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寄卧郊扉久 何年致此身

方宏喝酒，头一天喝再多也头脑清醒，再醉也能回了家。而且他天生一副好肚肠，自己称之为“铁胃”，从来不知道胃疼是啥滋味。但他也有个毛病，就是头天喝多了第二天不能坐车，不然的话非得晕死。若是自己开，兴许还好点儿；也得一路呕吐几次，才肯罢休。桔子罐头和冰棍儿是他的解药，最近又爱上了紫葡萄汁，一喝“解药”，立马就舒服了，还能继续喝。一位女同事经常蹭他的车回家，说来也奇怪，每次她一坐车，就恰好赶上方宏喝多，把人家惊的够呛。她说：“闹半天你就这样喝酒！？迟早得喝坏了！”说得方宏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涂强要差很多，他喝多了第二天一准起不来，得难受好几天。这也难怪，他身体条件明显不如方宏，用方宏的话说就是：“涂强那苗条的，像似个小鸡子。”工作方面，涂强干过几年保险，自然会有一肚子的服务意识和营销理念。他每次给员工开会，都要强调服务质量，绝不容许与客户吵架，他常说：“一定要耐心，他要是比你懂的多，他就到柜台里面了，你在柜台外面！”还有营销技巧的分享，这是他在保险公司工作时学到的经验之谈，涂强说：“所谓营销，从字面上讲就是经营和销售，包括的内容十分宽泛，一定要讲求效率，讲究方式方法。”服务方面，涂强讲究从客户的角度出发，换位思考解决问题。他说：“客户有怨气，没关系，解释不通，你可以把他推到我这儿，这就是极好的缓冲；兴许一杯茶，几句话，气儿就消了。”总体来说，在他的管理下，行内业务进行的很顺利，各项指标都完成很好，在全行名列前矛。存贷款和利息收入，五年间都增长了十倍，效益明显提高。职工收入也在全行名列第一，各方面贡献都很大。安保方面也没出任何问题，柜台连续多年都是零投诉。
新楼落成后，营业环境大为改观。外墙涂成了漂亮的米黄色，红色彩钢封顶，白色塑钢门窗。主任室、信贷室和宿舍，都安排在二楼，金库和营业室通联。现金押用，交给了专业押运公司，每天早送晚接。金库褪化成了应急的摆设，只用来存放重要空白凭证和一个空荡荡的大保险柜。营业厅变得宽敞明亮，还装上了大屏电视和液晶利率显示屏，设置了等候坐椅和饮水机。外部都是统一的标准标识，LED上公布着存款利率和理财产品，以及广告词。古朴厚重的的外挂墙砖，清一色的防弹玻璃。后来又安装了ATM机和叫号机，客户不需要排队就能自己取钱，营业室专门配备了大堂经理和保安，业务办理井然有序，再不像从前那么乱了。大厅里轻钢龙骨吊顶，不绣钢灯池，应急灯、灭火器装备齐全，众多高清摄像头像一只只鹰眼，盯着每个窗口的里里外外。内墙面也是干挂瓷砖装饰，白色的彩钢暖气片，地板光洁细腻。地上摆放着绿植盆栽，门口有票据台和雨伞架，甚至还有轮椅和急救箱。
柜台上设有带尾巴的中性笔，有计算器、验钞机和老花镜。柜员统一着装，内务干净整洁，达到了星级网点的标准。虽然安保设施齐全，但也有意外发生，一个神精病来捣乱，把防弹玻璃给砸出了几条裂痕。那时候涂强恰好不在，柜员们都被吓懵了，忘记了外面还安着催泪瓦斯装置，否则那疯子别说砸玻璃了，肯定要吃大亏。
新上的ATM机经常出笑话，很多人不会用，把卡塞进出票口。有的干脆直接吞卡，原因全是误操作。一次银行卡卡在机器里面出不来，柜员们没办法，向涂强求助。涂强见伸不进手，找来一根棍子，结果还是挑不出来。他灵机一动，用双面胶粘在棍头上，伸进去一粘，就把卡粘出来了。柜员们都大赞：“还是行长聪明，就是有办法！”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流浪汉也喜欢上了这个“温馨小屋”，经常会有乞丐和流浪汉试图在里面过夜。直到上了通话器，监控人员才通过话筒，大声地把他们驱离。涂强非常重视安全保卫和消防安全，强调业务做得再好，安保和消防出了问题，也是一票否决。他对保安说：“我不要求你和歹徒搏斗，因为他们绝不会赤手空拳来抢银行，你发信号，自保就可以。平时要多操心，注意观察动向，才能防患于未然。”
由于人数少，涂强特别注重工作效率的问题，他最反对加班，反对占用员工的正常休息时间，他说：“我不要求你们八小时以外加班，但是工作时间不能开小差，一定要讲求效率。”
他带出来的员工都能胜任多个岗位，练成了内里的高手，工作效率奇高。几年下来，涂强的辛苦没有白费，先后扶持了多个行业协会。种养殖大户的积极性显著提升，蔬菜种植形成了巨大的产业，产种销一条龙的业态正在形成；恒温库、农资销售、农贸市场，都展现出勃勃生机。
在贷款扶持下，乡村经济被全方位拉动，各行各业都显得欣欣向荣。街上逐渐热闹起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很像是清明上河图上的场景。信用社的工作得到了乡党委、乡政府的充分肯定，涂强和乡镇干部以及其他乡直单位相处的都很好，由其是新来了一位土地所长，特别爱喝酒；在他的组织下，涂强他们整天推杯换盏、醉生梦死，却也十分快活。
乡干部是个特殊群体，平时都人模狗样，互相显得关系不错，一到提拨的机会来临，将要开始投票时。就勾心斗角、互相拆台，暗地里拉票贿选，每年如此，形成了惯例。涂强他们这些乡直单位的头头，这时就成了被巴结的对象，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关键的一票。这时候，想提拨的干部就开始拉票：打电话、请吃饭、买烟买酒……丑态百出。其实，搞这些小动作又有何用？关键还是走上层路线，“朝里有人好做官”，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楼上没人，再努力也是白扯。
涂强总想，乡干部的竞争虽然也很激烈，毕竟还要看平时为人处事，工作方面业绩如何，个人素质怎样等等。毕竟比企业还正规很多，银行作为企业，小气候根深蒂固，所谓的选拨人才，只做表面文章，全都是走过场。表面上公平公正，还装模作样、堂而皇之地考试、面试，摆出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美其名曰－“后备库”。实际上却是漏洞百出，每个环节，都给权钱交易留下了巨大的空间，买官卖官的现象比比皆是。涂强参加了两次竞聘，都在黑幕之中败下阵来。一次是因为脱稿演讲，他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与众不同，这本来因当给个高分才对。可是他没送礼，此举竟然被评委认为是狂妄自大的表现；另一次是因为拿了个保温杯，也没送礼，被称没有吃苦耐劳精神！殊不知，他是因为感冒发烧，才为自己快要破产的嗓子备了口热水！大家都懂，这都是鸡蛋里挑骨头，关系和钱才是真正的硬性条件。比起那些年事业上曾经的顺风顺水，没了岳父樊清的提携，情形可真是天壤之别呀！他后悔当初不该那么轻易就改了行，结果专业知识都白学了，一点儿都用不上。如果不找任何关系，回林原分配，现在也是铁饭碗、公务员。也能像吴桐和洛珠一样，多少有个职位。现在工资虽然很高，社会地位比人家那可差远了。
相教而言，行政干部的机会要多出很多，上面只要空出位置，人事调整马上跟进；立即会发生连锁反应，下面很快就有位置空出来。涂强在职的这几年，乡干部走马灯似的更换，像是割韭菜，一茬接着一茬。相比而言，乡直单位还稳定些，成为相对固定的酒友。
土地所长是个直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带领手下兄弟搞了个小菜园，菜多到吃不完，香菜长得穿了胎，南瓜长到搬不动。他爱打麻将，却见不得光说不练、输了不想掏钱的主儿，可乡里像他这样牌风很好的能有几人？因此，牌局日渐稀松，终于组织不起来，散了摊子。涂强劝他：“哥，还是喝酒吧，喝酒越喝越近，耍钱越耍越远。”
医院院长姓于，人送外号“于毛驴”，脾气暴躁，个性超强，单从外表上来看，真不像个学医的。说话时若是急了，头皮、耳朵、眉毛联动，表情诡异，如同喜剧演员。他当院长是打架打出来的。刚上班没几年，在别的乡镇卫生院工作时，因为受不了欺负，和同事一起造了反，把院长打了一顿。结果上级部门一查，那位挨打的院长还真有问题，“于毛驴”和同事一战成名，摇身一变，成了正义之师；最后他俩都被提拔为院长。如论业务能力，老于同志当个乡镇卫生院院长还真有点儿委屈，大才小用；他属于全科医生，内外产妇科都不在话下，尤其善于中西结合，是个远近闻名的好大夫。涂强没少麻烦人家，有个头疼脑热，一个电话，亲自上门服务，直到治好为止。
电管站的站长姓刘，脸色发黑，像是个包公，人称“刘黑碳”、“黑标签”……他人虽黑，内心充满阳光，脾气好得很，从不惹人。按理说，电老虎的工作也不好干，电费难收不说，干活儿也太危险。但刘黑碳在任时却从没死过工人，可能老天爷也念着他人缘好，特殊眷顾，没发生大事故。遇上停电时，他会给各单位群发短信提醒一下，大家好做准备。当然也包括涂强，涂强对他的这种做法称赞有加，认为刘站长是个极其讲究的人。自从刘黑碳调走后，由于变压器高温失火，烧毁了二百亩生态林，电力局给老百姓赔了个超大红包才算完事儿。人们可能是电视剧看多了，都说：“如果刘黑碳在，这火肯定着不起来！即便是着起来，还有展昭、公孙策，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呢！”
学校是个女校长，却是男人性格，是个女汉子。喝酒时候端着杯扬着脖往里灌，像是要把酒水扔进嘴里一样。每年的六一，他总会把各单位的一把手请到 台就座，检阅学生的仪仗队，然后观看演出，然后伙房吃饭。这顿饭可不让你白吃，每年六一儿童节，各单位都得多少意思意思，心想孩子们的节日嘛，出点儿血也正常，心里才平衡些。其实，明明摆摆，这些钱八成不会用到学生身上。
派出所所长是个认真负责的干警，每天早晨都要暴走锻炼，勤奋努力，维护着一方治安。他是刑警队出来的，办案时精明干练，破案神速。可惜好景不长，他经常感冒，腿上还起了红斑，以为是小毛病。自己开车去市里检查，抽血化验结果出来，医生一看，立刻让他入院治疗。原来他竟得了晚期白血病，没挺到出院，人就没了。涂强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去看看，涂强因此赋藏头诗一首，发到朋友圈，没想到引起了很大反响，公安群里引起了无数次的转发，真是感叹人生无常，逝者如斯夫。涂强事后总结，一是锻炼身体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不是说练练体育，体质增强就不得病了，休养生息也同样重要。还有就是可能他也陷入了过度治疗，若是不立刻放疗化疗、没准儿还能多活几天。

