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煮酒论史 >  清理陈豨乱象

清理陈豨乱象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清理陈豨乱象
撰稿人:菜九段
目次
失败的掩埋
陈豨的史前史(灭秦)
陈豨的史前史(楚汉战争)
陈豨之叛前的北方形势
盖棺定不了论的吕泽
陈豨之反
平陈豨之叛
结束语

菜九因作《重审韩信罪案》,梳理了陈豨与韩信反叛的关系,由此加深了对陈豨的印象,并觉得陈豨案的重要性绝对不在韩信案之下。陈豨是汉初重要的历史人物,他造成的历史动荡更是非同小可,而他的生平履历之乱,对历史记载混乱的影响,也绝对不在他造成的时局动荡之下。甚至于可以这样说,陈豨一案,颠倒楚汉。对陈豨一案的梳理,将导致整个楚汉战争史及汉初历史记录的重建。

失败的掩埋
为什么历史到了陈豨这里就显得特别的混乱?稍作考量就会发现,原来陈豨是一个汉政权欲刻意隐去的人。理由无他,因为他是真正的反叛者,提到陈豨反叛前的功劳会令汉政权感到不自在。后世的写史者,没有发现汉政权的这种意图,在作史时却有意无意中帮助汉政权达到目的。比如《史记》中陈豨有传,但因其与韩王信、卢绾合传,且其名不显在篇目上,又像无传。像王陵、周昌等人在《史记》中附于他人传中,到《汉书》名字被拎出来上了篇目。而在《汉书》的《韩彭英卢吴传》中,陈豨的名字不仅没有上篇目,反倒是经过压缩只在卢绾的传记中附带了一笔。《索隐述赞》根本就不提陈豨的名字,或是受《汉书》的启示,于是乎,三个人合传平空消失了一个人。可以说,《史记》从篇目上隐去其名,是陈豨日后容易被忽略的重要原因,也造就了后世的历史研究目中无陈的基本格局。
由于陈豨反叛了,且平息不易,即使汉政权用了遮掩手法,仍然会引起后人的关注,比如在百度贴吧*刘邦吧里有书剑和谐的《陈豨引起的连锁反应》,http://tieba.baidu.com/p/575856472韩信吧里有陈豨吧吧主颂悦2010的《陈豨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http://tieba.baidu.com/p/2277920034,就表明了后人对陈豨的关注。前者指出陈豨是其后一连串反叛的引爆器,发人深省。后者列出如下几条重要原因也很中肯:1.陈豨不是沛丰系,却被刘邦视为亲信,赵代相国的地位不亚于曹参相齐,而曹参功劳第一。2.韩信认为他是个可能成大事的人,韩信看得起的人不多,别忘了韩信羞与灌绛樊哙之流为伍,但与陈豨话语中非常客气! 3.刘邦和项羽斗了4年,英布从反叛到被平撑了不到1年,韩信彭越更是胎死腹中,而陈豨和刘邦斗了3年。4.陈豨有名有姓的部将20余人,英布,彭越,韩信,卢绾有名姓的直系部将加起来差不多有20人。5.讨论韩信,彭越,卢绾被灭的原因最后都会归结到一个人,就是陈豨! 6.专家认为陈豨和吕泽渊源很深。综述,陈豨的结交能力绝对不亚于刘邦,在当时如信陵君一般的人物,回乡跟随的马车千乘之多,排场之大古今罕见!
列出以上两个帖子,旨在说明汉政权掩埋陈豨之举不那么成功。《史记》的陈豨传也透露了汉代官方掩埋的痕迹,因为列传所载的出身出道,也实在令人看不下去,太不像话了。
陈豨者,宛朐人也。不知始所以得从。及高祖七年冬,韩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还。乃封豨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兵。边兵皆属焉。
这种记录一点也没有提及陈豨在整个反秦战事及楚汉战争中的表现,如同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完全没有来历的人,一下子就有一大桩功名富贵砸在他头上,而且陈豨一出场就是一个老反革命。问题在于,一个老反革命分子怎么一下子就位极人臣了。可以肯定,如果没有巨大战功,不是能力高强,是绝对不会享有如此显赫的地位的——掌握了可能仅次于朝廷的武装力量。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好像官方资料一到陈豨就穿帮。比如说,同样是官方提供的淮阴侯韩信之反,其案底也是归咎于与陈豨勾结。这就与陈豨本传相违,自相矛盾,不值一哂。如果说对陈豨的掩埋是出于他反叛的原因,这种理由并不成立,因为同样也是反叛的韩王信,其来历就清清楚楚,卢绾亦然。唯有陈豨不清不楚。看来,反叛并不是其不清不楚的唯一原因,而是另有隐情。可以肯定,陈豨的来历,官方完全清楚,只是故意不说清楚罢了。只是这种知道却故意不说,久而久之,知道的人也都不在了,就真的不知道了,说不清了,让后人伤脑筋了。
因为汉代的控制术还很粗糙,陈豨的底细还是可以从官方自己的记载中查找出来若干蛛丝马迹。而且一查,乖乖不得了,他竟然是个比刘邦资格还老的老革命啊。司马迁作《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以下简称《功臣表》)为后人保留了陈豨在秦楚之际各战事中的些许痕迹,这种资料显然是司马迁引用了当时所能见到的官方资料。其曰:
(阳夏侯陈豨)以特将将五百人前元年从起宛朐。至霸上为侯。以游击将军别定代,已破臧荼,封豨为阳夏侯。六年正月丙午,侯陈豨元年。十年八月,豨以赵相国将兵守代,汉使召豨,豨反,以其兵与王黄等略代,自立为燕。汉杀豨灵丘。
虽然《功臣表》的记载已十分粗略,但以陈豨的前期信息,反观本传,实不可同日而语。这个史料也表明,司马迁做《功臣表》时是看到过陈豨的存档资料的。为什么写传记的时候要说“不知其所以得从”,大概司马迁动手写传记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个印象,也就这样随手记了下来。而到了做《功臣表》时,他见到的陈豨档案可能就是上述寥寥数语,因此印象不深,也就没有去补充甄别陈豨来历了。《史记》录朝廷档案较多,尤其是立功之人的具体功劳,档案中都会有较详尽记载,除了记载其参加革命的时间点之外,还会记录重要的战功。即以靳歙为例,其本传中的立功数字显然出自朝廷档案:从击黥布有功。益封,定食五千三百户。凡斩首九十级,虏百三十二人。别破军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国各一,县二十三。得王、柱国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三十九人。
试想,如果陈豨的档案中有类似记录,司马迁肯定会印象深刻。之所以淡忘了陈豨参加革命的具体年月日,大概与类似功劳明细从档案中消失有关。又因为要整理的头绪太多,司马迁他老人家忘记还有这档子事了。

我们知道,司马迁作《史记》列传时确实会选择性地收录史料,但像列传这样没由来地一下子就突出了陈豨的反叛,还是非常不合理。因为从列传记录上来看, 肯定漏记了什么。而为什么要漏记,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菜九以为,陈豨之所以被深度掩埋,是在其反叛之外,还跟他与吕泽的渊源甚深有关,而吕泽其人也是汉政权特别想掩埋的人物。因为自汉文帝开始的汉政权,是灭了吕氏之后而建立的,吕氏成为反党集团,封杀吕氏功绩也是应有之义,难道还要在档案中为吕氏评功摆好?正好陈豨也反叛了,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反叛,当然更不需要提及他的功劳。何况只要提陈豨资历,必然要提到吕泽。因为陈豨的历史是与吕泽的历史交织在一起的,这两个人都是汉政权不想提及的人,索性要掩埋就一起掩埋,能掩埋多少是多少,埋得越深越好。
早先菜九曾作《略论汉定天下过程中的吕氏武装》、《吕太后的婚前协议》、《汉孝惠帝的身世成谜》探讨过吕氏的功绩及刘吕关系的隐秘,也涉及到陈豨武装的构成;菜九又在《重审韩信罪案》中梳理过陈豨与韩信反叛的事,但也只涉及到陈韩之反,而没有对陈豨的资历作过多探究。如此重要人物,这种探讨显然是不够的。现有必要对陈豨的整个历史细细打理,看看在打理陈豨的同时,能否对吕氏问题有进一步的贡献。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陈豨的史前史(灭秦)
在正史记载中,陈豨在历史舞台上露脸的时间是汉十年末,即陈豨反叛作乱及朝廷平叛。其实,陈豨真正被载入史册的时间又要早得多。因为那些早期记载隐身在史料的缝隙中,所以陈豨的历史应该从正式露面算起,而其反叛前的历史姑且称之为史前史。
陈豨在刘邦称帝前的事迹是:
以特将将五百人前元年从起宛朐。至霸上。为侯。以游击将军别定代。

