时候是黄昏,太阳已经落下,西天还有一抹彩霞。
霞光染红了山谷,高崖下有一条小河,河边上躺了一具女尸。女尸一丝不挂,叉开腿,躺在那里,从尸体躺着的姿势看,死前她一定遭受过侮辱。
那一刻,宁坤脑子里一片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他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是很轻松。这种轻松让他说不上来,仿佛所有的担忧都有了结果。站在大石头上的那一刻,他想:“我已经尽力,从今往后,不会再为别人担心了。”
宁坤带着手下人绕了一个时辰才绕到了山谷里。遗憾的是,当他们绕到事发现场时,女尸消失了。火把下,石头上尚有血迹。
也不知为什么,那一刻他很痛苦,很难过,也很想玉珠。他的脑袋懵了,完全不知道失去玉珠的意义,也没有适应失去一个人到底对他意味着什么。不过,若玉珠真的死了,她的案子就不会牵涉到自己了。想到这里,他身心一阵轻松。
他坐在石头上呆了老半天,随后道:“回城。”
尽管快马加鞭,但是宁坤回到当铺时已经接近次日午饭时间了。他又渴又饿又累,人几乎虚脱了。保祥听说他回来了,赶紧走了过来道:“宁大人,你怎么才来啊。王爷推掉了所有的事,一大早就在府里等着你。
宁坤端起茶壶,一口喝掉了半壶茶水,从桌子上操起点心,吃了几口道:“拿点热水我洗把脸,然后换一身官服去见王爷。”
当宁坤终于见到恭王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恭王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坐着钓鱼,几个家仆伺候左右。宁坤到了后,赶紧跪在他身后,一动不敢动。
两个时辰后,恭王钓上一条大鲤鱼,笑着说:“对宁大人的安排,快点读吧。”恭王身边的官员立即展开一张黄绢,大声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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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深陷绝境

恭王的人读了两份黄绢手谕,两份内容迥异。第一份高度赞扬了他的功劳,封他到云南做官。第二份因为他私设刑场、刑讯逼供,施行了非正当的手段,情节比较恶劣,所以判他死刑,斩立决。
听完这两个判决,宁坤先喜后悲,浑身乱颤。恭王走到他身边道:“你想选哪个?”
“奴才该死,王爷饶命。”
“那就是选到云南做官喽。”恭王笑了笑道,“宁大人啊,不是我说你。你动谁的人不行,非要动太后的人。万通首饰行与叶赫那拉氏家族关系那么深,你怎么能对他们家的人用刑?这下好了,这个案子本来是秘密查询的一个案例,如今,呵呵,马上就要人人都知道喽。”
“啊?怎么会这样?”
恭王怒道:“你真是自作聪明,万通首饰行的老板给他的人写的信,你怎能直接递过去?信里充满了暗语,你竟然一句都没看懂。王家人将信中的信息递给了老佛爷,你说我这个首席军机大臣又能如何?我要是不保你,对我没有损失,不过是牺牲你这个奴才。不过,我要是不保你,往后谁还愿意为我卖命?宁大人啊,你啊,真是给我出难题。”
保祥拿过一个盒子,盒子里放了十根金条。恭王仔细看了看,于是摆手让保祥送了下去。恭王叹气道:“这个案子还不如不查,如今查了,也必须对天下人公布,不公布就是对太后和皇上的欺瞒,这是让我骑虎难下啊。”
“属下该死,是我办事不利。”宁坤继续磕头道,“王爷救我。”
“首席军机大臣的儿子,一位当朝的军机章京,为了偿还赌债,偷了军机处的东西。他偷的还是洪杨的伪印。我大清立国两百年,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更耻辱的是,他还是个满人。这让列祖列宗如何看?”恭王气得浑身乱颤道,“如果太后不知道,我可以抹去所有的一切。可是太后知道了。我尽可能保住你的命,从今往后,你就去边疆做官吧。这是我对你最仁慈的处理,你要好自为之。”
“王爷,我去云南前,能否去一趟天津,看看我的妻儿。云南气候恶劣,我怕妻儿去了无法适应。我会将他们留在天津。让我们团聚一下吧。”宁坤跪下,流着泪道,“王爷的大恩,我永志不忘。”
“也罢。你就回家和家人待几天吧。”恭亲王道,“我的人会给你安排的。”
“谢王爷。”
宁坤处理了下祖宅的事情,几天后买舟赶赴天津。宁坤这一路上听到的很多人闲聊的内容基本上都是萨隆阿,一个军机章京,竟然偷了军机处的金印去偿还赌债。不仅如此,通过很多人的谈资,宁坤了解道,租界的洋人,通过报纸,已经将这件丑事,公布到了全世界。
一路上,他又恼火又后悔又难过,先不说玉珠的事儿,光是结的仇家也够他喝一壶的。一路上迎着深秋的冷风,望着运河两岸的黄叶,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痛楚。尽管自己的确完成了这个任务,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也彻底葬送了自己的事业。
一旦到了云南,今生还能不能回到京城都是问题。一旦到了云南,各路仇家一起来算账,恐怕他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宁坤人生第一次因为办事莽撞而后悔不迭。如果不是为了玉珠,他可能也不会面临这么困难的局面。如果不是为了尽快了结这个案子,他也不会陷入这么窘迫的境地。
如今,洋人在租界不停传播这个丑闻,大清的官员被说成了偷窃之辈。先不说皇帝、老佛爷如何想,单是首席军机大臣恭亲王就已经成了笑柄。对于这些,宁坤比谁都清楚。恭亲王顶着老佛爷的压力没有杀他,这本身就是王爷够意思的表现。换一个人,宁坤的脑袋早已搬家了。
宁坤的岳父佟讲儒曾在直隶总督府做过官,在正四品官位上退下,赋闲在家养老。他是佟佳氏的后裔,是康熙朝元老佟国维的旁系。他原本在京城做官,因为太过耿直又有点文人的臭毛病,被政敌打发到了直隶总督府,一直干到退休。
佟家老宅子就坐落在海河畔,距离各国租界并不远。老爷子与洋人打过交道,每当提到洋人就恨得压根儿疼。退休之后,佟老爷子一边学习洋文,一边关注世界动向,满脑子新思想。
宁坤不敢将自己最近的这段经历讲给岳父听,进入佟宅后,悄悄从后门溜了进去,直接走向了妻儿住的厢房。刚进入后花园,迎面就看到了佟老爷子一脸愁闷地站在那里。他躲也不是,上前请安也不是,一时很尴尬。
“贤婿啊,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佟老爷子显然已经看到了他,背对着他问道,“不会是想回来看看我这个老骨头吧?”
