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的路程肖厉觉得他好像走了一辈子。
等他终于退到警戒线之外的。
“医生，医生！”
肖厉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罩，上面布满了黑乎乎的烟雾以及血痕。
“医生，**妈的，快点过来——”
他吼着，将夏衍递给了迅速赶来的医务人员。
现场乱做一团，身后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起，肖厉没有心思去管那个。
他转过身，看着被抬上担架带着呼吸机的乔礼。
“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他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

“您好，这边请报一下您的身份证号码。”
乔木抱着妞妞，小丫头吃着甜甜的棒棒糖，亲昵的搂着乔木。
他报出了一长串数字。
噼噼叭叭，键盘敲击着。
“是叫乔木对吗？”
乔木看着面前的女士，点了点头。
“嗯，账户还在的，存款也都没有动过，需要取出来吗？”
乔木显然对这个结果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点了点头，报出了一个具体的金额。
“好的。”
对方递给了乔木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您取出来的，可以自己在确认一下。”
“不用了。”
乔木低着头，将那笔钱揣进了口袋，抱着妞妞走了出去。

“乔哥哥，我们是来镇上买东西的吗？”
妞妞站在一旁，看着正在给手机装电话卡的乔木问道。

乔哥哥自从醒来后就变的很奇怪。
特别是当自己把在海边捡到的已经碎掉的小瓶子当作康复礼物送给他的时候，他从好不容易修复的瓶子里拿出了一张折好的小纸片，泡在海水里后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好看的字。
妞妞看不太懂，但是乔哥哥非常认真的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很久。
她第一次见到乔木露出明显的表情，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妞妞还太小了，她不太弄的明白，只是到乔哥哥看了那东西之后，就决定去镇上逛逛了。

“是的。”
乔木柔声回答，他将电话卡插进了刚刚买来的手机，拿下了电源键。
“我们得给妈妈，还有外婆买东西。”
乔木说道，手机开机了。
他看着白花花的屏幕，皱起了眉。
他不知道乔礼的电话。
思索一番后，乔木决定直接用手机连接互联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屏幕上弹射出来的消息框密密麻麻的写着让人不安的消息。
乔木皱着眉，将手机放进口袋。
他看着正蹲在一旁观察着地面上小蚂蚁的妞妞。
看来得马上离开了。
“妞妞——”
他拿起了一条漂亮的裙子，“你觉得妈妈会喜欢这个吗？”

逛晚了。
妞妞搂着乔木的脖子，趴在他身上。
“你说妈妈会担心吗？”
“我们好像回去太晚了。”
妞妞舔着嘴里所剩不多的棒棒糖，搂着乔木的脖子。
乔木慢慢的走着，等他即将要走回屋里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妞妞疑惑的看着乔木。
“妞妞，”乔木看着妞妞，“还记得我之前教你数数的吗？”
妞妞看着乔木，兴奋的点了点头。
“那好。”
乔木看着妞妞，“我们现在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他拉着妞妞的手，“还记得躲猫猫的游戏吗？”
妞妞点头。
“这一次是从一百开始。”
乔木看着他，认真的说道，身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喊声。
“不许偷看。”
妞妞兴奋的点点头，“偷看是小狗。”
她说着，和乔木勾了手。
“嗯。”
乔木抱着他，但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是从现在开始，我要躲了。”
妞妞点点头。
安安分分的站在门边数了起来。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解释一下乔木那边的情况。
海难中没有死，因为不明原因失踪。
某年月日，重伤被夏巧巧在沙滩上捡到，带回家。
很长一段时间失去了记忆（可能和头部受伤有关），醒来后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无法说话。
文中的瓶子，就是乔礼扔出去的那种，海浪将它带到了乔木面前。
亮闪闪的蓝色金属制品里面其实装了某种溶液（蓝色烟雾产生源头），那种东西让乔木恢复了一定的记忆，修复了身体上的损伤。
妞妞重新找回瓶子，送给乔木，乔木看到了瓶子里面乔礼写给他的信。
知道了乔礼的处境以及夏衍有了宝宝这件事情。（心情：担忧和高兴）
于是准备离开夏巧巧家，临行前去镇上检查自己的身份是否被注销，以及银行卡还能不能用。
（死人会被销户的）
发现乔礼并没有注销，于是取了钱，准备给夏巧巧一家一些帮助，以及送他们一些礼物（算是感谢？）
大致就是这些了。
（还有什么不清楚可以问啦）