文字虽然只有寥寥三十个字,但其包含的信息量极大,可以从中读出许多东西。前元年,即秦二世元年,陈豨于此年加入刘邦的事业。但刘邦于前元年九月攻占沛,只一月,便是前二年了。在这一个月当中,刘邦的作战轨迹并没有到宛朐(山东菏泽)。直到秦二世二年与项梁合兵后,刘邦本部才有明确的在宛朐行动的迹象。《绛侯周勃世家》记,此年“攻都关、定陶,袭取宛朐,得单父令”。可以肯定,陈豨所从起者非刘邦,而在秦二世元年他又确实加入了刘邦阵营,那么,陈豨所加入当另有其人。此人即为吕后之兄吕泽。吕泽与刘邦主要是友军,而非直接下属。菜九在《略论汉定天下过程中的吕氏武装》及《楚汉战争中刘邦军事集团战斗系列简述》曾论及吕氏武装的存在及功绩,并将陈豨也列为一支独立部队。至于吕泽始终追随刘邦事业的秘密,菜九另有《吕太后的婚前协议》、《汉孝惠帝的身世成谜》作过探讨。这些篇什网络查找很方便。现略述如下:司马迁对吕太后之兄吕泽的定语是“复发兵佐高祖定天下”,据《功臣表》,吕泽于汉定天下后受封为周吕侯,死后谥号令武侯,吕太后当政时,追封其为悼武王,说明他在武功一道上建树可观。因为在这些封号确立的时候,汉王朝的开国功臣还都健在,如果这些封号名不符实,则非常不合适。《功臣表》将吕泽的身份定为“客”,甚是准确。这个表里身份为客者不少,但只有吕泽才是名符其实的客,即与刘邦没有主从隶属关系。因为吕泽不仅时常单独行动,且建立了有别于刘邦部队的军功爵位体系。刘邦用的是秦制,而吕泽用的是楚制。如丁复的官衔是大司马(刘邦直辖的军事集团可没这个军衔),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因此,吕泽在刘邦的事业中,不像是个下属,而更像是合伙人、大股东。也只有这样的身份与实力,才能谈得上“发兵佐高祖定天下”。虽然这种定性有吕太后的感情倾向在起作用,但考察吕氏事迹,也可以接受。根据出身,可以基本划为吕泽部的比较显赫的战将应该有:王陵、陈豨、靳歙、丁复、蛊逢、靳彊、朱轸、雍齿。陈豨、靳歙,在《史记》中有传;陈豨与刘邦很投缘,靳歙是汉军的常胜将军,一生没打过败仗。王陵的传记附见于《陈丞相世家》。在《陈丞相世家》中,王陵被描述为独立起兵于南阳,一直到汉攻楚时才加入到刘邦阵营。后人多尊奉此说。事实上,他也是早年起事于丰者。《功臣表》的记载表明了这一点,“王陵以厩将别定东郡、南阳,从至霸上”。丁复、蛊逢无传,但其位列于汉初十八诸侯,因军功封赏户数在十八诸侯中也是位次靠前,其中丁复的受封户数仅次于曹参与周勃,而高过樊郦滕灌。靳彊无传,但为参加鸿门宴者。朱轸灭三秦时俘虏了翟王,又擒获章邯,功劳大得不得了呢。雍齿则先背叛刘邦,后加入刘邦的地点正好不在刘邦的作战线路上。因此,吕泽一部的存在及其贡献必须加以肯定。
起义之初,吕泽的活动半径应该是以刘邦为圆心展开,秦二世元年的最后一个月里,宛朐、单父应该是吕泽与刘邦分开后活动的最远边际。到达此点后,吕泽即向刘邦靠拢,双方合力战泗水守。吕泽有了陈豨的加入,队伍壮大,但刘邦下沛时已聚拢了三千人,估计规模不会小于吕泽。吕泽没有离开刘邦的门户自立,不能完全归结为菜九假设的刘吕两家的所谓约定,大概也有刘邦高于吕氏的人气指数在起作用,即吕泽对刘邦的能力是服气的。还应该看到,这种能力上的差别应该是非常明显的,否则,有实力的从属者一定会起“彼可取而代也”之心啊。也因为有这种能力高下之分,所以吕泽始终安于刘邦之下。刘邦归顺项梁后,吕泽的安置不详,但从其击李由等事来看,估计吕泽武装仍然在刘邦的旗号下作战立功,且此类功绩只在刘邦的账本上显现,而没有单列为自家的功劳簿。陈豨的入关封侯,其战功也是刘邦体系内的考量。因其没有被记载下来,只能参考吕氏武装的其他人员的战功记录。具体来说,击杀泗川守(曹无伤)、击李由(靳歙)、定东郡南阳(王陵)之类,可能都有陈豨之功。只是陈豨后来真的反叛了,他的功劳就被剥离出来,并深深掩埋。
再来看陈豨,他不仅自己加入,可能还带来了重要的名将信武侯靳歙(以中涓从,起宛朐。攻济阳。破李由军。《傅靳蒯成列传》)。以靳歙为陈豨部下有其合理性:陈豨与靳歙均为从起于宛朐者,且陈豨以特将将五百人起宛朐,靳歙或者就在此五百人之列。当然,靳歙是否为吕泽部下尚未可定论,何时从起没记时间,其以中涓起,与曹参、周勃同,而其封君的时间,又早于樊哙,与灌婴时间相同,但与曹、周、樊相较,其早期战功明显粗略,故将其归之于吕泽。不利于其为陈豨部下的证据是,靳歙最后也参加也平定陈豨之叛的战争。但届时靳歙脱离陈豨已久,是朝廷直属部队,其参加讨伐陈豨,似乎还不能当作他从未隶属过陈豨的证据。
可以说,陈豨的五百人,在当时是一个不小的势力。张良、彭越起义时,也只各有百余人,刘邦走出芒砀山大概也只有百十号人,到了丰县队伍才得以扩张。攻下沛,也只得三千人。陈豨一露面就有五百人,表示他的起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至少不比刘邦晚,应该属于《陈涉世家》“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之列。各种历史记载都根据《史记》,将刘邦起义的时间定为前元年九月,实际上这种时间应该再提前一些。因为九月只是刘邦攻占沛的时间,而不代表其起义的时间。刘邦出芒砀山,向沛趋近,在丰停留,《封禅书》记曰:“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祠蚩尤,衅鼓旗。”表明了刘邦由丰至沛的行程。大概入沛前的刘邦也属于《陈涉世家》“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之列。沛令通过萧何等人派樊哙召刘邦,地点就应该在丰,而不是在芒砀山里,否则不会来得那么快。在秦代,丰与沛均为县一级的行政区划,是平行关系,只是沛比丰重要。大概在樊哙来召的时候,刘邦与吕泽分兵行动。吕泽应该是另外拉起一支队伍,也许没有与刘邦攻沛,而是从丰沛向北略地;还有一种可能是,吕泽参与了刘邦攻沛,得手后吕泽所部没有停留,就继续向北略地。正因为吕泽北向征讨,陈豨得以加入刘邦阵营,时间是前元年。这里应该有吕泽的能力超群、人气指数较高的缘故。否则,彼此规模差不多,凭什么我要加入你?因为大家都是实力派,就不能简单地用原有的契约或隶属来框死他们的上下级关系,而应该在能力、实力与个人资质上找原因。我们普通人可能理解不了这种英雄人物,怎么不自立门户而要依附于人。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有水平的人,会自觉选择服从能力水平比自己高的人。没水平的人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没水平。即以刘邦为例,刘邦的能力明显高出他的属下,自然令部属服气归心。如同郦商的几千人完全无条件投到刘邦门下,又如陈婴的数万人无条件归顺项梁。同理,陈豨加入吕泽,应该是吕泽的能力令其折服;而陈吕始终追随刘邦的重要原因,同样也是刘邦的能力超群,为人风范令人心折,所以才能换来各实力人物死心塌地追随,从不言叛。即使是陈豨之叛,司马迁也归之于邪人进说,以为其本心是不想叛的。后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每不拿刘邦当回事,到底应该将这种人如何归类,菜九也一时无法。
总之,陈豨是刘邦起义开始阶段即加入者,而且不是一般的参与,真正是带股入伙的,是个创始人。因此陈豨的身份颇为特殊,绝对是个大股东。如果把刘邦阵营看作是个股份公司的话,冒昧地揣测一下,刘邦是控股的大股东,吕泽是参股的第二大股东,陈豨也是参股者,日后是否算得上是第三号股东,待考。更大胆地推测一下,可能陈豨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汉三杰。这一点,现在的历史铺排没有反映出来,但不妨通过史料排比,来挖掘出超出现有认知的历史真相。
除陈豨之外,大股入伙的还有郦商与靳彊。靳彊以千人加入,时间是秦二世二年七八月;郦商有几千人,加入更晚,时间是秦二世三年二月。陈豨之众的规模比后二者小得多,为什么后二者反而不是大股东?因为后二者的加入时机远不及陈豨重要。《功臣表》记:(汾阳侯靳彊)以郎中骑千人,前二年从起阳夏。千人,在当时显然也是个大数字,那个时间的战事可能是击李由军(《汉书》之《功臣表》,以靳彊为前三年起栎阳,显然是误记。因为栎阳在咸阳以东,刘邦于汉元年至霸上,前三年不得至此)。虽然靳彊的人数要多于陈豨,但刘邦此时已非当初可比,已是一个常胜将军。郦商是在秦二世三年,刘邦的西征路上因郦食其的关系加入的,刘邦的人马比起义之初已多出不少,而且声名大振。所以无论靳彊的千人,还是郦商的几千人,他们的重要性都不如当初陈豨的五百人。因为刘邦事业草创之初,对作战与前途还一点底都没有,陈豨的五百人,就显得弥足珍贵。等到势力壮大之后,或者刘邦心里有底之后,对这种兵员扩充,即使达到几千人级别,也就无所谓了。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仍以郦商为例,虽然他加入刘邦阵营的时间稍晚,但战功巨大,平定四川,郦商至霸上并没有封侯,樊郦滕灌合传,樊与夏侯都封侯了,郦的战功未必小于二者,其未能封侯,应该是与他加入晚有关。郦商的封侯大概在定三秦之后,封六千户,虽然没有明确说封侯,但六千户这个数字怎么看也是个侯了。而靳彊直到汉十一年才封侯,此前其最高职务是中尉,大概还是在吕泽体系里任职,职阶不低呢。与刘邦共赴鸿门宴的,就有靳彊在内,足见其地位颇重要。以陈平为参照,陈平日后也经常任中尉之职,可见靳彊封侯前是个高官。所以陈豨的入关封侯,更可能是战绩不俗。
反秦阶段陈豨到底有什么战功,史料中没有,所以只能靠推测。最可靠的推测是他的阳夏侯之名。汉初封侯有些是有特殊意义的,比如张良的留侯是用来纪念与刘邦结识的,曹参的平阳侯,应该也是铭记曹参的平魏之功。陈豨的阳夏侯是否也是与他在阳夏一地的战功有关呢?楚汉战争期间,只有楚阻汉军于阳夏,汉追项羽于阳夏,没有陈豨在阳夏作战的明据,则其战功或者是在反秦时期立下的。对秦作战期间,与刘邦关系密切的曹参、周勃、樊郦滕灌都没有在阳夏作战的记录,与阳夏有关的只有前面说到的汾阳侯靳彊,表明其地有刘邦阵营在活动。既然刘邦直系没有在其地活动,此类活动只能划归刘邦旁系吕泽。与阳夏地望相近处为雍丘,估计刘邦与项羽战秦将李由于雍丘时,吕泽所部的作战范围或波及阳夏,而陈豨或在此战中立有大功。靳歙的传记中有“从击李由军”的记录,未言所从,完全可属于刘邦,但据前面分析,从属吕泽的可能性更大。据此,可以设想陈豨在击李由的战役中或有大作为。因为没有明确史证,我们也只能猜测。《功臣表》中,靳歙的分封人户高于樊哙,表明其功劳高于樊哙,但在其传记中,反秦的前期资料远不如樊哙详细,估计是因为其隶属吕泽,资料没有归并一处。到了后来单列出来属于刘邦统辖,战功记录就详细多了。
还因为其与吕泽的隶属关系,陈豨的反秦战功可以从吕泽的战功中窥见若干痕迹。 击斩秦泗水守壮,也是刘邦反秦的得意之战,这是有记录的秦阵亡的最高官衔者。此斩明确记载是左司马之功,刘邦体系中没有此官职,刘部多为七大夫五大夫,《曹相国世家》、《樊郦滕灌列传》可证。此左司马当是吕泽的部下,日后死于鸿门宴事件的曹无伤也是左司马,击斩秦泗水守将当为此人。因曹无伤有背叛行为,故录其功而隐其名。只是曹无伤死的时候是左司马,击斩泗水守的时候应该还不是这种官职。论此事旨在表明,陈豨应该也参加了击泗水守之役。因为当时刘邦起义不久,部队规模很小,吕泽的部队规模只会更小,啃这种硬骨头,势必两军合力,才能奏功。这样一来,刘邦西征前的两个得意之战,都有陈豨的功劳。
击杀泗水守后,刘邦阵营摊上了雍齿据丰而叛之事。这个雍齿是刘邦的老相识,大概没有起义之前地位一直超过刘邦。起义后雍齿不太习惯居刘邦之下,所以魏国一来招降,他就背叛了,并且是以刘邦的老根据地丰为据点反叛的。雍齿之叛是一昏招,魏未必能攻得下丰,关键在于利诱,兼之其本来就不服气刘邦,几下里一凑,就背叛了。刘邦击杀秦泗水守在十一月,雍齿之叛在十二月,按说大胜后的刘邦联盟士气高昂,攻下丰应该毫无疑问,但问题是守军完全是自家兄弟,真不忍心火并,所以迟迟攻丰不下。
雍齿据丰而叛成了刘邦初期的一大难题,由于雍齿之众也是刘邦所部的乡里乡亲,双方基本上打不起来,如果启用陈豨这个外来户,应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丰并没有被迅速攻下,至少表明陈豨没有加入到攻丰的行列中。直到刘邦借到了项梁的兵力支持,才逼走了雍齿。为什么不用与雍齿没有任何渊源的陈豨攻雍齿呢?这可能跟陈豨从属于吕氏有关。因为吕氏在当地是强豪,而雍齿也是当地的头面人物,估计跟吕泽原本就熟悉。而雍齿不愿意从沛公,又加入了刘邦阵营,那么他可能原本加入的就是吕泽部。这一点可以从雍齿后来回归刘邦阵营一事看出来。如果吕泽对讨伐雍齿不感兴趣,刘邦也不方便勉强。反过来说,如果吕泽肯攻击雍齿,完全可以派陈豨出马,这样一来,刘邦就用不着四处借兵了。陈豨没有介入击雍齿之战的答案,可能就在于陈雍二人同在吕泽部共事,所以二人也不可能正面交锋。
刘邦西征时,吕泽部又是协同作战,此事有《功臣表》为证,记曰:东武侯郭蒙“属悼武王,破秦军杠里、杨熊军曲遇”, 前一战表明吕泽部在开辟北上通道时参与了破王离军等战役。破秦军杠里,应该是项梁死后,楚对秦作战的首胜,对楚军乃至整个反秦联盟都意义重大。后一战表明吕泽部在刘邦专力入关时的协同作战,战后,杨熊即被秦二世派使斩之以徇。杨熊之斩,是钜鹿大战后的标志性事件,表明秦王朝的灭亡已不可逆转。有吕泽之功处,即有陈豨之功。吕泽之功还不止是破秦杠里、破杨熊军曲遇。《功臣表》记载了王陵“以厩将别定东郡、南阳,从至霸上”,王陵又是一个刘邦功臣中不愿属刘邦者,但他是“从起丰”,则应属从吕泽。刘邦部也有破东郡尉之战,但只是破,而不及定,定至少表明是肃清其敌。定东郡即为吕泽部之功,其中应该有陈豨之功。因为吕泽部也不是一支大部队,必须倾全力才能取胜。或者吕泽部是做了刘邦破东郡尉之后的扫尾工作。只是吕泽与陈豨均属于不宜提及者,故这个定东郡之功,划给了王陵。所谓定东郡,即将东郡从秦王朝手中解放出来。解放了的东郡落入谁的掌握?刘邦与吕泽是远征性质的,即使驱除了东郡的秦势力,也没有稍事停留,而是继续远征。估计刘吕走后,东郡就落入了在旧魏作战的魏豹手中。日后项羽看上了这种地地盘,就将魏豹迁移到西魏。
众所周知,刘邦的援赵军并没有过黄河救钜鹿。但刘邦部又在入关前接受了来自黄河以北的赵军将领,如阳都侯丁复、汁邡侯雍齿(以赵将前三年从定诸侯。二千五百户。功比平定侯。齿,故沛豪有力,与上有郤,故晚从。《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这表明,尽管刘邦本人没有过河,他的阵营还是有人过河的。菜九将丁复定义为吕泽部,因为丁复到汉四年还是吕泽的部下。丁复的加入地点是邺(今河北省邯郸与河南安阳之间),地点在黄河以北。而据《高祖本纪》,刘邦部击秦活动的最北区域也只是白马(今河南滑县),前面说过,吕泽的部队也不大,应该是整体渡河的,而且是在项羽决战前就到了钜鹿城下,但没有投入战斗。正如《张耳陈馀列传》称“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但“皆壁馀旁”,则项羽破秦前的钜鹿下已有三个外国及代地之兵。燕指燕王韩广部将臧荼,齐则非田荣所辖,或为原在赵之田间、田角部,或还有与田安、田都一样,因不满齐国当政者田荣的龟缩自保政策而擅自出兵救赵的齐军。这个“楚”字,前人以为有误 ,但应该考虑确实有这么一支、甚至几支部队存在,其或是棘蒲侯陈武部,或是定秦东郡之吕泽、王陵、陈豨部。因为此年有赵将加入刘邦阵营,所以必须肯定刘邦所部有过河救赵之举,而前面提到的定东郡之吕泽、王陵、陈豨三部,可能就是一个吕泽部。这也是陈豨在黄河以北的军事经历,为其日后在河北的军事活动奠定了基础。吕泽部没有加入项羽救钜鹿破章邯之役,但参加了会剿王离之战。项羽钜鹿破秦后,河北方面的军事活动趋于平淡,大概吕泽部于此期间又渡河南下与刘邦会合。其时间应该是刘邦取得陈留积粟后。此前所引郭蒙的战功中破杨熊军,就应该是吕泽部从河北回师后与刘邦共同的军事行动,时间是秦二世三年三月。
