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百度贴吧 >  瓶邪同人文 >  【授权转载】至死方休 by六欲浮屠 (瓶邪短篇)

【授权转载】至死方休 by六欲浮屠 (瓶邪短篇)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1L授权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是在旅途中遇见这个人的。

彼时暮色四合,铅灰色的层云从西边涌来,涨潮般盖住逐渐黯淡的日光。我停止前行,在林边找一处空地扎营歇息,而他像个幽灵,从原野的另一头现身,默默走近我,然后在我的火堆边坐下来。

我好奇地看着他,他沉静地看着我,没有人说话。

在我的旅程中,这并非首次有陌生人主动接近,但眼前的他让我感觉到一种异样的与众不同。他脸色苍白,隐隐泛青,即使在火光映照下,这些死寂惨淡的青灰也不曾消退,它们似乎从他体内生出来,而非附着在皮肤表面。除此之外,他眼睛里有一道寒光闪烁,青幽寂静,好像正透过时光和我们之间充盈的空气,于黑夜里冷冷地沸腾。

我隐约感到不妙,突然想起曾听旅行者说这片原野上生活着一个怪人,一个甚至不能被称为人的怪物,于是我本能地往后挪了挪。

这时,他开口了:“不要怕。”

他声音清冷而有磁性,带着沙哑回响,像同时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春秋正盛的青年,一个是饱经风霜的老人。这种反差使我又看向他的脸,不到三十岁的面庞,但他眼睛里寒冷死寂的微光依旧让我害怕。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跟你说说话。”他继续道:“你在各地旅行吗?”

“……是。”沉默片刻,我决定老实回答,我预感他的力量比我强大太多,如果他想要消灭我,我可能瞬间就会被撕裂,哪怕我带着武器。但此刻我们的距离太近,根本没有给我动用武器的时间。

我感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看上去是人,却和人截然不同的东西。

不论什么时代,在野外独自旅行都是一件辛苦的事,而真正的风险在于永远有未知蹲守在你的路途上,不论是天气、猛兽,还是某些至今不为人所了解的神秘存在。

我的爷爷曾是个土夫子,简单说就是盗墓的,他在年轻时的某次盗墓中遭遇事故,就此失去了一只眼睛,从此再不参与这种危险的活动。我幼年时问过他,到底是什么事故让他遭此大难?他说是遇到了厉害的机关和凶残的粽子,还好那次队伍里有张家人断后,他们才捡回一条命。我又问什么张家人?他说张家是道上最出色的盗墓人选之一,那次跟他们同行的是张家当时的族长,一个看起来格外沉默的年轻人,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过一无所获。

我看着眼前人,莫名想到爷爷当年不肯细说的恐怖怪物:粽子。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他似乎看穿我的畏惧,不再盯着我的双眼,转而看向火堆,又问道:“你走过哪些地方?”

“很多,从南到北,从东往西……”出门已经一年,我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人,但我不确定他这样问我是想得到什么答案,因此没细说。他点点头,手放到衣兜里,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我不敢多言,只静待他开口。

“你接下来要往西边去?”他问,我点头。如果没有意外,我记下来应该是去广西。

“广西……广西有个地方叫巴乃,你知道吗?”

“知道,我的目的地之一,打算去看看那边的瑶寨。”

“很好。”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天宇叹了口气,我从这声叹息里听出无奈和迷茫,心里不由一动,感觉他似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甚至忍不住想探问。可我没有这个机会,我还来不及梳理好问题,他就再次开口了,他问我:“你对本能怎么看?”

“……什么?”我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不知如何回答,他又解释道:“我是说,生存的本能,比如人一定要吃东西,要睡觉,即使在还没有理智的婴儿时期,这些也必须存在,否则就没有机会获得理智了。”

“我……我想这是必然,是没办法的事。”

“嗯,你说的很对,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声音低沉下去,嘴角隐隐露出苦笑,似乎正在对我说话,又像对他心里那些看不见的痛楚倾诉:“都是没办法的事,不怪任何人,缘分注定罢了。”

我被他身上散发的浓烈悲伤包围,更没想到如此怪异的人物,居然会说出“缘分”这样介于理性和感性之间的字眼,我感觉嗓子里堵住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虽然我已走过很多地方,但我所见所闻的总和,似乎都不足以承载他心里深沉的哀凉,于是我只能选择沉默,隔着火堆观察他。我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有不少破损,老旧的款式,看起来已穿了很长时间。

他真的就是传说中游荡在这片荒野里的那个怪物吗?