“爹,我来看看文秀和孩子。”宁坤笑着说,“本来想更衣后再拜见爹,没想到在这里撞见了。”
佟老爷子转过脸,看了看他道:“你在京城干的好事。”
宁坤立即跪下,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心里乱糟糟的,此刻并不知道岳父知道了什么。佟老爷子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也不怪你,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一去云南,何时才能再回来?我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这一走,我最后这几年可就孤单喽。”
“爹,您什么都知道了?”宁坤擦了下额头的汗水道,“我错了。不过,我也是被逼无奈,希望爹能理解。”
“起来吧,”佟老爷子笑着说,“你怎么吓成这样了。我之前的手下经常写信夸你,我一直对你很有信心。在刑部好好干,很快就会有机会进军机处。一旦进入军机处,你就有机会得到皇帝的赏识。你可好,把自己弄到云南去了。我已经退了,如何帮你?一旦你到了云南,估计一辈子都回不了京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不怪你,还要支持你。”
“爹?”
“穆彰阿是我的恩人,这是私事。不过,他在任上干了不少坏事,他儿子有这个下场也是作的。尽管我感恩穆彰阿,但是对萨隆阿很是讨厌。你一手把萨隆阿搬倒,算是替我解了恨了。同时,也是为国除害。我八旗子弟,入关的时候何等剽悍,不料到了你们这一代,竟然出现了偷窃的行为。太丢人了。皇上和两宫太后也该整治整治他们了。这件事若不是你,其他人是做不到的。你为官一生,能办一次这样的案子,也算值了。我怎么会怪你?”
宁坤再度跪地,涕泪横流。
“去吧,文秀和孩子在厢房呢。”佟老爷子摆了摆手,让他过去,随后自己拄着拐杖,朝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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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紧急反京

妻子佟文秀只有二十五岁,但是已经为他生了五胎了。前四胎全部夭折,只有第五胎的孩子活了下来,如今已经三岁,体格很健壮。这三年,她没再怀孕,一直有痛经的毛病,身体虚寒,看了很多大夫,也不见好。
她是佟老爷子唯一的女儿,他上边有两个哥哥,都没有活过十八岁。佟老爷子视她为掌上明珠,在她小的时候就手把手教她识字。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相貌并不出色,但是温柔善良,脾气很好,相夫教子,从未有过怨言。
宁坤刚走到厢房门口,三岁的儿子一眼看到了他,飞似的扑到了他的怀里。他抱着儿子,走进了屋子里。文秀坐在床头上,很开心地走了过来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有什么事吗?不是说过年的时候再回来吗?”
宁坤将孩子放下,坐到了床边,将自己准备去云南做官的事跟她说了一遍。文秀低着头,笑了笑道:“爹怎么办?自从娘走后,他老了很多,身体不如从前了。”
“你留下来照顾爹,我一个人去云南。我在任上好好表现,争取一年之内调回京城。”宁坤很抱歉地说,“苦了你们娘俩了。”
“没啥,不缺吃不缺穿的,没啥苦的。只是你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如何照顾自己?你到了那边再娶个小的吧。我给你生了这么多孩子,也就活了五儿,我这三年没再怀孕,估计也生不了了。”
宁坤握着她的手道:“别瞎说,我不会再娶的。你好好在家待着,一年后我肯定回来。”
“爹问我的意见,要不要给五儿换个学名。宁九五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俗。”文秀笑着说,“爹觉得有点太显露了。九五是尊位,咱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承受不起。”
“承受得起,这也是纪念他前面的四个哥哥。”宁坤道,“没什么的,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将来孩子未必适合做官。如果读书很上劲,回头再改也不迟。”
宁坤在家里待了七天,每天都在做噩梦,半夜从梦中醒来。每个梦里都有血淋淋的玉珠。他并不知道玉珠被谁绑架了,也不知道死在谷里的是不是她。但是她很清楚,这些人并非官家,多半是跑江湖的人。宁坤心想:“这事非我能掌控,如果是厄运,我就等着临头吧。索性看开。”
第七天准备赶赴云南,文秀为他准备了很多衣服。宁坤笑着说:“云南很热,用不着这么多衣服。”
“嗨,你带着吧。万一冬天冷怎么办?”文秀帮他整理了衣服,随后红着脸道,“你就是娶了小的,我也不会恨你,只要你别忘了我们娘俩就好。”
宁坤将文秀抱在怀里道:“别瞎想。”
佟老爷子在门口故意咳了一声道:“京城那边判了,萨隆阿被判死刑,来年秋后行刑。”
听到这个消息,宁坤很震惊,赶紧走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中道:“爹,为何是死刑?之前听王爷的口气,应该是罢官,怎么会是死刑呢?”
“嗨,”佟老爷子道,“他是满人,又是军机章京,他的案子已经在洋人的租界传开了。我听说各国的报纸都登了。这么大的丑闻,如果老佛爷手软,怎么给族内一个交代?幸好他的老爹穆彰阿已经死了,如不然一定会气死。如今八旗子弟一代不如一代,难怪老佛爷会绝望。原本老佛爷要将他凌迟处死的,慈安太后不同意,最终折中了一下,改为绞刑。”
宁坤亲了下儿子,安慰了下妻子,在佟老爷子安排的随从帮助下,朝运河码头走去。刚走了不足三里地,后面就追来了一组骑马的人。前排的人正是保祥,他一脸油汗,着急上火地追上了宁坤,下马喘着粗气道:“幸好宁大人还没走。王爷取消了让大人去云南的打算,大人跟我回京吧。”
宁坤紧张得满脸是汗,颤抖着手道:“保祥大人,不知此去是吉是凶?”
