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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谣——念叨念叨我这十二年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124.科考日记5(下)
突然,我们四周嘈杂起来,那声音像是千百人在说话,可究竟说了些什么,丝毫也听不清楚。这声因来自哪里?我仔细分辨着。
只一会儿工夫,我终于明白,这声音就来自“滬鱬”拖行的人。“滬鱬无口,却能说人言”,我想起老吴的描述,顿时觉得恐怖极了。
滬鱬没有嘴巴,所以它的成长依靠的是身体相连后直接吸取人体的养分,而人的嘴巴,就成了他们交流的辅助工具。
夜色中,每个被滬鱬拖行的人,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长大嘴巴,发出许多不能分辨意义的音节,那是滬鱬的“语言”!
“小白,我该走了……”陷入震惊的我,被彭教授的一句话拖回当下,“每次来到罗布泊,我就好像回到家一样,连癌症的痛苦都会大大减轻。”
我下意识地拽住彭教授的胳膊。
“小白,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说完,彭教授就缓缓朝“沙海”走去,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留恋。
我想把彭教授拉回来,但当他跨过“沙海”边界的那一刹那,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的手中再也抓不到任何东西。
紧接着,眼前的图景全都在一刹那凭空消失了。漫天繁星下,黑黢黢的沙丘在远方若隐若现,留给人无尽的迷惑……
康宝小心翼翼地合上白教授的日记,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只顾呆呆地望着白凤德。
“小伙子,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了。”白凤德和蔼地笑笑,拿回笔记本,装进书包里。
“那,那,大家说的彭加木去‘找水’,往东走,是怎么回事?”康宝磕磕巴巴地问道。
“那个留言是我模仿彭教授的笔迹写的。”白凤德喝了一口咖啡,淡然地说,就好像在陈述别人的经历,“沙漠上那些脚印也是我故意留下的。既然我答应彭教授保守秘密,那就应该……”说到这里,白教授也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么秘密的事情,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康宝看看爸爸,又看看白教授。
“从彭教授消失以后,我对老吴能够看到人类‘兽性’这件事终于相信了,接下来就是长达六年的研究,直到我女儿意外去世,我才回到美国。”白凤德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了那段旧时光,“可以说我在这个课题上几乎所有的基础性突破,都来自于老吴。为了表达对他的感谢,我在回美国前,和他约定以报纸为信物,有机会的话会尽量帮助他的身边人。”
一直沉默的康玉顺突然开口说:“您……”可只说了这一个字,他就又沉默了。
白凤德心下明白康玉顺的心思,主动说道:“当然,我主动公布这段历史,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支教’活动,如果顺利的话,你们不仅可以找到第二个老吴,我也可以继续我的研究了。”
康玉顺扭头看着儿子,眼神无奈又期待,康宝使劲儿点了点头。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第二十三章
125.实验对象
1986年初秋,南山林场。
庄如一目送爸妈抱着昏睡的我坐上司机小王开的吉普车,拐过一个弯,消失在盘山路的尽头。一阵冷风刮过,空地上一小堆落叶打起了旋儿。
庄如一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低着头踱回土坯房,见“媳妇”小胡正在刷碗,便问道:“白姑娘今天怎么突然现身了?你故意露个狐狸脑袋吓孩子干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逗逗那孩子。”“胡庆花”擦干手上的水,笑着说,“你看我,还干起家务活儿来了,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你别跟我打岔。”庄如一紧锁眉头,“你抢我媳妇的肉身也就罢了,今天你从那孩子身上抽走了一魂一魄,现在他三魂七魄不全,你看他走时迷迷糊糊的样子,时间久了是要坏事的!”
“你别急啊!”白姑娘把“自己”一只手搭在庄如一肩膀上,“你不是也见过了么,他打从娘胎里带来的那头怪物可不一般,连你这么见多识广,怕也不知道是什么吧?”
见庄如一被问得说不出话,白姑娘缓了缓,轻声细语道:“如果换做普通人,基因里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狡狰’的影子,早就夭折了,哪儿活得了这么久。所以说,这孩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脆弱。”
“狡狰?我从蒙伟身上看到的,长着鱼脑袋、一身黑毛的怪物,就是你跟我提过的狡狰?”庄如一声音提高了八度,“可是这孩子的病又是怎么回事,按说就算他身上藏着‘狡狰’,也不该无缘无故像女孩子一样蹲下撒尿啊?”庄如一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狡狰的习性了?”白姑娘继续问道。
“你是说,狡狰有仇必报!”
“狡狰这种怪物,《山海经》上说是为了复仇而生,一只狡狰死了,他身体内郁结的怨气就会汇聚到另一只身上,不管这两只怪物相隔天涯海角。只有报了仇,这怨气才会消散。”
“不过你给的那个咒子倒是个巧法儿,只把病症转移出去,还有改名找替身的损法子,还不是害了其他人?!”白姑娘言语中透着讽刺。
庄如一没说话,想起奶奶还活着的时候教导他:“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记着奶奶教你的这个口诀,以后给人瞧病,万一查不出病根,就把这转嫁灾祸的口诀用上,其他的就都是个人的命了。”
“你平白无故地收了孩子这一魂一魄干什么?”庄如一主动岔开了话题。
“保我回上海!”白姑娘信心十足地说,看庄如一一脸狐疑,又答道:“你知道,我只有附在活人身上——比如你媳妇,才能走出这南山。可是你媳妇的肉身禁不住我这么长时间的停留,所以……”
“所以你打算把这一魂一魄暂存在我媳妇身上,好让你能停留的时间长一些?”
白姑娘得意地笑笑,没说话。
庄如一对着媳妇的脸,心里默默念叨着:小胡,跟着我你受苦啦,等我弄明白我这双眼睛的奥秘,就再也不让你遭这个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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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淮海中路
“嗯。”庄如一应了一声,点点头。
“各位旅客同志们,上海站到了,上海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请旅客同志们拿好行李,有序下车。”还没等白姑娘开口,火车广播里,报站的声音响起。
庄如一撩开海军蓝的窗帘,看看车窗外,才发现火车已经在站台边停稳。他站起身,伸手拽下行李架上一个军绿色的背包,“先下车吧,回头再说。知道到哪里去找你父亲吗?”
“出站以后坐941路公交车,直接到淮海中路站下车。”白姑娘紧跟在庄如一身后,“我家在淮海中路38号。”
“嚯,淮海路就是以前的霞飞路吧,是你家老宅子?”庄如一有点惊讶。
“不是,当初回国的时候,我爸一直住在和平饭店里,我在北京读书。后来决定长留上海,才租了这房子,一住好多年。”“胡庆花”说着,挽起头发,用一根皮筋扎好。
“都是那个什么Ford基金会出的钱?这恐怕不便宜吧。”
“嗯,这房主房租只收美元……”
庄如一和白姑娘坐上破旧的941路公交,车上人多嘴杂,两个人只能不咸不淡地扯几句家常话。
“在南山的时候,没见你通知家里要回来啊?”庄如一的身体随着公交车微微摇摆着。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不过,就算有人听电话,我该怎么说呢,告诉我爸我正附在别人身上?”
庄如一忙冲“胡庆花”使眼色,白姑娘下意识地捂住嘴,不再说话了。
淮海中路虽然离上海站不算远,但公交车慢悠悠晃了三四十分钟才到站。庄如一和“胡庆花”跳下车,径直朝38号走去。
把守淮海中路38号的,是两扇雕刻着西洋天使纹样的木门,虽然缝隙间积满了灰尘,但仍能够看出当年的气派。
庄如一用袖子掸了掸大门上的灰,又回头看看身后的白姑娘,见她眼含着泪水,一动不动,便转过身自己用力扣了扣铜制的门环。
就这样敲了有半分钟,既没人答应,屋里也没有丝毫动静。庄如一只好又转过身去,摊开双手,示意白姑娘拿个主意。
“胡庆花”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用线绳拴在木头钥匙扣上的钥匙,默默递给庄如一。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庄如一常有种错觉,不知眼前的人究竟是媳妇小胡,还是白姑娘。此时,这种异样的错觉又像一阵贼风般,偷袭了庄如一。
庄如一接过钥匙,定了定神儿,伸手打开了大门。
这是一间旧上海特有的三层老式洋房。柚木色的地板和半人高的护墙板上,斑驳的痕迹记录着老宅子的历史。
洋房一共三层,单层的面积不大。一层是客厅和厨房,虽然门窗紧闭,但已经裂开口子的深棕色皮沙发上,还是积了不少灰尘,似乎房子主人在的时候也不常到客厅来。
庄如一和白姑娘沿着吱扭作响的楼梯盘旋而上,二楼是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两间屋子通过一扇装了花玻璃的推拉门相连。
白姑娘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透过木质百叶斜射进屋里的阳光把书房里的一切都映得无比温暖。
庄如一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个木质相框,看看“胡庆花”又看看相框中的照片,问道:“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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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到甘肃去
略微脱色的照片中,一个高挑的女孩子站在“中国人民大学”的牌匾旁,身后是背着大小行李进出校门的学生。
女孩圆脸、大眼、粗眉,未经修饰的面容配上那时中国人不常见的大波浪发型和喇叭裤,还真有些外国华裔的影子。
白姑娘接过照片,浅浅地一笑,“这是我大学刚入学时的样子。”她轻轻抚摸着照片,慢慢欣赏着青春正盛的自己,一滴眼泪落在相框上。
“你来看看这边。”庄如一最见不得女人落泪,便指着一面贴满地图、剪裁下的报纸和各种资料的黑板,急着转移话题。
黑板上,居中的是一张中国地图。在新疆境内的东南方向,一个大大的红色圆点最为显眼。
“这是罗布泊,1980年我爸参加科考的地方。”白姑娘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红点。
“罗布泊?你说科考,就是彭加木失踪的那支科考队?”庄如一心里惊讶,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前几天报纸上还登出部队进入罗布泊寻找彭加木遗体的事情。当年你爸爸也在队伍里?”