乔木看着站在一旁认真数数的妞妞，转过头，看着眼前黑压压正在夏巧巧店里搞破坏的人。
脸色沉了下来。
“呦，这不是乔木吗？”
王星松开了揪着夏巧巧的头发的手，站起身，慢悠悠的走上前来。
收拾整洁干爽的小酒馆被弄的一塌糊涂，酒瓶洒落一地，凳子也碎了好几把，夏巧巧被人压在地上，脸颊上全是血。
妞妞的外婆也趴在地上，苍老的i脸颊上全是泪痕，身上手臂上粘着点点血迹。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王星脸颊上还贴着一小块纱布，他凑到乔木跟前，那双眼睛黏在乔木脸上。
“怎么样？”
他笑着，擦了擦鼻子，看着乔木，伸手捏着乔木的下巴。
“这次能给爷好好的口一次了吧？”
八十七，八十六——
砰！
话音未落，王星便捂着裤裆跌落在地。
“啊——”
他尖叫着，脸颊上全是汗水，脖子涨的通红。
夏巧巧趴在地上，睁大了眼睛。
另外几个男人似乎是愣住了，他们握紧了手中的铁棒，朝乔木挥来。
六十六，六十五——
咔咔。
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砰！
脊柱摔倒在地面上的闷响。
三十三，三十二——
乔木走上前，蹲下身，他的手指骨节上全是血，但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星对吧？”
那双眼睛看着鼻青脸肿的王星，带着血的手指缓缓的将对方的脑袋提起来，使他直视自己。
“如果这家人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从今天起以后，这家人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会一笔笔算在你的头上。”
他压低了声音，以至于妞妞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那双纯黑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王星。
“你知道，被记账的后果是什么吗？”
乔木捏着王星的脸，口水顺着王星磕破了的嘴唇流出，他吓的直发抖。
“我会杀了你。”
乔木看着王星，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而你知道的，这不是开玩笑。”
十，九，八——
乔木松开手，王星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面。六，五——
“你还有四秒钟可以滚。”
乔礼看着王星淡淡的说道，王星匆忙的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带着他领来的一会儿跑开了。
“三，二，一——”
妞妞松开了手，“我抓到你啦！”
她兴奋的扑进了乔木的怀里，笑嘻嘻的说道。
“咦？”
“妈妈，外婆她们怎么都受伤了？”
“妈妈，外婆你们没事吧？”
妞妞松开了乔木，朝着夏巧巧跑去。

“情，情况怎么样了？”
肖厉守在门口，追着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江绮问。
江绮脸上全是汗，他摘下了挂在脸上的口罩，摇了摇头。
“不好。”
他的话让肖厉的心跌入谷底。
“说实话，他现在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但现阶段来看，还是不要做太过乐观的假设为好。”
江绮看着肖厉，怜悯的说到。
“情况可能只会越来越糟。”
“其实作为一名医者，我的建议是——”
肖厉站在一旁，沉默着。
还很年轻啊。
江绮想着，和里面的病人一样，都还很年轻。
他默默的将还没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想见他就去看看吧，一时半会儿可能是醒不过来的，记得做好消毒再进去。”