保祥避开侍卫,将宁坤拉到一个角落道:“宁大人,老佛爷为这个案子气得三顿饭没吃。听说把大人外派到了云南,老佛爷非常生气。她认为,宁大人这样的人是人才,要么杀掉,要么重用。王爷说,你祖上是镶黄旗包衣,老佛爷听后立即决定重用你。你已经被升为刑部郎中了。不过,你暂时不能进军机处。老佛爷的气还没消,王爷根本就不敢提。”
宁坤一边拱手作揖,一边差点跪下,只不过在大街上,他也怕失了身份。“保祥大人,我想回去对我岳父、妻子说一声,省得他们挂念。”
“不用说了,我先到的佟大人府上,佟老爷子和宁夫人都很高兴。他们说让你立即进京,不要想家里的事。等休假时再回来不迟。”保祥笑着说,“恭喜宁大人高升。”
随保祥回京的路不长,但是格外难走。北方已经渐渐有了入冬的迹象,大上午的,宁坤觉得格外寒冷。走到运河边的时候,一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不知道该不该赴京。然而,赴京是命令,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回到京城后,他在祖宅上住了三天,这三天他不敢睡觉,而是半醒半睡的状态,每日很担心。越是担心,他越想玉珠,每天在书房里以十指发泄欲望,以舒缓压力。
他将地下室的门用砖石垒砌起来,将小屋上了锁。他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玉珠,是山沟里的尸体,是一个又一个解不开的谜。
第四天是他去刑部报道的日子,刚进入衙门,他就收到了很多人的祝贺。同时,大家对萨隆阿的案子讳莫如深,没有一个人敢提。就连刑部尚书也不敢提这件事。平日里尚书对宁坤很不客气,这次也怪了,他倒变的很客气了。
“潭柘寺旁的山沟里发现了女尸,直隶省宛平县的人前两天一直在查,但是并没有太多进展。老佛爷下个月要去寺里进香,恭亲王要我们尽快将这些烂事处理掉,赶紧接过来了了。宁大人来了,就接手这个案子吧。”刑部尚书将一堆档案丢给宁坤,随后就走了。没有更多的细节,仅仅是一句冰冷的话,让宁坤突然间毛骨悚然。
次日凌晨出发,在刑部人员的陪伴下,宁坤当天下午来到了潭柘寺。与他猜测的差不多,发现尸体的位置正好就是上次疑似玉珠的尸体躺着的地方。不过,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完全认不出是不是玉珠。尸体躺着的位置,是上次他看到血迹,而尸体突然失踪的地方。
尸体被野兽咬过,内脏已经失去了一半,另一半也已发黑。一股难以抵挡的恶臭,让宁坤差点吐出来。
他在手上包裹了几层丝绸,拽了下尸体的胳膊,将其翻了个身,随后长舒一口气,心里想:“谢天谢地,不是玉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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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对耳环

宁坤仔细查看了下尸体,发现死者约莫二十五岁。由于尸体已经腐败,无法辨别相貌如何,不过从她的一对大脚可以看出,她并非汉族人。尽管双腿摆出了被强暴的样子,但是从下身的情况来看,她死前并非遭受过侮辱。
“你们几个分头对周围的村庄进行盘查,凡是有人知道线索的,一律给我带来。”宁坤说完,蹲下身,捂着嘴,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耳垂,发现右耳上有半个耳环。很显然,她死的时候,耳环被人给摘掉了,只是右耳上的没有摘干净,剩下了不起眼的一半。
他将那半个耳环从死者耳朵上摘下来,拿在了手上看了看,是一根钉加上一个小金环。从这个可以推测,完整的耳环下应该有一个珍珠吊坠。宁坤的手下几乎都是新人,唯有一位三十出头名叫伟祥的人在刑部工作多年了。
宁坤将伟祥叫了过来,看了下他沧桑的脸和新续的胡须道:“查得怎样了?”
“附近的几个村子我都安排人了,还没打听完。暂时没有什么消息。”伟祥行礼道,“大人放心,天黑前我一定查出线索来。”
“不要那么紧张,”宁坤拿出手绢,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随后将半个耳坠交给他道,“应该是个珍珠吊坠。如果查出来了是谁摘的,将他带过来见我。”
“是,大人。”伟祥接过东西,立即朝旁边的乡村走去。
约莫黄昏时分,伟祥带着手下人来到了尸体旁边。两位侍卫压着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头儿,来到了宁坤身边。老人双腿瘫软,两眼吓得睁得大大的,不敢看宁坤。若不是有侍卫架着,他早已瘫软在尸体旁了。
侍卫一松手,他果然跪倒在宁坤身边。宁坤从他的神色与气度看,早已料定他是个普通的农夫。对付这样的农夫,宁坤从未失手过。伟祥拿过一个小布包,将两个吊坠拿出来,放在了宁坤身边。其中一个吊坠缺了半个。
伟祥将手里的半个放了上去,一对耳环吊坠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宁坤看了下发现,原本他猜测的珍珠,其实是一个镂空的金球。做工如此精湛,把宁坤给镇住了。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道:“你是在哪儿弄的这东西?”
“那里,”老人颤抖着手,指着尸体道,“从死人身上薅的。”
“啥时候的事儿?”宁坤问道。
“三天前,”老人道,“我放牛的时候,看到了有野狗抢着吃死人。我赶走了野狗,看到了耳环,就赶紧拽了下来。”
“你看到的时候,尸体就是这样?”宁坤双眼凶狠地盯着他道,“有什么变化吗?”
“当时尸体是穿着衣服的,不过只有一身衣服。等我跑过来拽耳环的时候,尸体的衣服已经没有了。”老人吓得半死,口齿很不清晰,但宁坤基本上听懂了他的意思。
“衣服呢?”宁坤继续问道。
“不知道。”老人很坚决地回答道,“附近要饭的多,被人扒去了也有可能。我们附近的坟子经常被人掘开偷衣服。”
宁坤点了点头,看了下远处的潭柘寺,又转脸继续看老人。
“尸体是怎么来的?”宁坤问道,“你看到的时候,尸体在这里几天了?”
“三天前的事儿,之前我天天从这里过,没见过。”老人断断续续地说,“大人饶命,我不敢了。”
“你们这附近,最近十天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宁坤笑道,“什么样的都算。”
“我放牛的时候,见过十几个穿着很好的人带了一个女的从这里路过。他们去潭柘寺了,后来我就没见过。”老人道,“其他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女人是什么情况?”宁坤继续问道。
“好像被这些男的看得死死的,不敢乱动,显得很害怕。”老人流着汗道,“那些男的都很凶。”
“伟祥,给他几个钱,让他回去吧。”宁坤道。
“是,大人。”伟祥逃出来一把铜钱,递给了老人。
老人完全不敢接,跪地磕头道:“多谢大人放了我。”他爬起身,趔趄着朝村子里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回头看,不相信自己得了自由。
“伟祥,给宛平地方打个招呼,安排人将尸体带回京城。你明天随我去一趟万通首饰行?”宁坤自言自语道,“那是我最不想去的地方,但又不能不去。”
“好的,大人。”伟祥并没有多问,行礼道,“我马上安排。”
次日上午,伟祥陪着宁坤来到了万通首饰行。叶掌柜的在大厅里接待了宁坤,态度十分冷淡。伟祥道:“我们有刑部的搜查令,还请王老板出来说话。”
叶掌柜站在廊下,喜怒不形于色,似笑非笑地说:“这是老佛爷给的旨意,除非她老人家同意,任何官员不可强行带走万通的人,同时不可逼问万通的老板。根据老佛爷的旨意,我们老板可以不出来搭话。”
“那就拿老佛爷的旨意看看吧。”伟祥双眼带着怒火,盯着叶掌柜的道,“快拿啊。”
“是老佛爷的口谕。”叶掌柜的冷笑道,“如果各位官爷不相信,可以去宫里亲自问老佛爷去。”
“口谕就等于没有凭证,空口无凭。”伟祥道,“还不快叫人?”