白姑娘点点头,“是,他就是科考队的成员之一,但因为是美国国籍,所以宣传的时候把他的名字抹掉了。”白姑娘的手指顺着一根从地图上红色圆点引出来的铅笔线滑动。
“这么说,你爸爸所做的研究和罗布泊也有关系?那会不会是……”
白姑娘没接茬,手指顺着铅笔线滑动到甘肃兰州附近的第二个红点,又滑动到四川成都附近的第三个红点。
庄如一的眼神顺着白姑娘的手指移动,又被三个圆点附近用各种颜色的铅笔所做的标注吸引。他向前一步,贴近地图,细细研读起来。
罗布泊圆点附近,依次标注了三个问号。第一个问号后面写着“彭加木、滬鱬”;第二个问号后面“迁徙”两个字被圈了一个圈;第三个问号后面写的是“双鱼玉佩”。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庄如一指着“滬鱬”两个字有点尴尬地问。
“我记得爸爸跟我说过,这是一种人面蚕身的怪物。”白姑娘略一犹豫,“难道这东西和彭加木教授还有关系?”
“你见过彭教授吗?”凭庄如一的判断,地图上的标记一定和白姑娘父亲的研究内容有关,说不定彭加木的失踪也是一条线索。
“没有。”白姑娘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回忆,“我回到国内没多久就到北京人大附中读高三了,那是在罗布泊科考前。我第一次见到彭加木这个名字,也是在报纸上。”
庄如一点点头,又把目光定在第二个圆点旁,这里标注的是一行小字:定西地区何山县沿水乡,上海—北京—兰州,1986年10月13日出发。
“你爸去甘肃了?”庄如一兴奋得像有重大发现一样,转过头问白姑娘。
白姑娘凑上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是我爸爸的字。如果是这样,我想,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
“去甘肃!”庄如一斩钉截铁地接话道,“不过,说到甘肃,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那首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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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130.双鱼大旗
2006年中秋节过后的第一天,葛王庙村,惊魂未定的我、康宝、只铭和李娜四人挤坐在康宝的车里,茫然地朝村长家驶去。
我的目光越过康宝的肩头望向车窗外,太阳已经落山,挖掘机停止了工作,还未散去的人们也变成了一个个轮廓。村长家方向的夜色似乎更加浓重,擦不掉,也化不开。这个夜晚,究竟是什么在等着我们呢……
车子一路向西行驶了只十来分钟,身后卷起的尘土还未落下,便停在一座巨大的院落前。约莫三四米高的院墙,让人无法对院内的情景一探究竟。倘若视线随着院墙向两边延伸,就会发现东西走向的高墙在远处的弯折处并非九十度。假如从空中俯视,这院子应该是个规则的六边形,我心里默默计算着。
院子正南方向的中间位置,是两扇黑红色的院门,门板一定是经过无数次的涂刷,才会呈现出这种诡异的颜色,以至于让站在门下的人有种特别的压抑感。院门前,是一根四五十米高的木质旗杆,杆头挂着一面巨大的金黄色三角旗,旗子上绣着一蓝一红两条鱼。
“双鱼?”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想不起这是哪里来的“灵感”。
康宝听我这么说,猛地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看看旗子,想起那日和白凤德教授在人大关于“双鱼玉佩”的对话来。为了找到第二个老吴,他主动报名参加了Ford基金会出资支持的甘肃支教队。现在要找的人没一点踪影,却又裹挟着这么多身边人坠入无穷无尽的漩涡,难道这一切到今天为止还没结束?
“是不是听着挺耳熟?”李娜问康宝。康宝搞不清李娜知道些什么,只得笑笑,一声没吭。我在侧面瞄了一眼康宝,嘴上没说,心里却有点纳闷。
只铭上前一步插话道:“你们还记得王峰的发小老六吗?”说完看看我。
“你说周胜友?”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的记忆格外清楚,“我记起来了,他说当年撞见办‘冥婚’的那个院子,就叫……”
“双鱼观!”只铭和李娜异口同声。
“二宝你有啥事儿吗?”我看康宝出神,忍不住问道,“你这心里一有事儿,傻子都能看出来。”
“嗯……”康宝犹豫了一下,“算了,以后再说吧,说来话长。”
我刚想再问,就见李娜用一只手拍打着旗杆说:“你们来看看这根木头,我怎么感觉这就是一棵剥了皮的活树呢?”
我凑过去,仔细打量:这木杆下粗上细,光滑的外表上有明显砍凿的痕迹,几条粗根窜出地面,又像龙爪一样耙进泥里。
“的确。”我自言自语,“而且看这样子,这树也长了有些年头了。”
“也不知是先有树呢,还是先有这院子。”李娜喃喃道,“你们猜我想到啥了?”
“想到沿水乡那棵‘吊死鬼’了?那可是先有树,后有的乡政府的院子,你们还记得不?”我摸着“旗杆”上修剪掉枝丫处的树疤,“可是这不科学啊,树被破坏成这样了还能活?”
“嗯,没准儿又是个有古怪的地方。”李娜久久地仰望着旗杆顶的“双鱼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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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倒修宝塔
“您是市里来的蒙老师吧?”我们正说着,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从朱漆大门后闪身出来,“葛村长让我在这里等着您来。”
“啊,你好你好。”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望向我们来的方向,心想:郭姐他们呢,不是说一起过来吗。
“蒙老师您请进。”小姑娘热情地招呼我们,“这几位都是和您一起的吧,葛村长交代说您这边一共四个人,都是您的同学朋友。”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心底里纳闷这个“葛村长”是谁,怎么对我们这么熟悉。
“我们想等等镇里的领导……”我话音未落,小姑娘就笑道:“您先进来吧,镇里的领导们随后就到。”
听她这么说,我们不好再推辞,依次迈过小腿高的门槛,进到朱漆大门里。几乎就在同时,几个人“哇”的一声惊呼起来。
虽然从外面看,这院子除了形状特殊,再没什么特别,但是院内却别有洞天:所有建筑都是贴着院墙,一圈圈向下深挖修建的,而且一层比一层向圆心靠拢,中间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天井。站在我的位置,居然看不到最深处的几层。
“这是倒着修了个宝塔吗?”康宝倚着进门处的栏杆,向下探望了几眼,又看看领我们进来的小姑娘,耸耸肩问道,“你们这修的哪是给人住的啊?”
小姑娘顿时脸色一变,不过只一两秒钟的功夫,便立刻恢复了平静,笑吟吟地答道:“还真让您说对了,您眼前的是个展馆,平时除了工作人员,是没有人居住的。”
“展馆?这不是村长家吗?”李娜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满脸狐疑,“那这里都展些什么呀?”
“我们展览的主要是和葛王庙文化有关的一些出土文物。”小姑娘说着,引我们从最近的台阶向下走到第一层房舍外的围栏边。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这个漏斗形建筑的全貌。数一数,从上到下一共七层,总的深度有四五十米。各层都呈规则的圆形,其间有楼梯上下相连,但每一层楼梯的位置和数量并不固定,有的层与层之间似乎只有一条通道。最下面一层的圆形房舍中间,是一潭黑漆漆的池水,也不知是天色渐暗的缘故,还是反射了池底石料的颜色。
正当我们仔细端详这不同寻常的建筑时,各层楼梯上方暗藏的一个小闸门缓缓开启,水流像瀑布般倾泻而出,绕过各层房舍,汇聚到底部的深潭里。“哗哗”的流水声,在经过漏斗形空腔的放大后,充满了诡异的声音细节,掩盖了周围一切杂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呼喊。
我扭头在康宝耳边小声问道:“怎么样,有啥感觉?”
“瘆得慌!”康宝嘴里蹦出三个字。在一旁的只铭也皱着眉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我说小姑娘,你们葛村长呢?”李娜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带各位参观一下展馆吧。”小姑娘似乎没听到李娜的问话,“大家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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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历史典故
进门前,我特意留意了一下,这里七层房舍中的每一层只有一扇雕花门通向外面的回廊,其余均是中式回纹窗棱。也就是说,同层进出只能走一扇门。
窗棱上不是玻璃,而是糊上了老式的半透窗纱,从屋外根本无法看清屋内的具体情况。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屋内又掌着灯,在里面更加无法看到屋外的情形。估摸着每一圈环形建筑内部也是互相联通的,我心里默默叹服道,真是精妙啊!
这第一层房舍一进门便是一面巨型刺绣屏风,镶在用金丝楠木制作的屏风架里。绣屏绣着女娲补天的故事,人身蛇尾的女娲娘娘手持巨石,腾空而起。
“传说中,葛王庙文化始于上古时代,我们的祖先曾经协助女娲氏补天,是女娲氏的七名助手之一。”
“噗”的一声,李娜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略有些尴尬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嘟囔着:“这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啊!”我听了,忍着笑说,“不应该是蛇精和七个葫芦娃么?”康宝顺势问道:“女娲补天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不过没听说他有七个助手啊?”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历史传说有很多版本,其中就有女娲补天后分封领地给七王,以表彰他们功绩的故事。相传,葛王庙文化的先祖就是七王之一,而他的封地就在今天四川成都一带。”
“啊,原来是辣妹子。”康宝一边冲小姑娘媚笑,一边调侃,“四川出美女啊!”