第三十三章 晓发梳临水 寒塘坐见秋

于诗情96年参加工作，从事教学工作十九年，终于辞职了！她把辞职信放到了网上，引起了强烈反响。仅一个小时，点击量就上了百万，最终有上万人留言回复。
这些年，老师辞职现象很普遍，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作为一名普通老师，于诗情的辞职引发如此大的轰动，这充分说明现行教育机制出现了短板，正像是装水的木桶，再也撑不住那么多的口水，被推到风口浪尖。
辞职报告的内容是：尊敬的校长，您好！
感谢您和其他领导对我这么多年的关怀和帮助，同样感谢各位同事和同学对我的关心与支持。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温馨的大家庭里工作，是我的荣幸。所以，提笔写下这份辞职信，我内心澎湃、心潮涌动，回顾自己19年的教育生涯，几乎不能自已。
我是省级骨干教师、在这些年里，一直努力耕耘、勤奋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求桃李芬芳，只求别误人子弟。自己的认真付出获得了很多回报，比如说市优质课、市级劳动模范、县乡级优秀教师…………再加上学生喜爱，家长赞誉，自己对获得的业绩十分满意。职业生涯虽未闻达，但也无愧于心，没有遗憾，更没有愧疚。
我非常热爱教学、喜欢孩子，要离开他们，真是万分不舍。孩子们的纯真可爱，和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使我对他们充满了感情，也使我的人生充满了前行的力量。
我上完了自己的最后一课。虽然没有韩麦尔先生那样深沉的国难，却也有小女人的两难和婉曲。我离不开他们明澈的目光，以及烂漫的笑容。我常常沉醉于他们的点滴进步，快乐成长，真会有园丁的感觉，看着他们从一株小树苗，一直长到参天大树。
我真舍不得离开学校，离开孩子们，我内心痛苦，却不得不选择，完全是生活所迫。
我辞职的原因一点都不复杂，我不想怨天尤人，也并不想说大话空话，我并没有和哪位领导或同事有什么意见。只是因为，我的这份工作不足以养家。2600元的工资，上不足以赡养父母，下不足以抚养孩子，更不可能给他们美好的未来。
更要命的是－自己无法提升的未来。在有限的时间内，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不敢想象今后的日子，迄今为止，我还是一名二级教师，所以，要想幸福地度过余生，必须换一种活法。
十九年是一个尴尬的数目，不论如何，已经人到中年。中年是一个被残忍收割的年龄，衰老不是战争，而是屠杀。我无法再忍受这种荒凉的中年，上有老，垂垂老矣；下有小，急需用钱；而自己的身体却正被掏空，精力每况愈下。有时候拨通了电话，竟突然会忘记对方是谁，慌乱中挂了再想。
不管是保温杯，还是敲腿锤，就这样慢慢老去，在感叹“时间都去哪了？”的同时，我不得不再一次面对人生的十字路口，作出艰难的抉择。我不禁问自己：人生有多少个19年？
虽然我决定离开，但我的心却始终无法离开；我不会改变对教育事业的热爱。相信在学校养成的好习惯，学到的东西，会对我今后的生活大有帮助。“蜡烛精神”将永远地伴随着我，我很自豪，我曾经教书育人，是一位老师。
最后，希望申请能得到领导的批准，并且为给您和单位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
申请人，于诗情。
二级教师是什么概念？二级教师又名初职，是教师职级中的最低层次。换句话说，就是一头干活儿的老黄牛，只要教过三年书的，都能评上二级教师。于诗情上班3年之后定级，结果等待了16年都没能再评上一级，这是一个重大的悲剧。16年是什么概念？就算是持久战，都能把日本鬼子赶走两次，但却干不过一个职级？于诗情怎能不失望？她怎能坚持下去？在教师职级评选中，一切公平公正的说法，都是走样的。于诗情对涂强说：“我越来越喜欢和商人打交道。”
涂强明白，这句话很的意思简单，于诗情认为商人最干脆直接，从不讳言逐利，从不粉饰太平，喜欢开诚布公的交易。而教育界的假清高、拽大词，兜无数个圈子，根本不知道云里雾里。所谓“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就是这个道理。
一提到评职称，老师们都群情激奋，每个人都是一部灾难史。有关部门太损了，让你僧多粥少，或者僧多粥无，过几年扔一块骨头，让大家去争、去抢、去斗，去撕破脸皮，去丢人现眼，去歇息底里，去扒下底裤，去献身，去跳楼……操盘手们还要坐山观狗斗，撩拨得不亦乐乎，还要在心底里骂一声，现在老师的素质真差！到底谁的素质更差？
于诗情的辞职对现有的教育体制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在网络上唤起了许多教师们的悲哀记忆。别说是她，即使是她的母亲于莉莉，在大学里评职称，也遭遇了同样的黑暗时刻。同样是像猴子一般被一群所谓的评委耍来耍去；同样是潜规则和暗箱操作；同样是一地鸡毛；同样是一声叹息；同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巨大虚无。
16年弄不上一级教师，这不是历史的误会，这是职级评审的耻辱。于诗情在辞职信里说自己职业生涯没有遗憾，毫无愧疚。毫无愧疚没有任何问题，她的确是真心付出，问心无愧。但若说毫无遗憾，怎能没有遗憾？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准备向前飞奔冲刺，却在一条三米线前裹足不前，像面临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你想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对一个非常优秀的教师来说，整天忙忙碌碌，闻着粉笔灰，患着关节炎，这样的结果简直就是一个冷笑话。但这又是热乎乎的现实，校园里的丑恶现象，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评委们自身也要参加竞聘，不管是趋利避害还是嫉贤妒能，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不会认真地去把优秀者评选出来。于是就有了拉帮结派，有了学术造假，有了权色交易，有了冤假错案。在现有体制下，激发人性之恶不可避免，谈论道德则苍白无力。
看看于诗情所获得的的奖项，就会知道她多么优秀：
2005年，市级优质课大赛二等奖。
2006年，平柔县骨干教师称号。
2003到2006年，连续三年班级学生成绩在整个京城名列前茅，连续被评为模范教师。
2007年，京城市师德师风“十佳”教师。
2008年，县品德教研员。
2009年，平柔区第二届课改带头人。
2011年，安平省农村中小学骨干教师。
2013年，龙埠市优质课一等奖。再次被评为优秀教师。
……
于诗情在2011年参加了帮扶支教活动，她在安平省的农村支教，一待就是两年，可以称得上是吃苦耐劳，艰辛付出。除了大量获奖，于诗情还赢得了学生喜爱、家长赞誉、社会美誉……她是一位真正的四有好老师。然而，就是这样的教师，16年过去了，却连一级职称都评不上，不能不说是太大的遗憾。这是什么原因？这确实值得有关部门反思？于诗情在接受采访时说：
“看着教学十六年来挣的大大小小的荣誉，县课改带头人，省级骨干教师证，市级优质课一等奖二等奖证书，学生习作辅导教师证，各种活动、教学成绩模范证等，我潸然泪下。”她明白，一旦离开，这些付出汗水的证书，转瞬间一文不值。她把最好的年华献给了教育，已经与教育融为一体。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在近40岁之际离开三尺讲台？谁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把自己交给无限陌生的未知？
其实，即使评上一级教师，每个月才多挣500块钱。真正让于诗惜伤心的，当然与钱相关，但未必全部是钱的因素。她说：“我也曾经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教师的工资真的大幅度提高，我会不会继续留下来？”还是不会，教师待遇提高，从来都是鬼故事。即便教师待遇真提高了，同现实的消费来比，也是杯水车薪。喧嚣的教育环境，层出不穷的检查、评比、留痕…………哪里能够放得下一张安静的课桌？正如人们常说，教育中人已经不见了，哪里还有教育呢？这一点也许才是最重要的。
于诗情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梦想和出路。她的梦想复活了，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打造美好未来，给自己很好的生活。《肖申克的救赎》说：“有一种鸟儿是高墙囚禁不了的，因为它的翅膀太美丽。”
于诗情的辞职，揭开了教育体系华丽的衣袍，里面爬满了虱子。让每个老师感同身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正是同样的心情。于诗情的辞职涂强是非常支持的，岳父大人出事儿之后，职场上的竞争变得越来越艰难。竞聘中遭遇不公，升职过程屡屡受挫，经常被不明不白地穿小鞋。涂强工资不低，但他拒绝灰色收入，不占公家一分便宜，还总爱自己往里贴钱，这些年不仅没往回拿钱，于诗情还得给他倒贴。在京城的高消费重压之下，她终于撑不住了。
还有来自学校的种种烦恼：被家长委屈；被学生误会；自己压力太大；身体每况愈下。对体制说再见，让它见鬼去吧，什么一级教师！涨工资！教师职业人人羡慕！都是童话故事！不想再玩下去了。不管你们聘不聘我，我先炒了你们鱿鱼再说！于诗情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干个体户！”
“奋受红尘千般苦，未展青春一次眉”，于诗情此举，代表所有教师出了口恶气，拔出了心头的刺，说出了愤懑和痛苦。涂强陪着妻子在湖边散步，听着黄家驹的歌，读着里尔克的诗。于诗情想到自己的辞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这才是于诗情真正想要的生活，但正如莎翁所说，决心炽热的光彩，被审视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重重的顾虑使我最终变成了懦夫，又或许我终究是一个温和的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远处传来一首歌，好像是《伤心太平洋》，深深刺激着她的心：
离开真的残酷吗
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
……
前面真的危险吗
或者背叛才是体贴的
往前一步是黄昏
退后一步是人生
风不平浪不静心还不安稳
一个岛锁住一个人
涂强说：“就像我们感叹张雨生的离开：黄家驹留下的是句号，邓丽君留下的是问号，而张雨生留下的是省略号。”“那折叠在省略号里的是什么呢？”于诗情问。
“是一段距离，让中国乐坛再往前赶十几年的距离。是一种遗憾，这种遗憾是无限量的可能性。他就像他的歌《我是一颗秋天的树》里的那棵树，站成了永恒。为人间洒去一片阴凉。”于诗情听了沉默不语，涂强又说：“对于张雨生，就像他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的那条鱼一样，鱼只有7秒种的记忆，却用一生在追寻。”
“是啊，张雨生只在乐坛流连10年，但他留下的作品，却够我们品尝一辈子！”

第三十四章 燕语曾来客 花催欲别人

于诗情的辞职是有心理准备的，郝庄离婚后，专心打造自己的出版公司，他利用《哈利波特七部曲》在中国的热销，把业务又重新做火了起来。他邀请于诗情一起创业；于诗情考虑再三，欣然应允。于是就有了那封慷慨激昂的辞职信。
吴桐做为平柔区委书记，上任不久，便参加了党校培训班，他在毕业典礼上，被选为学员们的发言代表。他讲道：
尊敬的校长，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同学们：
我非常荣幸代表第十三期县委书记研修班全体学员，向大家汇报我们的学习收获。
走进党校，方知天地广阔、厚实博大、源远流长；走出党校，定要征途如虹、从善如流。党校的“劝学”金石可镂，“促学”用心良苦，非常感恩中央的关怀和厚爱，非常感谢名师大家传道解惑，非常感激老师同学的教训和帮助。
两个月下来，我们从领导的讲话中，读到了什么是“革命理想高于天”的坚定信仰；我们从开学典礼上校长的讲话中，读到了什么是“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时代情怀；我们从品尝马列经典味道的过程中，读到了什么是“只留清气满乾坤”的真理力量；我们从校园里一座座塑像的哲思中，读到了什么是“苟利国家生死以”的革命意志；我们从焦裕禄精神、红旗渠精神中，读到了什么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奋斗精神。大家感受到，真理的味道非常甜，知识的海洋非常广，榜样的力量非常大，奋斗的道路非常宽。理论光辉，蕴含着历史的深邃感、现实的深刻性和关怀的深切度，是指导开展实践活动的纲领性文件，也是领导干部做人、做官、做事必须把握的基本准则和基本要求。
三千年读史学习有归期，九万里悟道践行无穷期。只要把忠诚刻在心上，把担当扛在肩上，把落实抓在手上，不负人民不负党，才是我们此次学习的最终意义。
我们要做明白人，在岗位看态度。在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中，要坚持主题不变、镜头不换，贯彻整风精神，调动领导干部和广大群众两个积极性，打牢学习教育和查摆问题两个基础，抓住整改落实和建章立制两个关键，有针对性地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在对标立规中查找差距，在上下互动中解决问题，在攻坚克难中提振信心，在思考辨析中把握规律。 强调，对党忠诚是县委书记的重要标准。我们必须用行动筑牢“四个意识”，坚决维护中央权威和集中统一领导，深入学习贯彻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从全局谋划一域、以一域服务全局，在战略部署上扣扣子，在责任履行上担担子，在任务落实上钉钉子，一个方向、一个声音、一个步调，不搞选择、不搞变通、不打折扣，以对党的绝对忠诚向党看齐，永远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
我们要做心中有民的贴心人，在现场看行动。做县委书记就要做焦裕禄式的县委书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遂了平生意”。亲民爱民、艰苦奋斗、科学求实、迎难而上、无私奉献的精神，同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雷锋精神等等都是共存的，过去是、将来也仍然是我们党的宝贵精神财富，永远不会过时。现场是最好的学校，实践是最好的课堂，群众是最好的老师。我们必须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争做“为党代言、为民请命”的表率，始终干在工作第一线，置身矛盾最前沿，根植广大群众中，问需于民、问计于民、问政于民，与群众交心谈心、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心心相印，做到民有所呼我必有应、民有所想我必有思、民有所难我必有解、民有所需我必有为。
我们要做心中有责的开路人，在状态看效果。干部就要有担当，有多大担当就能干多大事业，尽多大责任就会有多大成就。我们必须深入践行“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高举改革开放大旗，始终坚持发展是第一要务，民生是第一目标，安全稳定是第一责任，脱贫攻坚是第一大事，抓好党建是最大政绩，以“清晨之问、静夜之思，案无积卷、事不过夜”的工作状态，推动高质量发展，创造高品质生活，打造县域版本、县域实践和县域风采，让党中央放心。正人必先正己，正己才能正人。群众看领导，党员看干部。领导带头、层层示范，是做好各项工作的重要方法。实践活动在全党自上而下开展，本身就是一个上行下效、层层传导的过程。领导干部要把自己以一个普通党员身份摆进去，力争认识高一层、学习深一步、实践先一着、剖析解决突出问题好一筹。与其让别人指指点点，不如
自己心底无私、从善如流。作风问题本质上是党性问题。抓作风建设，是实践中要解决的突出问题。
我们要做心中有戒的带头人，在路上看作风。为官一方，不仅要“富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还要“正一方风气”。我们必须始终保持身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放大镜下”和“旁若有人、常若有人”的警醒，立政德、明大德、守公德、严私德，做到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坦坦荡荡为官。要有真抓的实劲、敢抓的狠劲、善抓的巧劲、常抓的韧劲；真心实意地干、真枪实弹地抓、真金白银地奖。带出一支忠诚干净、担当作为的干部队伍，带出一片风清气正、山清水秀的政治生态。要正确认识和处理人际关系，做到既有人情味又按原则办。特别是当个人感情同党性原则、私人关系同人民利益相抵触时，必须毫不犹豫站稳党性立场，坚定不移维护人民利益，即使被人指为无情、无能也在所不惜、不为所动。要下决心减少应酬，保持健康的工作方式和生活方式。如果成天忙于应酬，不学习充电、消化政策，不下基层调查研究、掌握第一手情况，不思考和解决存在的突出问题，结果不仅损害党的事业和人民利益，而且影响领导干部的身心健康和素质能力。要实实在在做人做事，不搞假大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就应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做到三严三实，严以修身、严以用权、严以律己，谋事要实、创业要实、做人要实。要对一切腐蚀诱惑保持高度警惕，防微杜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思想的口子一旦打开，那就可能一泻千里。干部无论大小，都要努力做到慎独慎初慎微，不以恶小而为之。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行者方致远，奋斗路正长。党校的时光是美好的，美好的时光是最快的。明天，我们将离开这个充满魅力的红色殿堂，奔赴改革发展的一线战场。泰山压顶腰不弯，越是艰险越向前，我们将与时代同行、与梦想同在、与人民同心，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奋斗征程中，开创新局面、干出新业绩、建功新时代！
欢迎大家到平柔“行千里·致广大”！
谢谢大家！
吴桐讲得精彩，现场掌声热烈。他到平柔任职，最高兴的当然还是涂强，因为或多或少，他都可以得到一些照顾。果然，吴桐给涂强开了几个很有价值的对公账户，涂强因此获益匪浅。他组织了一场接风会，邀请了方宏参加，还请来了洛珠。因为这时候大范围的聚会已经不允许，涂强怕影响到吴桐，连王建国和郝庄都没有通知。只四位同学畅谈国事家事，酒却没喝几口，以吴桐和洛珠现在的身份，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中字号的纪检干部，都已结束了开怀畅饮的时代。
又过了些日子，大山放假了，明霞带着母亲桂香和儿子来看他，吴忠却没来，他们单位组织几个退休职工参加旅行社，去上港旅游了。听说坐的还是豪华游轮，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沿途都是奇美的风景。
他们把大山托给公务员暂时照看，夫妻俩和王建国联系，想一起去看看方红瑶。王建国称自己太忙，没功夫陪他们去，只派了司机过来，说让他带着去看。吴桐心里很不舒服，对明霞说：“他这是什么态度，不说别的，就只论同学关系，他也该陪咱们去吧？”明霞说：“我和姐姐虽然一母同胞，但和姐夫的来往却少，他不去也正常。”
“让我看，他这是漠不关心，根本没把红瑶当回事儿。”吴桐气愤的说。吴桐很恼火，他们没坐王建国的车，只让他的司机在前面带路。他和桂香明霞坐自己的车跟在后面，路上又碰上了堵车，吴桐的心情更加糟糕。6月的京城，天气不冷不热，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街道两旁繁花盛开，别提有多美，可是吴桐却没有了欣赏美景的心情。康复中心在新城区大柳树，说是大柳树，到了院子里却没有一棵树；都是矮矮的树丛，被细心的工人修剪成一道道绿墙，隔开了各个空间。
吴桐找到方红瑶的主治医生，是一位姓唐的女医生，五十岁上下，面容洁净，温柔可亲。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方红瑶的情况，说：“精神疾病有些也是可以治愈的，复发也是可以预防的。康复不仅是消除症状，更重要的是社会功能的恢复。她为方红瑶量身定做了一套个案，还提出，可以为家属量身定制个体化的康复计划。在康复成长中遇到的关键课题还可以通过团队的力量开展专项治疗，促进技能提高。在个案成长的整个过程中都有专人负责，有多的学科支持，还有同伴榜样的引领。
桂香不习惯出门，也不愿意来京城，明霞只好把真相提前告诉她。桂香听了好悬没死过去，这才有了京城之行。医生领着大家来到病房，还没进屋，桂香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敢看女儿现在的样子，已经在外面哭成了一团儿。明霞搀扶着她，也忍不住一起哭起来。吴桐第一个走进病房，见红瑶两眼无神，脸色苍白，正半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方红瑶却依然面无表情，仿佛已经没了知觉。吴桐轻轻地说：“红瑶，我是吴桐呀，我来看你了！”此时，方红瑶的眼睛突然闪现出几丝神彩，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神秘的笑容来。她痴痴地说：“你是吴桐吗？你回心转意了吗？你喜欢我了吗？”
几句话吓得吴桐松开了手，旁边的医生却兴奋起来，激动地说：“她能认出来人了！”方红瑶见吴桐松开了手，挣扎着就要下床，吴桐只好再迎上前去。方红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一副再也不能松开的样子。她嘴里喃喃的说：“我长得不俊么？你为什么不跟我好？为什么不喜欢我？”
吴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此时桂香和明霞也进来了，娘俩抱住红瑶就大哭起来。唐医生赶紧解劝：“别给病人太大刺激！这样会加重病情的。”明霞也是医生，明白这话没错，赶紧止住了哭声，又劝桂香不要太难过。她说：“娘，医生不是说可以治愈的吗？姐姐还能好过来，别太伤心了！”
方红瑶见了明霞，傻傻的笑了起来：“看，我从镜子里出来了！”她早已认不出任何人，包括把她抚养成人的方晓溪夫妇，他俩常过来陪她；只王建国，倒像是个局外人。