不管怎么看,他都更近似一个人,一个被怀念和悲伤占据的人。我想来想去,对他的身份依旧没有确切答案,这时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寒光变得热烈,他轻声问:“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感到意外,但没表态,只默默看着他,他放在衣兜里的右手伸了出来,掌心里明显捏着一个东西,但我看不清。他将右手放到唇边,似乎在对那个东西低语,这时他的眉眼第一次变得柔和,然后又在瞬间恢复一派死寂的容色,接着,他将这东西慢慢拿到火堆旁,让明亮的火光照耀其上。这下我看明白了,这是一个印玺样的物件,通体漆黑,上面雕刻着异兽麒麟,脚踏小鬼。印玺材质我不认识,但能看出雕工栩栩如生,似乎正传导着神异的讯息。

我脑子里有点混沌,不知这是什么,更不明白他将这件东西给我看,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把这东西放到某个人的墓前。”他一字一句地讲出了他的要求,并在我拒绝前拿出一张地图。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展开的地图上画着蜿蜒道路,尽头是一座宏伟的中式牌楼,这座楼似乎嵌在山体当中,遗世独立,沉默不言。

我凝视着图上的道路,凭借自己丰富的野外旅行经验判断这些路径的走向。看了一阵后,我连连摇头,决定冒着得罪他的的风险也要拒绝,我说太难了,如果这份地图是真的,那么我要走的道路将比攀山越岭更危险,恐怕我做不到。

他嗯了一声,将地图收起,低叹道:“做不到吗……我问过好些人,没人愿意帮我,如果你实在做不到,那就算了。”说完,他肩膀动了动,似乎想要起身离开。

他声音里第一次出现如此凄楚的意味,又带着认命般的平静,显然这并非第一次被拒绝。我突然十分不忍,脑子一热,将地图从他手上夺过来,再次打开细看,分析这些道路的走向和风险。他看着我,一言不发。

“这个……这座楼是多久前的建筑?”看它的制式和规模,都不可能是近期的产物。

“数百年前。”

好,既然……既然有人可以在那么古老的时代,在崎岖的道路尽头建立起那么庞大的楼群,那么,要走过去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我可以……

“……你要我把东西放在哪里?”我问。他必须告诉我,如果我成功带着东西过去了,需要放到这座庞大房屋的哪个房间里。

“扔在门外就可以。”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慢慢说道:“如果说法不错,你会在大门附近看到一座墓碑,也可能没有碑,需要你好好找一找,总之那里应该一定会有个坟冢,你把东西放在坟前就好。”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点头,感到这个要求很有些奇怪。他说完后陷入沉默,我等了一阵,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还有……”他撑着头,我看到他肩头不住抖动,似乎正陷入激烈的情绪里,连声音也变得格外压抑而沙哑。他说:“还有,麻烦你带句话给他,就说、说……‘小哥,东西还你,吴邪始终恨不了你。’”

这是什么意思?我想问,但他已捂住了脸,深深低下头去,像一只无助的困兽。我突然又不忍心问了,只感到他身上浓烈的悲伤像海一样无边无际,波涛打过来,让我也沐浴在伤感无奈的水雾里。

“……我付出许多,全心全意想和他一起对抗这无情的时间,没想到,最后我却变成了他必须消灭的东西,他要杀我……哪怕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无法去恨他。”

临别前,我听见他的自言自语,突然感到心里一沉,我想这必定是个惨烈的故事。

太阳升起来,照耀他依旧苍白泛青的脸,我看着他眼底幽幽的荧光,终于确定他不是人,但我真的也不忍心叫他怪物,哪有这样情感充沛,温和哀伤的怪物呢?

“我一定给你把东西送到。”我在朝阳的光晕里承诺他,他看着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喂,等等!你,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看着他要消失的背影,我突然想起这个,高声喊道:“你跟我一起走吧,你亲手把东西放过去不是更好吗?”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阳光照在他眼睛里,就像映照着两颗孤独的恒星。他笑了笑,说:“我只能在这里生存,离开墓穴太远就会再次消亡。”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不想回忆这是一趟怎样的旅程,往巴乃的整个都行进得那样艰辛,我比计划中的时间晚了整整五天才抵达目的地。途中有好几次,我想放弃算了,反正也没人会监督我是否完成它,但想起吴邪的神色和话语,又始终狠不下心来。况且,这是我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跟非人的生灵接触。完成一个亡灵的委托,这是一件多有趣、多酷的事儿啊,或许在我子孙满堂后,它还可以被作为谈资向后辈们炫耀,就像爷爷当年跟我讲述他在地下的故事一样。

我并不是严格的唯物主义者,野外旅行中曾遇见过不能以常理解释的情况,而爷爷从小告诉我的故事也让我明白,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并不会随着技术进步而消亡,它们永远处于人世的黑暗面,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张牙舞爪。死而复生,听起来很扯谈,但它确实在某个领域里发生过不止一次。爷爷也说过,粽子并非真正的复生,而是一种生命的异变。那么,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结果?是风水,是力场,是各种不为人了解的力量,或许还有人本身的命运。

如果我没有遇见吴邪,我会以为这些都是玩笑,抑或天方夜谭,但我在那个夜晚真真切切地和一个复生的亡灵交谈,并接下了他给予的委托。他给我的东西,此刻正在我贴身的口袋里发热,时刻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我,应当做到自己的承诺。

当然,我心里还有强烈的好奇,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吴邪和他不愿提起的那个人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纠葛?他为什么会复生,又为什么在复生后如此痛苦?