小姑娘倒是大方,只是掩嘴一笑,没接茬儿,继续介绍:“所以说,我们今天认定,四川成都一带就是葛王庙文化的发源地。”
“你说葛王庙文化,是因为这种文化的代表是一座庙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瞥了一眼发问的李娜,心说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这位小姐姐说的还真对。”小姑娘边按逆时针方向向前迈步,边回答,“葛王庙文化的代表之一,就是它特殊的建筑形式,我们称之为‘庙’。不过此庙非彼庙,不是传统意义上佛教庙宇的意思。”
“那你们所谓的‘庙’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李娜继续追问。
“葛王庙的‘庙’是用来祭祀天地的,功能类似于北京的天坛和地坛。”小姑娘带着我们来到第二件展品前,“大家看这件距今约4000年道5000年的陶土器具,就是现今发现的最早的一座葛王庙中出土的,这是一件祭器,当时是用来盛装祭祀所用的酒的。”
看我皱着眉头像要继续发问,小姑娘抢先一步介绍道:“可能您各位心中又有疑问,既然‘庙’是祭祀的场所,那么‘葛王’又是谁?”
我连连点头,心里琢磨着这小姑娘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了得。
“我们所说的葛王,是数千年来流传在川渝地区民间的半历史半神话人物,是‘葛’姓的祖先。据说他的真名无人知晓,后人都以‘王’来尊称他。也在他的治理下,上古时期的成都平原风调雨顺,人口急剧增长……”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133.阴阳相合
我边听,边仔细端详第二件展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这是一件像酒坛一样的陶器,广口尖底,底部有四足,被塑造成兽脚的样子,坛子周身用数百个细密的陶土圆锥装饰,陶坛的颈部还刻画有一些简单的线条。我围着陶坛转了一圈,仔细分辨着线条组成的图案。
“所谓‘上古’也就是有文字记载以前,而且你也说了,葛王是半神话的人物。如果能称之为文化,估计一定有更多的考古发现吧?”只铭把目光从第二件展品上移开,望着小姑娘,等待她的答案。
“您说的没错,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现今发现的最早的葛王庙,它坐落在四川成都,距著名的“三星堆”遗址很近,不足50公里。”小姑娘边说,边继续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向下一个展台走去。
“按你的说法,这座最早的葛王庙也是这种由平地向下深挖的建筑形式?”李娜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是即便是在干旱缺水的黄土高原,这种向地下延伸的建筑也几乎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深度。”
“是的,现今全国范围内发现的三座葛王庙都是同一种建筑形式。”小姑娘似乎没打算解释这样奇特的建筑为何会出现在成都平原。
第三个展台上是一座复原的“葛王庙”微缩模型,“这座模型就是仿照成都考古发现的最早一座葛王庙,用遗址当地的泥土制作的。”
小姑娘踮起脚,探身用手指向模型俯视位置的中心说道,“您看,这模型从上到下也有七层。其实,有一种观点认为,四川广汉的三星堆文化和成都的葛王庙文化分别代表了成都平原古人心目中的阴和阳。证据是,如果把三星堆发现的古祭祀台翻转过来,正好和它旁边五十公里处的葛王庙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
“你是说把三星堆的古祭祀台扣过来?”康宝用手比划着,“那大小呢?我的意思是比如祭台的最下面一层和这个庙宇的最上面一层,也是?”
“严丝合缝!”小姑娘没等康宝说完,便肯定地回答道,看我们吃惊的样子,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那这么说,三星堆是阳,葛王庙是阴喽?”康宝坏笑着瞅瞅我。我懒得搭理他,继续追问:“这个成都葛王庙的遗址是谁发现的呢?”
小姑娘显得跃跃欲试,看来是我问到了点子上。“成都葛王庙是二十世纪初由一只英国的考古队伍发现的,据传这只队伍听命于清朝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外籍教师庄士敦。”
我心说你这越编越离谱了,这是拿历史遗迹和文化名人往脸上贴金呢。“你说的这个庄士敦我知道,他写过一本自传,叫《紫禁城的黄昏》,书里好像没提这一段啊?”说完,我心里冷笑了两声,还好这本书我仔仔细细读过。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134.湮没历史
“那我问您一个问题。”小姑娘显然从我脸上察觉到那么一丝不屑,“清末民初的时候,大量的西方人到中国探险,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康宝抢着回道,“寻宝呀!”
我立马张嘴想反驳,可细想了一下,还真不能说康宝说的错,那时的中国可是西方人眼中未被染指的宝库。尴尬了几秒钟,我示意小姑娘继续说下去。
“这位庄士敦在任威海总督的时候就组织起了探险队,以旅行的名义,深入我们国家的腹地。”我点点头,她这说的倒是没错。庄士敦这位“帝师”游历了大半个中国,这是有史料可查的,可究竟是不是有组织的探险,不得而知。
“据庄士敦的朋友回忆,庄士敦回到英国后,专门写了一本在中国探险寻宝的书,却因为溥仪的反对,始终没有出版。”小姑娘用略带遗憾的口吻说道,“这本书的手稿在庄士敦死后也再没出现过。”
“这个庄士敦,一生未婚,也没孩子,估计这手稿找也没处找。”身旁的只铭自言自语道,康宝也附和地点点头,闷闷地朝下一个展台走去。
第四个展台的玻璃罩里,摆放着一张老照片和一本打开的线装旧书。
老照片上,是两个蓄着胡须的外国男人在一片荒野前的留影。左边的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式棉布长衫和黑色千层底布鞋,身形偏瘦,宽大的额头格外显眼。右边的一个,则穿着一件高领白衬衫,领带歪斜在一边,下身是一条咖啡色西裤,一头浅黄色卷发衬得人意气风发。
照片下的说明中只有一句话:四川成都葛王庙遗址最早的发现者,“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英国人庄士敦(左)和福特汽车创始人美国人亨利·福特(右)在甘肃境内的合影。
“嚯,福特汽车创始人也来过中国。”我随口感叹了一句,就见还没走到展台前的康宝瞬间脸色煞白。“哪儿呢?哪儿呢?”看得出,康宝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好显得不那么惊慌,“我看看,我看看!”
“只铭姐,咱们到甘肃支教的发起方就是Ford基金会吧?”李娜察觉到一丝异样,看看只铭又看看我,“随口”说道,“这家族和甘肃渊源还挺深的。”
“其实您看到照片背景上这一片荒凉的空地,就是迄今为止发掘的第二座葛王庙的所在地,今天甘肃境内的定西地区。”听到“定西”两个字,我们四个交换了一下眼神,相互印证我们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地方正是在我们的支教地附近。
“还有第二座?一共有几座出土呢?”我故作诧异地问。
“一共有三座,还有一处在新疆。”
“罗布泊?”康宝脱口而出。小姑娘连带我们几个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对,还有第三座在罗布泊。”小姑娘满脸不可思议,“您是第一个猜中罗布泊的客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猜的?”我边说边走过小姑娘眼前,绕到被她身体遮挡住的第二件展品前。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135.玉佩再现
玻璃展示柜里,另一件展品是一本打开的线装旧书。翻开的这一页,恰好是一副拓印。明显的,那是一幅双鱼玉佩的图案。在书的左下角,印着一枚藏书章,上面写着:《玉佩集》三个字。
“双鱼是葛王庙文化的代表性符号。我们中国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个玉器大爆发的时代,作为开采难度很大的玉石,为什么在一个生产力并不发达的时间段大量出现,这是考古学家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小姑娘绕到展柜的另一面,与我们面对面,“这书上拓印的双鱼玉佩,就是从成都葛王庙遗址出土的。”
“小姑娘,这是本什么书啊?”还没等我开口,只铭就忍不住发问,“是研究葛王庙文化的专著吗?”
“您说这本《玉佩集》吗?”小姑娘显然没料到我们有此一问,“这本书成书于清末期民国初年,究竟作者是谁已经无处考证。我们馆藏的这本是解放前的翻印本。”
“那什么,你看啊,你刚才也说这个什么庄士敦探险是为了寻宝。”康宝说话突然结巴起来,“就比如这个双鱼玉佩吧,这得算一件宝贝吧。”康宝用手一指,“现在这宝贝在哪儿呢?”
二宝还挺机智,我心里想着,不过你为啥对这枚玉佩的下落这么感兴趣呢?
“周胜友……”康宝发问的空当,李娜拉拉我的手臂,小声嘀咕道。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知道,双芯蜡烛……”只铭把我和李娜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小姑娘,我们能翻翻这本《玉佩集》吗?”
“实在对不起,我也打不开展柜,钥匙都在葛村长那统一保管。”小姑娘又转向康宝,“您说的这枚‘双鱼玉佩’应该已经流落海外了。”
“啊!”康宝惋惜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个庄士敦带走了多少宝贝!”
不知怎的,一句话突然在我脑子里冒出来,我脱口而出,“带走宝贝还算好的,也不知带走了多少秘密。”
“康宝你咋了?”只铭突然关切地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康宝边用手抹了一把脑门,边说道:“没事,太闷了。小姑娘,能开下窗户吗?”
随着一阵凉风灌进屋子,我瞥了一眼窗外,由楼梯处倾泻而下的水流反射着漫天繁星的光亮,微微闪动,虽然浪漫,但却让人隐隐感到无情。这是人造景观的通病吧,我胡思乱想着。
可是……我心头猛地一紧,回头望望,他们几个已经跟随着小姑娘向下一个展台走去。
“葛王庙文化中断过吗?”走在小姑娘身边的李娜眉头紧锁,“如果这种文化没有中断过,那历经几千年,它是怎么传承下来的?如果……如果葛王庙文化在某个时间点中断了,那你们这个葛王庙村又是哪儿来的呢?”