第三十五章 长江悲已滞 万里念将归

2015年6月1日晚上九时许，吴忠和吴来福在“东方之星”邮轮的客房里躺下休息，却都无法入睡。雷公和电母正在天空中加班，暴雨像是从空中射来的消防枪，倾注在仓顶的钢板上。如此剧烈的强对流天气着实罕见，让他们想起了那年曾令梁青坐牢的大洪水。
他们参加的是上港的旅行社，从金陵上船之后，游轮已经行驶到了长江中游，一路上读来美景无数，吴忠和吴来福都觉得不虚此行，这钱花得值。吴忠对吴来福说：“没事儿，这点雨算什么？快睡吧，明天还得上岸呢。”
刚说完，吴忠感觉船体的摇晃越来越剧烈，扩音器里传来了播音员颤栗的声音：“旅客同志们请注意，旅客同志们请注意，我们遭遇了强对流天气……”正在此时，船已经开始倾斜，吴忠和吴来福，不得不用手紧紧抓住床边的钢管，才不至于掉下来……
噩耗传来时，吴桐和桂香明霞他们刚看完方红瑶。他们瞒着桂香，不敢告诉她，一起赶来处理后事。沉船事件发生后，上级部门调集动员了大批专业搜救人员，在事发地及下游水域开展搜寻。后经国务院调查组调查认定，“东方之星”号客轮翻沉事件是一起由突发罕见的强对流天气（飑线伴有下击暴流）带来的强风暴雨袭击导致的特别重大灾难性事件。
船上乘客多为上港一旅行社组织的、“夕阳红”老年旅游团成员，年龄在50至80岁不等。他们从金陵上船，这其中也金陵旅行社直接组织的游客，也有像吴忠他们这些由其它旅行社组织，并带至金陵上船的安平游客，共有8人。“东方之星”客轮在从金陵出发，中途还停靠了金陵的多个港口。事发时，船舶处在长江中游的水域，该水域距金陵1400多公里。
吴忠是被海军成功救起来的，侥幸逃脱了一劫。他从小玩水，吴桐的水性也是他教会的；没想到这次还真派上了用场，只可惜慌乱中他只能自救，没能把吴来福给救出来。海军工程大学的潜水员为了把他顺利救出来，将潜水器具给了吴忠，自己出水后双眼通红，鼻孔流血。
倾覆的第二天，吴桐和明霞赶到了都利县城，大大小小的宾馆都已经没有空床了。吴桐只好和明霞住在政府的接待中心，他们在这里准备了好多房间，准备安置从各地赶来，等候消息的家属。五蛋打来电话，说他到得更早，已经在一家宾馆先住下了；不久房间里就又安排了一个人，与他住一个房间。随后赶到的吴明没地方，只能在新修了六层楼的一户农民家里住了下来。深夜，吴桐的耳畔突然传来女人们的恸哭声，那声音并不在旁边，带着穿越房间和楼道的空旷，仿佛要把心和肺一并哭出来的感觉。中心预留的房间也全住满了，家属们只能被暂时安排到附近的民宅里。
这种哭法是会把人哭坏的。吴桐下到一楼去找她们，是上港人，一边为打扰了他而道歉，一边却仍是不停抹泪。他们还不能习惯“东方之星”家属的新身份，在陌生人面前言语不多，竭力掩饰悲伤，维持着体面，关起门来才放声大哭。一位老人坐在沙发上，满脸皱纹和老年斑，深吸了几口烟，跟他说：“年纪大，本来戒烟了的，可谁知出了这种事…………”他儿子在船上，今年43岁，正当壮年。
家属按照地域集中，随便走进县城宾馆敲开一扇门，都是止不住的痛苦。跟上港人的距离感不同，一位同样来自安平的妇女用倾诉来发泄悲痛。她哥哥在轮船上工作了几十年，3年前正式退休，因为他一直兢兢业业，口碑很好，又被返聘到“东方之星”工作，去年还当上了厨师长。他妹妹只说了一句：“哥哥这辈子苦。”
周围的人就跟着哭了起来。他们的父亲去世时，她才11岁，弟弟8岁，哥哥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替班父亲上船工作，用跑船的微薄收入供妹妹、弟弟读书成家，又把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儿子离婚，孙女8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哥哥一辈子都是为我们活，退休了还找个工作是觉得孙女小，还得多挣点钱给她。”那位妇女说。一家人感情虽然亲密，可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妇女告诉吴桐，老家距离船坞还有100多里路，“东方之星”抵达之后，很短的休整就又要登船了，几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全家最后见到哥哥还是今年3月份，他临走前熬夜给妹妹编了一个竹背篓。
“我在市场上卖猪肉，哥哥给我编竹篓是为了让我背着方便。”妇女说，哥哥老实心细，可说话不多，感情都是从这些生活小事里表达出来的。平时跑船也不会经常给家里打电话，一直务农的嫂嫂甚至不知道哥哥到底在哪条船上。
早晨，她弟弟从平津打电话问妈妈，爸爸在哪条船上打工。他妈妈尚不知道已经出了大事儿，答道：“我也记不得在哪条船上，孙女说是在‘东方之星’。”她弟弟一下就哭了，她妈妈也才知道船翻了。全家人坐了13个小时车来到都利，等不及救援结果，摸黑往翻船的水域赶。
“哥哥年纪大，江水那么冷，我估计他挺不住的。现场不让进，我们从旁边的小路绕进去。翻过第一道堤，蹚着沼泽地走了好几里路还是被救援的人发现，给送了回来。”妇女说。一家人只能聚在房间互相慰藉，看电视等待消息。吴桐回到住处，气氛依旧很压抑，明霞晚上根本睡不着，和其他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聊天。吴实和吴明过来找他们，吴实告诉明霞，吴来福很讲究，出去玩都是坐飞机的，从来没有坐过船，只有这次跟吴忠他们报了这个团，说体验一下邮轮的感觉。与他们聊的是一位上港的小伙子，名叫小华，恸哭的一位是他妈妈，一位是邻居家的阿姨，爸爸和叔叔平时关系就很好，现在两家人靠得更近了。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妈妈和阿姨可能要互相照顾，鼓励着度过最孤独难熬的日子。
小华今年26岁，爸爸的出事让他突然有重担在肩的感觉。他一直没有哭，照顾妈妈，跟大伯一起接洽工作组，闲下来就千头万绪。他告诉明霞，自己每个月都要有一部分时间在国外出差，家里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这样，可是很难再找到同样薪水的工作。他又觉得自己给爸爸留下了遗憾：“我还没有结婚生孩子，我爸没看到家里第三代就去世了，他的人生就不圆满……”担心完未来，他又想象爸爸最后的时刻。“我希望水进去的时候，我爸是睡着的，没什么痛苦。最怕的是船一摇，他就醒了，看着水没过腿，没到上身，最后没过身体。所以，我们第一要关注搜寻遗体，第二要关注事故原因，这是家属最关心的事情。”小华还竭力以镇静的口吻说。
吴忠获救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吴桐和明霞，两个人都喜极而泣，仿佛从地狱重新回到了天堂。吴明和吴实就没他俩那么幸运了，得到的只是吴来福的一具冰冷的尸体。吴桐一边安慰痛苦中的三蛋和五蛋，一边关心着事件的进程。他了解到，事发时，有不同命运的三只船在同一水域行驶，“长江观光6号”，当时正在“东方之星”的前面。这两艘船在长江上的景点一致，经常并排停泊在一起，乘客也在一起游览，互相拍照。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这两艘船上的人们有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两船在赤壁停泊，游览结束后，“长江观光6号”先于“东方之星”驶出，在“东方之星”前面20分钟。“长江观光6号”上的工作人员告诉吴桐，大约吃过晚饭之后，天气就不好了。晚上雨下得很大，风横着吹，船里二三楼大厅进了水，抽水系统一时半会儿排不出去，工作人员拿了许多工具，人工排水。船长决定临时停航，到了晚上，船长干脆决定抛锚了。“那天晚上，我们一直走走停停，抛锚了好几次，后来睡着了，也不知道船长什么时候继续开船。第二天才知道后面的‘东方之星’出事了。”工作人员说。
而另一艘船—“维多利亚7号”更加谨慎。船长在收到警告信息后，立即缓慢停船，在附近水域抛锚等待。“面对极端天气，首先选择是不冒险，而不是考虑如何在大风里操控船。”船长说。那天晚上，“东方之星”在强对流天气下做出了怎样的判断，是船难的一个关键点。那天晚上，吴桐还跟父亲通了一个电话，吴忠说外面在打雷下雨，只能在船舱里接电话，信号不太好。没想到电话挂断十几分钟，船就翻了，天人两隔。
全国上下都对长江沉船事件牵肠挂肚，灾难是让人沉痛的，但是救援的过程，却能看出温暖向上的力量和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 “潜水员的舍己救人是一面镜子。安平籍的父老乡亲，在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做出英雄壮举，外树安平厚德形象，内聚安平精神力量，为家乡人争了光添了彩，是‘中国好人安平多’的生动表现。 ”省精神文明建设协会秘书长说。 在网络上，救起吴忠的潜水员成为网友们心目中的“潜水男神”，拥有众多“粉丝”。 “他好帅，颜值真高，不仅有颗勇敢的心，还有睿智的大脑，你的正能量感染着我们每个江淮儿女!给你点赞! ”安平日报官方微博网友“满江红的名单”如此评论。 省领导就学习他的事迹作出批示 ：
“在“东方之星”号客轮翻沉事件救援中，宁国籍潜水员在关键时刻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把危险留给自己，感人事迹引起社会各界热烈反响。”回到家，吴忠正为自己的大难不死感到庆幸，桂香告诉了他方红瑶抑郁的事情。顿时，一颗欢乐的心又重新跌回了谷底。吴忠说：“孩子怎么了？我真想用我的死来换回她的健康！”
他起身前往京城，与桂香汇合，干脆就在康复中心附近租了房子，就为了去照顾方红瑶。从此，四位老人，吴忠夫妇与方晓溪夫妇，又开始了与精神病魔的斗争。