夏衍是被疼醒的，他睁开眼睛，自己已经离开了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头顶上巨大的白炽灯高悬着，刺痛着他的眼睛。
他没有见到乔礼，周围围着的都是一群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的陌生人。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现疼痛已经夺走了他说话的权力。
他张开嘴，嘴边溢出的只有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好疼。
夏衍很害怕，他说不出话来，哪里都没见着乔礼。
他怎么了还好吗？
自己现在有在哪儿，好疼，好疼。
他担心肚子里的宝宝，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感受到小家伙的活动了，再加上之前那令人不安的流血。
他很害怕，怕的要命。
腹部一阵阵坠痛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了。
夏衍熟悉这种感觉，之前也是这样，但是现在还不可以。
宝宝还这么小，生下来活不了的。
他挣扎着，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却被死死按住。
“别乱动——”
有什么东西注入了他的身体，夏衍动不了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那群人脱下了自己被血水浸裤子。
“别乱动。”
眼前的人有一双苍老的眼睛，那双眼睛看着自己。
“你要生孩子了，别把力气浪费在其他的事情上。”
他说着，命令身旁的人绑住了夏衍的手脚。
双腿被迫张开着，更多的血水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放轻松，慢慢用力。”
他看着夏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夏衍看着眼前的人，他说不出话来，头疼的发麻。
但是还不是时候。
他抽着气。但是体内的东西已经往下开始移动了，以一种缓慢而不可逆的速度下滑着。
可是，还不是时候啊。
还不可以生出来。
生出来活不了了。
夏衍动不了了，身体违背着他的意志用着力，更加可怕的是，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快了不少。
他喘息着，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好疼，好害怕。
乔礼在哪儿？
他，他还好吗？
没一会儿，他感觉身体一轻，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抽离了，他躺在床上，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恍惚中，他看见眼前的男人从自己身体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它那么小，用一只手掌就可以将它完全包裹，小小的缩在眼前男人的手心。
小小的，趴在一盘，四肢微微发白。
没有属于新生儿的哭泣声，夏衍说不了话，他只是愣愣的呆在一旁，围绕着的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给他清洗着身体。
他看着那个男人，带着那个小小的东西离开了。
从他的眼前，离开了。

“乔哥哥——”
妞妞拉着乔木的衣角，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依依不舍的看着乔木。
“你真的要走吗？”
乔木看着妞妞，蹲下身，揉了揉妞妞毛茸茸的小脑袋。
“嗯。”
“你，你就不可以不走吗？”
妞妞看着乔木，眼泪掉了下来。
“不要走，不想你走，留下来不好吗？”
“和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吗？为什么要走——”
妞妞擦着眼泪，抽噎道。
乔木看着不停流泪的妞妞，将妞妞抱住怀里。
“因为还有一个哥哥需要我去看看他。”
“还有一个哥哥？”
妞妞停止了哭泣，她睁大着眼睛看着乔木。
“嗯。”
乔木轻声回答，“还有一个哥哥，最近才想起来的，之前我把他忘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肯定不会的。”
妞妞搂紧了乔木，“乔哥哥这么好，他肯定不会生你的气的。”
“嗯。”
“那乔哥哥你还会回来吗？还会回来看妞妞吗？”
妞妞抬起头，怯怯的问。
“如果我能回来的话，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乔木认真的说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不行，我要拉勾勾。”
乔木将手指伸出和妞妞拉了勾勾，“我会在家等你的。”
妞妞说着，朝着乔木的脸啃了一口，弄得乔木脸上全是口水，乔木也不恼，那双黑色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妞妞。

夏巧巧走了出来，她脸颊上还涂着药，手腕上也还有伤。
她知道乔木要走，拿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围在乔木脖颈上。
“内地可能就没有这边这么暖和了，最近也要变天了，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夏巧巧看着乔木淡淡的说到，她垂着眼，不去看乔木的脸。
“嗯。”
乔木将怀里的妞妞放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夏巧巧。
“妞妞的学校找好了，在镇上，听说很不错，开学的时候就可以带妞妞去报道了。”
他说着，一边又拿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夏巧巧。
“老太太的病也找好了医院，本来早就应该给你的，但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
“已经先垫交了费用，应该不怎么需要再去缴纳其他的费用了，老太太的病不是什么大麻烦，积极治疗的话，过段时间就应该好了，医生的人品我考察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信封里的钱虽然不多，应该够撑过这一段时间了。”
他看着已经红了眼的夏巧巧，理了理自己胸前的围巾，破天荒的看着夏巧巧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围巾，谢谢了。”
“很暖和。”
他淡淡的说到，抬起头，看着坐在门边看着自己的老妈子，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妞妞，视线最终回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夏巧巧身上。
“老太太，妞妞，还有——”
“那么就下次再见了。”
乔木淡淡的说到，理了理围巾准备转身离开，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夏巧巧拉住了乔木的手。

乔木回过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手背。
夏巧巧看着他，不停的流泪。
“这，这你要我怎么好收下，我，我其实根本就没有——”
乔木轻轻的抱住了她。
“你做了很多。”
他松开夏巧巧，那双黑色的眼睛清澈极了。
夏巧巧看着他，眼睛还是红红的，只不过这一次脸红了个彻底。
一旁的妞妞捂住了脸。