康宝默默跟在李娜身后,低着头,我看他下意识摸口袋找烟,这是康宝内心紧张最直接的表现。他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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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136.吐露真相
“小姑娘,卫生间在哪儿?”康宝突然问道。
我知道康宝想抽烟,便跟了过去,在经过李娜身边的时候,我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我们也得去下卫生间。”李娜拉起只铭,跟在了我和康宝身后。
四个人先后脚走进挂着卫生间标牌的隔间,绕过屏风,先是一个小小的过厅,屏风后摆着四张沙发。
“嘿,就好像是为咱们预备的一样。”我一屁股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着康宝掏烟,点着,大口吸着,却没有一句话。
“康宝你刚才太反常了。”只铭说道,“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们。”
“只铭姐都看出来了。”我转向康宝,“说吧,啥事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都来了,还能咋地?”
李娜冲我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迅速起身把过厅两侧洗手池的水龙头拧开,“哗哗”的水声立刻掩盖了我们说话的声音。
康宝和我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他和爸爸康玉顺与白凤德教授一年多以前的那场对话。末了,他说了一句:“蒙伟,这个事儿我感觉挺对不起你的!”
我拍拍康宝的大腿,“我又不怨你。”
“你别安慰我了。”康宝沮丧地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出这么多事儿。”
“要不是你,小苹果就没命了。”我双手合十,“救人一命,多大的功德。再说了……”“什么?”“再说这也是命中注定,你们还记得我背的那首歌谣吗?”康宝点点头,似乎宽慰了不少。
“得,又到案情分析时间了。”我苦笑了一声,探身朝屏风外看了一眼,小姑娘正坐在展柜旁的一把椅子上打电话,“前因后果二宝也都说了,大家发表发表意见吧,时间有限。”
“现在这几件事情都是割裂的,得先找到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只铭先起了头,“当然,如果它们有联系的话。”
“只铭姐你先等一下。”我冲着坐在对面的只铭摆了摆手,然后把身子转向侧面的康宝,“二宝,你先回答我,咱们支教回来以后,你和白教授又见面了吗?”
“没有。”康宝摇摇头,“从甘肃回来,我和爸爸一直给他打电话,那是个中国的手机号,但是一直无法接通。我猜他是回美国了吧。后来我觉得有太多蹊跷,我爸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这事儿就暂时丢到一边了。”
“等于说,你到甘肃支教,本来是为了找那个有‘阴阳眼’的人,但是这人究竟是谁,白教授和他又有什么交集,你也不知道?”
康宝点点头,“关于这段往事,白教授也很避讳。他只说,如果这个人恰巧还在甘肃,会让我们知道的。我觉得,咱们的队伍里,或者是当地人里,应该有白教授的眼线。”康宝顿了顿,“‘阴阳眼’这个名字倒是挺贴切的,我发现起外号才是你最大的特长。”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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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合理演绎
我踹了康宝一脚,“都啥时候了!”
“哎,能有啥啊。”康宝双手抱头,向后仰了仰身子,“我把憋心里的话都跟你们说了,现在是一身轻松。”
“按照白教授的说法,他是受雇于美国的Ford基金会,研究人类身上隐含的动物基因这个课题。在回到国内后,又被邀请参加罗布泊科考。可见,罗布泊和这项研究是有内在联系的。”只铭起身,踱了两步,走到李娜跟前。
李娜接着说道:“我们还知道,白教授到过甘肃,为的应该也是Ford委托的研究课题。并且在那里,他见到了第二个‘阴阳眼’。”
“不过,去年我们到甘肃的时候,虽然发生了一系列意外,却始终没等到‘阴阳眼’露面。”我用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脚边一只蚂蚁,“我觉得,Ford基金会不惜兴师动众,以扶贫支教为幌子,重返甘肃,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我们支教的这个地方,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这么说来,整件事情八成和我们今天所在的这个葛王庙村有关。”康宝坐正身子,“最直接的证据有两个,一是第三座被发现的葛王庙遗址在罗布泊地区,也就是白教授当年科考,以及彭加木教授变成‘滬鱬’的地方。”
“还有一个证据就是刚才展台里那张照片,庄士敦和福特在第二座被发现的葛王庙遗址的前的合影,而地点恰巧在甘肃境内。”只铭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因为白教授曾经对康宝说过,福特家族研究人类的动物基因这个课题的时间超过一个世纪,那么他与庄士敦合影时,一定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和讯息。”
“这条线最终的指向就是,葛王庙文化和人类的动物基因存在某种特殊的关系。”我挠挠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假如我们把葛王庙文化再牵出一条线,那么这条线对应的一定是庄士敦这个人。”李娜手指一挥,再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按照刚才小姑娘的说法,庄士敦既是成都葛王庙的发现者,又和福特在甘肃定西葛王庙遗址前合过影。没准他还到过罗布泊,只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罢了。”
“庄士敦一生中的另一个重要关系人是末代皇帝溥仪。”我盯着大伙儿,“你们说,会不会溥仪也和整件事情有关?”
“没准儿!”李娜接茬道,“刚才人家不是说庄士敦在回到英国后,本想再出版一本有关在中国探险寻宝的书,但是被溥仪阻拦了。”
“有点远,有点远。”只铭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捋人物关系咱们这样,按照人物和事件交叉的方法,交叉点越多,说明和整件事情的关系越紧密。刚才已经分析了庄士敦、福特、白教授,他们和整件事的交叉点都不止一个……”
“要这么说的话,和整件事情交叉点最多的就是咱们四个了。”我哭丧着脸说,“起码咱们到过甘肃,现在还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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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镂空金板
“还有一个人,我觉得也很关键!”李娜提醒道,“彭加木教授。他的失踪始终是一个谜,而他和葛王庙文化的瓜葛应该不仅是表面上看那么简单。”
“嗯。”我点点头,又再次探身望向屏风外,刚还坐在展台边休息的小姑娘也不知所踪,“咱们先别说了,先把展馆走完,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我们四个起身,绕过屏风,空荡荡的环形展厅里没有一点动静。“美女!”康宝高声喊了两句,仍旧不见有人应声。
沿着刚才参观的路线,我们边找人边继续逆时针前进。第五件展品是一块差不多两米高,镂刻着正楷体文字的金属板,立在红木雕刻的祥云底座上,气势恢宏。
康宝用手敲了敲板子,招呼我道:“大伟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纯金的。”
“没准儿!”李娜接茬道,“你看这建筑修的,没点经济实力可完不成这么浩大的工程。”
听他俩说话的空当,我下意识默念起金属板上蚀刻的文字来:
葛王庙博物馆历时九年建成,按照原比例复原了四川成都葛王庙历史遗迹。据考证,成都葛王庙建成于距今4000至5000年的上古时代。相传,成都葛王庙由葛王亲自设计修建,是一处重要的祭祀场所。迄今为止,全国范围内共发现3座葛王庙,除成都外,另两座分别位于今甘肃定西地区和新疆罗布泊地区。
数千年来,葛王一直是成都平原神话传说中备受尊崇的的英雄。相传,他协助女娲补天,因功绩卓著而被委派管理成都平原。在他的治理下,此地风调雨顺,人口增长。后期,葛王将他的治理手段和取得的功绩,以口传歌谣的形式记录下来,于民间流传。文字出现后,后人曾将口口相传的内容集结成册,但最终毁于秦始皇“焚书坑儒”。
1908年,英国人庄士敦在四川一带游历探险时,首次发掘了成都葛王庙遗址。庄士敦在担任末代皇帝溥仪的私人教师后,在溥仪的支持下,继续发掘了甘肃定西地区和新疆罗布泊地区的葛王庙遗址。三处遗址的挖掘研究工作在庄士敦离开中国后终止。
根据专家推测,位于甘肃定西地区和新疆罗布泊地区的葛王庙,分别建于战国时期和唐代,但令专家迷惑不解的是,这两处遗址中也未出现任何文字符号,这为研究葛王庙文化带来极大的障碍。但可以肯定的是,现代社会中的“葛”姓,正是源于葛王庙文化。
“这些刚才那个小姑娘不是都讲过了吗,你还能看出啥门道儿来?”我正看得入神,康宝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头问只铭和李娜:“你们发现什么问题没有?”她俩对视了一眼,迷惑地摇摇头。
“你们不觉得咱们参观顺序反了吗?”我皱着眉头,看看身后,还是不见刚才讲解的小姑娘。
“反了?”康宝茫然地看着我,“啥意思?怎么个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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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参观顺序
“咱们进门以后,是按着逆时针的顺序参观的。”我伸出手来,指着我们走过来的方向,“现在看到的这幅镂空的金属板是最后一件展品。”
“这怎么了?”康宝随着我的手势,望过去又看回来,“还是没懂。”
“一般的博物馆,这种总体介绍的文字都应该在展览的最开始部分。”我用手指着远处,“然后是发现者的照片,文化符号‘双鱼’,建筑模型,出土文物——就是那个陶罐。这顺序才对嘛!”