第三十六章 泪眼描将易 愁肠写出难

比起涂强，方宏的日子要好舒服得多。单位的事情，都是项目科研，钱不少挣，奖没少拿。唯一烦一点儿的就是家务事儿，方玲已经念初中了，这与小学可截然不同。念幼儿园和小学时，全部由黎冰负责接送，方宏和林秀几乎没管过。
论起做家务，每个人都很烦。对有些人来说，比如没工作的家庭妇女，这是职业；对于身体尚好，退了休赋闲在家的人，是一种习惯；对于家庭人口多，事儿多又没帮手的人来说，就是付出了；对方宏来说，既假装上着班，又没多少活可干，是任务了。
从前总是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一起，家务事儿彷佛与方宏无关，只有哪儿坏了他们修不了，才需要方宏出马。他个子高，上房爬高，转电视机天线，贴年画、糊顶子，都是他的活儿；下窖捣山药，压水浇菜园，这些也都干过，唯独没洗过锅。
上学时候有没空的理由，上班后有太忙的理由，如今却再也找不到理由。家里一共四口，儿子女儿都属于高管，总不能都让林秀自己干吧？既然缺少合适的理由，又没挣到可以雇保姆的钱，那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点儿吧。人说做家务是一种享受，方宏说那纯属胡嘞。他说：“倘若世上真有，恐怕这样的人要比钻石还金贵，是凤凰毛、麒麟角了！”
家务活当然不是什么复杂的劳动，可方玲上了初中，父母候鸟般的迁徙到海南；终于没有了不做家务的理由。于是和林秀开始谈判，结果方宏主要负责洗锅。他的选择当然有目的，一是保护林秀可爱而娇嫩的小手，二者她也实在没有洗锅的天赋。洗的不净不说，忙起来一头雾水，一会儿忘了关水龙头，水流一地；一会儿又不小心摔个盘子，碎碎平安。
其实洗锅也是个精细活儿，是需要统筹规划的，要按流程来，才能洗得又快又净。首先是分门别类，整理好需要清洗的餐具。要分的十分仔细，大件小件，什么形状；易碎不易碎，什么质地；易洗不易洗，什么材料；吸水不吸水，什么结构；油腻不油腻，什么情况……材料要分木的瓷的玻璃的不锈钢的；油腻的还要分植物油的还是动物油的。
若修炼成高手，这个环节大可不必，基本上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不管连没连上热水器，热水是必须的，不然洗不干净。先用凉水洗那些没沾油的，然后就会等来热水，再洗没多少油脂的，最后再洗油腻的。即使预先处理过，这最后关头也得上清洁剂了。完了要冲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一毫的洗液残留。
洗完之后特别有成就感，现在都是不锈钢的材质，在钢丝球的抛光下，铮明瓦亮，像是照人的镜子。排列整齐后，如同列阵的士兵，似乎是凯旋归来的部队，刚刚进行完一场血战，把它们彻底洗服了。瓷器都是新技术，那颜色和胎釉，堪比过去的官窑，也是皇帝级别的享受了。
洗完了最好要消毒，消毒柜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家用电器。洁净后的餐具，非常容易感染细菌，尤其是在潮湿的雨季。冬天有暖气，有烘焙的效果，保持干燥，细菌就不会滋生。但在不干燥时，水不易挥发，往往会有看不见的微生物繁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消毒柜是一位非常负责的防化战士，它可以把细菌灭的一干二净，这柜子还有存放餐具的功能；不浪费空间，真是一举两得。
学生时代，这些活儿都是黎冰包办；直到参加工作，到实验田去住单身，才不得不自己操练。但那时候方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碗一筷一锅而已，洗起来太过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小时候被童谣误导，说娶媳妇是“刷锅洗碗端尿盆儿”，可能是尿盆儿变成了马桶的原因，如今锅碗也没人管了。这让爷们儿们形成了惯性思维－洗锅是娘们干的事。千百年来一直如此，从未改变；但现如今的妇女已经打了翻身仗，属于半边天，这种思维也该变变了。算起来，大概也只有神仙不用洗锅，他们不用吃饭，所以也就不必洗锅。
现在的年轻人们哪洗过锅？网上盛传一个笑话：有人第一次去丈母娘家。他丈母娘家住在农村，家里有大灶，大灶上的锅是固定住的，不像煤气灶。吃完饭，为了献殷勤，他主动洗锅。当时厨房没人，他用菜刀把锅撬起来，然后路过客厅，在他老婆等人呆滞的目光中走向池塘……一代代人，传承的是溺爱和亲情，却使得孩子们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习惯。人们都被舆情洗脑，去培养孩子的所谓成绩和梦想，殊不知，这些生活的小细节，才是他们真正该学的。让孩子们去追逐梦想，却忘记给他们一双健康的翅膀，能飞得高、飞得远吗？
方宏这时才发觉，洗锅并不是件小事儿，虽然不能惊天地泣鬼神，但也非同小可、不能忽视。不仅要做到整洁干净，还关乎全家人的健康卫生。现在虽然有了洗碗机，可那是“驴粪蛋、外面光”，表面上洗得很干净，实际上总会有残留的清洁剂。因为不放洗涤灵就洗不干净，放了又冲不干净，方便和轻松的结果就是把健康扔进一台机器。
雇一个负责的保姆，是难得的福气。即便像一些富豪，能雇得起佣人，也是把健康交给了陌生人，最终让命运选择。王建国就是如此，可能吴明和马霄婷也将步其后尘，你管的再严，还是有漏洞可钻。能否获得干净的服务，全看运气了。
仔细想来，人活在这个世上，许多事情其实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别人无法替代；否则就会把生命交给他人，听天由命、任人宰割，此后，生命的长度就不由自己把控了。
锅碗瓢盆交响曲，也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不可缺少的。正是在这支曲目中，人类咿呀学语、慢慢成熟，直到容颜苍老、了却残生。这曲子永远都听不腻，也听不够。简单中见深情，琐碎中求真谛；人类的思想，正像那些布满了污渍的餐具，只有洗却铅华，方能回归本元……
涂强回家时经常见不到于诗情，她自从辞职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不认识了。她变成了一个工作狂，彻底投入到公司的业务中。涂强也很无奈，但却又没得说。不管怎样，确实这些年没给家里挣回钱。贷款欠下一堆，存款余额却是始终如一，连四位数都上不了。
究其原因，外面久帐收不回来是最主要的。他找方宏一诉衷肠，两个人一起喝酒。方宏听他讲了经历，也十分感慨，说这几年也是因为心太软而处处上当受骗。他对涂强说：“善良是很珍贵的，但善良要是没有长出牙齿来，那就是软弱！”
见涂强不说话，方宏又说：“我们都知道善良是一种美德，对人要和睦，处事要豁达。可是现在这个社会，越是善良，越是会变成被欺压的对象。当一个人饥寒交迫的时候，你给他一碗米，就是解决了他的大问题，他会感恩不尽。但是，你如果不断的施舍，他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人性都有贪婪的一面，时间久了，你的一碗米不够，二碗不够，三碗四碗还是堵不住他的口，尽心竭力也是杯水车薪。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你若好到毫无保留，对方就敢坏到肆无忌惮。心肠太软，容易被当软柿子捏；心眼太好，容易被当缺心眼看，最初的善意帮助，会变成最后的恶意后果。”
涂强听了，十分佩服，就说：“大哥，您懂得可真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你没上过当吗？”方宏笑了，他端起酒杯说：“来，喝一杯，我也是说说而已，理论可以，实践不成。后来没办法，我把工资卡和收入全部上交，就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大哥，你这步棋算是走对了，我要是这么干，也就攒下钱了。”涂强说。
“也许你行善布施，广集善德，举手之劳的小事并不会导致什么大的损失。然而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当他的所求得不到满足，反咬一口时，你也最容易成为无辜的受伤者。”方宏说起来，就像是在背稿子。涂强似乎也受到了启发：“没有棱角的善良，不仅不能向世界传达你的善意，反而输送了你的怯意；没有原则的善良，让真正的朋友寒心，让不值得的人永远不懂得“不可侵犯”四个大字。”
“这不也很明白吗？”
“就是不懂得如何拒绝。”
“同你借钱的人都怎么说？”
“你这么好，一定要帮我哦。你这么好，一定不会拒绝我吧？”
“可恶！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听到这样的话。一些人出于面子，不好意思拒绝。可是仔细想想我好，我就一定要帮你吗？何况我好，并不是我帮你的理由。”
“对，应当做一个有棱角有锋芒的善良人，懂得用智慧惩恶扬善，在好人那里还是好人，在坏人那里露出自己的锋芒和自己烈性。”
“不错，人需要保持一颗善心没错，但不是对谁都好，都没有底线，你没有底线，他们就没有原则，当善良失去原则的时候，就助长了恶。”
“有棱角的善良才是真善良，没有锋芒、没有棱角的人，很难在这个粗鄙的世界走得更远。”
“愿我们的善良，都带点锋芒。”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开心，方宏最后总结道。
正在这时，于诗情和郝庄也到了。见他俩聊得很开心，也加入了阵营。不过，于诗情一来，再也无法进行刚才的话题了，方宏只好谈起了心灵鸡汤：“来，欢迎二位大忙人，共同喝一杯！”说完还真一口闷了。放下杯子又说：“人活一世，不过百年，最理想的生活状态，莫不过是尘世里的一抹岁月静好与现世安稳。能化消极为积极，把复杂简单化，将心归零，驱散阴霾，储存阳光，那么，漫漫人生，就会收获美好，一路芬芳。”于诗情听他说得精彩，勾起了心里的情结：“是啊，坚定一份信念，守住一颗初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样的人生，终将不会被辜负。”方宏又说：“善良，是人生最美的修行。人性本善。无论相貌，无论出身，善良的心是最美的；无论富贵贫贱，不分年龄职业，善良的心是最可贵的。善良是做人的根本，一颗慈悲心，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束光。能让人强烈地感受到你心中的阳光，既照亮了别人，又温暖了自己。”
“那是当然，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身在俗世中，始终慈悲为怀，以善为本。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看似帮助别人，实则是提升了自己。好人好报，善有善报，即使一时得不到回报，也不要误解了善良。得道多助，路行自宽，福虽未至，祸已远离。相信，你所付出的善良，总有一天会回馈给你。”郝庄也忍不住加入了进来。
“善良，是人性中最好的情怀，是世间最美的花开！或许，人生的路有千万条，而选择善良，无疑是最美的修行。”于诗情说完，就像是在演讲，敬了大家一杯。“所有的磨难，都是一笔财富。人这一辈子，没有白受的苦，也没有白遭的罪。所有磨难，都不过是一块跳板，一切的经历，都是一笔财富。”
涂强也终于开口了，却不敢提往出借钱的事儿。