我这一路走来,不但跨越千山万水,也跨越了很多疑惑,我大概拼凑出了故事的轮廓,但关键环节依旧不可捉摸,我想大概只有见到那座坟墓才会知道了,这也是我不愿放弃这个委托的原因之一。

终于站在地图上的楼前,山体已倾塌了一半,将大半楼体露出来,宏伟的规模和精细的建筑都让人惊叹。如果不是这地方实在隐秘,来路实在危险,我想它早就被人开发成了旅游点——如果它是无主的孤楼的话。

吴邪警告我,千万不要进入楼内,这座大楼绝不像表面那样沉默友好,虽无人看守,但它对外敌的抵御力丝毫没有降低,强碱和机关足已烧毁一切想染指它秘密的宵小。所幸,我的任务并不需要进入楼内,因此我只是站在门前欣赏了一阵,就开始寻找那座应当在附近的墓碑。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很快,我看到它了。

它孤零零矗立在大楼正门的斜后方,深灰色碑体上满是风霜的痕迹,远远看去已辨不清上面的字迹。我没有急着走近,而是在不远处仔细观察,墓碑的顶上坍塌了一处,让这块本就貌不惊人的东西显得更加黯然。透过它,我似乎看到一个坚韧沉默的男人,他有着满腹无处可诉的委屈和痛苦,却只能在无尽的孤独中继续矗立下去。

我暗叹口气,发现这块墓碑位于一个颇为尴尬的位置,一眼望去,你只会被这座宏伟的大楼吸住目光,几乎不能发现它的存在。可是,一旦你发现它了,就很难把它从这座大楼的画面中剥离,甚至感觉它是大楼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想,当初立起这座墓碑的人恐怕也很矛盾,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坟冢,既不希望它太显眼,又不能让它真正无声无闻地消逝,必须在靠近这座大楼的位置上给它一个立足之地。
这座大楼和这块墓碑,到底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故事呢?

好奇心不可抑制地膨胀起来,我走到门前,尝试着推了推大门,内部传来一股抵抗力,但并没有强到完全阻止我的动作,再一用劲,它似乎就会被推开,我赶紧松手,后退两步,没有让门真正打开。毕竟,吴邪的警告清晰而慑人,而我能走到这里十分不易,不敢再有任何冒进。

“千万不要尝试进入楼内,我不能害你。”

“……进入那座楼就一定会死吗?”

“会。”

难道……难道你当初就这么死的?在那个深夜里,我本想如此问他,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就算他的确是个徘徊的亡灵,这么问似乎也是对他大大的冒犯,于是我闭了嘴,倒是吴邪看着我,幽幽说:“我曾经进去过,差点死了。”

听到他没有死在里面,我松口气,他很快又跟我讲起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我也就无暇多想了。

收回思绪,我仔细观察这座大楼,目光一寸寸从大门和墙体,从屋檐和所有我能看见的东西上移过去,尽力辨认和寻找可以解释这一切谜团的线索。突然,我发现在与那座墓碑同侧的墙壁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凹凸的痕迹隐约从灰尘和蛛网下露出来。

我赶紧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灰土扫除,墙壁上的痕迹很快露出真面目,是一句话。看得出来,留下这句信息的人很匆忙,信息本身也很简短:

“东,三米。希望有人可以发现它并铭记这个故事。族长,对不起,再见。”

我盯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看了几分钟,直觉它跟我要完成的委托有很密切的联系,但我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后面部分相对好懂,前面三个字是……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扭头去看墓碑。阳光斜照,在墓碑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像一个静默的人……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或许,这是在提示某件东西的地点?!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飞快奔到墓碑跟前,绕着它走了好几圈,然后以它为中心,东行三米后开始向下挖掘。很快,我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盒子。一个冰冷的盒子躺在离地面约30公分的土层下。这个深度并不足以真正掩藏秘密,或许,它之所以在这里的原因就像那句话写的:希望有人可以看到它并铭记它的故事。
我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捧出来,却不敢贸然打开,而是回到墓碑处,再度观察这块残破的无名纪念物。我仔细查看墓碑的材质,发现是很普通的石材,这种石头我在来路上见过不少,可见这块碑是由附近采出的石头所制,并无任何特异或珍贵之处。我又寻找碑上是否留下了文字,我希望有,只是被遮盖了,或十分隐蔽,就像墙上的消息那样。可惜,我看了半天,始终一无所获。
这沮丧的情况令我感叹,感叹这块碑文太过吝啬,连它下边埋葬的是谁都吝于告知,而我又不可能掘开坟墓去冒犯它的主人,即使我当真掘地三尺,所见也不过一具枯骨,我依然不可能知道他是谁,有过怎样的故事。
我蹲下来,静静与这块青黑色的东西对视,想象它变成了一面镜子,正上演着吴邪告诉我的故事……
那个夜晚,吴邪终于遇到了愿意替他完成委托的我,我接过鬼玺和地图,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他一直盯着我的动作,眼神里同时跳跃着喜悦和哀伤。我猜想,或许在他复生后这死寂的生命里,现在是最让他开心又伤感的时刻。而要让幸福和伤痛同时出现,背后必然有曲折无奈的故事,于是我问了,我问他为什么要我去做这件事。
听到我的问题,吴邪沉默许久,沉默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正准备说点别的,他却开口了,声音平静而冷漠,像一道蜿蜒的冰河。
“我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没有意识到我是‘我’,像初生的婴儿那样,只有本能……身为粽子的本能,这些本能大概会被人称为嗜血残暴。我感到很饿很渴,全身上下唯一的感觉是冷,我要热的东西……而我混沌的意识中也只明白一件事:有人正入侵我的墓穴,并可能严重伤害我。”
听到这里我浑身一震,寒意从脊背向周身蔓延。如果之前我还有幻想,觉得眼前“人”只是和常人有些不一样,此刻听到他说这些,终于完全坐实了猜测:他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亡灵。而与此同时,我也猛然意识到他之前问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问我:你对本能怎么看?
我和他都认为:这是本能,是必然,是没有办法的事,哪怕它存在的时间很短暂。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察觉到了吴邪问我那句话的背后所潜藏的意义,这些东西可能是他所有伤痛的来源——他必定在醒来的时刻遭遇了足以改变整个生命轨迹的惨痛打击,即使他的生命早就被命运更改成了这不合常理的诡异姿态。