“你们敢闯进来,我就叫家丁将你们赶出去。”叶掌柜的道,“也让你们看看万通也不是好惹的。”
“你。”伟祥似乎要动手,怒道,“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话是你这种人说的吗?”
宁坤摆了下手,示意伟祥不要动粗。伟祥退到了宁坤身后,不再言语。
宁坤笑道:“我之前逼供得罪了你们老板。你们老板跑到太后那里也没有搬倒我。你们知道我的底细吗?不知道就老老实实把王老板给我叫来。我不管什么太后的旨意不旨意的,我只按照朝廷律法办事。谁挡了我的道儿,我就依法惩办。”
击掌声从隔壁的房间里传来,正在干活儿的伙计立即行礼。只见王老板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来到廊下,笑呵呵地说:“我当是谁呢,这么横,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宁大人啊。怎么着?来看我儿子的伤的吗?怎么也没带礼物啊。宁大人真是胆子大啊,连老佛爷也不放在眼中?你弄残了我的儿子,这笔账咱们还没算清楚呢。这会子怎么又来我门上了?”
“我查个案子,与你们有点关系。如果你配合,会很快查完。如果你不配合,我会一直查下去。”宁坤冷笑道,“我查案期间,你们必须停止所有的生意。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哼,我手上有老佛爷的活儿,宁大人觉得该不该停啊?”王老板背着手怒道,“耽误了老佛爷的事儿,你担得起吗?”
“是你担不起,不是我。”宁坤笑道,“伟祥,将万通首饰行先给我封几天。”
“是,大人。”伟祥从怀里掏出封条就要贴上。
王老板立即慌了,大惊道:“宁大人,有话好说,我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来人啊,给宁大人上茶。”
宁坤给伟祥点了点头,他立即将封条收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对耳环道:“我们大人想知道,这对耳环是谁定制的。”
“我们不知道。”王老板说,“这未必是我们的手艺。”
“呵呵,”宁坤将耳环吊坠的镂空金球拿在手上道,“镂空的球里面有个珠子,珠子上写有‘万通’两个字。王老板,再想想?”
王老板脸色铁青,给叶掌柜使了个眼色。叶掌柜立即去查。不多时,他便走了回来道:“一年前,春满楼订了这对耳环。”
“春满楼?”宁坤忍不住重复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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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剑指青楼

回刑部衙门的路上,宁坤心神不宁,总觉得这次的案子太过蹊跷。如果没有玉珠的事情牵扯,宁坤绝对不会多想,顶多将其当做一个普通的凶杀案来看待。如今,牵涉到了玉珠,而玉珠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冥冥中感觉,有人在暗中给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伟祥见宁坤很紧张,于是说道:“大人,您累了,要不休息下,明天咱们再传春满楼的人问话?”伟祥的这番话打断了宁坤的思绪,他从新振作了下,笑道:“春满楼的事儿,咱们得自己查,先不要问话,我们暗访一下,弄清楚死者与春满楼的关系。”
“是,大人,”伟大祥行礼道,“我立即带几个兄弟,过去暗访一下。”
“叫两三个靠得住且身手好的,”宁坤看着伟祥道,“咱们一起过去。”
宁坤已经算是高官了,除非是王老板这种与宫里关系密切的人,不然绝对不该亲自去调查一家青楼。伟祥略有疑问,但是又不好问。宁坤看出了他的疑虑,笑道:“我对你一百个放心,不过这个案子特殊,也是王爷特殊关照的案子,我必须盯细节,王爷、刑部尚书才会放心。”
伟祥立即打消了疑虑道:“那我们傍晚过去?”
“呵呵,”宁坤笑道,“你果然很聪明。傍晚过去,我们先探探虚实,然后再找春满楼当家的问话。”
“大人,我提个醒儿,”伟祥小声道,“春满楼与醇亲王府上有点关系。”
“八竿子打得着吗?”宁坤问道。
“打得着。”伟祥笑道,“关系并不简单。”
“太好了,”宁坤很开心地说道,“咱们之前算不上太熟,你也跟我办过几个案子,也知道我的为人。我也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仅仅是维护权贵,夹着尾巴做人,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破大案,也不可能立奇功,更不可能迅速升迁。做咱们这行的就是赌命,既然愿赌那就服输。一旦赌赢了,你就少走几十年弯路,赌输了那就认命。”
听宁坤如此说,伟祥很感慨,也很感激,赶紧行礼道:“大人,我在衙门里也当差有些年了,从未有哪个上司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多谢大人。我一定追随大人,一直到最后。”
“别介,”宁坤笑了笑道,“你比我年长,肯定办案经验比我丰富,以后还得多靠你帮忙。不过,我是个喜欢走偏门的人,你也多小心。我的这颗脑袋并不保险,随时可能被砍掉。你要知道,我办金印案子就是冒了生命危险。王爷找到我门上,我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对我来说,不办是死,办也是死。你说我怎么办?我肯定要办,但是也要寻找活着的办法。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因为敢动权贵。不要以为这些权贵在朝廷都很吃香,很多人让皇室很烦恼,有我这样的人撑着,也给皇室省点心。呵呵,就看你有没有胆。”
“大人,”伟祥笑道,“我可没有大人的胆子,也没有大人的才华,所以只能给大人打杂。”
“你的武功很好,但是脑筋有点死。往后你多动脑,少动手,时间长了,就什么都懂了。”宁坤很感慨地说,“都说断案子靠的是神机妙算与推断能力,其实在我看来,聪明人往往干不了这行。真正的大案子,靠的是经验与毅力,寻找线索的毅力。有可能要蹲点很久,才能找到一点点线索。这一点线索可能决定案子的走向。”
伟祥更加感动了,行礼道:“大人啊,我这辈子就跟您了,您千万别不提携我啊。”
“伟祥啊,”宁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永远不要说一辈子这样的话。在时间面前,任何人的一辈子都是梦幻泡影。在时间面前,所有的承诺都苍白无力。好好干就好了。我在,我一定帮你。如果我不在了,你就好好伺候其他的大人,自然会有机会。”
仅仅是一番真诚的聊天,宁坤便彻底征服了伟祥。他判断,伟祥的能力与志向都不是做个衙门当差的普通人,而是要做点大事儿。同时,宁坤也发现,如今他最缺的是自己人,伟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适合重点培养。宁坤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危机,能否躲过,能否活下去,依然是个大问题。
聊了好一会儿,两人来到了衙门里。宁坤与伟祥在衙门的房间里仔细研究了春满楼的情况。宁坤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伟祥,你安排人将尸体安顿好,如果能弄来冰块最好,用冰块放在尸体下面,勤换一下。随后安排尸检,检完第一时间告诉我。”
“尸检我尽快安排。不过,冰块的事儿?大人,马上就入冬了,尸体不至于坏掉吧?”伟祥笑道,“大人多虑了。”
“照办吧,办完后,咱们就出发去春满楼。”宁坤说完,走到了书架上,将京城各大胡同的青楼档案都拿在了手上,仔细翻了起来。
伟祥见宁坤要忙别的,赶紧行礼道:“大人,我先去安排了,待会就回来。”
“去吧。”
宁坤翻开了一下春满楼历任老板和背后的势力,同时又看了下醇亲王一支的档案。看着看着,他觉得有点儿困,于是坐在躺椅上睡了一会儿。等他醒来时,伟祥已经回来了,站在门口一直等着,没敢叫醒他。
即将入冬的北京,天黑得挺早,宁坤站起来道:“准备出发。”
“是,大人。”伟祥道,“已经安排人将冰块放在了尸体下面。尸检明天就做。”
“好,”宁坤道,“咱们穿便衣过去。不过,我没有时间回家了,你能不能帮我弄一身便衣?”