乔木看着夏巧巧，右手轻轻的拍了拍胸口。
“都记在这里了。”
“这一段时间，真的很高兴。”
身后的老妈子朝夏巧巧使了使眼色，被夏巧巧羞愤的盯了回去。
“还有——”
乔木戴正了头上黑色的鸭舌帽，“你的舞跳的真的很棒，有空我一定回来，好好看看。”
他说着，转身朝妞妞他们挥手，乘上了等在一旁的汽车。
“小伙子——”
老太太朝着乔木喊道，“挺会那啥的啊，一定要回来啊！”
乔木从车窗里探出头，看着逐渐变小的妞妞他们，第一次大喊到。
“会的，但我说不定比您还大呢。”
他朝着妞妞他们挥手，直到他们完全看不见后才重新回到了车里。

（乔木的相貌一直维持在二十五六岁，因此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年龄）

后文有两位角色性格会发生较大的变化，夏衍和乔礼👀👀👀👀

有想很多种结局👀👀👀，昨天晚上决定了。话说，大家没有人在意之前乔礼买的礼物是什么啊（怪我写太急，没有慢慢铺垫）活下来的代价是很大的👀👀👀，会变得和乔木一样，并且由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因为就把面罩给了夏衍才会濒死的）乔礼会（剧透屏蔽）夏衍会变得坚强起来啦，变得一点点腹黑？大概

你们都看的见我的回复吗？为什么我都看不见你们的

恢复了？

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夏衍看着面前白花花的床单以及手臂上插着的针管，身体已经恢复了，甚至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低着头，掌心轻轻的贴在自己已经恢复了的腹部。
宝宝没有了。
他很确信那天并不是一个可怕的梦，他流了太多血了，乔礼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觉到小家伙的动静了。
他还记得那可怕的一幕，他们从自己的身体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还只有手掌大小的小东西。
那应该是他的孩子，他们本不应该这么早就见面的，它现在本应该还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肚子里，亲切的和自己打着招呼。
但现在它不在了。
王孟旗告诉他，孩子生出来就是死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一个死胎。它的肥小小的，扔进水池里都不能漂浮，说明这个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站在夏衍的面前，残忍而又决绝的将那些可怕的事实一一说给夏衍听。
你的孩子死了，接受这个吧。
他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残酷的可怕。

有人来了。
夏衍抬头看了看那扇白花花的锁住的门。
他里面爬回了床上，盖上被子，只露出了一双恐慌的眼睛。
门开了。
王孟旗还是之前的样子，带着白花花的口罩，长长的大褂拖在脚边。
“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他看着夏衍，声音苍老而低迷。
夏衍点了点头。
那双棕色的眼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就好。”
王孟旗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格外满意，他看着夏衍，掀开了夏衍盖在身上的床单。
夏衍只是静静的躺着，任由对方摆弄着自己的身体。
反抗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让他对夏衍的境况闭口不谈，夏衍决定暂时听从对方的安排。
他掀开了夏衍的上衣，解开了夏衍腰上的扣子，冰凉的仪器贴在了夏衍的腹部。
好冷。
夏衍缩了缩身子，他抬起头，发现王孟旗正痴迷的盯着显示器上面的阴影。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甚至还在微笑。
“好了。”
王孟旗将手中的仪器放下，夏衍爬起身，从一旁抽了几张餐巾纸擦试着腹部上的显影液。
他想知道乔礼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自己能不能去见见他，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
王孟旗收拾着东西，他又要走了，这或许是自己唯一仅有的机会了。
“那个——”
夏衍低着头，轻轻的谨慎的问。
“乔礼他还好吗？”
王孟旗愣了一会儿，他沉默了，整间房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压抑的呼吸声。
“他？”
“应该还行吧。”
王孟旗干涩的回答着，继续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
夏衍抱着腿，淡淡的问道，他语气平缓，情绪稳定。
已经没有了几天前的歇斯底里。
“暂时不行。”
王孟旗背对着夏衍缓缓的说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还不能离开这里。”
又是同样的说辞。
夏衍垂着眼，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那我能和他讲个电话吗？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现在的状态可不能听电话。”
王孟旗一没注意，直接说了出来。
“什，什么？”
夏衍顿住了，他盯着面前的王孟旗，“你说，他现在的状态不能接电话是什么意思？”