两军会师后就混在一处行动,有王陵救张苍的事件为证。此事表明,混编后的刘吕军,可以相互干预执法过程。大概执法属于刘邦的管辖权,但吕泽方面的人也可以介入。到了要处斩淮阴侯韩信的时候,又有夏侯婴出来干预。王陵与刘邦的关系有疙瘩,可能刘邦也想修复这层关系,所以很给面子,没有处斩张苍。说刘邦想修复二人关系,有汉室档案为据,因为《功臣表》竟然将据定南阳之功也给了王陵,显然是刘邦为王陵分封时加分。这个王陵又是定东郡、又是定南阳,功劳真是大的不得了啊。显然不是真的。此手法不过是与对待张良一样,是刘邦为王陵加分的节目。当初刘邦要为张良多争功,就在张良的档案里记载其下韩国,但那肯定不是张良的功劳。王陵的这些功劳,亦当如是观。不过那个被王陵救下的张苍,日后可能做了陈豨的重要助手。
总之,吕泽部参与了刘邦的大部分重大军事行动,因为没有明确史料,我们无法辨认陈豨的功劳,以上这些军事行动或者可以作为其至霸上封侯的参考。信武侯靳歙的封侯功绩也可作为借鉴:“击秦军亳南、开封东北,斩骑千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号临平君。又战蓝田北,斩车司马二人,骑长一人,首二十八级,捕虏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为汉王,赐歙爵建武侯。”陈豨能封侯,其功劳应该在靳歙之上,甚至于靳歙的功劳都有可能是在陈豨领导下取得的。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陈豨的史前史(楚汉战争)
王陵救张苍的事迹亦表明,在刘邦入关前,刘吕两军即合兵一处了。入汉中后,两军可能有重新混编的可能。混编时为了有所区别,可能分成了主队与二队,所以《功臣表》里经常出现二队将的字眼,而二队之称,也只有在合军之后才能成立。菜九将其划归到吕泽名下,不算无据。刘吕合军后,刘邦如何化解吕氏武装,史无明证,但可以肯定,刘邦没有也不可能兼并掉吕氏,但做点化裁融合,估计还是可以有的,属于不违反双方约定的擦边球。因为后期有一些明显是吕泽的人马受到刘邦的直接指挥,而陈豨也应该算是划归到受刘邦直接指挥的人众之中。陈豨与刘邦关系密切,应该是刘邦化裁吕氏武装的重要举措。两军合军到了入关之后、反攻三秦之前的那个时候,正是作战的频率与流动性相对较低的时候,陈豨与刘邦才有可能开始深交。陈豨与刘邦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魏公子信陵君的崇拜者,可能以此为基点而投缘而相互倾心,最终关系越走越近。《淮阴侯列传》称刘陈关系密切(“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将。吾为公从中起,天下可图也”),未为无据。《高祖本纪》的记载亦可以证明:上曰:“豨尝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故封豨为列侯。”为吾使,指被委以重任;甚有信,表明陈豨办事都能如刘的意;这大概是对陈豨能力的最权威肯定了。所以刘陈交往的基点是投缘,然后陈豨的能力也得到了刘邦的肯定,从而委以重任。刘邦用人,不仅要关系好,也要能力强,陈豨大概二者兼备,所以才能委以重任。刘吕合军之前,刘陈相互了解甚少,陈豨能力可能是通过三秦之战见证的。
汉定三秦的战事,在正史中着墨甚少,似乎得来全不费功夫,比如《资治通鉴》仅记曰:“八月,汉王引兵从故道出,袭雍;雍王章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畤,又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于废丘,而遣诸将略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以其地为渭南、河上、上郡。”而且后人依《资治通鉴》与《汉书》,将整个战事限定在汉元年八月这一个月之内。实际上,三秦之战亦相当不容易。刘邦军事集团的所有重要将领基本上都参与了三秦之战。汉军出陈仓时,遇三秦兵阻挡,刘邦甚至于准备退兵,只因寻到另外的出路,才重新发动进攻的。
三秦的军队组成,除了项羽留下的几万楚军外,主要是章邯等人招募的当地人。因为诸侯四月才各自归封,三秦军的大规模招募应该在四月之后进行。由于秦人的长期耕战体制,民众对军事毫不陌生,几个月之内组成有战斗力的军队,是完全可能的。项羽留下的楚军不会全力帮章邯等人打仗,可能一与汉军接战便投降了,像最后斩杀项羽的五侯中的四侯,就是项羽留守关中的楚将(中水侯吕马童以郎中骑将汉王元年从起好畤。吴房侯杨武以郎中骑将汉王元年从下邽。高陵侯王周以骑司马汉王元年从起废丘。赤泉侯杨喜以郎中骑汉王二年从起杜)。所以章邯等所能依靠的武装力量,只能是汉元年正月二月分封后、更多是四月后从关中招募的秦人。章邯有仓促成军的能力,当年周章大军入函谷关,章邯也是临时征召修建秦始皇陵的刑徒仓促应战,一举击退周章。有几个月时间,完全可能组成颇有战斗力的军队。三秦军队相当顽固,章邯之弟章平兵败后又卷土重来,嚣张得很。章邯被围于废丘长达八九个月,就是顽抗到底。三秦之战的最详细纪录都在《曹相国世家》、《绛侯周勃世家》、《樊郦滕灌列传》、《傅靳蒯成列传》之中,综合各资料来看,作战过程远非一月可限。以史料还原三秦之战:
《曹相国世家》记:从还定三秦,初攻下辩、故道、雍、斄,击章平军于好畤南破之。围好畤,取壤乡。击三秦军壤东及高栎,破之。复围章平。章平出好畤走。因击赵贲、内史保军破之。东取咸阳。更名曰新城。参将兵守景陵二十日。三秦使章平等攻参。参出击,大破之。
《绛侯周勃世家》记:还定三秦至秦。赐食邑怀德。攻槐里、好畤。最。击赵贲、内史保于咸阳。最。北攻漆,击章平、姚卬军,西定汧,还下郿、频阳。围章邯废丘,破西丞,击盗巴军破之。攻上邽,东守峣关,转击项籍。
《樊郦滕灌列传》记:(樊哙)还定三秦,别击西丞白水北、雍轻车骑于雍南,破之。从攻雍斄城先登。击章平军好畤,攻城先登,陷阵。斩县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级,虏二十人。迁郎中骑将。从击秦军骑壤东。却敌。迁为将军。攻赵贲,下郿、槐里、柳中、咸阳。灌废丘。最。至栎阳。赐食邑杜之樊乡。 (郦商)以将军为陇西都尉。别将定北地、上郡,破雍将军乌氏,周类军栒邑,苏驵军于泥阳。赐食邑武成六千户。 (夏侯婴)还定三秦。 (灌婴)从还定三秦,下栎阳,降塞王。还围章邯于废丘。未拔。
《傅靳蒯成列传》记:(靳歙)从定三秦。别西击章平军于陇西破之。定陇西六县。所将卒斩车司马、候各四人,骑长十二人。
《功臣表》另有记:(阳都侯丁复)定三秦,别降翟王。 (都昌侯朱轸)以骑队卒先降翟王。 (平棘侯执)斩章邯所署蜀守。(襄平侯纪通父纪成)定三秦,功比定平侯。战好畤死事。
这个纪成,曾随刘邦出席鸿门宴,也可能是吕泽的部下(没准吕泽也在鸿门宴上,或在刘邦大营留守)。理由是,纪成在灭秦时的身份就是将军。刘邦直系中没有这一职务。纪成是高级将领,功劳极大,所以由其子代其受封。高级将领战死,亦表明战况激烈。陈豨在三秦之战中的表现不详,但根据日后刘邦东征项羽,章邯仍在负隅顽抗的情况,肯定要留下得力的人镇守,刘邦才可能安心。这个人选,菜九揣测是陈豨。虽然无据,但也确实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了。因为陈豨亦是高级将领,估计定三秦过程中不会无所作为。而且定三秦时,刘吕两军合力,让刘邦更能看清陈豨的能力。而刘邦选中的留守人选,一定是在信得过的同时,具备较强的战争能力。陈豨应该符合这种条件。之所以要提《功臣表》都没有提及的功劳,也是因为《功臣表》的功劳未必全面,本身就有虚增与遗漏。虚增的有张良的下韩国、灭秦,与王陵的定东郡、定南阳。遗漏的有灌婴定塞之功。定塞的功劳后来加之于刘贾,大概是为了给刘贾封荆王造势加分。《功臣表》中既然有人为增加的功劳,也可能有略过不提或故意不提的功劳。陈豨功劳未见,或者属于被略过不提者。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需要注意的是,《秦楚之际月表》记汉元年八月围章邯废丘,至汉二年六月杀章邯,章邯盘踞关中长达十个月时间。当然,应该考虑章邯之围是八月以后的事,也许是九月,甚至是汉二年十月(当时以十月为岁首)。即便这样,时间还是显得过长了一些。虽然刘邦留下重兵,仍然没有解决章邯问题,可见章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直到刘邦败于彭城回到关中,才一举灭了章邯。这一点可能让众将心折。真正能打败章邯的,在那个时代只有两个人,项羽,刘邦,其他人都奈何他不得。所以,即使章邯主力尽丧,仍能在孤城中困守近一年时间。有关章邯之死,《秦楚之际月表》记“汉杀(章)邯废丘”。《功臣表》记都昌侯朱轸“虏章邯”。则章邯之死有汉杀、自杀、被擒三种说法。依《功臣表》的说法,既然已被擒,其自杀的可能性较小,当以被俘后汉杀为宜。最终章邯还是被关中的留守部队擒斩,但这一成果在刘邦返回关中之前,是达不到的,非得要刘邦出马,才能彻底平定。所以刘邦的能力不是一般二般的高呢,众人对刘邦的始终信奉追随,实际上是对刘邦能力的折服。
再往后,就是定代之役中陈豨的功劳。以往的历史记忆,定代的功劳被归于韩信名下。菜九以为这是因为有一套张良的说辞——汉阵营唯有韩信可任大事,所以定魏赵代燕齐,全是韩信一人之力。可惜,这只是文艺作品,不是史实。《功臣表》记韩信功劳曰“别定魏齐为王”,而不提定代定赵。《淮阴侯列传》的“汉王遣张耳与信俱,引兵东北击赵、代。后九月,破代兵,擒夏说阏与”,与《张耳陈馀列传》有别,后者就没有张耳与韩信击代的记录。所以张耳之与韩信俱,当为击赵,而与击代无关。代本来就不是封给张耳的,张耳击代,就不那么名正言顺。那么,韩信是否击代,就很成问题。何况按列传的顺序是击赵代,即击代应该是在击赵之后才可能成行,断无先击代后击赵的道理。
《史记》的定代之役记载甚略,主要篇章只有《曹相国世家》的“因从韩信击赵相国夏说军于邬东,大破之,斩夏说”,《淮阴侯列传》的“后九月,破代兵,擒夏说阏与”,及《功臣表》的“(阳夏侯陈豨)以游击将军别定代”。整个过程的记载就是如此简略,似乎轻而易举,实际情况应该更复杂一点,甚至完全不认可现有的历史记忆模式。先来看看上述史料存在的问题。击代一役在击魏之后展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从时间上来说,要在汉二年后九月由韩信破代还是有问题的。韩信本传说击赵代,亦表明了一种先后关系,赵未定,就轮不到定代。如果根据《功臣表》“阏氏侯冯解敢,以代太尉汉王三年降”,则定代时间在汉三年似更合理。
据史料,定代之前发生过韩信曹参破代(赵)相夏说阏与(今山西和顺西)之战,言之凿凿,但菜九觉得此役的真实性颇可疑。因为交战地点不是在代,而是在西魏。《秦楚之际月表》记(汉二年后九月 魏)“属汉为河东、上党郡”,阏与一地在上党郡。根据地图,曹参破夏说军之邬东地属魏,在今山西介休东北邬城店。因此,擒斩夏说之战是在魏地发生的,似不合理,莫非代赵军已对魏形成侵略?或难道代国的武装已开始向魏扩张?如果代国进犯,汉又来征,魏腹背受敌,怎么只见魏作对汉的抵抗,而未对代作任何防范?当时的代,起先为陈馀所辖,原本是项羽封给赵歇的,后陈馀助赵歇驱逐张耳,立赵歇为赵王,赵王歇便以陈馀为代王,将代私下授受给了陈馀。因赵立国未稳,陈馀便将代委托夏说为相守代,自己来辅助赵王歇治赵。这个局面表明,代本身也是不稳定的,所以以代之当时状态却出兵魏国,而且是深入到魏国腹地,应该是个小概率事件。以往碰到这种情况,菜九会在邬与阏与中选择一处,努力考证何者为伪,现在觉得,可能二者皆伪。纯属子虚乌有嘛。还有一种可能性,即代是魏请来的援兵。这种情形的可能性也非常小。原因很简单,代本身立足未稳,魏也是个新建国家,代援魏的可能性极小,魏请代援又难免有引狼入室之嫌。魏代之间的关系基本排除代是魏请来帮忙的,而代入侵魏也基本不成立,于是此事或成悬案。
估计此事极可能是因为李左车及蒯通说辞中提到破夏说一事而被记录下来。只是这两个说辞的可信度不高,可能都是蒯通一个人编造出来的,当不得信史。而历史记载的夏说事迹,也可以推敲出一些破绽来。夏说的结局有斩擒二说,且地点也不一样;夏说的身份有二说,应该是代相国而不是赵相国,代相国原为陈馀,赵王歇立陈馀为代王,陈馀立夏说为代相国留守。可以断言的是,擒夏说之战真实性可疑,但也不方便直接划到陈豨名下。此事甚令人疑惑,也表明当时的局面极其复杂。夏说一死,代主力被歼,代国空壳化,定代的阻力就不会很大。现行历史记录中,定代后击赵,从井陉开始,亦甚可疑,究竟是从代入赵方便,还是从魏入赵方便,这种问题可以请行家一议。如果从魏入赵方便,则定代极可能没有韩曹二人什么事,完全是陈豨的功劳。起先菜九以为陈豨于汉二年,参与击定代战役,是收拾韩信击代之残局。后作《重审韩信罪案》时发现,此论或者有误。因为从情理上与时间上,韩信击代的可能性实在太小,看不出其合理性与实现战略意图的可能性。从现有地图来看,从魏太原方向东向进攻井陉似乎更顺利一些。很难设想,汉军要将一支大部队先从魏运动至代,又从代迂回到魏,再东向进攻赵国。所以,更可能的情况是,汉之击赵与击代是同时进行的,应该是平行战役。虽然陈豨的功劳簿只有简略的“别定代”,因韩曹二人的事迹不甚合理,则极有可能定代应当全是陈豨的功劳。因此,菜九又大胆推测一下,汉灭代一役,无关韩信什么事,是否存在将陈豨一人之功分属于韩曹二人的可能性,值得深思。
经过仔细考量,无论是魏是代是赵,其平定过程都不像《淮阴侯列传》所说那么轻松,都有相当漫长的过程。关于韩信灭魏代的事,菜九在《重审韩信罪案》中作过考证,简述一下,韩信灭代的记录顺序是灭赵代,即从赵至代,这种线路比较合理;但在叙述时,又是灭代在先,然后再迂回到魏从井陉发起攻赵。这个线路极不合理,且时间上也不允许。故认为灭代与韩信没有关系。代距关中有魏悬隔其间,陈豨定代估计与韩信、曹参破魏同时期,从关中出发,经魏地而至代。需要指出的是,正因为韩信与陈豨是同时从关中出击魏代赵的,在出击之前,二人可能有交集,这也是两人有机会结交的时间点。尽管史料上根本没有韩信从关外回来的记载,但他肯定回关了,因为韩信肯定是从关内出发击魏的,但不清楚此前韩信是否参加了灭章邯的最后一战。如果韩信参加了灭章邯的最后决战,则在荥阳破楚军一事,与韩信无关。
韩曹所攻为魏之南部,也是人口稠密区,而陈豨则取道魏之北部伐代。魏王豹被擒后,韩信军移师攻赵,魏地剩余势力尚在,当由陈豨主持平息。韩曹的战魏使命以魏豹成擒为结束标志,可能在汉二年就完成了,但魏地的战斗还在持续。《功臣表》记:棘丘侯襄“以上郡守击定西魏地”;祁侯缯贺“以执盾汉王三年初起从晋阳”; 南安侯宣虎“以河南将军汉王三年降晋阳”;肥如侯蔡寅“以魏太仆三年初从”;后面这几个人的事情都发生在汉三年,则魏地战事持续到汉王三年当无疑问,并且与韩信、曹参没有关系了。因为参加的部队比较多,估计会安排一个统领之人,而这一角色,或当由陈豨出任。另外,《功臣表》中有阏氏侯冯解敢,“以代太尉汉王三年降。为雁门守”,如果韩曹二人都没有到雁门郡的记录,则此人可能是投降了陈豨。刘邦当年有令,以一郡降者封万户侯。这个冯解敢极可能就是代国守雁门者,所以降汉后仍然留用。因此,陈豨之功又超出《功臣表》所说的定代,应该加上定魏,而且极可能定魏定代同步进行。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张丞相列传》“赵地已平,汉王以苍为代相”,也提示赵与代的平定是基本同时的事,而且极可能平赵还在平代之前完成。张苍在击赵前,就被汉封为常山守,属于虚封;这个代相,既可以是平代之后所封,也可能是在代平定前的虚封。张苍是王陵救下的,可能也成了王陵的人,原本属于吕泽,至击赵代时,就从吕泽处分离出来,成了刘邦的属下。此时以张苍为常山守,实际上是提前把定赵之功给限定了,或者张苍之封,有在旁监视之功。常山,即赵之别称,为项羽所改,以张耳为常山王,顶替了赵王歇,又将原赵王歇迁为代王。张苍并非摆设,他在平赵过程中,也是功劳大大的,陈馀就是被张苍部所擒获。所以韩信事迹里面的水分实在太多了。让张苍由赵相迁为代相,是否含有监督陈豨的意思,值得考虑。尽管刘陈关系好,但配个副手没有坏处。考虑到张苍可能从属过吕,应该与陈豨也非常熟悉,这类监控就不那么牢靠。不那么牢靠的监控,也比没有监控好。何况刘邦拉拢人的本事,当时一绝,估计张苍与陈豨一样,被刘邦收为心腹了。或者这类任命,也是刘邦拉拢人的手段。所以,不那么牢靠的张苍在代在赵的时间相当长,成为刘邦在两地的代理人,对两地的安定有重要作用。由于张苍与陈豨有隶属关系,菜九难免要想,会不会是把陈豨的功劳让张苍冒领了,比如擒陈馀。毕竟张苍只是文官,作战非其所长也。