“你是说咱们应该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参观?”李娜仔细回忆着刚看过的几件展品。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只铭插话道,“就算参观顺序颠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不对!”我斩钉截铁地反驳道,“小姑娘故意安排我们逆时针参观,是为了掩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康宝、只铭、李娜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形展馆,正在以缓慢的速度逆时针旋转。”我抬手指向了窗外。
刚才为了通风敞开的那扇窗子对面,此刻正有水幕落下,窗子里的光透过水幕隐约发亮,“你们记得吗,刚刚打开窗子的时候,对面并不是水幕!”
“还真是!”康宝揉揉眼睛,望着水幕出了一会儿神儿,就在这么一刹那,两扇打开的窗子忽然“啪”地一声关上了。
“有人?”李娜惊呼道。
康宝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窗前,边用手使劲儿推窗棱,边答道:“没有啊,没看见有人。”但不论康宝使多大力气,两扇窗子始终纹丝不动。康宝又换了几扇窗户,仍旧打不开。
我看到这情景,赶忙跑到门边,用力朝门上踹了两脚,那感觉就像踢到厚钢板制成的金库安全门上一样,门纹丝不动,脚指头倒是快要断掉了。
“完了,不但窗户打不开,连这个糊窗户纸都戳不破。”几次尝试后,康宝沮丧地说,“这是拿啥东西糊的啊!”
“美女!美女你在哪儿?”康宝绝望地喊了两声,展厅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都别急,都别急。”只铭示意我们聚拢过去,“吃这顿莫名其妙的饭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叹了一口气。
“大家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出去。”李娜看看我,“蒙伟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展馆在转动的?”
“就是打开窗户的那一刻。”我望向死死封住的窗户,“我进门的时候注意看了一下对面楼梯瀑布的相对位置,当打开窗户的那一刻,我发现另外几层楼梯的位置和我进门前记住的位置一模一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啊?”
“因为打开的这两扇窗户和门还有一定距离。”李娜恍然大悟。
“没错。”我答道,“我猜,这个小姑娘之所以带领咱们逆时针方向参观,就是不想让我们察觉到这种轻微的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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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旋转展厅
“因为以窗外楼梯相对位置作为参照物的话,我们和逆时针旋转的展厅相向而行比同向而行更容易看出破绽。”只铭也明白过来,补充解释道。四个人里,只有康宝还懵懵懂懂。
“那咱们怎么出去呢?”康宝望着我们,好像弄清了展厅旋转的事实,就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一样。
“我哪儿知道!”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那你们分析这么半天有个屁用啊。”康宝气急败坏地说,“折腾了一天,晚上还想吃顿饱饭呢……”
“别让人把你吃了就行!”
“行了,你们俩烦不烦。”李娜喝止住我们,“咱们现在回到刚才的休息间,坐下,保存体力。另外那里有水,被困几天也死不了。”
“果然还是大夫专业。”我们几个嘟嘟囔囔地回到屏风后的过厅。
“刚开始外面开闸放水的时候我就纳闷,楼梯都让水淹了,怎么往下面的展厅走。”康宝继续唠叨道,“我还想这要是得蹚水的话,就白瞎了我新买的这双皮鞋。”
我低头看了一眼康宝脚上的新鞋,“我当时认为,这个展厅里面也有上下贯通的楼梯,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外面的楼梯位置很奇怪,有些楼梯走上去或者走下来就是死胡同,哪儿也不通。”
“可是刚才咱们围着展厅整整转了一圈,连个楼梯的影子也没看见。”
“这样,我们两人一组,再认真看看有没有被忽略的通道。” 按照只铭的提议,我和李娜一组,只铭和康宝一组,朝两个方向出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展馆,还是一无所获。
二十分钟以后,我们又汇合在屏风前。看只铭冲我摇摇头,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这会儿,我感到脚下的地板一震。
“这个展厅的转速加快了!”我压低声音说道,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感觉出来了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几个纷纷点头。“而且我怎么感觉它还越转越快呢?”康宝不安地问道。
“不行,得赶紧找到出口,这展馆要是变成个离心机,咱们非得被当成湿衣服甩干了不行!”
“你这个比喻倒是挺贴切。”李娜冲着我苦笑。
展厅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绝望在心中疯长。就在这关头,我见一只蚂蚁从地板的缝隙里钻出来,立刻脑中一个闪念。
“来来,搭把手。”我边招呼康宝,边跪在地板上,紧抠住地板的缝隙,“哗”地一声,连带掀起三四块地板,一个半米见方,一尺厚的方形洞口露出真容。
洞口形状规整,边缘部分还细致地包着钢板。
康宝见状,赶紧跪下帮忙,才拆了两下,便一把将地板扔在一边。“他奶奶的,这下面是封死的,不通!”
李娜见状,从头发上扯下一根皮筋,小心翼翼地放在方形窟窿的边缘,没半分钟,皮筋已经运动到窟窿的另一边。
“这下面是第二层展厅的屋顶!”只铭惊呼道,“而且下一层展厅并没有同步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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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滑向深渊
“那有啥用,把下面房顶凿个洞?”康宝问,“展厅转得这么快,你第一锤子和第二锤子根本砸不到一个点上。”
“第一层地板上有洞,第二层天花板上一定也有,不然挖它做什么?”李娜大胆地推测道。
“你确定?”康宝紧追不舍。
“我猜的。”李娜倒也实诚。
“我靠,大姐,这都什么时候了!”康宝一捂脸。
李娜还想反驳,被我拦住了,“都别说了,一会儿下一层的天花板上如果真有洞口出现,我们立刻跳下去,一旦展厅不转了,上下通道又没对在一起,那我们就彻底被困死在这个大圆环里了。”
“对对,见洞就跳!见洞就跳!我打头探路,大伟你断后。”刚才还不相信能有办法逃脱的康宝,此刻已经把脚搭在洞口边上。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吱扭”一声,下面一层天花板上便幽幽地出现一道缝隙。
“愣着干啥,走啊!”眼见上下的洞口马上对齐了,我抬脚就踹。
“哎,哎,你等会儿。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康宝就双手抱头,从洞里“漏”下去。
展厅旋转的速度很快,几乎在康宝整个身子“漏”下去的同时,上下两个洞口便交错而过。就在这个当口,我探身望了一眼,下面一层展厅黑乎乎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李娜赶在康宝后面,坐在了洞口边。她刚想回身和只铭交代两句,就感到脚下一空,又一个方形的洞口出现。
“快跳,快跳!”我催促着,心想你不跳,整个人就要被这个大碾盘撕碎了。
第三个是只铭,有了前两个人的经验,只铭知道联通上下的通道不止一个,所以迅速做好准备。就在这时,展厅的旋转速度逐渐慢下来。
我心里打鼓,想着这大碾盘可千万别停,不然留我自己下不去,可真要了我的命。“只铭姐,你下去以后告诉他俩都呆在原地别动!”
我话没说完,又一个通道旋转过来,只铭双手抱头一挺身,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里。
眼见着大圆环越转越慢,我默默地祈祷着,等待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长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里,我好像度过了一整个漫长的黑夜,就在展厅快要停止旋转的时候,通道出现了。还没等上下的洞口对齐,我就迫不及待地纵身一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黑暗中。那是一种死亡般的黑暗与寂静,四周没有一丝光亮,更没有一丝声响,连身体都是冷的。
我尝试着活动四肢,发现自己实际是浸泡在液体中。仅有的一点物理常识告诉我,我正身处一种高浓度的盐水中。因为浮力足够大,所以能够悬浮其中。
“只铭姐!李娜!二宝!你们在哪儿?”我努力调整自己在液体中的姿势,好让身体直立。可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我自己的回声。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一朵火苗,我立刻朝它游过去。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星夜兼程2012 2019-04-25 21:42:00
慢慢看,认真地看,内容很丰富。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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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支持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让子弹飞一会儿……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第二十七章
1986年9月13日,清晨的上海竟收敛了暑气,显露出些许秋日的气息来。白凤德教授在自家二楼卧室隐隐听到有敲门声,便裹了一件睡衣下楼观望。
等到开门时,门外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件硕大的牛皮纸袋静静躺在台阶上。白教授俯身拾起纸袋,端详了一会儿纸袋上的文字和邮戳,便扭头进了房间。
这封来自美国Ford基金会的信件,是从纽约寄往Ford基金会香港办事处,又转寄到上海的,摸上去厚厚一叠。
自从女儿去年死于南山林场的山林大火,白教授对自己课题的研究愈发疯狂。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阅读起来:
亲爱的白教授你好,我是Ford基金会的查理•威廉森,之前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但始终未能谋面,十分遗憾。
非常感谢这些年来,您作为基金会智库的一员,为我们提供了许多详实的资料,这次之所以给您写这封长信,也是因为以下要说的事情十分重大。
您可能已经了解到,Ford家族试图找出人性与兽性之间的紧密关系,时间长达百年。首先,请让我向您解释Ford家族一段隐秘的历史:
有一个故事,是世人皆知的。福特汽车的标志是采用福特英文Ford字样,蓝底白字。由于创建人亨利·福特喜欢小动物,所以标志设计者特意把福特的英文字符画成一只小白兔样的样子。