第三十七章 云天属清朗 林壑忆游眺

细细的刮去胡须
眼里是清晰的形象
没有水雾
镜子前
细数光阴点滴

真的很陌生
像无法接收的自己
从顺风快递邮来

如此老迈沧桑
失去分辨能力
无所适从
该怎样继续

没有师长和父母的教诲
他们已经退出历史舞台
没有小伙伴
他们太过年轻

不懂的事无从说起
懂的事了然于心

赤热的身体
在南极的风中冰冷
像步履蹒跚的帝企鹅
不曾忘羽毛下的蛋
不曾忘了爱情
坚守那份执着

最严酷的考验
也无法阻止信仰
对于强大的父亲
那算什么

这是吴桐写的诗，他现在虽然身居高位，却始终保持内心的纯粹。一方面是幼年的经历，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多年的乞讨生涯和那一笸罗永生难忘的炒鸡蛋；另外就是樊清的翻船和吴民、梁青的无私奉献。他经历过京城的优越生活，又体验过边疆的艰苦环境。真可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惯听风雨、宠辱不惊了。
官场之中，他与洛珠的交集很多，洛珠查办案件，只要是到了平柔，两个人一定要在工作之余见一面。为了避免嫌疑，两人只谈生活，不谈工作。一天，洛珠又来造访，洛珠提起了眼镜的话题，他说：“嗨，三个娃娃，一对半近视眼，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你是戴眼镜的，你谈谈感受吧。”吴桐笑着说：“眼镜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据我看来，它是科技进步的产物。我对眼镜最早的认知，可能源于那位末代皇帝，他戴的那个巨大的圆形水晶眼镜，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那时候眼镜属于奢侈品，只有如贵族、伯爵等上层社会的人，才可以享受。”洛珠点了点头，吴桐又继续说：“从定义上讲，眼镜就是镶嵌在框架内的透镜，戴在眼睛前面，用以改善视力、保护眼睛或作装饰。它可以解决多种问题，包括近视、远视、散光、老花或斜视等等。
眼镜由镜片、镜架组成，分近视、远视、老花及散光几种；也有观看3D等立体影像的特制镜片。还包括护目，太阳，游泳等等各种时尚款式，围绕着关于眼睛的各种保护。现代的眼镜，中间有鼻托，左右两臂有软垫，舒适度显著提高。若极其爱美，可以选择隐形眼镜。虽然近几年隐形眼镜和矫正手术越来越普及，但戴眼镜的人仍然最普遍。
我上高中时开始戴眼镜，学习不怎么样，不知不觉中，黑板上的字却渐渐模糊。那时候配个眼镜特别麻烦，要到市里第四医院，排半天队才轮得着，散瞳，验光……戴着一堆层层叠加的镜片，四处走动，被一遍遍地询问是否舒服。选择镜片和镜架时才傻了：原来近视需要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我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更不是拆二代，只好买个最便宜的。那种失落的感觉，没配过眼镜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而且，那时候的眼镜都是玻璃的，树脂镜片还未发明；所以特别易碎。到底换了多少副眼镜？实在记不清。最难忘的是一位高中学长，据说初中时学习很好，可能是遗传的原因，视力却低得可怜。一家人都戴着酒瓶底般的眼镜，度数极高。不知道是因为钱的原因，还是不方便更换，他整天戴着一副用橡皮筋固定的破眼镜。参加了几次高考，成绩一年不如一年，后来干脆辍学……据说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洛珠听了，很佩服他的说法，就说：“真不愧是区委书记，懂得还真不少。似乎近视和社会发展密切相关，社会越进步，经济越发达，近视眼就越多。”吴桐对此毫无意见，回答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近视眼，所以很有发言权，可以写出戴眼镜的种种感受；以宽慰这个时代的所谓“文明”宠儿，不至于使他们忘却。
我的近视不知始于何时，这大概是每个视力不足人的同感。近视属于一个陌生的强盗，它会在不知不觉中造访，而且再不会离开。不过，视力下降其实并不可怕。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人们脸上无非增加一副眼镜，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但它可不是什么天使，而是极其讨厌的，如《哈利波特》之中的恶灵，是驱之不散的食死徒。近视很烦人，看不清东西不说，视神经出现的问题可能会波及整个大脑。尤其是在下雨或冬天，水雾会顽固地登场，那是令近视眼们痛苦不堪的天气。”
洛珠一副同情的眼神，他静候着下文。吴桐又接着说：“父亲和姐姐都是高度近视眼，母亲却不像他们，当时觉得会遗传妈妈的基因，患不上近视。觉得戴眼镜很可笑，也曾在镜子前悄悄试过，头晕目眩不说，镜片中的那一道道白色的圆环特明显，仿佛一双眼睛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脸，变得很远、很小……赶快把它丢在一边！
没想到这一戴，竟像是染上了传染病，我也变成了近视眼，再也丢不掉了。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看书的时候离得太近，姿势不对路。那时候正是金庸、梁羽生、古龙等武侠大咖一统江湖的时代；一但入了迷，就爱不释手、不管不顾，再也放不下。结果眼前很快就模糊不清，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了。所以，那时青少年的视力问题，在某种程度上，真可以归咎于这几位大师呢！
配上镜子，双眼都是225度，差点儿就成250了。戴上眼镜的感觉也很奇怪，像是一个迂腐的知识分子，同学们有说好看的，有说不好看的，还是反对意见占多数。反正度数也不高，我决定只在上课时戴。没想到，视力下降的趋势越来越明显，眼镜也是换了一副又一副，到毕业时，度数已经升到375了。还以为是不常戴的原因，后来不管上课下课，整天都戴，但视力仍像跳崖般的坠落。
这样走马灯似的换镜子，开始对四医院的散瞳验光深恶痛绝，后来也摸起了街头小店，与那个“大明眼镜店”的老板成了熟人。人家这才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视力下降这么快的原因：原来配镜时不必追求完美，能看到1•0以上就可以，这样眼睛就不会那么疲劳，度数就不往上升了。按他的套路，我也只配到1•0，结果正如他所说，度数开始下降，稳定在275，不再变化了。现如今配镜子，已经不再需要验光，直接告诉人家度数就可以了。
稳定之后，我开始刨根问底、追根溯源，研究近视的成因和眼镜的前世今生；才发现这里面，竟然也大有乾坤。我认为这近视也是有“传染性”的，家族成员之中，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容易患上同样的弱视病。这应当与遗传基因没有关系，可能还是缘于共同的生活习惯；现在才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可以潜移默化的，譬如生活习性。”
“那到底创出些有价值的东西了么？”洛珠好奇地问。吴桐见他一窍不通，少不得添油加醋，卖些关子：“1268年，罗吉尔•培根最早记录了用于光学目的的透镜。然而，与此同时，把透镜装入框框里的放大镜，用于阅读和审美，已经在欧洲和中国出现了。关于眼镜是从欧洲传入中国还是中国传入欧洲一直存在争论。在欧洲，最早的眼镜出现在意大利，有眼镜的画像1352年绘制；在中国，宋朝之前已经出现了眼镜的雏形。
据说是一位名叫阿尔马托的光学家和一位生活在比萨市的意大利人斯皮纳共同发明了眼镜。美国发明家富兰克林，身患近视和远视，他在1784年发明了远近视两用眼镜；1825年，英国天文学家乔治艾利发明了能矫正散光的眼镜。但也有人认为，中国人在2000年前就发明了眼镜，因为明朝中期就出现了眼镜。明万历田艺蘅在《留青日札》卷二《叆叇》条中说：“每看文章，目力昏倦，不辨细书，以此掩目，精神不散，笔画信明。中用绫绢联之，缚于脑后，人皆不识，举以问余。余曰：此叆叇也。”这时的“叆叇”即是眼镜最初的名字。叆叇，读音àidài，指云彩很厚的样子，形容浓云蔽日；却被想象力丰富的古代发明家用做眼镜的名称。
发明玻璃后，眼镜开始走向民间，制作技术也有新的发展。苏州是我国眼镜的发源地，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对配戴眼镜有很大推动作用。明代曾出现了一位大家，名叫孙云球。他从小勤奋好学，看到视力不健的人很痛苦，“单眼照”用起来很不方便；需要丰厚的眼睑和眼眶，也就是得脸皮特厚才行。于是他精心研制了一种可以经常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经过反复试验，他发明了“牵陀车”－就是水凳，脚踏转动，能研磨镜片，可以用于天然水晶石磨制。还掌握了原始的验光技术，并编制了一套“随目对镜”的原始验光方法。
后来，孙云球又发明了其它光学镜头，如百花镜、鸳鸯镜、放大镜、多面镜、幻容镜等等数十种之多，可真算得上是眼镜的鼻祖了。可惜，天妒英才，孙云球英年早逝，33岁就离开人间，仅留下了一部名为《镜史》的著作。
后来又出了一个褚三山，他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眼镜名家。有了孙云球和褚三山，苏州成了中国眼镜行业的发源地，在1735年，就出现了专门生产眼镜的手工作坊。到了康熙年间，眼镜制作蓬勃发展，眼镜已经成了专门的商品。
清朝末年，八国联军戴着眼镜杀入中国，英国人约翰•高德在上港开设了“高德洋行”，专营机磨检光眼镜。之后又有“明晶洋行”、“雷茂顿洋行”等等。后来，中国人筹资开设了“中国精益眼镜公司”，我国的民族眼镜产业终于开始起步。”
洛珠听到这里，禁不住拍了拍手，算是鼓掌了，他说：“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建设的飞速发展，眼镜行业发展迅速，具有了一定规模的生产基础。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至今已形成了大行业，成为国民经济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为经济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是啊，贡献很大。”吴桐也肯定地说。洛珠又说：“现在，电子商务逐步兴起，眼镜的销售可以通过网络，它汇聚了各种信息，具有了同时服务的特点，以及新型的营销关系。眼镜文化，充分反映了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特点。它是物质和艺术的结合，并通过有形的方式体现出来，反映了文明的进步。然而，这种文化，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也呈现出跳跃式的发展。”
说到这里，吴桐能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现在，近视可以通过激光手术来矫正，而且成功率很高。2015年，加拿大一家公司又研制出了一种镜片，震惊了全世界。据介绍，将这种镜片装入眼中后，近视患者的视力可以超过1.0，更加奇妙的是，这种手术根本不需要打麻药或住院，将这种镜片植入眼睛的过程仅需8分钟，植入后仅10秒，近视患者的视力就能得到矫正。
这款仿生镜片由加拿大人韦柏研发。韦柏表示，手术后患者的视力比1.0还要好两倍。他同时透露，整个手术的过程温和、不痛，如同白内障手术。”“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理想。它的手术过程要比原来的眼科手术简单得多，可以大大减少以前眼科手术的危险。视力有问题的人，无论是哪种问题，装上这种镜片后，视力都能恢复到最佳水平。视力因年龄减退的老年人，也可以恢复到年轻时候的视力。
这种眼镜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植入后，永远都不会患白内障，因为眼睛中的自然晶状体可能会腐烂，最后被人工晶状体取代。而且这种眼镜比激光更安全，激光可能烧伤健康的角膜，也可能出现并发症，比如眩光或夜视问题。新发明却没有这些副作用，让你的视力总是处于完美状态，不会随时间流逝。”吴桐的长篇大论令洛珠大为折服，他说：
“那感情好！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的视力是可控的。基因和习惯可以遗传，骨气和血性也可以传承。即使淌着相同的血，但脾气个性却仍会有所不同。我们要传承民族精神和传统文化，改变那些不良习惯。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摆脱眼镜的束缚，才会看清这个世界，不会掉入自己埋设下的陷阱，才可以继续生存下去，活得越来越舒适、美好……”

第三十八章 众鸟高飞尽 孤云独去闲

两地分居十几年，吴桐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而反观洛珠，三次结婚，三次失去挚爱；而且，最后这次，竟然是没有结果的“失联”！洛珠告诉吴桐，他最怕面对的就是严洛娇的质问：“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骗她说妈妈出国考察，搞了一个与人类生存密切相关的科研项目，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洛娇半信半疑，她明白妈妈是个生物科技领域的专家，可是什么项目需要这么久呢？
吴桐特别理解洛珠的心情，他在一个冬天的早晨写下了这首诗：

冬 晨

漆黑冬晨
难舍宁静港湾
颤栗的神经
烦躁的心情
甚至酸楚的骨
都在眠中解脱

呼吸
也如神话般拉长
家床绵软
轻展手脚四肢
疲惫的身躯
幽怨的灵魂
甚至满腔的血
都在眠中沉淀
心跳
亦像剧情般放慢

似一捧尘埃在沙丘
似一丘沙崞在大漠
似一方荒漠在苍野
似一束闲叶在枝头
似一棵巨树在森林
似一簇密林在深山
似一粒壳贝在礁岛
似一座岛屿在瀚海
似一汪海水在寰球
似一只金雀在浮云
似一朵白云在空中
似一片晴空在浩宇

不仅如此
就连那些纷纷的思绪
也会化为和风细雨
从而
那些凋谢了的时光
也会在温暖的朝阳里
重新绽放
不像吴聪和吴明的叱咤风云、轰轰烈烈，吴家其他几个兄弟仍然是低调生活。办完丧事，随着两位老人的离去，都成了没爹没妈的人；只有服刑的吴聪和早死的四蛋吴好没参加，其他人各自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吴真仍然去忙自己的修理厂，他的活儿多得干不完；吴明坐专机返回京城，继续创造他的快递神话；五蛋吴实还当他的大队书记，拿到了吴明给乡亲们的一大笔捐款，还不知道该怎么花。
方宏和涂强结伴参加了方玲、涂米的家长会，这是她们小学毕业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老师把讲台交给她最得力的两个小助手，让他们自己主持，真是一惯地放心。节目表演正式开始，首先是两位同学的诗朗诵。方宏说：“看着他们的朗诵，就想起了我们过去的小小朗读者活动，真好！”
“看得出她们为了演出，特意穿了一样颜色的衣服。”涂强说。这时方玲开始演奏小提琴。涂强看了惊讶不已：“呵，好美的乐曲，以前怎么没有见她展示过啊？”
“学得可认真呢，别看这个水平，练了七八年！”方宏说。
接下来是涂米的英文朗诵，让两位大学毕业的父亲很尴尬，听不懂几句，还好有同学翻译。其间有感恩老师的片段，让她留下了泪水。涂强也被感动，女儿的成长过程，他参与的并不是很多，感觉很亏欠她。他心想：“班会上出现了你如此精彩的英文朗诵，还记得你4年级时还不会系鞋带吗？”
“哦，简直棒极了！”方宏高兴的直拍手。接下来还有两位同学表演相声，涂强说：“这俩孩子的合作也不错嘛！刚上台有一点小紧张，不过演得不错，没看出来啊。平时一定是安安静静的两个小女孩，说起相声来，却让全班的同学大笑不止。”
“涂米那可是独自登台，勇气可嘉！”方宏说。男生们也不示弱，轮番上阵，“神搭配”，“三剑客”，这些名字也不知是谁起的。一帮淘气的男孩子，此时的笑容却很天真，真是快乐无敌。女孩们合个影，他们也上前凑热闹；丰富的表情，真挚的流露，使方宏和涂强也想起了上学时的自己。“当时，咱们也像他们一样，总爱讨女孩子喜欢，是吧？”涂强说。
“你在干什么？我抢拍得不错吧？”方宏给方玲抓拍一张。“你不要太逗，好不好？”涂强也不闲着，追着涂米拍照。“你怎么会跑成这样？”孩子们高兴，老师也喜欢。教室的墙角处，课桌旁，到处都是留影的同学和家长。好朋友，哥们，淑女，闺蜜……在这个时候，都可以笑的十分灿烂。小伙伴们仍有几丝羞羞涩涩的感觉，这可是小学阶段的最后一个活动，孩子们，尽情欢乐吧。老师也发现学生们今天都偷偷带了手机，平常这是严令禁止的，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好吧，今天例外。方玲让爸爸看了自己拍的照片，还用上了美颜功能。方宏说：
“哈哈，这就是新时代的臭美。”“孩子们虽然个个淘气，但分别时显示出了深厚的感情，还真有点不舍。”涂强说。要照毕业照了，大家排成几排，听说中间那个孩子6年级转到别的学校去了，是专程赶回来和大家拍照的。有个女孩，转学到了贵族学校，今天也回来参加活动，还和大家一起上了节课，说咱们学的好难，比贵族学校的课程深多了。她给老师买来了花束，又惹得老师飙泪：
“谢谢你来看我，带来如你般美丽的花朵。”毕业照的现场，老师站在同学们中间，显得好老，正像一只燃烧着的蜡烛。一位同学代表大家致辞，道出了心声：“……考试结束，我们不愿离去，还恋恋不舍地在教室楼道徘徊……平时最怕的教导主任也显得那么亲切，这时候才明白他平常的严厉，原来是为了我们的成长……终于拿到了属于我们自己奋斗的第一张录取通知书……
这是最后一次返校，活动结束后，同学们还一起吃饭，邀请了老师参加。虽然这顿饭没有家长参加，但是他们依然非常感动，觉得孩子们真的长大了。毕业了，一张张的照片，都将是他们童年的定格，未来道路还很漫长，孩子们加油吧！活动结束后，孩子们和老师去聚餐了，涂强开车拉着方宏，去吃老京城炸酱面。莱点了两样儿：小羊排、老京城爆肚，喝得是牛拦山二锅头。涂强说：“你们这些专家到底靠不靠谱呀？是不是一群骗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还真是骗子。”方宏回答。两个人聊起了健康和养生，涂强说：“自古以来，人类就贪婪着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留恋，地球上几乎每个民族都幻想过永生的神话！ 对生的渴望也直接促进了医学的进步。”
“秦始皇为了长生不老，曾派千余名童男童女奔赴东海寻找永生的灵丹妙药，古代还有许多帝王们 因服用所谓的长生不老药而中毒致死！当代著名遗传学家奥布里•德格雷给出了人生命极限的答案：‘排除意外事故，或者不抗拒的灾难，在理论上人可以活到一千岁！’”方宏说。
涂强一听，很同意方宏的说法，他也说：“剑桥大学生物学博士 奥布里•德格雷一直致力于“人类永生”的研究中！他说：‘第一个活到1000岁的人，已经在地球上活着’。按他的意思来说，目前地球居然有人可以从21世纪活到31世纪。这样以来，未来的人都不用考古就可以研究千年以前的历史了，直接采访活到一千岁的人，他们就是赤裸裸的历史活标本啊！ 这就相当，清明上河图里的人物 鲜活的跳到现代一样神奇！”
方宏摇了摇头说：“他说的时间不对，美国生物学家欧文自称一直在研究长生不老。20多年前的他首次提出了延缓衰老的科学方法，这一研究甚至得到美国政府的资助。研究认为人类永生越来越契合实际，因为抗衰老药物的发明，对端粒和自由基的干预控制，对基因的改编，以及对衰老器官 定点更换移植，都是延长生命的现实手段。考虑到未来的科技发展，包括冷冻人体技术，人工智能的发展或许可以在功能模拟上制造出意识，这样一来，意味着意识可以数据化保存起来，人自然就可以永生！”涂强听到这里，端起酒杯，敬了方宏，又说：“呵呵，还是你们这些‘骗子’专家懂得多，可仍有一部分声音 认为：人皆永生，对社会结构来说是巨大的灾难。环境，人口，有限的资源都是制约人更加长寿的社会因素。甚至有的极端分子，已经成立组织 抵制延缓衰老的研究。这些组织是 有点但丁密码的感觉！”方宏对此却不以为然，他说：“人类的科学技术只会越来越发达，未来可以创造出更多更清洁的能源，对于过剩的长寿人口，不要仅仅局限于地球，可以考虑移民外星球等等！”
“你说的欧文是那个脑容量特别大，得戴两顶帽子的欧文么？”涂强好奇地问。“当然不是，你说的欧文是‘恐龙之父’－理查德•欧文，他是英国动物学家、古生物学家。退休时被晋封为巴斯勋位爵士。他致力于将博物馆向普通群众开放，甚至鼓励工人利用晚间来博物馆参观。虽然这一举动遭到赫胥黎的极力反对，不过在欧文的努力下，博物馆向公众开放已经成为一种趋势。在19世纪大部分年代，他是居维叶真正的继承人。他也同意“生机论”观点，认为进化通过细胞内部的动力而发生。”
“那不就是和达尔文唱反调么？”涂强对此也略有所知。方宏点了点头说：“他与达尔文共事20多年，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 问世时，他却表示坚决反对。他觉得通过自然选择的进化太惟理了，完全是偶然机缘的产物，因而不能接受。他甚至曾写匿名文章攻击达尔文，并指使大主教去和达尔文的主要辩护者论战。但当达尔文的论著在科学界被普遍承认时，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承认达尔文论据的精确性。但并不能根本扭转他否定达尔文学说的立场。欧文有关于比较解剖学的多部著作，对此倾注了大量精力。在古生物学研究方面亦有巨大的成就。他是最早采集和研究恐龙的主要学者之一，‘恐龙’一词就是他创造的。”