定魏定代之后,陈豨也没有闲着,估计是参加了定赵之役。赵王歇、陈馀虽然被擒斩,但赵地并没有归顺,仍然在抵抗,而非如李左车陈词所说下一步的作战目标是燕齐。比较有力的证据是:①楚军渡河援赵:楚看到赵地残余势力与汉相持不下的态势,也拨出人马北渡黄河支援赵地武装与汉对抗。②韩信系统以外的汉将战赵地:汉将从事击赵者甚众,与韩信有隶属关系者甚少。而且赵与汉为敌时,其势力已超出了赵的范围,非一战可擒。赵地已成了当时决定天下大势走向的另一个焦点,就如同韩信破齐,楚国救齐一样,赵地一旦被汉彻底征服,整个战局就会向汉方倾斜,这是楚方一定要制止的。《淮阴侯列传》记曰:“楚数使奇兵渡河击赵,赵王耳、韩信往来救赵。因行定赵城邑,发兵诣汉。”《郦生陆贾列传》亦有“楚人闻淮阴侯破赵,彭越数反梁地,则分兵救之”的记载。书剑和谐兄有《对赵国争夺战的疑问》一帖,对赵地战事下判断道:汉军攻赵,出动了多支部队,主攻(张耳韩信曹参等),辅攻(汉王靳歙周緤等),策应(靳歙灌婴周勃唐厉等),而且汉王也亲至赵地进攻赵军,历时十个月左右。书剑和谐兄甚至对项羽是否也行进到赵地参战也提出疑问,只是他也没有给出回答。可以肯定,赵地战事并没有随着赵王歇陈馀等人的就擒而平息,反而更呈胶着状态,非韩信张耳可以搞定。 楚救赵,与日后的龙且救齐性质类似,在赵地形成会战局面。以楚援赵来看,项羽的战略水平非同寻常。陈馀以南皮三县叛,佐代王赵歇杀败常山王张耳,破了项羽分封之局,陈馀赵歇应该是项羽的死敌。但项羽仍能对赵施以援手,不是他不记仇,而是赵地战局关系到全局性的战略平衡。赵军骠悍是有传统的,即使残军也不例外。当年武臣被李良杀败,司马卬仍继续作战。张耳君臣受困于钜鹿,瑕丘申阳亦继续作战。所以赵歇陈馀战死,赵地顽强抵抗并不奇怪。加上楚援军后,张韩力不能支也很正常。因为杀败陈馀有突袭性质,真正打持久战,情况难明。所以在井陉口大战之后,汉军继续进攻赵地:原来是赵将的赵将夜、程黑、彊瞻,于汉三年投汉军,但只有赵将夜“属淮阴侯”,而程黑、彊瞻却不属韩信,说明在赵国争夺战中,这些赵将在不同战场投汉军,而其归属就有所不同。也表明,定赵绝不是韩信一家的事,且韩信对在赵地汉武装没有统帅权。
《傅靳蒯成列传》有几条资料与击赵有关:①(周緤)东绝甬道,从出度平阴,遇淮阴侯兵襄国。②靳歙击赵事数度使用从击字眼(从攻安阳以东,从攻下邯郸。从攻下朝歌、邯郸)。这几个“从”字,值得注意。其所从何人,史无明证。以司马迁的笔法,所谓从击某而无特指时,往往是从刘邦。这在周緤不成问题,因为史称周緤从未与汉王分开,则其所从,极可能是从刘邦。但在这里也出问题了,因为周緤迎韩信兵,显然不会与刘邦一起。因为迎回来的兵,就是为了交给刘邦的。总不能让刘邦亲自出马去迎接,而周緤只是作陪同吧。如果真是仅仅陪同,也不配在史上提一笔啊。与周緤不同,靳歙给人的感觉是一直在独立作战,没有跟随刘邦迹象,难道在赵作战是个例外?如果其所从为韩信,《史记》并不避韩信,如灌婴、曹参多次从韩信作战,所以肯定不是从韩信。姑且将靳歙所从何人,作为一大悬案。因为刘邦此时正与项羽相持于荥阳一带,是否能脱身击赵,尚属疑问。靳歙的作战以独立性质为主,除与刘邦相关外,似与有案可稽的任何人都不相干,而在赵作战其所从之人必是一地位高于他的人。菜九原本以为当时刘邦正与项羽相持于荥阳一带,不可能抽身击赵。但周緤一事提示刘邦有在赵参战的可能性。考虑到靳歙在赵作战频繁,故其所从是刘邦的可能性还是不大,姑将其所从定为可能从吕泽或陈豨。但吕泽此时或者也与刘邦一同被困在荥阳,所以从陈豨击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前所述,陈豨与靳歙均为从起于宛朐者,二者的渊源非同寻常,且陈的地位原本高于靳,后者从前者,不能算委屈。此前菜九根据战局分析,以为吕泽可能不得从前线脱身,也未必准确。因为既然刘邦可以脱身,也就不排除吕泽也能脱身,所以从吕泽的可能性还不能完全排除。陈豨的情况不同于吕泽,其从代地加入到赵地会战顺理顺势,如果考虑其曾参与楚援赵救钜鹿,则他对赵不陌生。因靳歙与陈豨的渊源关系,使前者在赵的隶属更容易有着落。
靳歙战赵之从,牵涉到楚汉相争的重要内核,即项羽刘邦是否一直在荥阳相持。项羽有离开对峙,留守军崩溃的纪录,也有尾随刘邦南下战叶的纪录。战赵是否也是刘项转斗的另外事迹,存疑。不支持刘项相斗于赵的的情况仍然是靳歙资料,显示刘邦阵营节节奏凯,如果项羽在赵,战局可能是另外的样子。靳歙传记非常简单,但其所牵涉事又极其复杂,将另设专题讨论之。菜九以为,项羽应该不会到赵地,很难想象项羽会频频战败。而项羽没有脱身,刘邦是否会前往赵地,值得怀疑。总结一下,楚汉战赵的时间,应该是韩信破陈馀之后进行的。项羽应该没有到赵地,理由是,如果项羽在赵落败,楚的士气肯定大受影响,但楚汉相持荥阳期间,楚基本上处于压倒性优势。所以楚在赵没有得手的部队,应该属于偏师。与此关联的问题是,楚援赵的规模有多大,统帅是何人,作战时间有多久,现在都无法确定,非常可惜,有关楚汉战争,后人大概只能接受目前的记载模式矣。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以往没有注意到的是,赵与汉为敌时,其势力已超出了赵的范围,非一战可擒。有《傅靳蒯成列传》为证,靳歙“从攻安阳以东,从攻下邯郸。从攻下朝歌、邯郸”。安阳、朝歌原本不是赵的地盘。朝歌,为项羽所封殷王司马卬之都。汉二年,刘邦东征,擒司马卬,以其地为河内郡。安阳,则是项羽坑杀秦降卒之所,项羽分封时其地或属申阳,为河南国,汉二年,刘邦东征,降下河南国,以其地为河南郡。据《傅靳蒯成列传》的记载,朝歌一地就反复了两次争夺,邯郸一地也有反复争夺战,表明对赵作战,相当艰苦,而这种艰苦,丝毫没有韩信的影子。这是否意味着,赵废止了与汉的盟约后,即向汉进攻,而不是被动等汉来攻。大概赵看汉败于彭城,以为汉大势已去,正好汉军主力东征,后方留守不足,所以大举攻陷汉的地盘。赵歇、陈馀失败之前,这些地盘或者就已落入赵之掌握。是否韩信击赵之前,汉与赵的战线是在南部,韩信与张耳等是从战线后方发起进攻的。大胆推测一下:韩信张耳的井陉大战,或者是汉与赵战争的第二战场,而此前汉与赵相持的战线在旧河南国与殷国一线。赵汉开打的时间,应该早于魏豹之叛。因为赵发现张耳没有被汉处死,就开始翻脸了。而魏豹则是向刘邦请假之后回国翻脸的。从这个形势上来看,汉虽有彭城之败,并没有伤到元气,八面受敌,仍然频频告捷:肃清关中盘踞的劲敌章邯,征讨变节的盟友程处、王武,与楚相持,伐魏、代、赵。据此,汉败彭城的损失需要重新审视。
总之,以赵地战事之激烈,完成定代后的陈豨没有理由不介入,但具体事实还是无法指认的。赵地战事之乱局,完全出乎意料,究竟战况如何,估计是难解之谜了。 最近有网友纤末之伤在百度贴吧> 韩信吧《汉灭赵之战与荥阳之战》一帖中主张定赵包括定燕都是刘邦亲临战场的结果,提出了一个大的历史记载空缺,比如刘项在赵地缠斗近一年,以刘邦取胜告终,赵地战局走向,成为楚汉战争的转折点,亦给人不少启发,虽嫌证据不足,或可作为陈豨战赵的旁注。
肯定会有人对诸多网友及菜九的用功不以为然。因为史书上讲得明明白白,陈馀、赵歇成擒,赵地即无战事,倘若有,也是零星而已。但问题是陈赵之败是在汉三年初,到汉四年,才动用韩信征齐。这一年时间,韩信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荥阳战事急,韩信太安逸,于理不通啊。仔细一查,张韩定赵,在击杀陈馀之外,再无其他作战的记录。而赵地战事,仍然异常激烈,靳歙功劳中下邯郸,可能包括了对赵军、对楚军的分别作战,邯郸一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如果他受陈豨统辖的话,那么,陈豨真的很忙啊。果然如此的话,则陈豨之功劳又要写上重重一笔。而吕氏体系的功劳也要写上重重一笔。只是在战赵之后,靳歙也成了一支独立部队,成为刘邦集团重要的机动力量,届时其战功不得与吕泽或陈豨有任何牵连,故不在此文讨论之列。
到了垓下会战时,陈豨在什么地方,是否参加了会战,现有史料无解。但根据北方基本肃清,战项羽这种强敌,陈豨不参加会战反而是不可思议的。同样,最终决战时,吕泽在什么地方,是否参加了会战,亦无解。根据丁复斩龙且彭城的纪录,吕泽的军队应该就在会战处不远,所以参加会战是必然的。看来史书上言之凿凿的只待韩信彭越来会的最终决战,未必是信史啊。即使远在赵代的陈豨不方便参加,近在咫尺的吕泽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看客啊。但史料中丝毫没有透露吕泽在最终决战中的痕迹。显然不是吕泽没参加,而是史料不记录,原因嘛,你懂的。同理,陈豨也可能受到同样处理。
接下来的问题是,参加了会战的吕泽、陈豨,一定也会参加刘邦的皇帝登基大典、开国大典。很难想像,没有如此重要诸侯的参加,刘邦的皇帝能搞得定。因为当时奉行的是共立模式,所有重量级人物都应该明确表态,在场更好。这也是菜九以为吕泽、陈豨不得缺席的原因所在。