而亨利之所以对“兔子”这一形象情有独钟,正是因为他自认为血液中有兔子的基因。
时间回溯到1863年7月30日,一个男婴降临到威廉·福特和玛丽·福特夫妇家中,他们为他取名亨利。亨利的父亲威廉是英国人,1847年大饥荒时随父母来到美国,定居在密歇根州迪尔伯恩。刚到美国时,他们一文不名。到亨利出生时,勤奋的威廉已经拥有一座90英亩的农场了。而亨利,就是福特集团的第一代创始人。
这里,我还要向您介绍和老亨利·福特同时代的一位传奇人物——中国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英文老师庄士敦。
庄士敦于1874出生于苏格兰爱丁堡,比老亨利年纪小了差不多10岁。他先后毕业于爱丁堡大学、牛津大学,主修现代历史、英国文学和法理学。1898年,庄士敦考入英国殖民部,同年以东方见习生身份被派往香港。
再后来,经李鸿章次子李经迈推荐,学贯中西的庄士敦担任了溥仪的老师。1919年2月,庄士敦从威海赶赴京城,开启了自己的“帝师”生涯。这一年溥仪14岁,庄士敦45岁。
庄士敦先生在担任帝师前后,都十分热衷旅行,在游历的同时切身体会当地风土习俗。有史料记载的是,1906年他沿长江而上抵达四川、西藏,而他这次旅行的同行者,就是福特家族的老亨利,这在当时的各类报道中都未提及。对老亨利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秘密的行动。
对了,顺便提一句,您知道庄士敦为溥仪皇帝起的英文名字是什么吗?没错,就是亨利,多么有趣的“巧合”。下面,让我来讲一讲,在老亨利与庄士敦的游历中,他们发现了什么。
时间再次倒回到1906年,43岁的老亨利与32岁的庄士敦在游历过程中,经当地人介绍,来到了现今四川三星堆文化附近的一处古遗址。这处遗址从未在中国的正史中出现过,却出现在老亨利阅读过的一本一直以来都被怀疑是伪造的中国古籍译本中。这次发现,不仅证实了古籍的真实性,更是揭开了中国上千年来隐秘流传的一个传说的真实面目。
相传,热衷于长生不老秘术的中国第一位皇帝秦始皇身边,聚集了众多奇人异士,其中有一个叫桀的人,拥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能够一眼看透旁人的心思——我们认为,就是看透人身上潜藏的某种兽性。在中国流传甚广的故事“荆轲刺秦”中,荆轲之所以最终以失败告终,正是得益于桀的先知先觉。
桀死后,秦始皇一方面假借寻找“长生不老”丹药的名义派人到世界各地寻访拥有同样能力的奇人,一方面致力于对普通人的改造。因为桀天生后脑缺少一块头骨,所以秦始皇一直尝试通过去掉一块头骨的方式,实现天人合一的目的。
据说,这样的实验曾经成功过,被去掉一块头骨的实验者出现了像桀一样超能力。因而,这样残忍的实验从秦始皇开始,一直流传下来,从未停止过。当然,这样高等级的实验,中国的皇权是绝不会让民间知情和参与的。所以,这样的实验与寻找就成为历代皇家的最高机密。
历史讲到这里,白教授,你一定会发现一个特殊的细节,那就是庄士敦后来作为帝师的特殊身份。你的猜测没错,庄士敦之所以后来能拥有这样一份显赫的职业,的确是老亨利等人从中“协调”的结果。
而庄士敦也的确没有辜负老亨利的重托,在担任帝师的过程中,接触并记录了大量有关这一秘术的第一手资料。在庄士敦回到英国后,他曾经试图出版一本著作,来揭示这一古老东方最神秘的历史。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在与末代皇帝溥仪几经通信后,庄士敦最终放弃了这一计划,并在临终前,将已完成的手稿付之一炬。
最终,得到消息的福特家族买下了庄士敦在伦敦的旧居,并派人四处寻找其零星散落在中英两国的研究成果。这其中,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是在庄士敦旧居的壁炉夹层内发现的一本古书——《玉佩集》。
您猜想的没错,这本《玉佩集》就是老亨利年轻时阅读过英文译本,并在其中明确提到中国古代皇家秘术的那本著作。正是因为这本书,才有了后来老亨利远渡重洋,来到中国相约庄士敦共同西行探寻历史的一段经历。
而这本《玉佩集》也正是上面提到的四川遗址——“葛王庙”文化的一本代表性著作,它与现实中的实物相互印证,更证明了人性与兽性相互叠加并非出自臆想。
“葛王庙”一词何来到如今还无从考证,但它总是出现在与皇家秘术有关的野史与传说中。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葛王庙作为一个上千年来受皇帝直接控制的秘密机关,在人性与兽性这一大课题的研究中,扮演了十分重要、也十分不光彩的角色,它甚至是一系列行动的直接策划者和操作者。
这里我想先向您透露一个《玉佩集》中记录的“献祭”方法,以此来向您展示“葛王庙”文化邪恶的一面。这个献祭的方法过程冗长而残忍,几乎每一步都是在挑战人性的底线,使人不寒而栗。
首先,是寻找一名年龄在18至22岁之间的处女,这名处女从身高到长相都有一系列严格的标准,以保证献祭的成功率。
然后,葛王庙会派出血统纯正的子弟,与她发生关系,使其怀孕。我理所当然地猜想,这是一个强迫的过程。
葛王庙文化相信,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拥有最敏感的神经,最容易获得超常视力。为了使其放大这种对周边环境的敏感,怀孕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至于为什么是找到葛王庙血统纯正的子弟使其怀孕,则大概率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基因中隐含了某种未知的力量,一旦使女人怀孕,就能有机会将这种力量传递到孕妇身上,从而加大使其获得超常视力的概率。
下一个步骤,就是在其怀孕期间,通过中医诊脉等方式确定其孕育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我听说在中医上千年的历史沿革中,这类判断的准确率是极高的。我无意贬低中医,但是在我看来,如果不使用现代医疗器械而盲目去做这种判断无异于草菅人命。
因为如果是女胎,则葛王庙文化判断孕妇有可能获得超常视力,所以会在怀孕期间,取下其一块头骨,来测试她的变化,如果并未取得成功,则需在孩子降生前,将孕妇吊死在某种特别的树上。当然,对于现代医学而言,孕妇可能早在取下头骨的同时就已经身亡。
而如果是男胎,则直接判断其不会获得超常视力,所以会直接逼迫其上吊自杀。作为一种向神的献祭。
这样残酷的行刑式的献祭,是任何现代文明都无法接受的,但是据我们了解,在中国的偏远地区,葛王庙的势力正在悄悄恢复,这一点后面会提到。
Ford基金会当然不赞成此类的实验,但在缺乏必要科学依据的情况下,也只能对此保持中立——请不要误会,我指的是对这种献祭仪式的效果表示中立。
以上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向您证明两个事实:一是关于人性与兽性关联性的研究,实际上源于老亨利·福特对中国古老文化的窥探;二是这一研究和几千年中国封建帝王专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现在,我想说说Ford基金会对您下一步的期待:
近几年,您在中国对吴先生的研究,取得了大量第一手资料,基金会十分感谢您的贡献。
吴先生的确是近10年来基金会在全球范围内找到的天生带有超常视力的3人之一,也是能力最强的一个。今年早些时候派往中国大陆的医疗研究团队,也通过对吴先生的体检,掌握了许多第一手资料。比如,我们终于确认,头骨结构是否完整并非获得超常视力的必要条件,等等。这样有重要意义的研究成果不胜枚举。
之所以没有要求您返回美国继续这一课题的研究,是因为您不了解的是,基金会在中国还有数量庞大的隐蔽的数据采集者——我们称其为“挖掘者”,在为基金会搜集各类数据和资料,以期在人性兽性的研究中取得突破性进展。
向全球派出“挖掘者”是基金会自成立以来一直的做法。而向中国大陆派出“挖掘者”实际上早在中美建交之前,就已经通过秘密管道实现。截至目前,人数已经十分可观。这些“挖掘者”都有着自己的职业掩护,但实际上,他们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探寻人性与兽性这一课题在现实世界中的蛛丝马迹。
而您,作为在中国境内为数不多的“研究者”,是对各类第一手数据资料进行深加工的不二人选。您的常驻,为“挖掘者”的工作提供了坚实有力的后盾。实际上,一直以来送到您手上的许多第一手资料,多出自于潜藏在中国境内的“挖掘者”。
近日,我们就收到了来自甘肃一名“挖掘者”的汇报,称在甘肃省何山县沿水乡发生了这样一件离奇的事件:
沿水乡乡政府的会计刘婷女士是土生土长的甘肃人,他在年幼时期曾经患过一种怪病,并最终通过当地“乡间法术”的治疗得以痊愈。
今年上半年,刘婷女士到北京参加一次财务系统培训,但从北京返回家乡后不久,便上吊自尽了。奇怪的是,传言其自尽前已经怀孕,并且根据她问诊过的中医回忆,她怀的应该是一个男孩。
如果仅有这些线索,还不足以吸引“挖掘者”的目光,我们前面说道,自尽者需要在特定的树种上完成上吊的动作,才能够保证其成为真正的献祭者,而这一树种正好和这位刘婷女士吊死的树种一致。
这是一种本应生长在温暖潮湿地区的树种,中国的通俗叫法是“DIAOSIGUI”,大意是:上吊自杀的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清楚为何这一树种会出现在以气候干燥著称的中国西北地区。实际上,“挖掘者”的确是首先关注到这一树种,才关注到刘婷女士的自杀事件。目前基金会的判断是,刘婷女士的自杀,是这样一种残酷诡异“献祭”仪式的重演。
总之,有了以上这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我们十分希望您能够到甘肃一趟,帮助我们解开这一谜团。
白凤德合上信,想着自杀身亡的刘婷,眼前却满是同龄女儿白蕊的影子。
他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和老吴一起送女儿到林场的情景。那也是一个初秋,正是林场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林中时时传来抑扬顿挫的鸟儿的啼叫。但不知怎的,这叫声总让白凤德感到有些心绪烦乱。
同行的吴贵友看出白凤德的焦躁,便安慰道:“老白你看你多幸福,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在身边,不像我,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白凤德还未搭话,坐在身边的白蕊便探身向吉普车副驾驶位置上的吴贵友讨教道:“吴叔叔,我爸研究您好几年了,他究竟从您这挖到什么宝了?”此时的白蕊,已经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丝毫听不出半点美国口音。
“你爸从我这挖到的宝可多啦,”吴贵友打趣道,“现在他身边的人是什么‘牛鬼蛇神’,白教授可是心知肚明,谁也骗不了他。”
“那您看看我骨子里是哪种动物。”白蕊几乎是在乞求。她偷偷瞟了一眼父亲,好几次,她见到吴贵友,都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但都被父亲拦住了。可反常的是,白凤德这次没搭话,痴痴地望着窗外,像是没听见一样。
吴贵友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会儿白蕊,迟疑地说道:“蕊蕊,吴叔叔可是有一说一,说了你可不许生叔叔的气。”
白蕊狠狠点头,又悄悄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做声,生怕惊动了身边的父亲。
吴贵友探身看了一眼白凤德,他知道老白一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也默许了自己回答白蕊的提问。随着女儿渐渐长大,其实白凤德明白,自己不能事事都去干涉女儿,该放手的时候也要学着放手。
“蕊蕊啊,你班上有东北地区来的同学吗?”吴贵友突然话锋一转,猝不及防地问道。
“有的,吴叔叔。”白蕊老实地回答道,“东三省每个省各有一个同学,吉林来的是女生,就住我隔壁宿舍。”
“吴叔叔,您问这干什么?”白蕊不解。
“那你听没听他们说过东北的‘五大仙家’?”