“没问题,交给我。”伟祥道,“大人,我立即去安排,待会过来接您。”
“不用,”宁坤道,“烟袋斜街旁有一家红都客栈,我在那里等你。那个地方是我熟悉的人开的,比较安全,也不会有人撞见。”
“行,大人,我拿好了衣服,带兄弟们去找您。”伟祥说完,匆忙走了出去。
宁坤看了看京城的地图,叹息道:“该来的总会来,是福是祸就在今晚。”他拿飞镖,射向了墙壁上的地图,随后走出了屋子,来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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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弥天大谎

当宁坤换上便服,与伟祥等四人来到春满楼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四人要了一个包间,尚未选姑娘。一位三十出头,相貌很标致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身后跟了十多个模样各式各样的小姐。伟祥走过去,阻止了众人进来,小声对那领头的姑娘说道:“甄妈妈在吗?”
甄妈妈是这里实际的老大,除非是特殊的客人,不然甄妈妈不会出面的,毕竟她已经名义上退下了。大凡找甄妈妈的,多半有要事,那位领头的姑娘立即行礼道:“不知几位有何要事要见甄妈妈?”
“你把这个给甄妈妈,她自然知道我们的来意。”伟祥将一对耳环递给了领头的姑娘。她并没有半点惊讶,接过了耳环将门关上了。
约莫五分钟,她又回来了,这回是一个人。她站在门口,再度行礼道:“请问,哪位是宁大人?”姑娘的这个问话差点将宁坤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时候是初冬,夜里总是很冷。宁坤穿着便衣坐在屋子里,更觉寒冷。听了女子这么一说,他觉得周遭燥热,浑身冒汗。
“我秘密过来,为何有人认出了呢?莫非我们被人盯上了?”宁坤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番,进而站起身道,“我是刑部衙门的宁坤,这几位是衙门里当差的。我们来查一个小案子,也就问个话。不想大张旗鼓地来打扰,所以就便衣过来,还望甄妈妈行个方便。”
领班的女子立即客气了起来,赶紧说道:“宁大人,甄妈妈在厢房里等着您呢,这边请。”
宁坤朝门口走了过去,伟祥等人立即跟了过来。宁坤转过身道:“我自己过去,你们待在这里别动。”他给众人使了眼色,暗示他们取消秘密调查的计划,先待命。伟祥明白宁坤的意思,点了点头。
甄妈妈所在的厢房在三楼靠东边,三间,装修得很讲究,里面摆放的瓷器,墙壁上挂的书画,都是顶尖的作品。宁坤进去后,仔细看了看,心想:“这位甄妈妈,一直在京城有很大的名声,只不过我从未见过,想必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了。”
领班的姑娘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宁大人先坐,甄妈妈马上过来。”
不一会儿,一位三十五六的女子从帘子后面走了过来,如不仔细看,很难猜出她的真实年龄。她腰身纤细,走路无声,乌黑的头发挽在头上,上面插满了各种珠宝。她面色白皙,红唇饱满,双眼不大,但是格外有神。
见到宁坤的一刻,她加快了速度,赶紧给宁坤行礼,抬起头,笑道:“宁大人,什么风将您吹过来了”
“您就是甄妈妈?”宁坤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问道。
“我就是,也不过是赖几位东家的洪福,让我暂时管理这里。人多口杂,生意也不好做,勉强维持一下。宁大人既然来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大人尽管讲。尽管我们这里是小门小户的,但是干这行的,多少也认识一些头脸人物。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我们当然也尽可能效劳。”甄妈妈说完,给那位领班的姑娘点了点头。
那位姑娘行礼后,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端着两碗茶走了进来。托盘上还有一块红布,红布下很明显是金子。甄妈妈笑道:“大人请讲。”
“耳环您看到了?”宁坤问答。
“看到了,”甄妈妈双眼立即红了,进而很伤感地说,“天煞的,是谁从死者身上取下了这东西?这对耳环是兰儿的陪葬品。”
“兰儿是谁?”宁坤问道。
“她是我们这里很知名的一个姑娘,正好是将要红的年纪,不巧一病死了。她没有亲人了,但是临死前要求将她葬在老家。我们安排人将她的灵柩送到了宛平的老家,葬在了那里。”甄妈妈道,“她的墓里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一些她平日里喜欢的首饰和几件衣服。难不能她的墓被盗了?”
“你怎么知道耳环是兰儿的?”宁坤问道。
甄妈妈将耳环从旁边的盘子里拿了过来。她从盘子里拿起一根银针,将银针的一头扎入镂空的小球中。小球一下子打开了,里面除了万通两个字外,在万通背面一个夹层里,刻着兰儿两个字。
“兰儿得的是什么病,看的是哪家医生,抓的是哪家的药,临死前都有谁在?”宁坤问道,“我不过是问问话,也不会耽误时间。”
甄妈妈仿佛背书一般,将兰儿得病的情况,就医的情况,以及安葬的情况全部讲述了一遍,讲得天衣无缝。如果是断断续续,有所思考,乱七八糟的回答,宁坤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过,这人如此周密的回答,如此详尽的证据,让宁坤更加不寒而栗。
“因为醇亲王,所以我们查案不敢造次,不过毕竟是恭亲王关心的案子,也涉及到宫里的一些安排,所以我便装过来。如果一切都如甄妈妈所言,这个案子基本上就相当于了了。我也好回去复命。不过,还有一个流程咱们必须得走。”宁坤站起身来道,“你们明天来刑部衙门指定的地方认尸,那时尸检的结果也出来了。若无大碍,这个案子就结束了。”
“尸检?”甄妈妈大吃一惊道,“她的尸体不是埋在宛平了吗?为何去刑部,为何尸检?”