“情况怎么样了？”
“曹，曹长官。”
肖厉问着站在一旁手中握着的第不知道多少支烟的曹毅。
曹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乔礼，摇了摇头。
“很糟。”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曹毅转过身，拍了拍肖厉的肩膀。
“今天江医生还劝我把管子拔了，说，说是再继续治疗下去除了再给他增添痛苦外用处不大了，但你说，乔礼这臭小子从十几岁起就跟着我了，你要我怎么——”
他停住了，深深的吸了口手中的香烟。
“不是说，上次从账户里取钱的人的身份确定了吗？找到他了没？”
肖厉摇了摇头，匆忙递给曹毅一份报告。
“只有那次在监控里拍到了，之后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暂时联系不上。”
他缓缓的说着，看着曹毅。
“就——”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曹毅看着手头上的报告。
“再等等吧。”
他没有回答肖厉的问题，这是看着脸色苍白的乔礼。
“把别人家的好孩子弄成这样是我们的责任，怎么样也得让家人看最后一眼吧。”
“等着吧，不出几天，这家伙应该就会来找我们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报告还给了肖厉，照片上的男人有着近乎和乔礼一样的相貌，冷冷的看着镜头。

乔木叼着圆珠笔，手中拿着一个纯黑色的小巧的笔记本。
就是这里没错了。
他看着面前收拾整洁的办公桌，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这点倒是挺符合乔礼的性格的。
不可能不是这里。
乔木想着，抽出了一份夹好的文件，报告人——乔礼。
不可能错的。
但——
他伸手在桌面轻轻摸了摸，桌面上已经积攒了少量的灰尘，将乔木的指尖都弄脏了。
为什么个人资料那一栏写着的电话打不通，住所也没有人在，同样的那个叫做夏衍的小子也联系不上。
联系到最近十一区沦陷的消息，乔木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根据他查到的消息，夏衍正好居住在第十一区。
但是失踪人口和伤亡名单上都没有写他的名字，乔礼的信息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更新了。
出了什么事吗？
乔木想着，但不管怎么样，这地方已经没什么好呆了。
他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正好瞥见了刚刚自己没注意到的一个纯黑色的小盒子。
什么东西？
乔木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拿起，轻轻的打开。
在纯白的月光下，盒子里的戒指闪闪发光。
哇！
乔木看着盒子里明显尺寸不同的戒指发出来一声惊叹。
他小心翼翼的将盒子关上，将它揣进了口袋。
乔礼这家伙——
乔木慢慢的走着，这种贵重的东西也随便扔，要是弄丢了可怎么办？
乔木想着，月光浅浅的洒在他年轻的脸上。
长大了啊，那个小家伙。
长成什么样子了，成为优秀的大人了吗？
会和自己长得一样吗？毕竟复制的是自己的基因。
乔木抬起头，看见了面前镜子倒影里的自己。
还是不要了吧。
乔木想着，慢慢的走着。
长得像自己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但实在非要像也没办法吧，毕竟是自己的基因。

门开了。
夏衍僵住了，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体不停的发抖。
有人进来了。
夏衍将身体藏在被子里，他听见了脚步声，慢慢的正在朝这边走来。
怦怦。
怦怦怦怦。
他的心脏快速的跳动着，但并不是兴奋与高兴，而是恐惧与绝望。
被子被掀开了，夏衍被迫了睁开了眼睛，一个男人站在床边打量着自己。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病服，全身都湿透了，就好像刚刚从水缸里捞出来一样，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
那双眼睛是浅棕色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夏衍发着抖，他的体温很高，脑袋也开始迷糊起来。
指尖轻柔的贴在自己的腹部，内心里没有期待，只有完完全全的恐惧。
夏衍看着眼前的男人，他长得挺好看，虽然并没有乔礼那么漂亮，但相较于平均水平显然高出了不少。
这就是他的命运吗？
夏衍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也看着他。
对方低下头，身上的水珠落在了夏衍的脸上，夏衍浑身都在发抖。
他很害怕，他怕的要死。
乔礼——
这个名字刚刚在脑海中浮现，夏衍逼着自己将那个名字好好的藏起来。
就是因为你才会这样的，就是因为你，才会弄成这样的，都是因为你。
泪水混杂着水珠沾湿了身下的枕头，夏衍捂着嘴不停的流泪。
他脑海里不停的回闪着那天发生的事情，要是自己能够多了解一些新闻，提前走开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要是自己能够接到乔礼的电话，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要是自己不总是期待着乔礼来接自己，想办法逃离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要是——
这里面没有那么多的假设，夏衍躺在床上，男人粗鲁的抚摸着他的身体，他发着抖，尽管再怎么不愿意，再怎么不情愿，身体还是和往常一样兴奋了起来。
双腿间湿漉漉的，夏衍捂着嘴，将最后的呻吟与呜咽声吞下。