“这个倒是没有,吴叔叔,您快说说,什么是‘五大仙家’?”白蕊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东北的民间啊,一直有‘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的传说。”吴贵友顿了顿,“这里面‘狐’指的是狐狸;‘黄’指的是黄皮子,也就是咱们说的黄鼠狼;‘白’指的是刺猬;‘柳’指的是蛇;‘灰’指的是老鼠……”
“为什么蛇是‘柳’呢,是因为蛇像柳条一样弯弯曲曲吗?”
吴贵友似乎没听到白蕊的提问,自顾自继续说道:“这‘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啊,为首的就是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他们掌管着全天下的‘出马仙’。”
“‘出马仙’?这又是什么啊,吴叔叔。”白蕊被吊足了胃口,“您快讲给我听听!”
“这个怎么说呢?”吴贵友顿了顿,“蕊蕊,我给你讲个我小时候的真人真事吧……”
白蕊瞪大了眼睛,点点头。
“我出生在吉林省德惠市下面的一个村子里,邻居家有个大妈,姓‘花’,当时50多岁了。‘花’大妈一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半点特别之处。可就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她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医院查也查不出病因,眼看人快不行了,大夫已经通知家属准备后事……”
“你这编的什么烂故事拿来骗人!”白凤德突然插话道,“然后呢,花大妈起死回生?”
“诶,老白,你怎么知道的?我和你说过这事?”吴贵友不解地问道。
“这种故事不都是一个套路……”白凤德嘟囔了一句。
“这事儿可不一样,是我亲眼所见呐。”吴贵友辩解了一句,继续冲向白蕊说道,“你爸刚才说的没错,后来花大妈起死回生,活过来之后,她说胡三太奶附在了她的身上,她能替人消灾祛病,也就是说,她成了‘出马仙’。”
白蕊迟疑了一下,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问道:“吴叔叔,您当时已经能看到人的动物属性了吧?这个花大妈变成出马仙后,您能从她身上看出狐狸的影子吗?”
女儿这么一问,倒是激起了白凤德的好奇心,他也向前探了探身,期待着吴贵友的答案。
吴贵友没有料想到白蕊的问题,他皱了皱眉,似乎正在记忆中仔细搜寻着,然后有些迟疑地答道:“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我能看到人的动物属性,但是你这么一问,我似乎,似乎真的从花大妈身上看到过狐狸的影子。不过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说完,吴贵友扭过身,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疲惫的样子。
“吴叔叔,您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白蕊假装嗔怪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动物基因啊?”
“还真是,一讲故事都忘了!”吴贵友一拍脑门,“蕊蕊,你身上就具有狐狸的基因!”
“狐狸……”白蕊小声嗫嚅道,“狐狸,那我岂不是也可以做‘出马仙’了?!”
“那是两回事!”白凤德没等吴贵友接话,便抢先回答。
“哦。”白蕊似乎有些气馁地应承道,“知道了。”
车内的氛围霎时间有些尴尬:吴贵友想着是不是自己太过草率,把从白蕊身上看出狐狸影子的事说了出来,毕竟女人和狐狸联系在一起,总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白凤德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发作,他只是内心深处隐隐有些忧虑;而白蕊,则一直想着“出马仙”的故事,久久不能抽离出来。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时间:2021-11-28 23:57:33
第二十八章
1986年深秋,上海市淮海中路38号洋楼一层客厅,庄如一和“媳妇”小胡掸了掸积在沙发上厚厚的灰尘,各怀心事地坐下来。庄如一点燃一根香烟,任烟雾在自己和女人间弥散。“小胡”痴痴地望着窗外,落寞中透出对尘世的恋恋不舍。
“你是怎么死的?”老庄开口问道,虽然自觉语气有点生硬,但事到如今他也没了兜圈子的力气。来上海的火车上,老庄几次想开口,都忍了回去。此刻,白姑娘的父亲已经远在甘肃,白蕊答应他的事情也不知能不能兑现,庄如一沮丧极了。
“你听说过东北的‘出马仙’没有?”附在小胡身上的白蕊幽幽地问道。她想起两年前,在去往南山林场的途中,吴贵友也是这么问自己的。
“狐黄白柳灰?”庄如一脱口而出。
“没错,‘狐黄白柳灰’。”白蕊像是在回答老庄的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老庄我问你个问题。”
庄如一没说话,轻轻点点头。
“你说,‘出马仙’到底是修炼成精的动物附到人身上了呢,还是被附身的人本身就带有动物血脉?”
庄如一紧皱眉头,他虽知道“出马仙”的典故,但却从没细究过,更没想过人天生会带有动物的血脉。
见老庄默不作声,白蕊继续追问道:“你替人看病这么久,没人把你当做‘出马仙’吗?”
这一问,突然激活了庄如一记忆的记忆神经,他眼前闪过一帧画面——爷爷被带走时,脖颈后插了一块高高的木牌,上面赫然写着“打到一切牛鬼蛇神”几个大字。
老庄痛苦地揉搓着太阳穴,回忆道:“我还没当兵那会儿,有天下午正在家里的炕上睡觉。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几个人的对话。”
“嗯。”白蕊哼了一声,示意庄如一继续说下去。
“那场景,似梦非梦。先是一个嗲声嗲气的小女孩的声音,好像在说:‘你们谁都不许碰,这小哥哥是我的!’然后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接话:‘三姐,我看你未必降得住他,不如留给我们。’‘三姐要是整治不了他,还轮得着咱们?’又一个中年妇人谄笑道。
“我被吵得心里起火,就抬头去看,只见一大一小两只黄鼠狼‘噌’地一声,窜出房门,跑走了。我一直纳闷,就算是黄鼠狼成精了,明明是三个人在说话,怎么只有两只……”
庄如一被这不知哪里突然窜出的回忆折磨得头痛欲裂,他站起来想找点水喝,发现厨房的水龙头打开后流不出半滴水,就又回到沙发边坐下,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用拳头使劲儿捶打着后脑勺。
“那是大仙们商量着谁上你的身呢。”“小胡”似笑非笑地说。一瞬间,庄如一感觉“老婆”陌生又恐怖。
“那你告诉我,‘出马仙’到底是不是动物成精附在人身上。
“我高中毕业后,原本被保送到人民大学读书,可是只读了半个学期,就让爸爸托人把我转学到林业大学,你知道为什么吗?”白蕊没回答庄如一的问话,倒是自顾自回忆起来,“其实我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对爸爸的研究内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父亲的研究内容?”庄如一纳闷地问。他这才记起来,虽然知道白姑娘的父亲是从美国归国的科研人员,但究竟他在研究些什么,白蕊却从没向他提起过。这当口她突然说起这个话题,难道,白教授的研究和自己也有关?