第三十九章 生者为过客 死者为归人

聊着聊着，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郝庄，涂强叹了口气，说：“咱俩敬他一杯酒吧！”说着两个人端起酒杯，把杯里的酒往地上洒了一些，然后饮尽。郝庄是在津门大爆炸中牺牲的，年仅43岁。“作为消防官兵，这些年，他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他是我们的英雄！”方宏说。
“是啊，仅那年西川地震，他就救出了多少人？他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却始终没有辞职，郝庄曾说：‘我离不开我钟情的这份职业！’最终他还是把公司交给了诗情，去津门走马上任了。”“可谁知刚去了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方宏说。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呀，咱俩约好去看他，怕查酒驾，都是坐车去，你先到，我后去的。我当时正在出租车上，司机师傅说车怎么晃起来了？一抬头整个天都红了。那时候给他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涂强的记忆里充满了恐惧。
“我倒是打通了一个，我正在宾馆等你，感到晃动后，也看到了天空中腾起的蘑菇云，当时的天跟下午四点的天一样，非常亮。郝庄说他正带着人奔赴现场，然后就挂了。几分钟后，第二股蘑菇云腾起，火焰更大，他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说着说着，方宏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涂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知道方宏与郝庄的感情，两个人是结拜兄弟。方宏接着说道：“我住的酒店，整个楼里的火灾报警器都在响，客人都被酒店人员清了出来。事发后，周围居民也都涌上街头，路边商铺的玻璃都被震碎了，所有人都以为地震了。”
“我那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波。十秒钟以后，火光变得更大更亮，又一声巨响后迎来更强大的冲击波，出租车司机也被这声巨响吓傻了。”涂强仍然心有余悸。方宏又说：“宾馆一直发出警报，我也跑到了大街上，路灯瞬间熄灭，真像是地震一样。旁边的居民楼玻璃被震得粉碎，那时才后悔跑出房间，没准儿在屋里才更安全一些。”
“事后才知道，方圆数公里都有强烈震感。津门港雷诺汽车仓储场，上千辆新车被摧毁，爆炸地点附近多处建筑物受到冲击波，导致门窗掉落。”涂强说。“回到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真像是地震。受爆炸的冲击，屋里东西全毁了。我这时才发现自己也受了伤。被送到医院时，发现已经是人满为患，伤者数量无法统计，大部分都是因为玻璃渣。附近各大医院人员爆满，特别是最近的医院。”方宏说。
“我就离爆炸点一条街，第一声爆炸响了，司机师傅想出去看看情况，结果一开门门玻璃就碎了，拍在他脸上，把我脸也拉了道口子。后来我俩商量，也别去宾馆了，先去医院吧，去了发现医院已经爆满，又前往津门医科大学总医院等待治疗。由于医患比例严重失衡，现场等待治疗的伤者很多。
急诊部已经爆满，医院正在抓紧时间联系各个部门的医生，接收的伤者难以统计，正在紧急联系急救，组织医护人员进行抢救。正在这时，涂强看到有两名消防官兵、一名武警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消防员的脸上都是灰，裤子也破了，腿部发黑，像是烧伤了。看模样像是郝庄，又不敢充分肯定。”涂强说。“我那时刚包扎完，顾不上疼，上前仔细看，才知道真是郝庄。我大声喊：‘郝庄你怎么了？郝庄你醒醒呀郝庄！’医护人员把我推开，就把他送进了急救室。送来的时候，郝庄外伤不多，医护人员说他可能是吸入了爆炸气体，出现了中毒的状况。”涂强又说。方宏眼泪花花地看着涂强说：“我接到你的电话，就往你所在的医院赶，好不容易央求着搭了辆车，结果正好赶上第五大街拥堵，运送伤员的车辆、抢险的车辆络绎不绝。津滨轻轨9号线也停止了运营。我到时已经太晚了，最终也没能见他一面。”
“他走时很安祥，就像是累了困了睡着了一样，没有惊恐也没有痛苦。那时候他身边只有我一个熟人，也算是他死后灵魂见到的第一个朋友。”方宏止住了眼泪，咬着牙说：“我忘不了那夜空中腾起的巨大蘑菇云，那恐怖的画面就像原子弹爆炸。
津门港是中国北方最重要的港口，属于交通部和津门市共管，也因此管理比较混乱。目前确认身份的遇难人员，80%以上都是消防人员，平民不到20%！最后查明，爆炸是金属钠遇水。金属钠遇水反应放出氢气和大量的热量，爆炸是必然的。郝庄他们是真正的英雄！问题不是出在消防员身上，问题出在涉事公司不给员工正确的培训，不提供完善的消防应急设备，问题出在监管部门给这样一家公司发了危险品执照，而且毫无监管，不提供相应的消防对策。
涉事的公司，雇佣的工人是一批没有任何危险化学品安全培训的民工，港口的消防队，雇佣的也是一批没有任何危险化学品处理经验的民工。这就等于说，津门港在津门市边上放了一颗20吨级TNT量的化学武器炸弹！700吨氰化钠啊！”“上一次在中国领土上放化学武器的，还是日本人吧。这帮王八蛋，已经不是玩忽职守了，甚至都不是谋杀！这帮货已经够抓到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当战犯处置了！消防员越英勇，管港口的这帮货就越他妈的混账不是东西！”涂强足够气愤，已经开始骂娘了。
“瑞海公司赚的是什么钱？是盘剥克扣安全经费的钱。每一个安全事故，背后至少有1000个安全隐患，瑞海公司开了一年，每天三个。这不是贪污腐败的问题，这是吃人不吐骨头。津门港这帮王八蛋的后台是谁？告慰消防员英灵的唯一方法，是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是让吃人不吐骨头的这帮货，把肉吐出来。别忘了，动车事故之后，铁道部就没了。铁道部那次其实还只是工作疏失，而这次津门港爆炸，是彻头彻尾的犯罪！”方宏也激动地快骂娘了。“我不祈福，我不祝愿这样的灾祸永不发生。祝愿祈福都是自己骗自己，没有用。真正有用的，是严惩责任人。打得狗日的疼了，也就记得住了！”涂强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握起了拳。
正如方宏和涂强所说，事故发生后， 两次作出重要批示，并主持召开政治局常委会，专题听取事故抢险救援和应急处置情况汇报，要求全力搜救人员，千方百计救治伤员，有序进行现场清理，加强环境监测，做好善后处置工作，彻查事故原因并严肃追责，坚决落实安全生产责任制，有效化解各类安全生产风险，保障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总理也作出批示，要求全力组织力量扑灭爆炸火势，并对现场进行深入搜救，注意做好科学施救，防止发生次生事故；抓紧组织精干医护力量全力救治受伤人员，最大限度减少因伤死亡；查明事故原因，及时公开透明地向社会发布信息。同时，要督促各地强化责任，切实把各项安全生产措施落到实处。在津门会议上，又部署了爆炸事故救援处置工作。他指出，这起事故涉及到的失职渎职和违法违章行为，一定要彻查追责，公布所有调查结果，给死难者家属一个交代，给津门市民一个交代，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给历史一个交代。
后经调查组认定，津门滨海新区爆炸事故是一起特别重大的生产安全责任事故。2016年11月由津门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和9家基层法院公开进行审理，对上述案件涉及的被告单位及24名直接责任人员和25名相关职务犯罪被告进行了公开宣判。宣判后，各案被告人均表示认罪、悔罪。津门交通运输委员会主任等25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分别被以玩忽职守罪或滥用职权罪判处三年到七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其中还有8人同时犯受贿罪，予以数罪并罚。
在得知郝庄在津门牺牲的消息后，父亲郝林说要去看儿子最后一眼。8月14日，方宏开着车拉着郝林赶到殡仪馆，郝庄生前部队的战友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看过儿子遗体后，老人决定次日返回京城，他说：“现在还在救援，不能给部队添麻烦，我还是回家等消息吧。”
津门消防工作人员告诉他们，会尽快火化遗体，到时还会开追悼会。郝庄所在的津门市公安消防总队保税支队是在此次爆炸事件中最早进行救援的支队之一。据医院的医生说，郝庄伤势最重，被送进了ICU，在给他做检查的时候 ，带着氧气面罩的他，还吃力的问了一句：“大夫，火灭了吗？”
郝庄是支队长，却总是冲锋在前。他手持便携式灭火器，朝着火点喷射时，身上没有整齐的装备，没戴口罩。在化学气味弥漫的现场，他们当时已经撑了几个小时。看着身边一副担架经过，郝庄低下了头，担架上是他手下的战士。郝庄哭着说：“我们没办法，不能退！”“大家都跑出来了吗？”又焦急地问。郝庄他们当时已经知道有队友遇难，他们边哭边继续灭火。
开追悼会时，方宏和涂强再次赶到了津门，同去的还有方晓波、风吹浪、林秀、于诗情等众人。马霄婷也出人意料地赶来，虽然她和郝庄已经离婚，但她仍然不计前嫌，前来为他送行。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丈夫一辈子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平常与人也不爱交流，他参加了无数次的救灾行动，他是真正的英雄！我想，我这辈子没有嫁错人，只是离错了婚。”英雄已然远去，生活仍将继续……涂强填了一首《西江月》，以寄托哀思：

西江月•津门浴火
－悼念津门8.12爆炸事故遇难者
唐港兴烽咆乱，津门浴火惊天。
举国哀悼真心酸，尤叹同胞罹难。
初秋里神州恸，抗灾害正尊严。
警哥无畏猛驰前，勇士人民怀念！

是啊，当灾难来临时，消防官兵总是在第一时间奔赴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他们与死神斗争，没有时间害怕与悲伤，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履行自己的诺言。他们是真正的英雄，他们的身影是世界上最帅的逆行！