宁坤冷冷一笑道:“甄妈妈就不要装了,尸体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放在哪儿,想必您也不陌生。”
宁坤这个“您”字一出,甄妈妈吓得满头大汗。她擦了下额头,进而冷静了一下,勉强笑道:“宁大人,能否今晚就了了这个案子?我与兰儿也算是姐妹,不想让她死后还如此受辱。尤其是尸检,还要坏了她的身子。”
“甄妈妈怕什么?”宁坤问道。
“没什么,就是怕她受辱。”甄妈妈红着脸,低着头道,“希望宁大人成全。”她说完将盖着红布的金子推给了宁坤。
宁坤从怀里取出一叠纸,放在了桌子上,微微一笑道:“其实尸检文书已经出来了,我尚未对衙门里发。天一明,刑部尚书、恭亲王就会看到这份文书。”
“啊?”甄妈妈浑身颤抖,哆嗦着将手伸了过去。宁坤用手指头压着那一叠纸,不让她拿过去。
“宁大人有什么需求,尽管说。”甄妈妈勉强笑道,“我们尽可能满足。”
“我要见甄妈妈。”宁坤微笑道。
“我不是……”
“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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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生死交锋

宁坤是个黑白两道都很熟悉的人,他之所以看出对方不是甄妈妈,是因为甄妈妈是江湖中人,说话的方式与做事的态度有江湖人的特点。然而,眼前的这位女子显然并非江湖中人,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见宁坤识破了自己,女子微微一笑道:“宁大人果然好眼力,既然咱们把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您开个价吧。”女子显然在围绕兰儿的问题与宁坤讨价还价。然而,宁坤始终一脸懵,兰儿的案子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很多,大鱼应该在后面。
“我为朝廷办事,自然秉公执法,不过江湖上的面子,该给的我自然会给。只是,案子吗,还是得有个差不多的结果。兰儿的案子非比寻常,从地方上到了刑部,惊动了恭王,这早已并非小事。要想了这个案子,我得见真佛。”宁坤严肃的脸上泛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拜佛靠心诚,心诚未必需要见真佛,自有真佛上门。”女子继续说道,“你还真见不着甄妈妈。”
“敢问甄妈妈去了哪儿?”宁坤问道。
“甄妈妈去醇亲王府上打牌去了。”女子笑道,“西太后在王府里,甄妈妈不敢不过去。所以,宁大人没法见到真佛了。”
这段话把宁坤吓到了,如果这个甄妈妈与西太后一起打牌,那就意味着她可以通天。如果可以通天,兰儿的案子就会被人干扰。宁坤心里开始乱了,他稍微深呼吸了一下,理了下思路,心想:“即便是可以通天,我也得戳一下蚂蜂窝,不然无法给恭王交代。”
宁坤将那纸折叠了下,准备揣入怀中。女子的双眼盯着那纸道:“不知尸检发现了什么?宁大人为何不方便对我讲呢?甄妈妈不在的时候,这里我说了算。只要宁大人开口,没有什么我办不到的。真佛不在时,菩萨也是管事儿的。”
宁坤将纸又放到了桌子上,再度微笑了下道:“如果尸检文书是一纸空文,我还会来这里吗?既然来这里,就说明尸体有问题。你们跑那么远,将她安葬在宛平的一个寺庙旁,肯定背后有蹊跷,所以尸检是我秘密安排人提前进行的,与部里的尸检不同,那个在明天举行。”
听宁坤如此说,这位冒充甄妈妈的女子显得更加紧张。过了一会儿,她放松了下来,笑道:“宁大人有何要求,我无法满足,还是宁大人有事求甄妈妈?如果是宫里的事儿,甄妈妈自然可以摆平。如果是江湖中事,妈妈也能摆平。不仅各大门派会给她面子,连山东皮六爷也让她三分。”
一听皮六爷也给甄妈妈面子,宁坤立即紧张了一下。他比谁都清楚,凡是皮六爷尊重的人,他多半是不能得罪的。先不说会丢官,一着不慎也会丢命。对宁坤来说,丢官可以,但是丢命不可以。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哪能随便死掉。
“我的确有所求,不过你满足不了我。我也不能让你带话儿。我需要当面请教甄妈妈。唯如此,我才会帮她了了兰儿的案子。”宁坤行礼道,“我也是半个江湖人。只要我开口,皮六爷也是要给点儿面子的。虽不如甄妈妈场面,但是也说得上话。”
“甄妈妈果然没看错人,”女子冷笑道,“看来我只能拿出杀手锏了。如果你了了兰儿的事儿,我也帮你了了李玉珠的事儿。这个交换对宁大人来说是值得的吧?”
“玉珠”两个字如雷电一般袭来,“玉珠”前面加个“李”字简直是五雷轰顶。宁坤和玉珠好了数月,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姓李。一旦玉珠被人控制了,那自己也就被人控制了。宁坤知道,玉珠家里是太平军反贼,和玉珠搅和在一起,基本上等于谋反。
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流了下来,冒充甄妈妈的女子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宁坤道:“宁大人真是活力好啊,入冬了,我们这种女子会体寒,浑身冰冷,瞧大人您,怎么热得一脸汗啊。”她显然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所以很得意。宁坤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手绢。
“玉珠在哪儿,我要见她。”宁坤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如果你帮我了了玉珠的事儿,我立即帮你们了了兰儿的事儿。”
“痛快。”女子大笑后,冷冷地说,“上策是,我们帮你杀了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说宁大人曾经窝藏反贼了。中策是,将他舌头割掉,双手砍掉,卖到马戏团为奴,留一条命,但是终生不会影响大人的前途。下策是,将她送出大清,卖到南洋做娼妓,永世不得回来。”
聊到这里,宁坤基本上摸清了这帮人背后的套路。同时,宁坤也深刻地认识到,这帮人并非为了所谓的兰儿这件事与宁坤杠上的,而是背后另有蹊跷。宁坤忍不住想:“这背后之人会不会与金印案相关,不然玉珠也不会这么蹊跷就到了他们手里。”
“我先见到人再说,”宁坤慢慢缓过神来,用似乎占据了主动的口吻说道,“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就不要绕弯子了。”宁坤将尸检文书推了过去道,“让我见下玉珠,我自然有办法今夜就了了兰儿的案子。”
女子拿起茶碗,用茶碗盖敲了下桌子。两个壮汉驾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女子的头上蒙着红布,身上穿的衣服是宁坤给她定做的。这人无疑就是玉珠了。宁坤很想过去拥抱她,安慰下她,但又怕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所以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人我可以带走吗?”宁坤问道。
玉珠挣扎了几下,显然嘴被堵上了,无法说话。
“不行,”冒充甄妈妈的女子道,“人不能出这个门儿。”她点了点头,两人将玉珠驾着带了出去。
“我今夜就能了了兰儿的案子。”宁坤笑道,“把玉珠给我。如何处理,那是我的事儿。”
“如何证明你今夜能了这个案子?你又如何处理尸检文书,如何安排尸检人员?”女子问道,“我不做没把握的买卖,不然无法向甄妈妈交代。”
宁坤冷笑道:“你手里的文书就是交代。”
女子赶紧打开文书,发现仅仅是两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她惊呆了,连忙问道:“为何没有字?”