白蕊看庄如一愣住了,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没错,我爸爸的研究课题的确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今天已经来到上海了,我就索性告诉你……”
庄如一搓弄着脸庞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在他眼中,白蕊的形象时而明晰时而神秘。有时候,他会错把附在小胡身上的白蕊当做自己的老婆,似乎两人相识已久;有时候,他又常常被白蕊的意外之举搞得迷惑不已。
“你,包括你的爷爷,你们之所以能从不同人身上看到各种各样动物的影子,并不是什么成精的动物灵魂附到了人的身上,而是这些人本身就带有这些动物的血脉。”
“什么?本身,本身带有动物血脉?”庄如一吃惊地结巴起来。此刻,他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如果这是真的,那爷爷当年被当做“神棍”逮捕的结果,完全可以避免。而自己这些年对未来莫名的恐惧……庄如一的思绪一时混乱起来,各种问题纠缠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
“是的,没错。”白蕊斩钉截铁地回答,“这就是我父亲这些年的研究成果。”她顿了顿,“或者说他的研究成果极具说服力地验证了许多人的猜测。”
庄如一木讷地点点头,似懂非懂。
“简而言之,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体内携带了各种动物的元素,这些元素和人类的血脉相伴而生。”白蕊向前探了探身子,进一步解释道,“这些动物血脉,有强有弱,有的动物现代人熟悉,有的动物早已经灭绝了,只在相对应的人类身上有零星的体现。”
“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我看到的东西,其实在这个人一出生时就注定了?”庄如一觉得这样一个结论比动物修炼成精更加离奇。
“没错,所以你大可不必把自己当做‘神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你所观察到的,其实只不过是身边人天生的兽性罢了。”白蕊望着庄如一,目光中满是诚恳。
“那为什么单单是我呢?”庄如一没头没尾地问。
白蕊明白他的用意,安慰道:“其实不单单是你,我父亲这些年的研究对象吴叔叔,和你有相同的能力,我观察他并不纠结。我觉得你……”白蕊沉默了一小会儿,“我觉得可能是你爷爷当年的遭遇给你的打击太大了。”
无声中,庄如一又默默地点了一根香烟。
“那我接着说我转学到林业大学的事。”白蕊耸耸肩,“按我当时的想法,从人类身上窥探动物的影子只是一个面向,从动物身上观察人类的影子才能把这个问题研究完整。”
白蕊不知道庄如一听懂了自己的话没有。
“这才有了我转学到林业大学,进而毕业后到南山林场工作的事情。”白蕊盯着庄如一,发现他眼中还是充满了疑惑,“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刚才你说的动物血脉的事情,能不能再仔细讲讲?”
“行,那我从头说起。”白蕊向沙发靠背上靠了靠,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南山林场这么些年一直没有二所,这你知道吧?”
庄如一没搭茬,不明白为什么白蕊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和我一起分到林场的,还有一个人,叫戴兵。他是林场子弟,了解的情况多。据他说,打从南山林场管理处建立,每次重建二所就要出事。轻则巨石滚落、山体滑坡,重则要出人命。”
“那为什么这次你到林场工作,非要重建二所呢?”庄如一不解地问。
“林场来了新领导,是从上面派下来的,不信这些。”白蕊淡淡地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单位是把我分配到管理处办公室工作,让戴兵去重建二所。不过我执意要去所里,所以最终把我俩掉了个个儿,他去了办公室,我留在了山里。”
庄如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林子中的动物吧?”
“没错。我爸受美国一家基金会的资助,到中国研究人类身上动物基因的课题。这些年,出了不少研究成果。但我总觉得这个研究方向太片面了,应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白蕊顿了顿,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小时候的愿望是当个动物园管理员,那时候我妈妈还没去世,没想到这个愿望在万里之外的国内实现了……”
看着“媳妇”眼角滑落的泪水,庄如一有些心疼,一瞬间,白姑娘和小胡的界限更加模糊了。
白蕊掏出口袋里的手绢擦了擦眼泪,“这些年,我爸在国内的研究对象主要是一个叫吴贵友的人,他们曾经是大学同学。这个吴贵友和你一样,能一眼看透人身上的动物血脉。”
“和我一样?一模一样?”庄如一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身子,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有些颤抖,“他,他……现在在哪里?”此刻,老庄竟紧张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白蕊没理会庄如一,自顾自地说着:“两年前,我爸和吴叔叔一起送我进林场,路上我一再追问,他才告诉我,我身上有狐狸的血脉。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好多年了,直到那天他才告诉我。”
庄如一无声地点点头,白蕊的一番自白,印证了她此前的猜测。不同的是,他已经明白,那是白蕊自带的狐狸血脉。不知怎的,庄如一此刻真的浑身轻松起来,似乎从前一片漆黑的未来霎时间有了一丝光亮。
“可你又是怎么死的呢?”庄如一忍不住问道,这是他脑海中始终萦绕的一团迷雾。
“这事还得从我初到林场说起……”白蕊搓弄着手指,指尖的位置流出几滴发黑的血来。白蕊知道,这是她附在小胡身上的时间太久,小胡气脉虚弱的表现。
“就在我到林场上班的第二天,办公室忽然来了一个女人,她油头粉面,穿着国内不常见的花裙子,张嘴就让我叫她‘二嫂’。”
“你不认识这人?”庄如一纳闷地问。
“我一个外来户,哪里去认得当地人。”白蕊争辩道。
庄如一听罢,随意“嗯”了一声,示意白蕊继续说下去。
“‘二嫂’说她住在后山,听说所里来了新人报到,还是个女孩,怕我不习惯,特意赶来帮我收拾收拾……”白蕊一句话没说完,又被庄如一打断了,“后山?哪个后山?二所所处的位置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呀!”
“现在如果有人跟我这么说,我当然会起疑心了,可当时我哪里知道去。”白蕊争辩道,“这个二嫂断断续续来了一个月,每次都是中午到,天还没黑就走了。我从她那里听说了不少林场的情况,直到有一天戴兵到山里来看我。”
“就是那个和你一起分配到林场的小伙子?”
“嗯,就是他。他来的那天,恰好‘二嫂’没有来,我就和他提起了‘二嫂’这个人。”
“戴兵怎么说?”庄如一迫不及待地问道。
“起初戴兵只是纳闷,这荒无人烟的林场,哪里来了人家。可当我描述了‘二嫂’的长相和穿衣打扮后,戴兵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人。”
“人?什么人?”庄如一不解。
“他说是他小时候妈妈的一个同事,是当时林场二所花所长的爱人,后来在一次坠崖事故中死了,到最后尸体也没找到……直到那时候我才回忆起来,‘二嫂’和我说过的,真的都是二三十年前林场的往事了。”
“这怎么可能,你看到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啊。”庄如一沉了沉,小心地说道,“即使是现在,你也要附到我媳妇身上才能和我对话,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直接和你面对面交流,还帮你干活收拾屋子?”
“话说到这,我也留了个心眼。等到第二天二嫂再来时,我就有意无意和她提起这个早年失踪的女人。”白蕊继续叙述道,“谁知她竟嘤嘤啜啜地抽泣起来。”
“她怎么说?”庄如一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
“原来,她正是当年被人们误认为死去的花二嫂,而她当年从悬崖坠落后,并没有死,而是被困在一个‘狐狸局’里。”
“这‘狐狸局’又是啥?”庄如一狠狠地吸了两口烟。
“听花二嫂说,二十多年前她坠下悬崖后,一时间晕死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她试着挪动受伤的腿,怎么也动不了,应该是骨折了。正无可奈何的时候,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跑到她身边。
“二嫂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对这些林子里的动物并不害怕。满肚子委屈让她一下子冲着小狐狸放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念叨着这些年的不幸。原来,她和林场工作的丈夫‘花老二’是家里的包办婚姻,两人并不和睦,甚至这次受伤,也是在因为家务琐事争吵后,‘花老二’一把将二嫂推下悬崖导致的……”
“啊?”庄如一先是一惊,后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人心难测啊,要我说,这人可比鬼可怕多了。”还想再开口,庄如一又怕说错话刺激了白蕊,便收住了话头。
白蕊默默地点了点头,努力平复了下情绪,继续叙述道:“这小狐狸像通人性一般,听了花二嫂的哭诉,转身进入了密林。不一会儿,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老狐狸跟在小狐狸身后,一并来到二嫂跟前。它先是围着二嫂转了几圈,时不时还用鼻子嗅一嗅二嫂身上的气味。然后,竟然用舌头舔舐起二嫂腿上的伤口来。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不到一个小时,二嫂的腿就恢复了活动能力,可以独自站起来了。”
“大难不死,偶遇狐仙,这也是天意。”庄如一喃喃自语道。
“看到二嫂能活动了,小狐狸前窜后跳,引着花二嫂来到一处山洞。”白蕊接茬说道。
“山洞?”庄如一挠了挠头皮,诧异地重复了一遍,“难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别急。”白蕊知道敏感的庄如一联想到了什么,几乎是打趣地说道,“马上就讲到我的死因了。”
庄如一讪讪地笑了一下,接过白蕊的话头儿:“这山洞里就是你说的‘狐狸局’吧?”这次轮到庄如一发问了。
“没错,狐狸局。”白蕊像是陷入了回忆,“那个阴冷的山洞里,所有几十只狐狸会围成一个圆圈,它们的前爪会搭在同伴背上,只后腿着地,像诈尸的尸体一样,一蹦一跳围着你打转。而每经历一次这样的仪式,你在心理上,就会不由自主地和这些狐狸的距离更近一步,直到加入它们……”
“如果我没猜错,你后来也随同花二嫂加入了这个‘狐狸局’,算是你研究动物身上人类血脉的出发点吧?”
白蕊双眼低垂,点了点头。
“可是后来,你真的把自己当做狐狸了,也许是精神错乱,失手间害死了自己……”
白蕊抬头望着庄如一,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庄如一的推测还禁锢在普通人的思维定式里,并没搞清楚“狐狸局”真正的诡异之处,但是现在,在活着的人里,终于有人知道她的死因了,如果有机会,这个人可以向她的爸爸说明这故事的来龙去脉,而她的魂魄也可以继续在山谷的狐群中无拘无束地游荡了。
“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庄如一追问道,“你觉得花二嫂真的是活人吗?她为什么要引你入局呢?”
“算了。”白蕊站起身,似乎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早已经没有意义,“我不能再待在你媳妇的身上了,她的气脉太虚弱,经不起我的折腾了。我知道你随身带着你爷爷传给你的‘锁魂瓶’,记着,帮我找到我父亲,然后把我送回南山……”
话音未落,小胡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

楼主:我的真名叫蒙伟

字数:161700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8-11-24 18:00:53

更新时间:2021-11-28 23:5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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