第四十章 更疑天路近 梦与白云游

洛珠与郝庄的交往不多，他也没时间去参加郝庄的追悼会。他结束了扶贫工作，回到原来的单位，仍旧打虎拍蝇，四处查办案件，忙得不可开交。林思雅回到央视，综艺节目没有了空缺，她成为一名驻外记者，需要常年在外地工作，因而自顾不暇。洛珠家里的事儿，别人谁都帮不上忙，全靠嘉央自己支撑，嘉央日夜操劳，年纪也近70；所幸孩子们都很听话，她的身体也是健康如初，把一家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洛珠每次回家，就像是住旅馆。严似玉失联之后，他让保姆带着严洛娇去嘉央那里吃住，家里从此人尽楼空，没有一丝生气。身边的朋友都劝他再找一个，可洛珠又怎能放下似玉，她虽然已经被宣布遇难，也给付了赔偿，但毕竟仍不是最终的结果－这件事似乎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遇难者家属组成了一个小团体，还组建了Q群和微群，互相沟通、互相鼓励，企盼着奇迹的发生。几支搜索队伍，在茫茫大海中仍然在寻找着那架离奇的飞机，却没有一丝线索。海滩上也曾发现过所谓的飞机残骸，有的还被官方确认，但家属们无数次的被骗，再也不愿相信这些所谓的“确认”了。
2014年，诺布念初中，拉姆即将小学毕业，洛娇还是个小学生，学习成绩都很不错；而现在，诺布即将参加中考，拉姆和涂米、方玲一样，快初中毕业，而洛娇也已经进入了初中。
3年的时间，可能是运动员出成绩的黄金时段；是演员走红的幸运时刻；是投资办厂的关键时期；是研究开发的主要阶段。3年，专科生已经能够读完大学，一个女孩儿可能会从少女嫁为人妇，一个孩子也可以从牙牙学语到能跑能跳。 3年，洛珠所扶贫的村庄已经脱贫致富，而他也数不清抓了多少贪腐官员；3年的时间，对洛珠来说，太过漫长了。
洛珠他们这些家属的时间，仍停留在他们牵挂的人登机的那一时刻。洛珠回忆起飞机失联70小时的时候，仍没有消息；但他始终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一直等，确信他的爱人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一定会的！！！在失联11天时，他在心里默念：“已经11天了，什么是度秒如年，心里最清楚。似玉你快回来好不好？我怕撑不下去了••••••”失联80天 ，洛珠开始继续上班，领导同事都很关心他、照顾他，还都说：“洛珠，别担心，那么大飞机肯定不会失事的，早不知降落到哪个岛上了，会找到的。你爱人回来，要记得请我们吃饭哦••••••”
失联100天的时候，洛珠总想：“为什么飞机上的人不是我？？！似玉，为什么我不可以替你失联？你知道我现在每天遭受的是什么？？你快回来吧！要不然，就把我也带走吧！”失联120天：“梦里又出现了你，我们一起在逃亡，逃到了拉则的小山上。绿草如茵、微风习习，小树林边，格桑花海，我们互相依偎着，坐在一起……就像从前那样。”失联400天：“楼下你种的月季花开了，你已经错过两个花期了，难道还要再错过吗？快回来吧！那把藏刀我每天帮你擦拭，依然明亮如镜、锋利无比，回来之后，你得好好谢我！我的那块“莫失莫忘”的玉还在身上，等着与你那块在枕畔重逢……”
“早上出门之前，测了一下体重，唉，70kg，又瘦了点儿；你别着急，别生气，我又开始去健身房锻炼了，早晨还打拳踢腿，我不能费了武功，我得在你回来之候保护你。我努力吃饭，努力睡觉，可是体重还是往下掉，真怕得了什么不好的病，等你回来了，我也不在了。”今年过年 ：“今天收拾房间，把床头你用的颈椎药贴和你看的书收起来放进书柜了，每晚睡前都告诉自己你明天就回来了，现在已经三年，依然没有。无论你在哪里，愿你新年快乐，每一秒都快乐！”
3年前，马航起飞后，洛珠再也联系不上了她，几年来，他在社交平台上分享着自己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焦虑、恐惧再到崩溃、绝望，现在，他没有最初那么失控了，偶尔，也会有一点儿好心情，带母亲和孩子们一起出去旅行，分享生活中的小美好。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等似玉回来。今年失联3周年，洛珠更新了一条微博，一群马航失联乘客的家属站在一起，每个人都举着一块相同的牌子，“不放弃”。 是啊，我这么爱你，我怎能放弃？ 除了他，还有许许多多在等着的人。严洛娇从小和妈妈在一起，妈妈一直杳无音信，她常问洛珠：“为什么妈妈总是不给我打电话？视频一下不更好么？她再忙也有打电话的时间吧？”
每次问他，洛珠总是无言以对，只好说妈妈的项目要保密，不充许和家人接触，这个项目关乎全人类的健康。“那怎么这么久了，连封信都没有呢？”嘉央看不下去，才和洛娇说：“不要再问爸爸了！”今年夏天，洛珠纹了一个刺青，飞机呈降落的姿势，朝向他的心脏。似玉失联后，洛珠的精神一直都不好，接近崩溃状态。他终日与悲伤、困惑和愤怒为伴，无暇照顾几个孩子，嘉央忍不住劝他说：“你是孩子们的父亲啊，你要坚强起来，努力照顾好他们，才能对得起似玉。”
是啊，可是他们的母亲，再也找不到了。3年里，洛珠不得不自己写信，托似玉国外的朋友用电脑打出来，再邮回来。因为似玉的字体娟秀漂亮，谁都模仿不了，洛娇一眼就会识破。每个礼拜天，他都会给女儿写封假信，理由是周末妈妈才有时间写信，不会影响工作。洛娇每次收到信时，就会兴高彩烈，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样更洛珠更加心碎。一位来采访的年轻记者和严似玉的年纪差不多，嘉央对记者说：
“你多高？1米68……我儿媳也1米68。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儿媳姓严，你们以后常来我家做客，常来我家……”事情发生后，154名中国乘客的家属从各地赶到空港，向马航负责人员索要亲人下落和事件真相。几年过去，来的家属越来越少，最后固定到四五十人。3年过去了，一次次消息传来，又一次次被否定，有些家属从满怀希望到只剩绝望，很多人忍不住问那些还在等着的人，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们还会回来呢？或许他们也不相信，但是更不愿相信他们不会回来的事实。
《寻梦环游记》里有一个终极设定：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有人说，人的一生要死去3次：第一次，心跳停止，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举行葬礼，人们宣告你在社会上不复存在；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从此整个宇宙都不再和你有关，而这就是终极死亡。
所以，只要还有人记得你，还相信你会回来，那么，还是会有重逢的那一天的吧？人世间最苦不过两件事，一是生离，二是死别。 对洛珠他们这些马航家属来说，这场漫长的思念，却没人告诉他们是因为生离还是死别。但他们还在等，父女一场，母子一场，夫妻一场，只要还在等，此生的缘分就没有结束。
从马航失联后，消息一直牵动着人们的心，也有许多阴谋论浮出水面，有人说是被恐怖分子劫机，有人说是燃料耗尽坠海，还有人说是他们穿越了……虽然有些解释很荒谬，但还是有不少人相信了穿越这个说法。洛珠就是其中之一，也因为如此，未知苦处，不信神佛。多荒诞的理由他都相信，只要人还在。洛珠有一个梦幻，他幻想着似玉穿越回了古代，也许就在荣国府的门口：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她变成了轿子中间那个初来贾府的，“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林妹妹。正要和那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的宝哥哥相遇，开启那一段还泪的故事……洛珠真想与他一起穿越，变成那个宝玉，去和她一同演绎……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的故事结束，魂归离恨，又回到了那架飞机，准备返航。洛珠就会看到，有一架飞机穿过云层，远归的人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在机场与久违的人相逢。
马航370，听到请回话，飞机即将降落，请系好安全带，你们晚点了3年，不过放心，没有人会怪你们。你们的亲人爱人还有朋友都在机场等你们，请有序下机，记得拥抱他们，他们很爱很爱你们，也等了太久太久……洛珠仍记得他曾为似玉写的一首诗：

那一刻

真爱
亘古不变
永恒写进了历史
在沧桑的梦里迁徒
爱在转经筒中摇晃着
融入护花使者的心
不知不觉间
感知了时光的羞涩
雪山水融化成你晶莹的品格
唐卡中描绘的
是你雪莲般的容颜
杜鹃林的花香
是你和风般的呼吸
青青草原
五色格桑
是你彩虹般的衣衫
我静候一生
不曾等到你
那怕是擦肩而过
我心里的呼唤
你可曾听见
坚贞寺的花期已过
菩提树没有结下果实
只有婆娑的影子
以及斑斑驳驳的光
那一刻
在如诗的岁月里
望见了红尘中的你

保姆的到来使嘉央彻底解放，她见孩子们都有人照顾，便常去白云观为洛珠和孩子们祈福，与观中的众尼也接触很多。白云观是北方道教中心。历史上几经战火损毁，今天的白云观，是以当年处顺堂为中心，经明、清两代重建而成。入口有三券拱门，这三道门象征着“三界”，跨进山门就意味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山门正中匾额由生铁铸造而成，寓意白云观能如铁铸一般坚固持久，所以又叫“铁打白云观”。
作为道教龙门派祖庭，白云观处处都有玄机，最负胜名的，就是那三个从不“见面”的猴。古诗有云：“神仙本无踪，只留石猴在观中”，这石猴便是神仙的化身。这三只小石猴，如果不注意，很难找到，所以人们就将其称为“三猴不见面”。这是嘉央最喜欢的，她把这三只猴比作诺布、拉姆和洛娇，为他们祈福。
几番来往，嘉央本来就是个有缘法的人，曾经深受藏传佛教的影响，于是竟动了皈依的念头。洛珠也曾经有过这种念头，但是他在尘世中放不下的东西太多，而且又是国家公务人员，他有他自己的信仰，因此，他与佛门无缘。
嘉央属于民主人士，她本来一生忙于照顾别人，忙于家庭生活；后来得到解脱后，才修心敛性、正本归元。开始是在家里念佛敲鱼，钻研佛法，后来更是连家也不回了。洛珠见拦阻不住，况且母亲年事已高，操劳了半辈子，也该有个归宿。嘉央在晚年之际获得了信仰，心灵从此有所寄托，也算一种天大的福分。

第四十一章 月暗送湖风 相寻路不通

方宏的科研项目暂时告一段落，他现在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家庭方面。他与林秀的感情日渐深鹜，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他舍弃了很多自己原有的兴趣爱好。唯一的爱好可能只剩下了象棋，Q讯象棋里，他已经从将军下到了太尉。他经常在路边撅着屁股看下象棋，偶尔压不住火，也会不顾“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常识，冲上去支招儿；遇上不服的，还要杀上几盘。一次出去买醋，一时兴起，杀起来没完没了，林秀把饺子煮熟，这位买醋的却不见人影儿。只好派方玲去找他，他还在那里渡楚河、争汉界呢，早忘了时间。
方宏努力作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特别喜欢女儿，他常说：“古语有云：‘穷养儿，富养女。’女孩儿就该宠着养。”
方玲也因此而受益，从小到大一直都被宠爱有加。但是在林秀看来，儿子女儿都要富养，富在养心。方宏在这方面则颇有心得，他认为，其实在家庭成员中，最应该富养的是妻子。方宏之前刷微博看到过这样一段话：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家庭幸福和睦。不论贫穷还是富有；默默无为还是名声显赫；普通人家还是高官厚禄，能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都是人们非常向往的。现在很多人天天忙碌奔波，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家庭变得幸福快乐，所以家庭非常重要。
一个家庭的和睦幸福，离不开妻子的辛勤付出。在外面，妻子要打拼事业赚钱养家；在内，要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孝顺公婆。只有富养了妻子，家庭才能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富养妻子，就是富养儿女。
前段时间，同事给方宏推荐了芒果台的综艺节目《妈妈是超人》，说特别好看。方宏向来对综艺节目不感冒，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没想到却被人家圈了粉。其实，养人最重要的是养心。钱给的再多，也抵不过一个温暖的拥抱。作为女人，所求的并不多，无非就是家庭幸福。而一个被丈夫富养的妻子，能给予家庭的，绝对远远超出她的获得。教育孩子成材，拥有光明的前途；照顾家里的老人，周全无遗漏；丈夫在外，无需顾虑家里的繁琐，一到家就能享受到温暖。
富养妻子，好运才能常来，这是方宏的经验总结。在他的宠爱下，林秀一点儿都不显老，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他俩还喜欢另外一部备受关注的热播综艺节目－《妻子的浪漫旅行》。确实是这样，只要遇到了对的那个人，所有的困难，就都不再可怕。因为你知道，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背后支持着你，和你共渡难关。
妻子是一个家庭中最好的风水，只有富养了妻子，好运才能常来。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被丈夫富养的妻子，必定内心丰盈且坚强，在你遭遇坎坷之时，与你携手共进。富养妻子，是男人一生的事业，这已经成为方宏的信条。于诗情经常拿方宏的表现来教育涂强，有一句话差不多成了口头禅：“你看人方宏，你跟人家学学！”有个笑话是这样说的：老婆问老公：你知道最好的炫富方式是什么吗？
老公说：买车。
老婆说：错，别人可能以为你是司机。
老公说：戴好表。
老婆说：错，别人以为你戴的是高仿。
老公说：那是什么？
老婆说：是把钱花你老婆身上，把她保养得年轻漂亮，即使你穿个大裤衩子和拖鞋，只要你老婆往你身边一站，别人就会说，这女的肯定是图他钱！
老公说：嗯，有道理啊！
妻子是丈夫的脸面，这话一点不假。方宏在这方面做得绝对不错，他和林秀去逛商场，方宏看到一件很好看的裙子，觉得很适合林秀穿，就让她试试，林秀一看吊牌，价格不菲，嫌贵，就不愿意穿。这时，方宏说：“穿吧！衣服穿在你身上，亮在我脸上。”
听到方宏这么一说，林秀就穿上了，满脸洋溢着幸福。那一幕很平凡，却很感人。但是，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你，一定全心全意的爱着你，此后是苦是甜，都与你息息相关，当然不能辜负。虽然昂贵的护肤品、精美的衣服能让女人外表光鲜亮丽，但却不能让女人脸上拥有愉悦、恬静、幸福的光芒。丈夫的爱才是妻子最好的美容剂，如果一个妻子从丈夫那里得不到爱，那她的面容一定是粗糙而没有光泽的。
天底下最糟糕的丈夫是既没有满足妻子的物质需要，又没有给予她们精神安慰。方宏常说：“男人们回家好好看一看妻子的脸，她们是否幸福？”
女人，最羡慕的不是热恋期的甜甜蜜蜜，而是黄昏下相携一生的老人。每个丈夫都应当富养你的妻子，要知道：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而每一个幸福女人的背后都需要一个懂得富养她的男人。林秀比方宏大几岁，但在他面前却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女人，这便是方宏多年以来努力的结果。方宏的爱情专一而直着，不同于洛珠的多情；他的爱细腻而精致，不同于吴桐的温柔；他的爱深沉而宽广，不同于涂强的激烈。他让林秀感到安心幸福，无忧无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问候