陈豨之叛前的北方形势
楚汉战争结束后,陈豨在什么地方?是否如列传所说,至汉八年“上至平城还。乃封豨为列侯。以赵相国将、监赵、代边兵。边兵皆属焉”?当然不是。列传的记录太似是而非了。因为陈豨在此时间前已经二次封侯了。第一次可以上溯到战争年代早期,即刚灭秦,刘邦接受秦王子婴投降不久,陈豨即被封为侯。汉定天下后,又被第二次封侯。陈豨第二次为侯的时间为汉六年正月丙午,这一天,有大批功臣受封。像很多大功臣一样,陈豨一生有两次封侯。只是陈豨那个最重要的第二次封侯没有写出封多少户,这可能与他的日后反叛有关。陈豨的第二次封侯,与韩信淮阴侯的虚封肯定不同,一定是有实际数字的,而把封户数字抹掉后,对其战功也就不易估算了。与陈豨一样,吕泽也没有封侯户数,估计都给抹杀了。吕泽的封侯也一定有实际户数,而且一定在曹参之上。吕泽死后,其子吕台续封,没有具体户数,怎么个续法啊。吕泽的受封,可以参考其部下丁复的受封,丁复受封七千八百户,排在丁复前面的只有曹参、周勃。而吕泽与陈豨,无论资历功劳地位,都应该远在丁复之上,他们的受封户数一定要多出许多。现以《功臣表》功劳排名第一的曹参为参照强行推算一下,曹参封户万六百,吕泽的封户数应该在二万之上。陈豨亦当多过曹参。
可以断言,无论是陈豨的封侯,还是监赵代,均非汉八年以后的事。如果不否认这一史料的真实性,不妨将其看作是对以往状态的重申与确认。
汉初灭燕一事,本纪与列传没有提到陈豨,但《功臣表》提到了,那么,陈豨与灭燕的关系如何呢?《功臣表》记:“已破臧荼,封豨为阳夏侯。”《高祖本纪集解》徐广曰:“豨攻定臧荼有功,封阳夏侯。”看来古人也认为陈豨参加了灭臧荼之役。根据刘邦在有重大行动(比如平叛)时喜欢召集众将一齐压上的行为模式,如果灭项羽之后,陈豨在代,肯定会参与灭燕。那么,陈豨当时在代吗?应该在。《秦楚之际月表》记(汉三年十一月代)属汉为太原郡,陈豨在战争中曾以游击将军别定代,表明了陈豨与代的渊源。汉击燕时,或者陈豨仍在代地,由张苍辅佐也未可知。现有史料中的张苍两度相代,是将其作为汉在代地或太原郡的军政首长。但考虑到陈豨有征服代地的功劳,《功臣表》又将其受封与臧荼联系在一起了,则攻臧荼时,极有可能是陈豨而不是张苍,主持了从代地对燕的进攻。因为有陈豨在代,张苍就只能是辅佐位置。即使陈豨为了要参加垓下会战而离开代地,那么,参加完刘邦的登基开国大典,到了剿灭臧荼时,也应该赶回代地,配合刘邦的战略行动。因此,如果没有明确证据反对的话,姑且可以认为陈豨在代,因为这与其之前的经历可以相续接。那么,以张苍为汉在代的军政首脑,大概就是汉掩埋陈豨存在的手法。所有张苍在代的记录,都应该考虑到其背后有陈豨的存在。
根据《功臣表》陈豨定代之记载,基本上可以确定,一直到灭楚之前,代都是在陈豨的控制之下。凭什么说代都是在陈豨的控制之下?为什么又这么肯定?是根据陈豨反时,刘邦很伤心的话而来,其曰:“豨尝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故封豨为列侯。”翻译成现代话的意思是,代地是刘邦最放心不下的地方,所以才委派了他最信得过的人去镇守。这段话的内涵相当丰富,所以本文要多次提及。那么,陈豨是什么时候受到刘邦委派而在代地主持局面的呢?首先,陈豨在代,应该是战争状态的延续。汉五年的灭燕之战,基本上是紧接着灭项羽、刘邦登基后进行的,应该属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清理行动,估计陈豨也要从代发兵会剿。代与燕相邻,陈豨的军事能力与实力高出燕王臧荼,极有可能,汉的灭燕行动就是从代开始的。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菜九在《重审韩信罪案》中梳理过汉灭燕疑案。现略述如下:
《高祖本纪》以汉五年七月(原作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高祖自将击之,得燕王臧荼。即立太尉卢绾为燕王。使丞相樊哙将兵攻代。” 《秦楚之际月表》 记,汉五年“八月,帝自将诛燕。九月,(燕)反汉。虏荼。后九月,燕王卢绾始。汉太尉。” 综合起来就是,臧荼之反七月始八月征讨九月平息。感觉过程太轻松了,于情理不合。那么情理是什么呢?从情理上看,臧荼之反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因为此年初,即方灭项羽后的汉五年正月,在推拥刘邦当皇帝的诸侯王劝进表中,就有臧荼列名,其事为《汉书?高帝纪》所记,表明臧荼对汉是尊奉的。怎么只过了半年,这个尊奉汉政权的臧荼就反了呢?再往前追溯,臧荼之燕在楚汉战争中是帮助汉阵营的,即楚汉相持荥阳时,燕出兵助汉击灭楚大司马曹咎。考虑到刘邦的登基是紧接着灭项羽之后进行的,所以臧荼甚至也参加了会剿项羽的决战。况且灭臧荼的过程非常简洁,短短一个月这工夫,就彻底平定,转封卢绾为燕王。在刘项胜负未定时助汉,到天下归汉时叛汉,这里面的猫腻几何,相信读者诸君自有判断。
臧荼攻代的记录,也得不到相关性史实支持。让我们来看看当时代地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根据现有史料,代落入汉的掌握后,主事者是张苍,其职位是代相,即在没有代王的情况下,代汉行使权力,署理代地事务。其后张苍又徙为赵相,先后相张耳父子,估计代地仍归张苍署理。到天下大定时,张苍又从赵相的位子上,回到代相之位,而汉击燕时,张苍以“代相从击臧荼有功”。但据此前的分析,代实际上是由陈豨负责掌管的,如果张苍在代,也不过是陈豨的辅助者。可能因为陈豨最终的反叛,上述一连串的活动,便由张苍置换了陈豨。另外,张苍的事迹一点也显示不出燕有攻下代地的痕迹,更可能是张苍从代地对燕发起进攻。
《张丞相列传》是对当时赵代地历史的重要记载,其曰:“汉乃以张苍为常山守。从淮阴侯击赵,苍得陈馀。赵地已平,汉王以苍为代相,备边寇。已而徙为赵相,相赵王耳。耳卒,相赵王敖。复徙相代王。燕王臧荼反,高祖往击之。苍以代相从攻臧荼有功,以六年中封为北平侯,食邑千二百户。”这一段也就百把字,就这百把字来看,这一段的历史就乱象环生。《张丞相列传》记张苍相代在臧荼反前,而当时代地无王,至汉七年由刘邦兄刘仲出任的代王,又是顶替反叛了的韩王信的,实际上是韩王。后来汉文帝的代王,才是陈豨反叛后顶替的。但刘恒的这个代王又接管了部分韩地。而张苍相代王,又不是相韩王信,难道传里所说的代王是陈豨自立为王后的伪号?如果是伪号,则不应该出现在张苍的传记中。或者当时的代,相当于现在的特区。不论怎么样,张苍应该是代地仅次于陈豨的高官。作为当时代地的最高首长,陈豨虽然没有封王,可能也享受王的待遇了。所以张苍的相代,不像郦商的梁相国是梁地的实际主事者,而只是辅助者。之所以要说韩代二地的情况,旨在表明臧荼反叛攻代的概率非常小。陈豨在代,韩王信在韩,二人都是军事强人,无论谁在代,臧荼之燕当更不敢造次反汉攻代。《樊郦滕灌列传》记樊哙击燕,未及攻代一事,与张苍事迹合,则《高祖本纪》记樊哙攻代可能是误记。因为汉七年,刘邦从平城败退下来,也有让樊哙定代地之举,或许有将二事搞混了的可能。在汉七年,代地因韩王信之叛,可能会有部分陷落,所以才会有樊哙攻代之记载。也许这个攻代,实际上是收复韩地。但无论如何,那时的战事,已与臧荼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臧荼攻代云云,应该是个伪造记录。《功臣表》里有栒侯温疥一人,其以燕相身份向朝廷告发臧荼将反,则所谓的臧荼之反并非攻代,而是为他人告发。温疥在楚汉战争中曾以燕将身份助汉破曹咎军;另有昭涉掉尾,也在汉四年以燕相身份从汉击楚;可能在那个时候,此二人便被刘邦收买,成为汉在燕的卧底,最后引汉入燕,加速了臧荼灭亡的进程。最终,温疥为汉之栒侯,昭涉掉尾受汉封为平州侯。以上分析已表明臧荼主动反叛的可能性不大,则在臧荼问题上不能排除汉捏造罪名的可能。
汉为什么要为臧荼捏造罪名?简言之,臧荼之燕乃项羽所封,因合并了项羽分封时燕与辽东之地,相当于战国燕的全境,疆域相当大。而此燕在战争中没受什么损失,也没得汉什么好处,要笼络住也颇为不易。这样一个与汉政权关系不甚密切的大国,总是让人不放心。所以,汉政权为取得长治久安而随便找了个罪名把燕给灭了。
按上述张苍、陈豨与代相涉事迹,臧荼攻下代地这种记录已让人很难接受,在汉政权给臧荼定的罪名中相当可疑。而汉灭燕过程的简捷快速,又强化了菜九的怀疑。卢绾与刘贾、靳歙等破临江,至此年七月才回朝,旋即于本月从攻燕,接着在下个月就被立为燕王。虽然不排除卢绾传记将后九月误记为八月,但平定燕于转眼之间,则燕王一职是为卢绾量身定做的,应该没有问题。像这样一鼓而荡平的情形,令人感到燕地极可能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汉攻了个措手不及,转瞬间灭亡。如果当时的燕已在作乱,战局就不可能如此轻松顺利。所以最可能的事就是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就被汉政权给收拾掉了。此前的临江国共尉也是以叛汉的名义给剿灭的,而临江与汉本来就没有结盟关系,所以不存在叛与不叛的问题,其灭国之由,亦是其国为项羽所封,与汉无涉。臧荼之燕的灭国之由,亦当作如是观。
比较一下汉对燕的两次平叛过程,也可以发现所谓的臧荼之反是冤枉的。
臧荼之燕:
仅有《绛侯周勃世家》“破之易下”,及《樊郦滕灌列传》的郦商“战龙脱,先登陷阵,破荼军易下,卻敌”两个记录,实际上二者就是一战,可见灭臧荼之战简单至极。所以说《高祖本纪》的定性,十有八九属于栽赃。
卢绾之燕:
《绛侯周勃世家》:燕王卢绾反,勃以相国代樊哙,将击下蓟。得绾大将抵、丞相偃、守陉、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浑都。破绾军上兰。复击破绾军沮阳,追至长城,定上谷十二县,右北平十六县,辽西、辽东二十九县,渔阳二十二县。最从高帝,得相国一人,丞相二人,将军、二千石各三人。别破军二,下城三,定郡五,县七十九,得丞相、大将各一人。
《樊郦滕灌列传》(樊哙)其后燕王卢绾反。哙以相国击卢绾,破其丞相抵蓟南。定燕地。凡县十八,乡邑五十一。益食邑千三百户。定食舞阳五千四百户。从斩首百七十六级。虏二百八十八人。别破军七,下城五,定郡六,县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将军十二人,二千石已下至三百石十一人。
作战过程明显多过破臧荼。其实卢绾也不是真叛,不过是对汉作了警戒而已。即使如此,汉破卢绾也费了点事,那么臧荼之反是怎么回事,看官可以自行判断。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韩王信、卢绾、陈豨都是跟刘邦很对路的人,所以有了尊贵的地位。如果要在三人中排个座次,当以卢绾为首,陈豨次之,韩王信居末。陈豨不像另二者都封了王,但其实力之雄厚、地位之重要,又超过二者。刘邦说:代地吾所急。韩信说:“公之所居,天下精兵处也。”就表明了陈豨及代的重要性。
剿灭臧荼后,估计代地仍在陈豨掌握中。因为代西韩东燕,地位非常微妙,所以刘邦对陈豨的安置大有深意。韩王信跟刘邦关系虽然投缘,但感觉上刘邦对其有所提防——守荥阳时,让陈平监督韩王信军;天下大定之后,刘邦又把韩王信搬来搬去,一会儿王阳城,一会儿王晋阳,一会儿王马邑,估计会搞到不爽;兼之韩王信加盟刘邦时间甚晚,且分多聚少;刘邦对他没有把握。刘邦为什么要这样做?估计跟项羽一样,也是不甘心南阳旧韩落入韩王信掌握,所以将韩王信越安排越北。韩王信何以会不爽?大概韩王信的高贵出身,使他不肯轻易服人。因此,以强力人物陈豨置其左右,或使韩王信不敢造次。当然,韩王信因匈奴而叛,属于力不能敌,实是刘邦设计之外的因素使然。新晋的燕王卢绾又是刘邦非常想关照的人,只是卢绾的能力非常有限,让陈豨与其毗邻,可以起到极大的帮衬作用。再往南,是张敖的赵国,张敖也是一代枭雄,在陈胜时期就崭露头角,在代地也有影响,钜鹿之战时,曾在代募集了万余兵力驰援,把那么重要的一块地盘赵让他立国,刘邦多少会不放心。所以陈豨在代,从北方对赵形成包抄,可能陈豨的赵相国,就是赵国的监国者。所以深受刘邦信任的陈豨,是汉政权下到北方要害的一枚棋子,举足轻重,是汉对北方控制的强有力保证。到了废黜张敖后,立如意为赵王,又以周昌为赵相辅佐如意,则陈豨的赵相国职责当终止。所以有陈豨过赵过于招摇,让周昌告发之事。
陈豨在代,一定也参加了讨伐韩王信反叛及击匈奴之战。韩王信之反,历史记忆似乎仅剩下刘邦的平城被围。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各部击韩王信事迹也不详细,但战事激烈是毫无疑问的。周勃、樊哙、靳歙等事迹中均有击韩王信事,但记载为击代。而郦商居然是以赵相国身份击代,实际是击韩王信。那么陈豨此时是否还没有兼管赵地,待考。平韩王信之战的艰苦程度远过于历史记忆,其时间跨度甚至达五年之久,最后又与反叛了的陈豨联手作战,搞得局面非常混乱。但到了陈豨反时,韩王信的实力已大为削弱,其部下也有投靠陈豨者。但陈豨反叛之前,可能还是要用很大气力围剿韩王信的。陈豨是否在与韩王信之战中为自己留了后路,历史记载中没有丝毫痕迹,估计没有这方面举措。陈豨击韩王信不见于史,毫不奇怪。因为他反叛了,功绩需要掩埋,就像吕泽就是死于击韩王信之役,时间是汉八年。
汉八年在历史记载中是相对平静的一年,基本上没有与韩王信战的战况记载。《高祖本纪》记韩王信之叛,基本上就记到平城之围,到了汉八年就是击韩王信馀寇了。馀寇者,不足为虑,不值得认真对待也。实际情况远非如此。韩王信之反平息耗时最长,韩王信汉七年叛,汉十一年被斩,而且韩王信的太子还在逃,时间跨度达五年之久。汉八年高祖击韩王信馀反寇东垣,即河北正定,此地非韩、代地,是赵国的地盘。表明韩王信这种馀寇已侵蚀到赵的地面,反叛或动荡的范围是在扩大啊,而不是什么轻飘飘的馀寇。所以,准确的说法,韩王信远不是什么馀寇,寇焰正炽啊。所以,刘邦击韩王信的战争还是非常激烈的,以至于吕泽死于是役。《功臣表》,吕泽终于汉八年,其名目为死事,就是为朝廷出力,死于公事,属于因公牺牲。查了一下,汉八年几乎没有战事,如果有,也只有韩王信之叛。所以,将吕泽之死定义于死于韩王信的战事,虽说是一种推测,也因为此年也实在没有其他战事,所以更合理一些。能让朝廷的二号人物死于非命的战争,其规模绝对小不了。但历史记载基本阙如,只有刘邦击反叛过赵的记录。如果说吕泽死于是役,应该据此推论,此前的击韩王信,应该也有吕泽参加。陈豨也应该参加。根据刘邦击叛征调各地军队的模式来看,至少陈豨应该参加了这些战事。最终因其反叛,这些劳苦功高自然也不提了,被彻底隐没了,历史也就此残缺不全了。
根据吕泽死于平韩王信之战推测,汉初其他能赶上的平叛,估计吕泽都参加了。比如平燕。只因燕的情况并非反叛,而是捏造罪名,所以吕泽即使参加也只是重在参与而已。汉初的平叛计有平利几,平臧荼,平韩王信,其中只有韩王信是硬骨头。并非韩王信战力超强,而是韩王信一方占有天时地利,且引入了匈奴因素,使得战事复杂。汉对韩国作战前期顺利,后半段因刘邦轻敌而落败。分析下来,对韩作战,汉占优;对匈奴作战,汉有过大败。对匈奴作战是汉面临的新课题,天时地利人和均无,所以汉在平城一役中吃足了苦头,弄到心有余悸。其结果可能造成汉军士气受挫,吕泽战死或是为汉对匈奴韩国联军作战不力的最明显的例证。匈奴虽然让刘邦吃足了苦头,估计自身损失也不小,所以在汉军的持续打击下,后期匈奴淡出战事,就不足为奇了。韩王信得匈奴之助固然一时未显败象,但韩汉军力悬殊过大,经长期战争消耗,韩方主力尽丧,最终死于汉偏将之手。从历史记录来看,原来与韩王信关系密切的王黄、赵利,最后与陈豨的关系更密切,是否韩王信集团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此二人是在陈豨与韩王信交战的过程中被分化出来了,然后又诱使陈豨之叛,待考。韩王信残部日后没有与陈豨联手作战的迹象,是否表明在击韩王信的过程中,陈豨非常卖力,对韩王信实力杀伤甚多,以至于二人之间怨恨甚深。虽然这是菜九的推测,但从日后汉击陈豨的一些战斗是在韩王信原来的地面上进行的,大致能得出陈豨侵蚀了韩王信的地盘的结论。
击韩王信史料如下: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韩信卢绾列传》:五年春,遂与剖符为韩王,王颍川。明年春,上以韩信材武,所王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皆天下劲兵处。乃诏徙韩王信王太原,以北备御胡。都晋阳。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入晋阳。去塞远,请治马邑。”上许之。信乃徙治马邑。秋,匈奴冒顿大围信。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使人责让信。信恐诛,因与匈奴约,共攻汉,反以马邑降胡,击太原。七年冬,上自往击破信军铜鞮,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与其将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等,立赵苗裔赵利为王。复收信败散兵,而与信及冒顿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余骑,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阳,与汉兵战。汉大破之,追至于离石,复破之。匈奴复聚兵楼烦西北。汉令车骑击破匈奴。匈奴常败走。汉乘胜追北,闻冒顿居代上谷。高皇帝居晋阳。使人视冒顿。还报曰“可击”。上遂至平城。上出白登。匈奴骑围上。上乃使人厚遗阏氏。阏氏说冒顿曰:“今得汉地,犹不能居。且两主不相厄。”居七日,胡骑稍引去。时天大雾,汉使人往来。胡不觉。护军中尉陈平言上曰:“胡者全兵。请令彊弩傅两矢外向。徐行出围。入平城。”汉救兵亦到。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归。韩信为匈奴将兵往来击边。
《陈丞相世家》:其明年,以护军中尉,从攻反者韩王信于代。卒至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不得食。高帝用陈平奇计,使单于阏氏。围以得开。高帝既出。其计秘,世莫得闻。
《樊郦滕灌列传》:(樊哙)以将军从高祖,攻反韩王信于代,自霍人以往,至云中。与绛侯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户。 (郦商)以右丞相别定上谷,因攻代,受赵相国印。以右丞相赵相国,别与绛侯等定代雁门,得代丞相程纵、守相郭同、将军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还以将军为太上皇卫一岁七月。 (夏侯婴)以太仆从击代,至武泉、云中。益食千户。因从击韩信军胡骑晋阳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为胡所围七日,不得通。高帝使使厚遗阏氏。冒顿开围一角。高帝出欲驰。婴固徐行,弩皆持满外向。卒得脱。益食婴细阳千户。复以太仆从,击胡骑句注北,大破之。以太仆击胡骑平城南,三陷陈,功为多。赐所夺邑五百户。 (灌婴)以车骑将军从击反韩王信于代,至马邑。受诏别降楼烦以北六县,斩代左相,破胡骑于武泉北。复从击韩信胡骑晋阳下。所将卒斩胡白题将一人。受诏并将燕、赵、齐、梁、楚车骑,击破胡骑于硰石。至平城,为胡所围。从还军东垣。
《傅靳蒯成列传》:(靳歙)以骑都尉从击代,攻韩信平城下,还军东垣,有功。迁为车骑将军,并将梁、赵、齐、燕、楚车骑。
《刘敬叔孙通列传》:汉七年,韩王信反。高帝自往击之。至晋阳。闻信与匈奴欲共击汉,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辈来。皆言匈奴可击。上使刘敬复往使匈奴。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已逾句注,二十余万兵已业行。上怒骂刘敬曰:“齐虏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军。”械系敬广武。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围高帝白登,七日。然后得解。高帝至广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斩前使十辈言可击者矣。”乃封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为建信侯。高帝罢平城归。韩王信亡入胡。当是时,冒顿为单于,兵彊,控弦三十万,数苦北边。上患之,问刘敬。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上曰:“诚可,何为不能?顾为奈何?”刘敬对曰:“陛下诚能以適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知汉適女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代单于。何者?贪汉重币。陛下以岁时汉所余、彼所鲜,数问遗,因使辩士风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兵可无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亦知,不肯贵近。无益也。”高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长公主。而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樊郦滕灌列传》《傅靳蒯成列传》还显示,攻韩王信一役,有齐、燕、赵、楚、梁军队加入,《曹相国世家》等未载。表明击韩王信之叛是举天下之力,战争的艰巨性由此可见。
以上为与韩王信战争初期的主要记录,眉目大致是清楚的,但较为致命的是漏记了吕泽之事,所以不可能是战争全貌。也漏记了陈豨参战的事迹,这一点也非常重要。因为在汉八年之后、陈豨反前(汉十年),可能对韩王信作战就是全权委托陈豨的,因为汉击韩王信的记录基本上都截止于平城之围,其后缺失。虽然汉八年之后没有任何对韩王信作战的记录,但韩王信仍然在与汉作对,故战争状态是不可愕然的。因为完全没有汉与韩王信的作战纪录,是否可以认为,汉八年之后汉十年之前,基本上是以陈豨一个人在负责对韩王信作战。