“我抬起手,轻松掀开棺盖,坐起身来。混乱的惊呼在前方响起,这让我感觉十分烦躁,于是我纵身一跃,落到某个入侵者身前。”吴邪的脸在明灭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扭曲,嘴角弯起一个冰冷的笑意,这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这种被称为粽子的怪物潜藏在灵魂底层,与生俱来的残忍本性。他冷冷一笑,继续道:“太轻松了……我不过轻轻一挥手,那个入侵者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就飞出了东西,是他的眼珠子,在空中飞行,砸到了墓室的墙上。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我的指甲变得那么尖利,力量变得那么大,混沌的大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变了,不再是一个人。这个认识让我愣在当场,呆看着自己的手,连那个入侵者被同伴们拖着跑出了墓室都没察觉。我隐约感到有什么不对,盯着指头上的人血,将手指慢慢放到嘴里,尝到美味的热度。这种热像电流一样走遍全身,好像有个声音在我脑袋里发号施令,叫我跟上去,追捕他们,从他们身上榨取更多更鲜美的热血……”

我听得浑身发抖,好像自己正身处阴黑腐朽的墓穴中,四周是慌乱的同伴,惊恐的哭喊,而黑暗深处,一个苏生的怪物正步步逼近……

“可是……我没有追到他们,却迎来了他。”吴邪声音低下去,简述也变得更慢,似乎浸润在那一场致命的再次邂逅中,这场邂逅带给他惨烈的后果,却又在轰然的毁灭中挟裹着那样浓醇凄艳的甘甜。

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又再次遇见了你。

“我当时根本不认识他,不,应该说我还没有想起他是谁,但即使这样,即使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依旧本能地停下脚步,站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呆呆看着他。你看,这又是本能,即使我已有了粽子嗜血的本能,但见到他的那一刻,生前刻骨铭心的记忆依旧左右了我的身体,压倒了这种本能。我没有伤害他,甚至没有朝他做出任何攻击,可是他……”

