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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瓶邪 《牢狱之灾》(长篇,架空,HE)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十二)昏迷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越发不可收拾。如果山洞里真的有一条出路,那就是两个人活着的希望。

原地等待,能等到救援的希望并不大,而一旦干粮耗尽,我们就别无他路。或者我不吃不喝,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也撑不过三天,到时候小哥可以自己爬上去。人只有真的到了死亡面前,才知道求生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本能。我当初不是不怕死,只是有比死亡更让我害怕的事情。真的到了必死的地步,我可以毫不犹豫把生的希望留他。但现在,我终于找到我一直在找的人,我只想两个人都一起活下去。

“小哥,你说那个山洞里会有路吗?” 我不由自主地问出口,并没有奢望他会回答。

“有。”

“什么?!” 我一下子直起身体面朝他,虽然仍只看得到他模糊的轮廓,却还是忍不住看着他。我知道自己眼里有强烈得不可思议的希冀。如果别人说有路,我可能还会当做无心之语或者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可是说这话的是小哥,他总共只说过不到十个字,可谓字字万钧,所以他说有路,就一定有路。

大约是我的反应太不正常,小哥竟然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有风声。”

有风声?我仔细听了听,四周万籁俱寂,我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山洞尚在十米开外,哪里来的半点风声?听了一会儿,我也只有不甘心的承认,自己不光是身手,就连听觉都差了小哥一大截。

自嘲地笑了笑,我又突然想到,既然小哥听觉这么敏锐,他有没有可能听到上面的声音?我又问他,“你能听多远?能听到上面的他们有没有动静吗?”

“走了。”

“啊?走了?什么时候走的?”还能是什么时候,当然是我睡着了的时候,可我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我这次没有等来小哥的答复,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开口,于是也就不再追问,换了话题,“小哥,你休息得好吗?”

我不问还好,这一问,被小哥当成了催促他启程的意思,他二话没说,提起当时扔下来的短刀就要走。我连忙把手边的东西往背包里一塞,站起身来也赶紧走,“小哥,等等我。”

不知他是不是视觉也异于常人,在黑暗中走路丝毫没有迟滞,完全像是在白天。这可苦了我了,且不说我四肢虚乏,就算是没有生病,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走路,也颇为费力。我寻着他的脚步声跌跌撞撞追去,但其实他走路很轻,几乎没有声音,我只是知道他朝山洞走去了。万一我没跟上,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我略一着急没注意,一下子撞进了小哥怀里,被他扶住。我心里一热,确实没想到他会转身过来接我,我脸上却尴尬的笑了笑,“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

小哥没说话,却握住了我的手腕,转身慢慢往前走。一开始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像上半身在拖着下半身往前走。有那么一瞬间,我认为他是记得的,否则他为何对我有如此善意?可是我也记得他对我的戒备,说明他确实不记得我。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山洞入口并不大,刚开始时我伸手还能碰到山壁。走到后面,四周已是一片空旷。山洞外的昏暗现在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黑暗,我闭眼和睁眼根本没有区别。这种环境下人会失去很多知觉,比如时间感和空间感,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们在朝着哪个方向走,甚至如果不是小哥一直牵着我,我可能连路都走不稳了。

走了一段时间,我有些适应了黑暗,有时索性闭着眼睛,仔细感觉周围的环境,于是我渐渐体会到小哥是如何在绝对黑暗中辨别方向的。我开始听到不同的声音,最明显的是我自己的脚步声,山洞里有水,所以走路带着水声。远处有窸窸窣窣的细小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又或者是风刮过岩壁的声音。小哥走路很轻,虽然也带着水声,但我能从周围的空气中感觉到他的存在。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有未知的惶恐,谁知道黑暗中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然而我心里总觉得安定,哪怕这段黑暗的路再长也不会害怕,只因为有一个人还在我身边。