另有郦商得代丞相程纵一事可能有误。因为日后陈豨丞相亦有程纵者。莫非此程纵让他给逃脱了?
韩王信未灭,为何战事沉寂了下来?《匈奴列传》的记载或许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冒顿与韩王信之将王黄、赵利期。而黄、利兵又不来。疑其与汉有谋,亦取阏氏之言,乃解围之一角。于是高帝令士皆持满傅矢外乡,从解角直出,竟与大军合。而冒顿遂引兵而去。汉亦引兵而罢,使刘敬结和亲之约。是后韩王信为匈奴将,及赵利、王黄等,数倍约,侵盗代、云中。
此记载表明,平城之役后,汉与匈奴和亲,虽然匈奴时有背约,但战争规模肯定不会大,也只是侵盗蚕食而已。而韩王信于此时已经从属于匈奴,其此前尊奉的赵利,估计也不再是王了,成了韩王信手下对汉骚扰侵袭的干将。而这类侵袭,大概由陈豨主持对其实行警戒性防御。韩王信原有的封地,到底是汉收回去了,还是交给陈豨代管,详情难觅。因为刘仲逃跑了,刘如意好像没有就封,不委之于可靠之人也不行啊。陈豨就算是个合适的人选。


《匈奴列传》与《刘敬叔孙通列传》的记载表明,刘邦对匈奴作战的失败可能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在平城惨败前,汉对匈奴多有杀伤。至此,汉受大挫,而汉大挫的原因又有轻敌的成分在内。与匈奴作战或者是胜负相当,所以双方都有了戒惧之心。在有台阶下的时候,就相互收手了。从汉一方来看,对匈奴采取了安抚与警戒两手。安抚的一手就是和亲,警戒的一手,就是只让陈豨承担北方军备。从陈豨可以率领宾客周游天下的情形来看,匈奴一方的军事威胁不算严重。前面提到的广武,不是楚汉相持的地方,而是马邑附近的地名。
吕泽之死与陈豨之叛有无关系,也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吕泽之死到陈豨之叛,时间隔了两年,跨三个年头,二者应该没有关联。当出现了陈豨与朝廷信任危机时,因没有吕泽从中斡旋,使得陈豨没有了转寰余地,也是不争之事实。
将平息韩王信战事的历史记载中连影子都没有的陈吕二人加入到战事中,看似是菜九的无是生非,把现有的历史记载搅乱了。没有陈吕的历史固然已经很完整,但此两人是真实存在的,在平息韩王信过程中也是不可以忽略的。如果将二人的历史代入到现行认识公式,毫无疑问会颠覆平息韩王信的记载。再将此二人放入到整个大的历史背景中去考察,则原本所谓完整的历史会变得特别诡异。这种考察可能现在的人无法接受,难道刘邦阵营的重要构成吕氏武装在历史记录中不显示,是合理的吗。这样的历史可以不予追究吗。可能会有人以为好事如菜九者在变着法子找历史的岔,纯属标新立异出风头。不过,如果因为讨厌菜九,而否定吕泽及其贡献的存在,就能心安理得?所以,找出历史的真相,给吕氏陈氏安置个合适的历史位置,对他们的历史作用予以正视,应该是正当的学术追求。菜九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只因为材料阙如,多半靠推测行事。推测的好坏,看官见仁见智可矣。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盖棺定不了论的吕泽
作为汉集团的核心人物,吕泽之死在历史记载中是悄无声息的,太奇怪了。唯一的痕迹大概就是其子吕台继承了他的封号,此事记在《吕太后本纪》中,曰:长兄周吕侯死事。《集解》徐广曰:“名泽,高祖八年卒,谥令武侯,追谥曰悼武王。”但吕泽之死在当时,肯定是轰轰烈烈的,也必须是轰轰烈烈的。无论是他当时享有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显赫地位,还是事实上的大汉王朝事业与武装力量缔造者的创始人身份,还是战功显赫、属下众多的真实实力,都决定了吕泽之死是一件震动性巨大的国家事件。但这种震动,我们一点也感受不到,被汉政权掩藏得极为成功啊。所以,吕泽的死,或者准确的说,是对吕泽之死的处理,怎么看都觉得怪里怪气的。
菜九早先作《略论汉定天下过程中的吕氏武装》一文时,就存有不少疑惑,主要是觉得吕氏功劳贡献如此巨大,怎么就没有相应的待遇呢。因为史料缺乏,只好推测当道,所以又作了《吕太后的婚前协议》一文。虽然此文的推测有戏谑成份,但对揭示真相总会有一定的启示作用。只是要把吕氏的待遇落到实处,还是不容易做到的。即我们亲眼所见,作为刘邦事业的合伙人,吕泽自始至终都勤勤恳恳,可谓吃苦在前,讨赏在后——到天下大定之后,不但未能封王,连功劳第一也让曹参给占了。何以至此?估计因汉初发生了平诸吕之乱,一些史实给篡改了、屏蔽了,吕氏的功劳,乃至其存在,就像变戏法一样给变没了。
按汉初大臣们的一致意见,得天下的过程中,刘邦功最高。是否可据以推论,吕泽这个合伙人功次高呢。现行的历史记载中,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汉定天下乃是汉三杰的功劳,甚至于刘邦的功劳都变得可有可无。经菜九以往的研判,张良的作用被夸大了,韩信的功劳被夸大了,只有萧何的贡献比较接近刘邦的夸赞。如果正视吕泽这种刘邦事业合伙人的存在,则整个三杰的作用将更小。必须认识到,无论是刘邦的崛起,还是整个楚汉战争的过程,现有记载都显得过于单薄,实际上各个过程都不那么简单,吕泽所作的贡献只会比我们所能估测到的更大。对我们后人而言,因历史记载基本缺失,到底应该给吕泽安排怎样的历史地位,已经成了一项根本无法完成的工作。但在当时,在吕泽生前,评估吕泽的功劳可是一点难度也没有啊。据《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而钩沉出的吕氏事迹,以反秦时的居多,如下东郡、会战钜鹿等等。按其功劳,项羽分封时,完全可以封个王。当时封王者有十八人之多,且不说瑕丘申阳、吴芮的功劳就不大于吕泽,即使魏豹也未必能与吕泽相比。给吕泽安排一个王,在当时似乎不是一件难事。从项羽的立场来看,封吕泽为王,更能削弱刘邦的势力。比如说,瑕丘申阳、司马卬被封王之举,就隐含了削弱赵势力的考虑。不知是刘邦与项羽之间有什么默契,做出了对刘邦有利的处置;还是吕泽自己有另外的诉求,没有参加军功考核;反正吕泽楞是没封王。那么,刘邦是怎么处理吕泽的功劳呢?我们看到,吕泽至霸上,即被封侯,而他的功劳显然不是封侯所能解决的。因为他可能的部下陈豨、靳歙也封了侯。估计是出于对吕氏功劳的补偿,刘邦又封吕泽之父吕公,也就是刘邦的岳父为临泗侯(《汉书外戚恩泽侯表》:临泗侯吕公,以汉王后父赐号。元年封)。须知,在众多有功将领都没有封侯的情况下,给无尺寸之功的吕公封侯,等于是给了吕氏一帖安慰剂。吕泽的兄弟吕释之,反秦时同样是寸功没有,也被封侯。估计刘邦手下众将能接受吕氏父子封侯的原因,也在于吕泽功劳非常大,一个侯不足以抵偿吧。如果参照刘邦父亲刘太公的境遇或者能支持这种猜测。因为同样在家呆着,刘太公就没有封侯。击败项羽后,刘邦部下韩信封王了,卢绾就靠跟刘邦关系好,封了王。那么吕泽为什么没有封王呢?难道还有比封王更大的利益所在吗?那就要看刘吕联合的基础是什么。如果这种基础不牢靠,或利益太小,吕泽会一直傻乎乎地替刘邦卖命吗? 会接受这种看起来一点也不合理的安排吗?
吕泽不是平庸之人。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平庸的人是不可能在混乱的局面中脱颖而出、独树一帜的。根据《功臣表》,吕泽所部也是猛将如云,能统领众多枭雄打天下的,岂能等闲视之。所以,吕泽肯定是能力超强,且魅力超强,否则不可能令群豪受其驱策。即以吕泽的武装力量单股来算,在当时除了刘项赵,其他可能都不如吕泽强大。所以吕泽应该是有实力独开局面的。菜九以为,之所以吕泽没有产生自己单干的念头或行动,主要在于刘吕联合的基础是牢固的,吕氏的利益是得到保证的。至少吕泽看好刘邦的才能,把宝押在刘邦可以确保吕氏的利益上了。菜九在《吕太后的婚前协议》里说过,吕氏为刘邦的事业出力,换取刘邦照顾吕氏的利益。我以为,刘吕联合的基础,即吕氏的利益所在是:刘与吕共天下。具体体现就是吕氏子继承刘氏天下。在当时及之前的联姻,多半有这种功能。春秋齐国发生动乱,公子纠与齐桓公小白,就各自逃到各自的外婆家寻求庇护与武力支援。吕氏利益的化身,就是吕后之子汉孝惠帝刘盈。只要刘盈能继承刘邦的大统,就是吕氏利益的最大化。
但孝惠帝刘盈,感觉上有点来路不明,血缘不清,所以刘邦一直在做废除刘盈太子之位的事。史书上吕后带小儿女田间劳作的记录是编造的。因为刘盈出生于秦始皇三十七年,而刘邦在秦始皇三十五年就逃跑了,理论上没有生育刘盈的机会。但吕泽在世时,刘盈的继承权安如泰山。吕泽一死,刘盈的地位立即动摇。此纪录表明,吕泽在世时是位高权重、影响力非凡的。《功臣表》所说,吕泽“复发兵佐高祖定天下”,是否又可理解为共天下。其实这寥寥几个字,内涵非常大,既可以无限解读,将吕泽的功劳无限夸大;也可以视为浮词虚语,当作客套话。从历史记载基本上将吕泽淡忘一事来看,后人基本上是将此定位视为浮词虚语了。这肯定不是记载之错,而是后人之错。因为从前述吕氏武装的存在及构成来看,此话更像是功劳无限大的意思,只因史料缺乏,后人已无法还原真实的历史了。
由于刘吕两家有协议,所以废除刘盈太子的行为,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刘邦先在联合一事上违规;之后才有吕太后的杀戮刘氏子孙的事情发生,两下里算是扯平了。但刘邦所为自有其道理,因为刘盈只是吕氏子,而非刘氏子,把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吕氏,即使在这个过程中吕氏功劳再大,作为刘邦也是不甘心的。所以屡次三番要废除刘盈的继承权,只是碍于理法,未能得手而已。
刘邦废除太子一事,是在吕泽死后着手进行的。虽然功败垂成,但给当时的大臣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到了平诸吕时,大臣们大概也悟出了什么,就联手把刘盈的后嗣斩草除根了。大臣们对刘吕二人原本可能不持立场,但吕太后当政时,大肆封吕氏子弟为王为侯,犯了众怒,殃及子孙。而吕氏覆灭的导火索,居然可以归咎于追封吕泽为王。刘邦刘盈死后,吕太后称制主政,准备对吕氏子侄广泛封王封侯,其第一步骤,就是封已故的兄长吕泽为悼武王以为王诸吕之先声。如愿以偿后,后续步骤一个一个出台,吕氏子弟一个个占据高位。史称吕太后欲以吕易刘,不算冤枉她。吕太后所为,固然有她自己的理由,这里面的账,孰是孰非,难算得很。刘吕之争原本是皇帝的家事,但经此一役,吕泽被弄没了,历史失真了,家事国事,岂易言哉。看来菜九所作的《吕太后的婚前协议》虽然只是说笑,但在无解的情况下,还是要大行其道啊。
吕泽的重要性应该是无可置疑的。而将如此重要的人物变戏法似的变没了,肯定也是一个系统工程。依菜九的菜鸟见识,刘邦功第一,吕泽就应该功第二,但现有历史记载给人的感觉,刘邦的功劳还在三杰之下,显然没有这种道理。姑且把这种情况归咎于掩埋吕泽的系统工程手法吧。历史是刘氏后人记的,如果是吕氏后人主天下,估计刘邦的历史贡献也会被删节得差不多了。这就是中国特色的成王败寇历史记录法。这一法则将吕氏给变没了,或者较之变寇,更加不幸。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陈豨之反
陈豨是以反叛的姿态登上历史舞台的。《高祖本纪》:“八月,赵相国陈豨反代地。”感觉怎么这么别扭啊。赵相国应该反赵地,怎么却反了代地。于是,菜九为陈豨杜撰了一个赵代武装力量总指挥的头衔。这种头衔固然可以解决其以赵相反代地的问题,但新的问题又来了。赵是赵,代是代,完全不是一块地盘,且赵不仅有王,而且有相国周昌,陈豨这个相国又如何安置,又如何被周昌举报了,里面牵涉到的问题真不少呢。陈豨的赵相身份,其本传也有记,考虑到周昌肯定是当时的赵相国,则陈豨的相国可能是挂名的,因为其不仅管赵国,也管代国,重点在代国,因代地无王,但不在赵国挂个名,就不方便管理赵国的军事事宜。根据陈豨在战争年代的在赵作为,陈豨确实是有资格参与赵地事务的。此前,汉在赵在代的存在的历史记载是以张苍事迹显示,到了陈豨反叛时,张苍已调到朝廷任计相了。是否张苍的离去,身边少了个刘邦信任且老成持重之人,也是陈豨之叛的原因。待考。
陈豨之叛,史书里面乱糟糟的。大致有三款:①就是周昌引发的,王黄引诱。②韩王信派王黄引诱。③淮阴侯韩信引诱。因陈豨相当于无传,所以与韩信相关的理由似乎更流行。
归纳一下,陈豨之叛的大致眉目大约就是这样:周昌引发的查处陈豨门客案件,造成了陈豨的恐慌,然后韩王信同党王黄唆使蛊惑人心,陈豨看不见出路,被迫反叛。至于又将污水泼到韩信身上,那只是为了罗织韩信的罪名,不关陈豨的事。
关于陈豨之反的时间,仅《韩信卢绾列传》就有几种说法:韩王信部分:汉十年,信令王黄等说误陈豨。
卢绾部分:汉十一年秋,陈豨反代地,高祖如邯郸击豨兵,燕王绾亦击其东北。
陈豨部分:及高祖十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豨,豨称病甚。九月,遂与王黄等反,自立为代王,劫略赵、代。
《功臣表》所记时间,与《高祖本纪》及陈豨本传吻合。还是先从《功臣表》来看陈豨之叛。
《功臣表》:(阳夏侯陈豨)十年八月,豨以赵相国将兵守代,汉使召豨,豨反,以其兵与王黄等略代,自立为燕。汉杀豨灵丘。
太上皇崩于高祖十年七月,等到陈豨得知这个信息的时间应该到了八月,陈豨不敢应召乃叛的时间是九月。为什么不敢应召?是因为当时朝廷正在调查陈豨的门客。朝廷为什么要调查?原来是周昌告发。这个周昌,大概出于对刘邦的忠诚,其警惕性高得有点离谱了,所谓苛察之人是也。《韩信卢绾列传》记曰:
豨常告归过赵。赵相周昌,见豨宾客随之者千余乘,邯郸官舍皆满。豨所以待宾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豨还之代。周昌乃求入见。见上,具言豨宾客盛甚,擅兵于外数岁,恐有变。上乃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财物诸不法事。多连引豨。豨恐,阴令客通使王黄、曼丘臣所。