“我跟本就没做尸检。”宁坤微笑了下道,“尸检明天做,我也可以不让做,直接了了案子。如果今夜甄妈妈让我不开心了,明天恭王就会看到真相。”
女子倒抽一口凉气,进而竖起拇指道:“宁大人,果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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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高人现形

宁坤并没有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反而觉得目前所处的局势越来越危险。眼前的这位女士显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真正的对手在哪儿,他不得而知,但是冥冥中感觉,那人就在不远处,偷偷看着自己。
他尽可能保持镇定,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紧张。女子站起身来,行礼道:“看来宁大人真是多情人。不过,很多话我不方便说,甄妈妈也不方便讲,不如换个地方,有人替我们讲。宁大人,旁边屋子里请吧。”
宁坤走了过去,在女子的引领下穿过一条香喷喷的走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一扇小门。进入小门后来到一间小屋子。这间屋子更加讲究,整个屋子是用金丝楠雕成的,老远就能闻到味道。
在红彤彤的烛灯下,皮六爷坐在桌子旁的躺椅上正在抽烟,两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在给他捶腿、揉肩。看到六爷的一刻,宁坤并没有觉得有半点惊讶,因为他清楚,在整个案子中,六爷绝对是局中人。这种判断是出于直觉,没有半点证据。
宁坤走进屋子的时候,那位女子就推门出去了,留宁坤与六爷在屋子里。
“都下去吧。”六爷抽了一口烟,给身边的两位姑娘点了点头。姑娘们连忙站起身来,低着头,退了出去。六爷拿工具将烟熄灭,用烟杆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坐吧。”
宁坤在他旁边坐下,一句话没有说,双眼盯着六爷。这双眼睛中有千言万语,有无数问题,有一腔不满,但是始终不知从何说起。
“佟老爷子还好吧?”过了半天,皮六爷问出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
“耳朵有点聋了,腿脚也不太好。”宁坤冷冷地说道,“一心想着大清目前江河日下,他更是对很多事情看不惯喽。我劝了他几句,他也不怎么听。如今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当年一样,对什么事儿都牢骚两句。”
“还学洋文呢?”皮六爷问道。
“嗯。只不过,学点儿皮毛。”宁坤笑道。
“年纪大了。”六爷仿佛在感叹自己年纪大了一般,长叹一口气道,“唉,我也是。什么都记不住了。老爱忘事儿。”
六爷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毛巾,用力擦着烟杆儿,仿佛宁坤不在这里一般。擦了半天,两人一句话没有说。烛光依然昏暗,屋子里一片死寂,宁坤从一开始的轻松变得异常紧张。他心想:“六爷不是个随便的人,今儿出现在这里,恐怕对我不利。他到底要怎么样,他到底为何而来,又要什么?”
擦干净烟杆儿后,他将毛巾放到桌子上,捋了下花白的胡子道:“想啥呢?半天不言语一下?”
“六爷叫我过来,是?”宁坤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但是他并不确定,这个问题该不该问,所以问的时候声音很小。
六爷睁大眼睛,看了下宁坤,进而说道:“我在逛窑子,宁大人突然到访,想必有事儿找我。盯着我半天,一句话不说,难道宁大人是来和我交流逛窑子经验与心得的?不至于吧?您为朝廷立下大功,如今被招回来,不至于第一个就想到我吧?”
宁坤一下子站起来,行礼道:“六爷,我知道您在京城的地位,也知道您的后台。春满楼的案子在我手上,今夜我可以了了。不过,我有一事相求,希望六爷成全。”
“放了玉珠还是杀了她?”六爷冷冷地问出了宁坤最想知道的问题。
“把她交给我。”宁坤说道,“我自然知道怎么处理。我与她的事儿六爷自然会帮我保密。这是我欠六爷的,我宁坤一定会还。”
“玉珠我不能给你,其他的要求你随便提。”六爷笑道,“因为玉珠是为你换命的本钱。今天我拿玉珠换你一条命,也算值了。你不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吧?”
冷汗再度爬上宁坤的额头,他完全懵掉了,不知道六爷与整件事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自己的命为何与玉珠联系在一起。宁坤擦了下汗水,拱手道:“六爷,我糊涂了,请明说。谁想要我的命?”
“你先告诉我,用她换你的命,是否可以?”六爷冷冷地说。
“是她的命吗?”
“不是,没有人要她的命,她会很安全,也会很健康。有人找到了她还活着的家人,会将她送过去。从此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江湖上。”六爷道,“你是为数不多知道她大致身世的人,所以有人买你的命。”六爷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那信封上的字迹宁坤绝对不会忘记。这分明就是恒和钱庄张老板让宁坤捎给六爷的信。
宁坤接过信,仔细看了看,信中有很多模棱两可的话,但是整体上不过是一些问候。不过,原本信封很沉,如今很轻便。六爷看出了他的疑问,于是说道:“原本有一叠银票,我给你看的是信,没有银票,所以轻便。”
“六爷,这信与我的命有什么关系?”宁坤很诧异地说道,“这分明就是普通问候信啊。”六爷尚未回答,宁坤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将信放在蜡烛火焰上方烤了一下。信纸上的字迹突然消失了,一行黄灰色的字迹出现在宁坤的眼前。
“杀死此人,必有重谢。”宁坤读出了这句话,吓得半死。
他将信放在火上点燃,不一会儿信纸就烧成了灰,飘在了屋子里,进而飞落在了各处。宁坤心想:“恒和钱庄的张老板是什么来头,为何要买我的命?他与金印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六爷为何不杀我?他为何将这件事告诉我?”