他攻击你了,是吗?我在心里问,却不敢说出口,我不敢打断吴邪的诉说,更不敢贸然打扰他和那个人的故事。

“他也看着我,十分震惊,然后滔天的愤怒将他整个人淹没。很奇怪,他脸上其实没有表情,身体也没有动一下,但我就是知道他每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好像我曾经和他很熟悉,很熟悉……他死死盯着我,许久之后才开口,他说:你想杀了刚才那人?是啊,我在心里回答,嘴上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嘶喊,于是他的愤怒之中又交杂了哀伤。他看着我,似乎正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这让我感到格外焦躁,我想朝他大喊,说你看我,看我,就是我,没有另一个人!可是我说不出话,只能发出难听之极的吼叫声。他在我的嘶吼声中眉头越皱越紧,脸上肌肉绷得都僵了,沉静的眼睛里也泛起了闪烁的波涛,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只看到他的手放到了腰上——那里有一柄森森的刀。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差点就忍不住让吴邪不要再讲了,但他还在继续,他诉说着那个人的刀是如何迅速地落到了自己身体上,他被刀锋庞然的冲击力搁倒在地,看到自己的血喷出来,发现原来它们也是红色的。那人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他胸口上,眼睛死死盯着他,不住喘息,然后反复叫着一个名字,他说吴邪,吴邪,吴邪……吴邪想回应他,但刚刚苏醒的躯体还没有重拾记忆,且却被粽子的本能牢牢束缚,他只能挣扎嘶喊,像失去所有理智的疯子,像一个真正的怪物那样狂热地挣扎,怒吼……
他又看到了那黑沉沉的刀锋,这一次它落下得十分缓慢,那个人眼睛里已满是痛苦,时间似乎停止了,最后,这把刀铿然落地,他也不再踩住吴邪,而是慢慢蹲下来,温柔地扶起了这个让他心如刀绞的怪物。
看着这个男人刘海下沉静哀伤的眼睛,吴邪变得平静,虽然脑中还一片空白,他同样也诧异于此刻的平静,刚才的入侵者什么也没做,已被自己掏了一颗眼珠,而这个男人,即使他狠狠砍了自己一刀,自己却仍不想做出任何伤害他的行为。
如果一切就此停止,或者再给他们多一点时间,这个故事就将大有不同,可是,这片刻的宁静还是被命运打破了,大约就像吴邪自己说的,没有缘分,或者命该如此,命运注定了这无解的结局,哪怕他曾妄图扭转命运,并做出违逆天理的尝试——
锋锐弩箭刺破吴邪肩头的速度快得让人完全看不清,有人再次冲了过来,拉起那个男人,大声说族长危险快撤!那男人愣了一下,似乎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依旧摇头,说不要找鬼玺了,这粽子厉害,外头机关也快封闭了,那东西落下来更要命!
“被那些人一打岔,我突然又变得格外焦躁,血的味道充塞我所有的思绪,我觉得自己正跌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刚刚理出一星曙光的记忆再次混沌起来,只剩对热血的渴望,对杀戮的需求……冥冥中,我感觉那个不可抗拒的声音又开始驱动我的身体。我睁大眼,却只看见一片漆黑,这漆黑中涌动着刺目的红,我朝那些热腾腾的红色扑去……”
听到这里时,我心已揪得死紧,可以想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很明显,那位“族长”站在人的立场上,对吴邪这个被粽子本能控制的怪物不会再度留情,吴邪不攻击他,却毫无疑问会攻击他的族人。
“第二刀、第三刀……我手上再度染满鲜血时,他的刀锋终于又落下来,他不再呼唤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吴邪,刚刚的温柔似乎只是幻觉。我倒在地上,他的族人走过来,想砍掉我的头。从头到尾,他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此刻他顿了一秒,拉住那个人,说走,然后带他们离去,消失在墓道尽头。我看着他们渐行渐远,隐约听到有人对他说:族长,情报有误,这里曾是东汉陵,但后来被某个古董商盗用,做了自己的墓穴,这疯子大概想长生,结果还不是变了粽子,不知好歹的凡人……”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吴邪捂着脸,长叹口气,这场诉说几乎榨干他所有的体力和精力,让他沉默好久之后才再度开口。在他静默不语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事,做了很多猜测,甚至把这个故事和爷爷年轻时的经历嫁接到一起,我怀疑这是同一件事。如果它们真是同一件事,那么,吴邪就是害爷爷失去一只眼睛的凶手。但我发现即使我真作这样的想象,心里也难以对吴邪产生反感,或许因为他的遭遇太坎坷,情感太悲伤,命运打在他身上的风暴实在太过酷烈无情。况且,还有什么事会比让一个人痛苦地存在着更为不堪呢?

“他这样对我,我本该恨他。”吴邪惨淡一笑,青白面色在火光中显得那么不真实,他盯住跳跃的火焰,似乎也盯住了那些消逝在时光里的故事,片刻后,他看向我,问:“我们都知道,种族本能无可抑制,他为什么不知道呢?”

“他……”我直觉这个问题吴邪问得有些偏执了,但我又全然理解他平淡语调下的悲怨,毕竟刀锋不是落在我身上,那些痛楚、打击乃至绝望只有他感受到,就算他因此变得偏执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想了片刻,反问道:“你多久后恢复记忆和……人性的?”

“不记得了。”他摇摇头,眼睛里有些迷茫,低声道:“我不记得,好像慢慢从睡梦中醒来,关于我是谁,我的过去,记忆和情感都一点一点变清晰,总之我逐步意识到我其实是一个人,慢慢想起一切,包括他……太讽刺了,我为了消弭我们之间不平等的时间,才让自己进入那个墓穴,想获得渺茫的奇迹。可是,生命本身的奇迹发生了,我却变成他要消灭的怪物……”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我想他说的已经足够了,或许正因为他太久没有和别的生物有交流,这个晚上才会跟我絮叨这么久,而我如果没有接下他的委托,他肯定也不会屈尊跟我废话。他是个复生的亡灵,但某种意义上,他似乎比大多数庸俗的凡人更高贵,更坚韧,包括他对情感和选择的执着,换了我,我真不知自己能否在生前爱一个人,死后继续去爱那个人。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及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但我想,这必定是一种伟大的爱,超越了小情小调的爱,我甚至不能用爱情两个字去定义它。

想到那个人,我发觉自己心里也跟吴邪一样有了怨气,他为什么不能给吴邪更多时间,更包容一些呢?就算吴邪是个粽子,但他不同样在那一刻认出了他是吴邪吗?