周昌的告发也许是出于正常的警惕性,也许是小题大做。因为陈豨是信陵君的崇拜者,他那些大批门客是长期以来聚拢来的,并不始于周昌来赵的时候,更不是偷偷摸摸的,属于广为人知的行为。对这种招揽门客行径可以有各种解释:也许是有不轨的企图,意在笼络死士;也许只是真心效仿信陵君,亦步亦趋;也许只是叶公好龙,学信陵君的皮相。而一旦沿用负面的联想,像这类行为总是可以欲加之罪的。陈豨受到侦查,当然会恐慌,任何人都会恐慌。谁能经得起查呢?即使陈豨没有问题,也肯定能搞出问题来。所以陈豨心里发虚,索性反叛了。将陈豨之叛归结于周昌新官上任三把火惹的祸,或者不算冤枉周昌。此前周昌在朝廷做官,刘邦废除刘盈太子未遂,便立如意为赵王,以周昌为相。因为周昌为保住刘盈的太子立了功,以其为赵相,以为其或可在刘邦死后保全如意。《汉书》有如意由代王迁为赵王的记载,大概如意这个代王并没有就封,及为赵王,才由周昌保护着就封了。需要说明的是,如意的这个代王不是陈豨的那个代,还是韩王信的韩,是刘邦的兄长刘仲从代王岗位上逃跑后顶替刘仲的。周昌刚刚当了赵相,就想搞出政绩来,没想到一下子玩了个大的——搞出了陈豨之叛。至于王黄与陈豨的联系,估计不是刚刚发生的,可能早就有联系。因为陈豨长期驻守代地,与旧韩毗邻,兼之对韩王信的战争已历数年,期间总免不了要跟对方打交道。此前的交道,可能是出于陈对王的诱降,为了分化韩王信阵营。到了陈豨与朝廷失去相互信任后,二者的关系就颠倒过来,变成王对陈的诱降或诱反。我以为,陈豨此时通使王黄等人的重要内容,可能是为了解决两线作战问题。因为此前对韩王信的作战,汉方以陈豨为主。陈豨反叛后,即将军事作战重心转到对汉方为主,势必要解除与韩王信的对立状态。以往菜九以为《功臣表》所说“自立为燕”为笔误,但看到陈豨反叛波及的范围,没准陈豨还真是一度以燕为号而举叛旗呢。根据当时陈豨对韩王信的征讨,其势力范围早就逾越了所辖的代,兼之燕王卢绾没有什么实力,陈豨以燕为吞并对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考察一下日后陈豨的叛乱轨迹,他的范围是横跨了韩、代、燕、赵,甚至齐都受到波及。所以他完全有资格以燕的旗号反叛的。如果称代,感觉局面小多了。
有一个问题是,陈豨反叛后会跟韩王信联手对抗刘邦吗?从情理上来说,应该是这样。但陈豨此前已侵占了韩王信太多的地盘,对韩王信的实力打击很大。如果陈豨不把这些侵占吐出去,他们联手的机会就非常小。我们看到,日后汉方还是从陈豨处夺回这些地盘。那么,陈韩大概没有在陈豨反叛之初形成战略同盟。至多陈豨因反叛而不再以韩王信为敌了,这可能是陈豨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所以,我们看到汉日后对北方的平叛,基本上是各个击破式的。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平陈豨之叛
陈豨反叛造成的危机及程度已如前述,在当时可谓规模空前,无怪网友颂悦2010要将陈豨列为刘邦军事生涯中仅次于项羽的最重要对手。他主张,刘邦和项羽斗了4年,英布从反叛到被平撑了不到1年,韩信彭越更是胎死腹中,而陈豨和刘邦斗了3年。以此衬托陈豨的厉害。以时间的长短来衡量固然是一个标准,但也不可绝对化,时间最长的还是颂悦2010没有提到的韩王信之叛。刘邦与韩王信缠斗达五年之久,这个时间甚至长过楚汉战争。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仅陈豨之反与韩王信之反可以放在一个总框架下考虑,甚至于卢绾之反也与韩王信之反有牵连。有意思的是,这三个人都是因与刘邦非常投缘而受到重用,最终都“反”了。但最有戏剧性的还是陈豨。因为早先他还是讨伐韩王信阵营的主力,后来又掉转头去,成了韩王信的反汉盟友,而且比韩王信凶悍得多。司马迁以韩王韩信(不是淮阴侯韩信)、卢绾、陈豨三个人合传作《韩信卢绾列传》,其着眼点大概就是三人都受重用、位高权重,又都反了,而且前后相续接,所以汉对三人的讨伐,可以视作为一个战争——韩战,因此这个传可以称之为韩战专传。只是这个韩战又可分几个不同的阶段。此三人虽然都反了,但实际上只有陈豨的反是货真价实的,其他二人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反,还在疑似之间。在卢绾方面,最多只是对汉有贰心,是在受到猜忌的情况下对汉作警戒性防御,主动攻打汉,是绝对没有的事。韩王信则是在匈奴的连续打击下向对方乞和,应该属于一仆二主,亦属于有贰心,是否引狼入室为匈奴攻汉之前导,则未必。因为匈奴与燕代韩相邻,其侵夺也只是就近侵夺,要说匈奴有深入汉地的更大图谋,这个似乎真没有。刘邦受围平城,托阏氏劝退冒顿的说辞亦曰:“今得汉地,犹不能居。”则在当时,匈奴完全没有深入汉地野心和前景。那么史书上说匈奴与韩王信勾结攻太原之说,更像是捏造罪名。菜九以为,三人之中只有陈豨是真正摆开了架式,与汉开打,并使得整个北方剧烈动荡。
陈豨之叛虽然规模大、危害重,但平定的过程并不像网友颂悦2010所说那么困难。这么说的依据是刘邦在前线的时间不长,从汉十年九月到汉十一年春正月,最长也不过头尾五个月时间。汉十年九月,朝廷才能得知陈豨造反的讯息,然后刘邦紧急出征,汉十一年春正月,发生了淮阴侯韩信事件,二月前,刘邦回到雒阳,立刘恒为代王,二月下求贤诏及省赋税诏。
《高祖本纪》及《韩信卢绾列传》都用了较大的篇幅记录了东垣之战。大概刘邦对陈豨的讨伐就是以东垣之战为界,东垣攻克后,刘邦就脱离战场回到雒阳、关中,战争持续了一个多月,应该是从汉十一年十一月始,至十二月止。据《樊郦滕灌列传》,东垣之战的汉军主力是樊郦滕灌,陈豨一方的守将是赵利。这个赵利曾被韩王信等拥戴为代王,大概此时已不再是王,只是重要将领。此战应该是汉与叛军的决定性战役,因为此战之后,刘邦就放手让其他将领主持战事了。
所有东垣战局的历史记录都没有陈豨本人出现,为什么东垣成了决定性战场?如果看一下秦汉地图,可以发现,陈豨发起的叛乱已横跨整个北方区域,西起云中郡,东到东郡的聊城,共计有云中、雁门、太原、上党、代、上谷、恒山、钜鹿、邯郸、东郡,可能还要算上河间,而东垣正好居于整条战线的中间位置,并且是重要的交通要道,此前汉对韩王信的作战,都是要返回到东垣的。拿下东垣,陈豨阵营东西不能响应。估计陈豨的主力也在东垣大部分丧失了。奇怪的是,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决战陈豨本人没有参加。是否可以这样看,在东垣之战前,叛军处于攻势,而汉为守势。到了东垣战后,攻守之势倒置,汉为攻势,叛军只是残军了。根据樊哙、郦商、灌婴都参加了东垣之战的记录,应该是汉的主力部队到了,所以攻守之势顿时逆转。估计东垣攻克后,刘邦回到关中。经东垣一战,陈豨的元气大伤,故刘邦可将战事可委之手下。
根据相关记载,即汉十一年代地叛乱的平乱情况,陈豨部下有张春(被汉齐联军击败于聊城),尹潘、綦毋卬(被樊哙击败),宋最、丞相程纵、将军陈武、都尉高肆、雁门守圂、云中守遫、丞相箕肆、将军勋(被周勃生擒),乘马絺(被周勃击斩),赵既(被樊哙击斩),冯梁、孙奋、太卜、程纵、郭同、解福、王黄(被樊哙生擒),侯敞(被靳歙击败,被灌婴击斩)。这些人皆见于汉平陈豨叛乱时,估计是陈豨的长期部下,可能在楚汉交战期间,此等人就一直追随陈豨在反叛之初。陈豨丞相有四人之多,分别为冯梁、程纵、侯敞、代丞相肆箕。足见陈豨势力的庞大雄厚,所以其反叛造成的震动就非其他反叛者可比。雁门、云中郡非代地,此时也在陈豨的版图之内。至高祖十二年冬,樊哙军卒追斩豨于灵丘,《周勃世家》又将此功记于周勃名下。据《功臣表》,此功当为禾成侯公孙耳所立,公孙耳以郎中击代斩陈豨,并封侯千九百户。此公的历史记录仅此一功,受封赏相当丰厚。看来陈豨的覆灭,对汉来说是一件大喜事。《功臣表》又记东阳侯张相如、须昌侯赵衍均以河间守击陈豨,大概陈豨的反叛也波及到河间。总之,陈豨之叛历时三年,战火遍及韩、代、燕、赵、齐,及汉之河间、关中,破坏巨大,创痛巨深啊。
《匈奴列传》称,陈豨反,又与韩信合谋击代。不详何义,代本来就在陈管辖范围。大概这个代是指韩王信之韩。韩王信归匈奴后,其所封之韩,除被陈豨占据之外,尚有部分为汉掌握。此时,陈豨与韩信图谋旧韩,大概想以此作为二人合作的筹码。也许陈豨会将其占据的韩地让出一部分,也未可知。但无论怎么看,《匈奴列传》的这种记载都是不清不楚。因为《匈奴列传》将此战记为刘敬和亲之前,而那个时候,陈豨还没有反。《绛侯周勃世家》记有“击韩信、陈豨、赵利军于楼烦破之”,这大概是最为明确的韩陈结盟的记录,而且可能牵涉到匈奴。此时陈豨的实力已受到极大的削弱,与韩王信残部联盟,也是陈豨走下坡路的标志。韩王信之灭略早于陈豨。覆灭之前,韩王信的势力应该已经非常小,除了被斩一役,基本上没有汉对韩王信的作战记录。
前面引用的网友颂悦2010《陈豨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提到,陈豨是其后一连串反叛的引爆器。颂悦没有详细列举,菜九来将其补足。实际上,引爆其后一连串反叛的,是平陈豨之叛。所有其后的反叛都与陈豨反叛相连。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最早引出的是韩信之叛。虽然韩信与陈豨的勾结,完全是栽赃,但韩信之死,则与陈豨有关。因为吕后与萧何商量着引韩信入宫的计谋,就是以陈豨已败为名,让韩信入朝祝贺。然后给韩信安了个与陈豨谋反的罪名。其实韩信的事跟陈豨应该没有关系。
彭越之叛与陈豨的关系就密切得多。因为汉伐陈豨,让彭越助战,彭越本人没有去,只让部下带兵去应景。因此招来了刘邦的不满。彭越的下属提议彭越发兵反,但未被彭越采纳。然后被朝廷以梁国内部有人告发谋反的罪名,将彭越抓捕下狱,先削职为民,后又斩首灭族。
黥布之反,虽然与陈豨没有直接关系,但此反属于彭越之死诱发,所以与陈豨还是有牵连的。黥布反时,陈豨还没有平定,但也属于大势已去。刘邦让部下对付陈豨,自己亲征黥布,也有黥布成为大患的原因。在《高祖本纪》中,此二人之死挨在一起记录了,不知孰先孰后。
然后是卢绾之反,是真正受到陈豨的引诱。这里面有一个引诱场景,非常像《战国策》里的晓以利害的说辞,想让卢绾减少对陈豨作战的力度。陈豨与卢绾的联络肯定会有,但是否这样的模式,还真未必。因为此前陈豨对燕是大力侵蚀的,燕要击陈豨,估计力有不逮。所以养寇自重的套路,对卢绾未必好使。但两军有交战,就避免不了相互接触,甚至是在击韩王信时,燕可能还有受到陈豨的节制呢。所以有联系非常正常。据此,也可以倒溯陈豨叛前,可能与韩王信也是这样接触的。交战双方互相接触派遣使者的情况,在当时很普遍也很正常,刘邦项羽激战荥阳还互派使者呢,陈韩交战、陈卢交战互派使者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奇怪的是派使者的内容。陈豨对韩王信的作战占了上风,韩王信可能会派使者谈养寇自重的道理。陈豨对卢绾也是占了上风,但卢绾作为汉的讨伐方,就没有理由谈养寇自重,因为自己的地盘还让陈豨占着呢。估计卢绾对陈豨作战非常困难,想收复失地不易,可能会派遣使者对陈豨晓以利害,以期陈豨放松对燕作战,讨回失地,这样燕对汉朝廷也有面子。而陈豨一方因为汉军的压力,也不愿意多线作战,可能会有某种默契。这样的默契提交到汉朝廷,肯定对卢绾不利,所以卢绾受到汉的惩戒也在情理之中。说谋反,过分了,卢绾有什么本钱谋反,他连陈豨也对付不了,所以充其量算是违规。最终,因违规行为暴露,燕对汉作了警戒,所以汉攻打燕,燕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所以费了一点点周折。
结束语
陈豨是被汉政权掩埋太深的人物,真想将其出土打理清楚,显然条件不具备。所以菜九的这个功课是推测大行其道,可信性如何,也只有天知道。所以说,搞清年代久远的历史真相是一件基本上不可完成的事。而搞清司马迁的感情倾向,相对容易得多。在《韩信卢绾列传》这个合传中,司马迁最后的传赞透露出的感情色彩相当明显,其重点讲了陈豨之叛,以为陈豨惜。
太史公曰:韩信、卢绾,非素积德累善之世。徼一时权变,以诈力成功。遭汉初定。故得列地南面称孤。内见疑彊大,外倚蛮貊以为援。是以日疏自危。事穷智困,卒赴匈奴。岂不哀哉?陈豨梁人。其少时数称慕魏公子。及将军守边,招致宾客而下士,名声过实。周昌疑之,疵瑕颇起。惧祸及身,邪人进说,遂陷无道。於戏悲夫!夫计之生孰成败于人也深矣!。
司马迁是史论部分提到信陵君,或者是有感而发。他在《屈原贾生列传》曾有过感慨:“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这不仅是前贤的处境,司马迁自己也太有体会了。当初为李陵说公道话时,司马迁也有宽慰汉武帝心情的用心,但好心没有好报,竟然被皇上认作为讪谤之举,惨遭毒手。验之于陈豨事迹,颇有相通之处。陈豨原本只是效仿信陵君养士,以为时尚,但被心怀叵测的人参了一本,被逼反叛。所以司马迁的感慨有多少内涵啊。《韩信卢绾列传》虽然篇目上没有列出陈豨之名。但陈豨的重要性绝对不在列名者之下,甚至更高。在司马迁心目中亦然。这可以从三人合传最后的赞语看出,陈豨一个人的篇幅等同于另二人之和。看来,司马迁并非不知道陈豨的底细、份量及事情之原委,而是因为整理工作繁重,又不象今天用电脑涂涂改改非常方便,所以写成什么样是什么样了。对比之下,陈豨较另二人的结局差了很多,另外二人的后人,之后又回归祖国,受到封赏。陈豨后人则不知所终,这是否也是司马迁大发感慨的原因所在。
菜九以为,陈豨在历史上的重要性应该是大于前二者的,之所以其名不彰,这应该不是司马迁有意跟陈豨过不去,而是汉政权把陈豨的事迹给系统地删除了。但太史公最后还是发现了陈豨的重要性,所以在传赞里发了如此沉重的感慨。司马迁当时面临的问题可能是资料过多,孰轻孰重的取舍颇为犯难。而我们后人面临的问题是资料过少。菜九客串历史研究时,总会有好心人对菜九的发现作规劝,等新的史料出来不迟。但依菜九的菜鸟见识,估计不会有所谓新的史料出现以还原当年的情景。陈豨的事亦然。所以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为他编排一些战功,否则与他日后的地位就不能匹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看官们要骂也只得由他。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原创]重审韩信罪案/千古谁识诛淮阴 【闲话国粹】-凯迪社区
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boardid=32&id=8035884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陈豨_百度百科
http://baike.baidu.com/subview/851346/851346.htm?fr=aladdin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原创]我来剥周昌的画皮 (http://www.hist.pku.edu.cn/club/dispbbs.asp?boardid=2&id=10521)