宁坤越想越后怕,赶紧跪下道:“六爷救我。六爷一定要救我啊。”
六爷摆手示意他站起来,继续坐下。宁坤赶紧又坐了回去,已经吓得浑身是汗了。他已经意识到,他刚刚从鬼门关又走了一遭。
“我会将玉珠交给她亲哥,你从今往后彻底断了念想,也不准再和任何人提你认识她,与她有过一段情。”六爷进而说道,“此外,帮甄妈妈将兰儿的案子了了。”
“好的,六爷。”宁坤进而说道,“我可不可以再看一眼玉珠?”
六爷眉毛倒竖,双眼圆睁,很愤怒地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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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怪异案子

宁坤辞别皮六爷,来到了门外的走廊里。那位冒充甄妈妈的女子将一叠公文纸装在牛皮袋子里,递给了宁坤,陪着小心说:“玉珠的事儿,我们就当不知道。她会被安全地送到家人手里。兰儿的事儿,都在这里,大人帮忙了了吧。大人与六爷的事儿,到底是谁欠谁的情,春满楼没有资格过问,不过甄妈妈在这件事上欠了大人的人情,大人任何时候因为任何事找到甄妈妈,我们会都竭尽全力相助。”
女子的这番话说得很到底,让宁坤丝毫没有尴尬,同时也暴露了甄妈妈的能量。宁坤行礼道:“替我转告甄妈妈,就说宁坤谢过了。”
当宁坤拿着一叠文书档案来到伟祥等人所在的房间时,伟祥大吃一惊,小声道:“如果大人再不回来,我就去找您了。一切顺利吗?需要我们做什么?”
“回头再说。”宁坤给伟祥使了个眼色。伟祥立即明白了。
出了春满后,伟祥安排其他的兄弟回去了,他独自一人陪在宁坤身边。回到红都客栈的房间之后,宁坤仔细看了一遍材料,发现材料天衣无缝。如果此刻就了了这个案子也没有任何问题。
“大人,我天明就过去,取消尸检。”伟祥说道,“随后让春满楼的人来领尸体。”
“不,我们俩先做个简单的尸检,看看是否有问题,然后心里有个数。”宁坤叹息道,“我估摸这件事可不简单,背后很复杂。”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来到了衙门的停尸房。当他们俩拉开蒙着尸体的白布时,差点吓死。尸体根本就不是他们从潭柘寺那边运来的那具。这具尸体也有些腐烂了,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与那具尸体完全不同。
宁坤倒抽一口凉气,看了下伟祥道:“咱们俩的命就在这上面,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知道吗?天明后,尸检照样做。随后,你去春满楼叫人来领尸体。”
“好的,大人。”伟祥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无比顺利,尸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死者是病死,并无他杀的任何痕迹。中午时分,春满楼来了一个管事儿的伙计。那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尸体就是兰儿的。经过一番刑部的流程后,潭柘寺的案子就这么顺顺利利给了了。
不过,对宁坤来说,这是他人生中接手的第一个无头案。那具尸体去了哪儿,是个谜。玉珠将去何方也是个谜。带着这些谜,宁坤下班后,回到了南锣鼓巷的家里。他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觉得越蹊跷。
宁坤想:“有人将玉珠抓住,随后引我去潭柘寺。为何是潭柘寺呢?是为了让我快速了了金印案,根本就没有给我任何回旋的余地。我之所以必须了了金印案,是因为玉珠口中有我的死罪。她是罪人之女,我包庇了她等于死罪。这具尸体八成也与之相关,不然也不会那么重要。在我查春满楼的时候,竟然有人打通了刑部的关节,将尸体掉包了。此人一定是通天的内鬼。人在暗处,我在明处。”
想到这里,宁坤实在是睡不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入冬的北京,夜里格外寒冷。他披着衣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顿时觉得萨隆阿的案子自己断得有点粗糙。第二天一早,宁坤来到衙门里,刑部尚书立即迎了上去,很高兴地说:“宁大啊,恭喜啊。”
“尚书大人,叫我含章就好了。”
“哪里哪里,”刑部尚书笑道,“恭王听说案子了了,很高兴,要你晚上去一趟恭王府。”
“啊?”宁坤懵了,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行礼道,“大人,王爷对案子不满意?”
“满意,满意,”尚书说道,“王爷夸你是个人才。”
宁坤更加紧张了,原本打算要申请去狱中探视萨隆阿,如今被王爷召见,他根本就不敢提了。下午处理完公务,宁坤便来到了恭王府,在王爷的客厅受到了恭王的接见。恭王看了下宁坤道:“宁大人啊,朝廷想重点培养一下你。我们都觉得你是个人才。”
“王爷哪里话,都是为大清效力,属下不过是做了本职的工作,不敢提功劳,更不敢说有才能。我的命是王爷给的,机会也是王爷给的,如果有功劳,也都是王爷的功劳。”宁坤很谦卑地说,“王爷对我有什么安排,我都会听王爷的。”
“拍马屁功力见长,”恭王笑道,“不错,不错。很好。”
“王爷见笑了,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心里话。王爷是我的再生父母……”
“打住,”恭王收起笑容道,“再拍就有点过了。”
“哎呦,属下该死。真不该当着王爷的面儿,说这么多心里话。王爷的大恩大德,我应该记在心里,通过报效大清来还这个恩情。王爷是大清的脊梁,我不该用这种态度说话。该死,该死。”
“还拍。”恭王这次笑了,进而说道,“你是聪明人,我就喜欢与聪明人聊天。东西南北,选个边疆地区吧。你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太聪明。去边疆地区,你很快就会建功立业。不出一年,我就将你调回来,让你进入军机处。”
宁坤扑通一声跪倒,浑身发抖道:“奴才想在王爷身边,做牛做马,也好报答恩情。王爷让我去边疆,我当然万死不辞。只不过,不能经常看到王爷,也不能为王爷分忧,我在边疆地区也难以安眠啊。”
“不想去喽?”恭王冷笑道,“怎么想的,说出来我听听。”
一听恭王如此说,宁坤哪里敢多嘴,立即笑道:“宁坤是王爷的人,王爷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别说是边疆,就是鬼门关,我也没有任何意见。王爷帮我选吧。”
“你还是以刑部官员的身份,前往云贵总督府,协助负责刑狱的官员,帮我查一个人。这人是谁,我回头会给你文书。”恭王很严肃地说道,“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要么给我活人,要么给我尸体。”
“属下一定照办。”宁坤行礼道,“多谢谢王爷提携。”
“出发前,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想见一下萨隆阿?”
“啊?”

楼主:有毛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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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04-19 03:45:15

更新时间:2019-07-09 22: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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