可是,当时的吴邪被粽子的本能绑架,不但没有回应他,甚至当着他意图杀害他的同行者,不阻止吴邪,可能会有更大的悲剧发生——我的理智这样告诉我,我知道它是对的,只是……

这件事怎么想似乎都难以两全,相信吴邪在无数个日夜里已经将它想过千百次,最终,他也只能用无缘和命运告慰自己焦灼的心。

不论如何,我决定尽力完成吴邪的委托,了他这个凄楚的心愿。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风过树梢,发出刷拉拉的响声,气温随之降低,我浑身一震,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不知不觉,天色已开始变暗了,我站起身,四下环顾,周围还是那样静谧而凝重,时间仿佛在这里放轻了脚步。华丽巍峨的高楼沉默着,这座不起眼的坟冢也沉默着,没有任何人,连虫鸣鸟啼也不闻一声,我突然感觉这其实是一处属于亡者的禁地,绝非生人可贸然探寻的,或许,在这座高楼紧闭的门扉后面,还有数不清的亡灵正默默凝视着我。

我打个寒颤,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这座墓碑上,它是那样简洁甚至简陋,没有留下任何记号,但我已隐隐猜出它的主人是谁——想到躺在它下方永远沉睡的那个人,我心里因方才回忆而生出的点点怨气又烟消云散。一切都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纠葛的爱与怨都被时间带走,而在时间之外,他的灵魂又将归于何处呢?

考虑片刻,我打开了那个冰冷的盒子,里面躺着一封书信。信纸已泛黄,变得脆弱,我必须十分小心地展开它,才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依然十分后悔,当年真不该射出那一箭。”

看到这句话,我顿时明白这是谁留下的书信,一定是他,和那个人一道寻访吴邪墓穴的张家人,那时候,那个人认出了吴邪,可是他的破空一箭打破了那片刻宁静,也让还不具备神智的吴邪再次狂暴起来。

他也没做错,任谁看到自己的同伴和一个可怕的粽子在一起时,都会下意识地去攻击那个怪物,以保护同伴,何况那是他们应当听从和守护的族长。

“后来想想,族长当时的反应很奇怪,他对粽子向来是毫不留情的,尤其是有攻击性的粽子,可是面对那个,他却像看到久违的故人,所有严苛训练后的力量和精准在那一瞬间都失效了。我叫他快撤,别找鬼玺了,他居然对我说不,找到了。我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找到……鬼玺失落那么多年。那时候,族里有传闻,说族长其实不是在找鬼玺,而是在找一个人。”

“我们出来后,族长盯着封闭的墓门看了很久,我发现他眼圈红了,想问点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说的。离开的路上,他频频回头,我忍不住问他是否还想再去,他不置可否,只说先回族里交待些事。”

“我没想到,他要交待的事竟然是族长的位置,他决定让出张起灵的身份,离开张家,这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从来没有这样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张起灵在各方面的巅峰期敢于向族中提出这个要求,即使多年前张启山的离去也没有掀起过如此大的波澜,毕竟张启山不是张起灵,且永远不可能成为张起灵,但他是。毫无疑问,他的要求遭到了族中的一致否定,即使他选定的继承人也明确表示不能在此刻接任。”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没有任何人站在他那边,族中每个人都反对他欲挂冠而去的要求,旁支的人来了,海外的人来了,他们轮流请求面见他,和他谈家族的未来、我们的使命,他却始终惜字如金,既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走,也不改变那个决定。”

“关于族里否定他的要求这件事,我至今也认为是正确的,即使最后发生了惨烈的悲剧。我敬重他,但他的的确确提出了一个令全族为难的要求。张家在衰弱,我们像株岌岌可危的大树,于时间中不断被砍去枝条,如今已是花凋叶落。现在要培养一个足以肩负张起灵使命的人是那么不容易,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直到他幼年唯一的朋友张海客到访并几次劝说后,他才终于松口,说不愿第二次失去那个人。张海客无言以对,他似乎很清楚这两人间的故事,但他同样是张家的一份子,于是只能选择谁也不帮。最后,张海客说你为家族、为职责做得够多了,让你自由一次吧,但你要想清楚,这很难,之后不论有什么情况,我都无法出手帮你。族长说谢谢,张海客长叹一声,黯然而去。”

看着这些记录,我只觉心里有种又苦又重的东西浮上来,不祥的预感像网一样从头到脚覆盖住我。我想象这之后发生的事:庞大、神秘,且复杂守旧的家族,肩负着家族使命的族长,很明显,他的生命并不能仅仅属于他个人,而他现在希望得到自由……那么,在这之后……这之后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以至于让这个人永远长眠此处。

“眼看事情一步步走到现在,我心里焦急,万分矛盾,却没有任何办法。今天上午有两个族人来找我,让我回忆跟族长去那个墓穴时的事,是否族长在面对那个粽子时没有尽全力。我不知如何回答,我知道族长确实没有尽全力,很明显地对它手下留情了,但我也预感到如果就这么据实回答,恐怕会有更不好的结果……”