勤奋的燕尾
撩起晨阳
斑斓了剪剪的翎羽
呢喃声中
忘了问候
我急着
找个与你搭讪的理由
那朵迟来的玫瑰
只在寒风中说了声
早上好
噙着泪
开得那样烂漫
你的回答
那么口是心非
一张痴痴的笑脸
仅挽着
一句羞答的晚安
果实或将成熟在
下一个季节
在无风的世界摇曳
就连细腻的雨滴
也不添乱
那时会
花好月圆
这是涂丫写的诗，发在微书朋友圈，被涂强看到，他佩服姐姐的才华。这首诗唤起了涂强的灵感，他也写了一首同样篇幅的现代诗：

美好

宁静的夜晚
独对星空
念头在银河泛起
缓缓而行
拍打着思念的岸
溅起无数浪花
心似苦水
倾倒在时空
在生命的尽头
总有一缕不羁的风
把星辰推向浩淼
记得
上帝曾给我一艘船
没有桨
没有风帆
只是挖空心思的独木 前世今生
都寄放在空荡的船舱
亲爱的
我们不再是年轻的水手
请你勇敢些
战胜惊涛骇浪
需要的不仅是蛮力
河滩的脚印
深埋在无数的潮汐
终有一天会露出
那些尘封的诅咒
会寻到你浪漫的痕迹
我不信河源上
那咆哮的风
席卷的浪
以及闪烁的沙滩
那些看似的平静
让我尤为喜欢
痴信一切都会更好
比起绯红的黎明
这样的星海
才让我开心

姐弟俩轮流陪床，伊玲得病入院，是很麻烦的糖尿病。吃药已经不起作用，只好用胰岛素来控制血糖。伊玲自己买了针具，肚皮上转着圈打，皮肤都发硬了。这次入院治疗也是定期的检查，她的血糖控制得不错，脏器功能没受到影响。
孝敬老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一点无可否认。但这些年，随着时代的变迁，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不孝的事情屡见不鲜，令人发指。但是仔细想想，老人，不就是和孩子一样么？他们现在已经无法接受新鲜事物，思维和能力日益衰退，身体和精神不比从前，有些人甚至已经丧失了自理能力……
前些日子，涂强听张照光说，他老父亲现如今仅仅认识身边的人，对往事已经没有任何记忆。涂强就很害怕，怕得是自己的母亲，甚至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第四十二章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进入了人生的第四十六个年头，涂强心里非常不爽，前途事业一片灰烬，像是大战之后的废墟；爱情也在纷繁的人生里暗淡无光。

涂强不像洛珠那样多情，本来他认为自己的爱情完美无缺，现在得到的答案却恰恰相反；所有的情感维度，都在现实的疾风暴雨中破碎坍塌，年青时代的海誓山盟不过是一场春梦，梦醒时分，只有无尽的凄风冷雨，一片萧杀。

于诗情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和他争吵，把他视为不会挣钱的无能之辈。爱情的光环消失了，心中的热情如同熄灭的奥运圣火，不再有一丝亮光。涂强非常苦恼，但不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现状：于诗情总会拿他去和成功人士去比，例如与吴明和谭嘉庆抑或姚河和马跃，她在马霄婷的公司任职，丰富的薪酬和优厚的待遇使她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白领，如何再能瞧上一文不名的涂强呢？涂强包下了全部家务，涂苗的事儿也全归他管；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尽量做到最好。

人的一生都是这样度过的。少不更事时，在文学、影视作品的影响之下，都相信世上有真爱。并且，在年轻时代，也都曾不顾一切地苦苦追求：初恋、热恋、婚恋⋯甚至有人上了年纪，还挣扎着开始黄昏恋⋯努力之下，也曾拥有过那么一点儿芳华和一抹记忆。

到后来才发现，爱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都只是昙花一现。人生苦短，不论与爱情的遭遇是早还是晚，是浅还是深，只要思维正常的人，恐怕都会有所经历。有的缠绵悱恻、轰轰烈烈；有的望穿秋水、平平淡淡。但无论怎样，作为梦中人，我们皆是过客。

当我们重温岁月，就会发现，既然没有永恒的时光，就不会有永远不变的爱情。不论是瞬间的心动，还是短暂的热恋，抑或是海誓山盟的承诺，在时间的长河里，都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无论你爱上了什么样的人，他（她）都不过是一个符号，一封情书；一声呼唤，一首歌曲；一次偶遇，一些愿景；一张照片，一场梦幻；一生思念，一世渊源。正像一首歌中唱到的：

虽然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却感觉到会得到你

但是我想告诉你假如得到了

心中的你也许不再美丽⋯

然而事实上是没有也许，爱情就是那些不能得到的憧憬，是并不存在的海市蜃楼，如果真得到了，爱情便会在转瞬之间瓦解，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尤其是曹雪芹的一部《红楼梦》，更是把人们都带到了沟里，令他们相信贾宝玉与林黛玉的忠贞爱情。但细心研究的读者就能发现，原来那只是续书者高鹗的一厢情愿。曹雪芹笔下贾宝玉真正爱恋的，只是与他在太虚幻境里卿卿我我的可卿－是一个梦中情人，而不是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他把初夜草草地献给了小妾袭人，却既怜惜黛玉葬花，又看了宝钗的胳膊走不动。所以，曹公笔下的宝玉是一个真实人物，因此他喜欢世间的所有漂亮女人，是“天下古今第一淫人”。而试问大家，天下男人哪个不是像他这样呢？书中又写明，宝玉这纯属“意淫”，是对女孩子的体贴、呵护和关爱，把“淫”包装成了“爱”，进行所谓的人格升华。可以想像，假如宝黛能够结合，那宝玉还会喜欢那个猜忌多疑、病歪歪的黛玉吗？恐怕也不见得。黛玉不喜人情事故，又是个醋坛子，他们的感情生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经常会擦枪走火。结果就会像涂强与于诗情这样，充满诗意的爱情，在琐碎现实生活的矛盾和争执中露出狰狞面目，最终依然是悲情结局。

有人说，初恋的人不懂爱情，可热恋中的人又何尝懂得？人们都曾在梦幻里谈情说爱，一旦醒来，就会看到对方的缺点，不堪的过去，甚至于丑陋的灵魂。谁会在了解了伴侣的全部之后，仍然爱他？谁又曾得到过真爱？都不过是假设、隐瞒和欺骗，都需要包容、忍让和迁就，都一大把年纪了，凑合凑合算了。仔细想想，你爱的人和真正爱你的人，永远都不曾存在！方宏与林秀即是如此，当爱情的火山爆发之后，一切都像岩浆那样喷涌宣泄，然后会很快冷却下来，变成坚硬的顽石。现在，维持他们婚姻的链条，已经不是曾经轰轰烈烈的恋爱，而是亲情和友谊。年龄的差距终于开始显现出来，方宏喜欢远足、户外，喜欢一切热闹的事情；而林秀却爱吸烟、搓麻将、跳广场舞，两个人的矛盾无法协调，只能各行其事。

现实就是如此，我们都在追逐着一个不曾存在的梦境，不能实现的梦想。我们追求一生，到头来却一无所获，或是收效甚微。所以，不要再去奢望爱情，寻找真爱。能做到相处相知相惜相守相依相伴相随相合相好相帮就可以了，不能再去要求完美。否则的话，就会“竹蓝打水一场空”，落得个鸡飞蛋打，一塌糊涂。

春天又到了，这是个追逐阳光的季节。像方玲、涂苗和拉姆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心灵，又会像野草一样复苏，想着：你是我在世间仅有的爱恋，我要把全部的爱都献给你，献给我所爱的人⋯而像方晓溪、洛珠涂强他们这些个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中老年人，却都说：“玩儿你们的去吧。”他们会像青松一样，你有你的四季，我过我的一生，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诗人们的那张破嘴－再也不相信世上还有什么爱情。只等着化成粉灰，生成青烟，扬长而去了。用方宏的话说就是：“待得转世投胎，下辈子年轻时候，再相信爱情吧！”

只有洛珠尚未从梦中醒来，他在梦境里又见到了严似玉：乌黑的长发浓密及胸。一袭桔色的百褶裙，露出了一双美腿，美得纯洁无暇，美得无可挑剔。似玉不怎么喜欢戴首饰，只在左手腕上松松地搭了一款软皮带小表。这时才发现，左边竟然没有袖子！刻意露出了一条玉臂，这使得那块腕表更加重要；是不可缺少的搭配。这样的裙子过去不可能有，明显是未来时空的装束，左右鲜明的对比，凸显了女性的完美曲线，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白皙肌肤。整体造型，显得新潮十足又时尚大气，彰显了女主人的优雅气质。她正站在那里向他招手，身后是那架可恶的马航370飞机。洛珠憎恶所有的飞机，就连尾号370的车牌，也令他深恶痛绝。正欲走过去，却在另一边看到了宇若云；她和严似玉之间，有着如照片边缘的间隔，显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若云没穿律师装，正轻轻地靠在一面淡黄色的墙壁上。一件宽松的灰黑色格子外套，质地柔软，毛料观感，显得厚重高贵。里面搭了件长款内衣，外露部分很多，主要是袖口和衣领，是纯白颜色、散布着黑点的衬衫。开领处露出了漂亮的脖子，她没带项链，却恰好呈现了洁白的皮肤；也把那对精致透明的耳坠衬托得更加灵动。下面是一条牛仔的超短裤，更加凸显了大长腿的健康颜色和优美线条－光洁如玉，细长匀称。头发仍是惯常短，很自然的发型，末稍剪得很齐，再修出几分弯曲，显得格外迷人。她斜倚在那里，俊眼微眨，娇面含春，天生的小嘴小鼻美人脸；左手自然下垂，右手软软地搭在腰间。那是一条现代感十足的腰带，银白色的腰扣闪闪发亮。双腿交叉挺直，青春有力，那驾势，活像两条奋勇生长的笋。

最后是一双窄带儿黑色凉鞋，露出了几乎全部脚面，美白俏丽，玉趾微露，芊芊粉嫩，诱人妩媚。若非夏天，这样美的双脚一定会被精心地保护起来，又怎能让人看见呢？洛珠猛然想起，这身装束不正是我刚回京城时见到的么？难道又回到了过去？洛珠正不知所措，两个人却都向他伸手说话：“洛珠，你过来！”洛珠一摸脖子，不见了日夜佩戴的串珠，心里一惊，己然醒来。见邰静正托着腮，笑容满面的看他。洛珠说：“我的串珠呢？”邰静说：“我帮你收起来了，省得你睡觉时硌得慌。”一边说，一边凑上来吻他⋯⋯
涂强其实很喜欢干家务，他自幼受传统文化影响，思想观念本来就比较保守。而且，父母亲又属于吃苦耐劳的一代人，他们从小干活，因此便有了让子女们轻松自如、享受生活的想法。因此，涂强和涂丫养尊处优，似乎从来都和家务没什么关系。

比较起来，涂丫尚可，她天生悟性高，不仅是擀饺子皮儿的高手，其它方面也颇有心得；无论什么家务，涂丫心灵手巧，一学就会，干什么都像模像样。而涂强成家不久，便两地分居，住宿舍、吃食堂；周末回家，父母妻子家务全包，自己仍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涂强这时才明白，懒汉都是养成的，越不干越不想干。实在没办法，就开始和于诗情谈判，做了些让步，分工的结果是负责最简单的家务－洗锅。

没想到，这一洗还真洗上了瘾，洗出了名堂，从中悟出了很多东西。涂强也因此渐渐发现了家务中隐藏的乐趣，体会到了生活的点滴美好。到后来，诗情工作忙，他干脆就全部包揽。

其实道理很简单，长辈们身体再好，也会有干不动的那一天。我们做的每一点家务，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身体和力量的一点儿延长，也就是生命的微微延续。这种延续可能开始并不明显，但积少成多，时间长了，就会由小变大，由跬步而至千里，由水滴而成江河。如果我们认真一点，多做一些，也就不会再发出“子欲孝而亲不在”的叹息了。

正是这样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人们却往往忽略。他们可以整天泡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却不肯帮父母分担哪怕是一丁点儿家务。他们可以太阳没出来就晨练跑步，可以天南海北去旅游度假，寻奇探险，甚至于寻找刺激、追逐冒险、极限挑战，也不肯陪父母聊天，哪怕是一块儿包上一顿饺子。所以，这些每天口口声声以追求养生为借口的人可以歇歇了，难道做家务就不能活动筋骨么？

涂强常想，其实做家务是锻炼身体的最佳方式，不要小看扫地、擦桌子、洗衣服这些家务活儿，都是运动的最佳时机；伸腿弯腰，动作可以舒展一些，姿态可以夸张一些，对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会有好处。再者说，现在用得都是顶级工具，这些活儿对年轻人来说，也不算体力活儿。相反，正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时光。一边干活一边享受，一边干活一边玩耍，活动活动因工作、电脑、手机而被摧残折磨的身体，何乐而不为呢？

清晨早起一会儿，扫扫地、浇浇花，让扫地机器人见鬼去！擦擦地擦擦桌子，收拾内务，整理东西，顿时会有一个好心情。临上班前，煮杯咖啡，喝口牛奶，美美滴吃上一口；然后整理仪表，穿好行装，把收拾好的垃圾统统扔掉，扔掉所有的不愉快，开心度过每一天。

能做到这些，运动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同样是一头汗，可能这样做才更有意义。太隆重、太过量的锻炼，会起到反作用，若再有空闲时间，打打球，散散步，则一定效果更佳。

可怕的是，人们往往会在匆忙之中丢掉西瓜，而去疯狂地抢一粒芝麻。其实，到现在才发现，养生的本源在于修身养性，不在于磅礴的气势、繁琐的过程，而在于最终的结果。能否取得预期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在于自己的心态。

家务其实算不上什么劳动，只不过是一种习惯，是一种自我的调节，是一种享受。涂强常想，活到现在才明白，与家人一起做做家务，是多么的奢侈！因为，与家人在一起，才是人生最向往的，最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