“我知道作为一名医生我不应该这样说。”
江绮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乔礼，他将挂在鼻梁上的眼睛摘下，看着一旁的曹毅，这个在他看来能够做出决定的人。
“但，还是放弃吧。”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除了让他饱受折磨外没有别的用处了，虽然昏迷不醒，但是病人能感受到疼痛，而气体对向他的这种人造成的伤害是最大最不可挽回的。”
他擦了擦手中的眼镜，“全身气管衰竭，差不多达到百分之四十的脑损伤，呼吸系统崩溃，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已经到极限了。”
他抬起头看着曹毅和站在一旁不停的抽烟的肖厉。
“你们这样做只是满足了自己的私心而已，要是真的为病人好的话，把管子拔了吧。”
“让他解脱吧。”

曹毅转过头看着一旁僵住了的肖厉，肖厉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嘴边叼着的香烟不停的发颤，他握着拳，别过脸去。
曹毅将实现投上了躺在病床上的乔礼，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不少，脸白的可怕，呼吸器是通过在气管上切开一个下口插进去的。
他安安静静的躺着，如果不是一旁仪器上的参数不停变化着的话，曹毅没准会认为他其实已经死了。
“很，很痛苦吗？”
曹毅看着乔礼，他的声音低哑而颤抖。
江绮点了点头，“非常痛苦，这也是我为什么建议放弃治疗的最重要的理由。”
“在这样继续下去根本没有意义。”
“活着，并不仅仅只是代表生存而已。”
“我知道了。”
曹毅低下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手中残余的香烟，白白的烟雾飘散在空气中。
“那就——”

话音未落，一连串繁杂的人声硬生生的打断了他。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您不能进去，这里是——”
“您不能就这样直接进去——”
曹毅抬起头，看着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影快步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夹克，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别碍事。”
那人声音冷冷的，音色很好听，但这并不能改变的他语调中的冷漠疏离。
江绮看着直直的往这边走过来的男人，愣住了。
他迅速反应过来，向前走去。
“这位先生，这边是特别重症监护室，您不能随便进来——”
话还没说完，领子被揪住了。
乔木抬起头盯着眼前的江绮，他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乔礼在哪儿？”

曹毅嘴角的香烟跌落在地，乔木见江绮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松开了手。
砰。
江绮摔倒在地。
他扭过头，正好看见了那层厚厚玻璃之后的不成人样的乔礼。
“怎么——”
乔木愣住了，他睁睁的看着带着呼吸机脸色惨白的乔礼，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指尖贴在泛凉的玻璃上，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乔礼。
“这是怎么回事？”
罕见的，脸颊上出现了明显表示惊讶与不敢相信的表情。
乔木转过头看着愣在一旁的曹毅，那张和病床上人近乎一样的脸狠狠的瞪着眼前的曹毅。
“我当初交给你们的是一个健康的好孩子，这就是你们还给我的吗？”