--------------------------------------------------------------------------------

-- 作者:菜九段
-- 发布时间:2005-7-29 11:51:23

-- [原创]我来剥周昌的画皮

菜九段
当今有点旧学功底的老先生在说到不赞同某事时,常说什么“期期以为不可”,以表示自己不赞成的较强烈态度。而这个“期期以为不可”即典出汉初名臣周昌之口。有个描述口吃的成语“期期艾艾”之期期,也典出此人。出典的具体场景是,汉高祖刘邦欲废太子刘盈,而立如意为太子,遭到众臣的一致反对。其中周昌因为口吃的缺陷,在表达不赞成时就说了这个“期期以为不可”。于是,在后人的心目中,周昌是个正派的梗直之士。近有程念祺先生的《高祖托孤》一文也是持此认识。该文重点写了周昌,基本上是按照司马迁的路子写的。给人的感觉是,此周昌(不幸也可能是菜九的远祖)是个梗直之士。但菜九恰好也通这一段历史,认为司马迁的本意未必是要将周昌写得多好,只是想通过周昌这个个例,反映刘邦的容人之量。周昌并未忠于刘邦之托,在程文中也体现出来了。从这个结果上来看,我们说周昌是个伪君子,并不算是冤枉他。
周昌的伪具体表现在他的会察颜观色。他对刘邦敢于事事顶真,那全是因为他吃定了刘邦的脾胃,知道刘不会真的为难他。于是他顶撞皇帝之事,为他捞到了敢于直谏的美名。这个假像骗过了刘邦,刘以为周昌可靠,就把心爱的儿子托付给他,以求自己百年之后,小儿如意或可得周昌之庇护,得以极自然寿命。可是刘邦的知人之明,在这里算是走了眼。司马迁记得很清楚,周昌被吕太后一顿痛骂之下,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当初的与皇帝抗争的气概荡然无存。从这里可以看出,当初周昌的所谓抗上直谏,并不是用骨头做成的,而是用心计做成的。刘邦不会杀他的头,不抗白不抗。吕太后敢于杀他的头,他就不会自讨没趣了。在刘邦面前,心机与骨头都能派用场,周昌就倾其所有。在吕太后面前,无论是心机还是靠了心机而长出的骨头,都归于无用,索性也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故周昌一言不发,老把戏穿帮了嘛,尚何言哉。所谓一物降一物,周昌能吃定刘邦,但吕太后又能吃定周昌。
如果说周昌仅仅是未能完成刘邦交下的任务,那还只是个能力问题,于人害处不甚大,换了别人,或者同样完不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那么,他的画皮披着也不碍谁的事,索性让他披着。可就是这个周昌,还干了一件陷害功臣的事。就在周昌领了刘邦的重托赴任不久,他就上书告诉朝廷,赵代地相国陈豨图谋不轨。于是朝廷令人侦察陈豨,终于逼陈豨反叛。这个陈豨是信陵君魏公子的崇拜者,他不过是效仿战国魏公子招揽了几千门客而已。朝廷的侦察结果是什么,《史记》说得很清楚,无非是陈豨的客人当中有人干了些不法之事,从理论上说,与陈豨的关系不大。陈豨怕牵连到自己,于是反了。这个陈豨在战争年代应该是有大功之人,他在反秦胜利后便受汉封为侯,又与刘邦臭味相投,都是魏公子的崇拜者,所以地位相当高。反观周昌,其在战争年代的功劳基本上不值得一提,而其受封地位之高,多半是因为其兄是汉的烈士,沾了这个光而已。用句俗点的话来说,当陈豨出生入死的时候,周昌这样的人或者还在为刘邦提夜壶呢。就是这样的人,要以莫须有的罪名乱咬功臣,将有大功的陈豨逼反,并从功劳簿上将战功一笔勾销,这等罪过,岂可不提。故司马迁对陈豨事件是痛心的,他说:“周昌疑之,疵瑕颇起,惧祸及身,邪人进说,遂陷无道。于戏悲夫!夫计之生孰成败于人也深矣!”(《韩信卢绾列传》)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难怪司马迁要惊叹不已。周昌逼陈豨造反,也直接给人民带来苦难,因为在汉初的几次造反中,以陈豨之反最难平定,其时间长达三年之久,甚至连刘邦亲自出马都不能讨平。可见周昌此举,实有祸国殃民的成分在内。故不得不指出来。
周昌的貌似梗直骗过了刘邦,但未能骗过吕太后,也未能骗过司马迁;骗过了程先生及很多后人,却未能骗过菜九。所以前贤有言,一个人可以行骗于一时,不能行骗于一世;可以骗过许多人,但不能骗过所有人。印之于周昌事迹,诚哉斯言。
补白:程念祺先生的文章碰巧与菜九的《历史打假》刊于同一期杂志,而被菜九看到,而持程先生之见者,举世皆是,故菜九此作非专门与程先生过不去。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作为汉集团的核心人物,吕泽之死在历史记载中是悄无声息的,太奇怪了。但在当时,肯定是轰轰烈烈的,也必须是轰轰烈烈的。无论是现有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显赫地位,还是事业与武装力量缔造者的创始人身份,还是战功赫、属下众多的真实实力,都决定了吕泽之死是一件震动性巨大的国家事件。但这种震动,我们一点也感受不到,被汉政权掩藏得极为成功啊。所以,吕泽的死,怎么看都觉得怪里怪气的。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阳武侯 16:19:10
菜兄写的,我又读一边
阳武侯 16:19:49
陈寅恪说,牛人是面对大家都熟悉的资料,却发现与众不同的信息和想法。
阳武侯 16:19:56
菜兄系此人也
犇牛 16:21:18
发错人了不?
阳武侯 16:21:31

阳武侯 16:21:34
没呀?
阳武侯 16:21:39
就是你
犇牛 16:22:13
好。我的短处是根基没有。但启示是,没有根基也可以做事。
阳武侯 16:22:16
陈豨
阳武侯 16:22:40
我在电视上讲了一些你文章中的东西,比如楚军救赵
犇牛 16:23:26
这个发现比较迟
犇牛 16:23:51
因为夹在字缝里,没有注意到。
犇牛 16:24:08
、现在对整个战争记录都不能认可了。
阳武侯 16:24:32
当时,我是自己发现的,但兄发现的更仔细
阳武侯 16:25:00
我在电视上也说了,韩信平定赵国,可不是井陉之战后就结束的,
阳武侯 16:25:11
在黄河边打了很多次
犇牛 16:25:19
原来受赵地韩信一战而定的思维左右,忽略了这样的。
犇牛 16:25:39
估计赵军对汉的攻击还是比较厉害的。
阳武侯 16:25:48
受演义的影响
犇牛 16:25:57
有点全线开花的架子
阳武侯 16:26:12
因为韩信是知名度高的英雄,所以没韩信的事儿,没刘邦的事儿,都会被忽略
犇牛 16:26:16
韩信等算是抄后路。
阳武侯 16:26:32
看了您的东西,我才有所启发
犇牛 16:26:46
张苍捉陈馀,应该是陈希的功劳。
阳武侯 16:26:55
不过,陈希平定代国的时间,确实很难确定
阳武侯 16:27:33
还有,陈希平定赵国,你为何说,他又东出太行山,加入平定赵国之战呢?
犇牛 16:27:44
韩信与刘邦关系之铁,可能超出人们的想像。
阳武侯 16:27:52
是的
犇牛 16:28:23
代比赵弱,代应该容易平定。然后加入平定赵。
阳武侯 16:29:08

阳武侯 16:29:27
你的意思是,韩信、张耳,撑不出?
阳武侯 16:29:55
我在电视上说,张耳在井陉之战中还可能利用老关系招降了赵将
犇牛 16:30:07
未必撑不住,关键是搞不定。
阳武侯 16:30:18
在平定赵国时,张耳的战功大于韩信,
犇牛 16:30:47
张耳君臣在钜鹿被困,赵之旧部没有停止作战。这是传统。
阳武侯 16:31:02
除了张耳和刘邦的铁关系外,如果没啥说得过去的战功,韩信是不是也不会替张耳邀功(当然,韩信这么干,也是为将来自己称王着想)
犇牛 16:31:17
张耳的战功大于韩信,倒未必。不然张敖就不会那么感恩戴德
阳武侯 16:31:34
我认为,平定赵国,张耳功劳也是很大的,不是一个跟着混的人
犇牛 16:32:13
可能是作为旗帜性人物去的。就象解放初期让叶剑英主持两广。
阳武侯 16:32:36
恩,所以恩威并重
阳武侯 16:33:03
如果没有楚军来捣乱,赵国可能在两手策略下,也不会这么麻烦
阳武侯 16:34:11
其实,张耳在鸿门宴时的表现(坐壁上观),会不会让刘邦有点不得劲呢?
阳武侯 16:35:04
赵国人凶悍,陈凯歌的《刺秦》这个电影里展现出来赵国人从大人到小孩,宁死不降的气概,还是比较符合实际的吧?
犇牛 16:35:16
(坐壁上观)是钜鹿被困的事。
犇牛 16:35:36
鸿门宴上张耳估计还真在场呢。
犇牛 16:36:11
可能吧。但后世附会的东西不少。
阳武侯 16:37:08
我是说张耳作为和刘邦的老关系,是不是没有表示支持刘邦,在鸿门宴
楼主:菜九段001  时间:2019-10-01 08:58:59
耶贱猩(985693016) 上午 07:23:34
不是根据历史看东西,是根据挖出来的东西改历史

楼主:菜九段001

字数:54705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4-07-13 07:24:00

更新时间:2019-10-01 08:58:59

评论数:10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