“……很多天没能联系上表妹,她当初和我们一起去了那个墓穴,但她都没下去,负责看护洞口,监测天象。听说也有人去找过她,不知她怎么回答,我想问问她,但我发现联系不到她,有人偷偷告诉我她被族里人带走几天了。我开始感到恐慌,担心表妹,也担心暂无音讯的族长。这个时候,我才惊觉至少有一个月没听到族长的任何消息了。我感到彻骨的冷,似乎看到一层黑云正在酝酿,慢慢笼罩了这个被鲜血、阴谋和倾轧浸透了千年的古老家族。”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张家很复杂,从记事那天起我就知道这点,但当噬人的风暴切切实实落到认识的人身上时,还是让我感到战栗和恐慌,也让我真正萌发了记录这一切的想法。回顾我们的生命,几乎都是一条条血腥和争斗交织的路,15岁的放野不知夺走过多少张家孩子的健康乃至生命,我想族长一定还经历过更多更多……对全族来说,族长不但是一个人,更是家族的象征,职责的体现,这是张家面对的局所决定的,也是一代代张起灵的传承所决定的。如果他要走,如果他在一而再再而三付出后,终有一天想抛弃这个家族,过一次属于自己的人生,那么……”

“我不想仔细回忆那一次次的争执和反驳,或许这就是命运,是深沉家族与想挣脱这一切的自由人之间必然的冲突,也是职责、性格和选择共同造就的结果。族长的心意是那样坚决,而整个家族的压力同样沉重而尖锐,他们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我甚至第一次看到族长对人说了那么多话。看得出来,到这个时候,族长还是希望得到族人的谅解,而不是与他曾全身心奉献,心甘情愿付出的职责决裂。在我看来,他和过去的某些张家人其实很不同,他虽沉默,但更善良得多。”

看到这里,我彻底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忍不住连声叹息,几乎不敢接着往下读。我在逐渐降临的暮色里跪下来,伏在那块墓碑上,眼角感到点点湿润的痕迹。

吴邪,他其实没有辜负你。

他并没有真要杀你的意思,只是暂时阻断你的疯狂,让你有恢复神智的时间,然后他回到家族,希望卸下职责后去找你。只是,他所处的环境太险恶,延续太久的家族是那样不可撼动,以至于……

“当矛盾完全不可调和时,一天深夜里,族长失踪了,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无迹可寻的失踪,但张家并不只有他一个高手。作为同一个家族培养的优秀成果,他是如何消失,会去哪里,在族人看来并非那样不可捉摸。”

“……血染红张家楼前的土地,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终决裂的地点是在这里。族长淡漠神情中染透了绝望,对家族的,对族人的,大约也有对这无解的命运的,而家族里那些与他争锋相对者也没有半点轻松,有些人眼睛红了,说你自幼就那么与众不同,我们一直担心你能否成为出色的张起灵,你明明做得那么好,为什么现在一定要这样固执,只要你放弃,你现在放弃都可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依然是族长,我们依然尊敬你……可是,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笑了。”

我扔掉这封书信,一遍遍抚着这块墓碑,像抚慰一个孤独的灵魂。他死在这里,也被葬在这里,他坚定地要离开家族,最后死于这个庞大险恶家族的雷霆手段。这封书信最后说,其实族长那时并不一定到了绝境,如果他拼尽全力,大开杀戒,或许还有一些离开的希望,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或许是他的善良和原则不允许他屠杀同类,或许是他想到了那个远方的人……他心心念念的人已成为一个复生的亡灵,成为他必须消灭的邪恶存在,这无疑是对他这些年职责和坚持的最大讽刺。

也有可能,他真的太累,要休息了。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我整夜坐在这块墓碑前,想了很多,一遍遍梳理这个惨烈的故事,感叹命运的无奈和无情。天亮后,我将这块残破的墓碑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从不远处挖了两株开花的灌木种在旁边,努力让这片青灰色的萧索和冷寂变得淡一些。可以想象,他生前是个孤独的人,死后也无人祭扫。如今,他必定已成为了家族的禁忌,无人愿提及。他孤零零地留在这里,既是张家的一部分,又不在这座大楼内,而和他们保持着疏离的关系。

我感到为难,原本打定主意完成吴邪的委托,将鬼玺扔在他墓前就行,但现在,我肯定不能仅仅那样做,他推翻了我对这个委托的全部认知。考虑很久后,我将那个冰冷的盒子打开,把书信和鬼玺一并放进去,然后埋在了他墓碑的后面。冥冥中,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灵魂正看着我,他依然站在这里,并守卫着这两件东西:一件记录下他最后的坚韧,一件来自于他心底挂念的人。

任务完成了,我没有就此撒手,而是循原路返回。现在,我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欲望:我要去见吴邪,要告诉他这个故事。我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沉浸在痛苦和自我折磨中,他明明舍不得恨那个人,他也真的不该去恨那个人!

我一路疾行,几乎舍不得吃饭睡觉,再度抵达那片荒原时,我看到了聚集的人群,他们围绕在我当初扎营处不远的一座小山丘后边,似乎在说着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有了不好的预感,三两步奔过去,抓住个人问发生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夜里狂风雷暴引发山火,几乎烧毁了这一片区域,连这底下……”路人指着地面说:“地下都燃起来了,烧个精光。”

什么?!我不敢相信,紧紧抓着他手臂,朝他吼道:“怎么会这样?!这下面,下面是不是有个古墓?!”