乔木坐在一旁，看着昏迷的乔礼，沉默着。
他的视线自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乔礼，江绮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站在一旁，再一次慢条斯理的向乔木解释了乔礼现在的状况，以及再继续治疗下去毫无用处的现实。
乔木没有吭声。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乔礼，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乔礼满是针孔的手背。
“这样啊——”
他沉默了半响，才说出了这三个字，似乎在昭示着先前江绮做的解释他都有认真听了。
江绮点了点头，他将更为详细的报告递给了乔木，里面还有一些细则，乔木可以自行查看，以及对这样一个无法改变的现状有个更深的了解。
一时间是很难接受。
但也没办法吧。
江绮想着，他看着乔木的侧脸。
长得真像啊，两个人。
仔细看的话，有些不一样，具体说不出来，但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江绮也说不好。
哗啦啦。
纸张轻轻的翻动着，乔木拿着手中的文件认认真真的看着。这点让江绮有些意外，虽然说详细报告是会交给亲属的，但会认真阅读它的江绮这是第一次见。
看着乔木，江绮松了口气。
情绪激动的家属，濒临崩溃的家属，丧失理智的家属他都见的多了。
先前的时候，他还真的担心乔木会结结实实揍自己一顿。毕竟当时他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但现在看了那似乎就是他的感情波动的最大范围了。
如果不是仔仔细细的去观察他的眼睛，不是提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可能感受不到面前人的悲伤。
感情障碍综合征吗？
江绮看着乔木想着，他听说过这种病，母体由于受到了某种刺激，会对体内的胎儿产生影响，导致新生儿长大后不太能感受到正常的情感，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这么说来，乔礼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来的症状很有可能是出于遗传的原因。他看看乔木，很难想象眼前这样的人能够有家庭，有妻子什么的，那他们俩之间的血缘纽带究竟是通过什么连接起来的呢？
这一点引起了江绮深深的好奇，他有些激动，看着面前乔木的侧脸，相貌真的很出众，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光只是盯着他看就能感受到愉悦。
不知道事情结束后，会不会愿意和我吃个饭？
江绮想着，但随后又苦涩的摇了摇头，怎么样都不可能吧？
毕竟自己可是劝说他放弃亲人生命的无可救药的医生。
“不对。”
乔木抬起头，指着报告上的一栏数据，他看着江绮缓缓说到。
“这一栏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江绮连忙仔细查看那一栏数据，检查结果是没有错的，他不知道乔木为什么对于机器的检验报告提出了质疑。
他疑惑的看向了乔木，面前的乔木根本没有看他。
乔木转过头，一把抓住了坐在一旁沉思的曹毅的衣领。
“他不应该有这么严重的情绪表达认知问题，你们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他看着曹毅冷静的可怕。

好疼。
夏衍从床上起身，身体黏糊糊的，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
他站起身，粘腻的液体顺着双腿滑下，滴落在微凉的地面。
夏衍低下头，看着地面上乳白色的粘腻的液体。
“呜。”
夏衍捂住嘴，慢慢的蹲了下来，泪水偷偷的从眼角滑落，衣角边沾染了点点血迹。

哗哗哗。
水流洒在身上，温度调的太低了，夏衍有些发抖。
他慌忙将水流停下，全身都湿透了，身体上本来已经干涸的粘腻的液体受了水后滑溜溜了起来。
头发湿湿的贴在耳尖，他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脖颈腰间到处都是红色的印记，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东西留在了身体的最深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糟糕透了，但又能怎么样呢？
又能怎么样？

乔木看着清单上列出来的长长的处方药名称，脸色沉了下来。
这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
乔木将手中的报告单折好塞进了上衣口袋，他坐在乔礼身旁冷冷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
“我不会让他死的。”
乔木看着面前的江绮，曹毅和肖厉坚定的说到。
“但是——他的身体损伤已经——”
江绮不敢相信打开看着乔木，难道刚刚和他说了那么多他都没有听明白吗？
“我不在乎。”
乔木打断了他。
“即使你这样说，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只能徒劳的增加他的痛苦——”
“那是你们没有办法了。”
乔木看着江绮淡淡的说到，“我有。”
他说着，从江绮的上衣口袋抽出了一只空心的试管，打开。
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乔木割破了自己的手心，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心滴落下来，落进了透明的试管里。
“虽然很不想把这个给你——”
乔木一边说着，一边将试管密封好递给了江绮，他的受伤的伤口根本没去理，血液一滴滴的滑落，染红了身旁的床单。
“你有几天时间来做这种事情，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有东西能够让乔礼好起来，如果你做不到，就换血好了。”
他看着江绮无所谓的说到，就好像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一般。
“但那些损伤是不可逆的——”
“可不可逆不管你的事，我要的是他活着。”
乔木看着眼前的江绮，他声音逐渐加重了。
“但是你这种方法实在是太——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方案，并且即使有用的话，他的脑损伤已经非常严重了，就算救回来了，他也可能不一样了，正常生活什么的，都可能无法保证。”
乔木看着他，似乎对于江绮的穷追不舍无可奈何了起来。
“我说了。”
他看着江绮，一字一句的说到。
“那些我都不在乎，我要他活着，听懂了吗？”
江绮没有再追问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乔木的眼神很恐怖，仿佛自己只有再说一个不字，对方就会直接捏断自己的脖颈。
江绮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愣愣的点了点头，快速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