“有啊。”他不耐烦地拨开我的手,点头道:“就是这个墓被烧了,什么都没留下来。这里地方又偏僻,两天后才给人发现,匆匆报告了上面,他们正组织人来看呢。”

“……那,那你们有没有发现里边的人?”我不敢相信,声音已经在颤抖。

“什么人?”他看着我,不解地问:“古墓里怎么可能有人,老兄,你不是糊涂了吧?”

烧光了……

我脑子里回响着这三个字,突然觉得一切好像一场梦,我真的曾经遇到过死而复生的吴邪,并帮他完成了这份委托吗?我感到头晕,猛然推开那个人,就往那处墓穴奔去,这些人不知道这片荒原里有怪物的传说,但身为旅行者,我再清楚不过,有旁人也见过他的。现在,我要亲眼看看,我不相信一切都烧光了,就算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命运也一定会有什么留下来,一定还有东西要告诉我。

我还没有告诉吴邪故事真实的面貌,他不能就这样消失!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好几个人想阻止我,可是这帮书呆子怎么赶得上我的体能和力量。我很快将他们甩在身后,看到了半坍塌的墓穴入口,没有丝毫犹豫,我冲了进去。

我在带着焦臭味的漆黑中奔走,心头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凭有限的知识猜想主墓室一定在最深处,如果吴邪还存在,应该也在那里。我朝无边的黑暗疾奔,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坠落……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一派漆黑中,我朦胧看到吴邪立在远处,静静看着这边。他身上流动着脉脉的光晕,那些光似乎正从他体内透出来,让他显得有些不真实,却格外动人。我朝他奔去,大声招呼他,想告诉他我所知道的故事,他似乎看不见我,只微微笑着,没有移动脚步。这时,有另外一个男人进入我的视线。他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似乎从黑暗里生出,凝固成与吴邪一样的人形发光体,大步走向吴邪。

我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静看着他俩。

这个男人走近吴邪,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吴邪也转身看着他。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们彼此在眼神中已进行了千万次交流,突然,吴邪笑了——他笑起来,同时抹去眼角的泪光,接着他捏紧拳头,朝那人狠狠挥去。

没想到吴邪会揍人,我来不及开口阻止,他的拳头已结结实实落到了对面那人身上。这个男人没有躲,没有让,默默承受了这一拳,身体晃也不晃一下,然后双臂一伸,将吴邪紧紧搂在怀里。

吴邪浑身颤抖,同样抱住了他。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身周的光晕开始融合,像两种颜色的霓虹彼此交织映衬,汇聚成温暖坚定的流波,似乎永远也不会再分开。

我看着他们的身影,好像看见漫天的焰火在黑暗中腾跃,这火中有幸福,有哀伤,有生离死别的苦楚,更盈满了重逢与相守的喜乐。

这时,这个男人——我已经可以肯定,他一定就是那个张起灵。张起灵轻轻放开吴邪,拿出一件东西递给他,我睁大双眼,仔细辨认。看清这是什么后,不由心头一震,这不就是吴邪让我送回去的东西吗?那个鬼玺!

吴邪接过鬼玺,稳稳托在掌中,而张起灵的右手上也托着一个同样的鬼玺,这让我再次感到惊讶,原来鬼玺是两个,他俩各自拥有其中之一。莫名的,这个场面让我想起了某种仪式,印证着承诺与永恒的仪式。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时间似乎停止了,又似乎过得特别快,刹那间,我耳边隐约听见一些杂乱的声响,似远似近,而他们的身影在这些杂音出现时便开始淡去,在我眼前慢慢走远,黑暗和光亮都被他们带走,他们好像正走在往另一个世界的通路上,一切痛苦与寒冷都再不能影响他们了。

我睁开眼,触目所及是一片白色,医生和亲友们围在我床前,为我的苏醒感到高兴。原来我在墓穴里奔跑时,腐朽又遭火焚的道路早已不堪重负,于是一脚踏空摔下去,陷入昏迷,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我看着这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恍如隔世,脑中还清楚记得刚刚的情形,我想,那或许并不只是一场梦。

我闭上眼,长出口气,在心里默默祝福那两人,我的祝愿只有一句话:

愿天国安好。


--------------------全文完----------------------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作者后记

《至死方休》到此完结,感谢大家的观看和支持。这个故事不是通常意义上的BE,可能也不算常见的HE,其实执着于这些没有意义,只要故事本身还可以看就行了。我想我写了一个有点特别的瓶邪故事,希望你们也喜欢它。

这个故事是临时起意写的,最初打算几千字完成,写着写着还是超了字数,总体上有一万五千多,不过能把故事讲清楚就行。最后,透露一下这个故事最初的灵感来源。《至死方休》最基本的骨架来自于WOW里一个我很喜欢的小任务,而我写下这个中短篇,也算是向这个我喜爱的优秀游戏致敬,并用它迎接即将到来的熊猫人版本。

再次感谢各位阅读和评论,晚安。

楼主:唐思美印  时间:2019-01-06 10:33:33
死了都要爱

楼主:唐思美印

字数:14836

帖子分类:瓶邪同人文

发表时间:2013-02-01 07:06:00

更新时间:2019-01-06 10:33:33

评论数:2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