可是好景不长,我的烧越来越严重,不知道是不是雪山深处空气稀薄,原本就容易疲劳,而体力过度消耗和发烧更是雪上加霜。最糟糕的是缺水,有雪的时候只需要点火化雪就可以有水喝,但是现在身边既没有燃料,又没有雪,山洞里的水再没确定安全之前我也不敢喝。小哥从山崖上跳下来以后也是滴水未进,他再能忍也不可能抵得过身体的本能需求。这一切加在一起,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气也不太喘得上来,中间休息过几次也没什么大的效果。我感觉没走几步,又得休息了。

“小,小哥,再,歇会儿。我走,不动了。”

“这里水不能喝,再往前走。”

“我知道,歇一会儿,就好。”

我手撑着腿,实在觉得晕,听小哥的意思,这里不方便久留。我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越早走出山洞越好,于是甩了甩头,想要坚持起身。可是刚抬头就一阵天旋地转,小哥握我的手也松了,着实吓了我一跳。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趴在了小哥背上。

“小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这样你容易累。”

他无视了我的挣扎和要求,只是低头往前走,等我安静下来了,他才说,“你休息。”

他脚步很稳,呼吸均匀,倒像是刚刚出发。他走路的节奏带着我摇晃,饶是我百般强撑,还是抵不过发烧的疲劳,就这么睡过去了。

梦里并不安稳。我曾努力深埋的很多记忆像是遇水发芽的野草疯狂地冒出来,那些经历过和看到过的血淋淋的场面又在眼前复现,冰冷锋利泛着青光的手术刀,琉璃孙手里的参汤,高高扬起又狠狠落下的皮鞭,飘荡在黑暗中的血色布条,艳红的烛光下那双枯灰的手……我挣扎过,怒吼过,可是徒劳无功,一切照旧发生,一如记忆中的那样,甚至崩溃都不能让我从那些记忆中解脱。

仿佛是最绝望的时候,额头和脸颊处传来一丝清凉,虽然轻柔却韧性十足,把我从一片火海中拉出来。周围的血色渐渐褪去,虽然重归黑暗,但多了一分宁静。黑暗中有一个坚定的声音,他说,我在。

(本章 完)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十三)出口

我好像睡了很久,久到身体都快不属于自己了,醒来时如同灵魂换了一个躯壳还没有融合,连脚趾都指挥不了。我转了转眼珠,周围还是很黑,也不能判断自己是睁眼了还是仍然闭着眼睛。不过我感觉到嘴唇边有点温润的水,贪婪地伸出舌头卷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舒服了很多,并没有烧得要干死的感觉。

我试着叫了一声,“小哥?”

"嗯。”

声音就在我旁边,我顿时心安。我已经变成了平躺在地上的姿势,看样子至少我们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我又等了一会儿,感觉身体完全清醒过来了,只觉得肚子里饿得慌,于是坐起身来,拉过脑袋下垫的背包,翻了些吃的出来。我惊讶的发现,包里的食物几乎没动过,难道小哥一直没吃东西?

我递了两块饼干给他,自己也拆了一块出来吃,边吃边问,“小哥,我睡了多久?”

没回答我。我没放弃,继续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嗯”了一声。

得,看来他只愿意回答封闭式问题,是或者否,准确来说,只限于答案为“是”的问题。这我就要好好斟酌提问的措辞了,很久是多久,没法定义,所以那不是一个好问题。

“我们再走一天能出去了吗?”

“半天。”

这下轮到我愣了,不按规矩出牌啊。不过这是好事,有进步。

时间只有半天了。我忽然间有些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回到光亮的地方去。手电还在我口袋里,我一直没有怎么用过,一开始不知道会走多久,所以要留着紧急的时候才用。后来我昏睡过去,小哥耳听八方完全不用照明就找到了出口。而现在,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才明白我并非习惯了黑暗,而是舍不得黑暗中小哥和我建立起来的信任。那一点信任或许太单薄,或许一旦见光就被驱散,或许会被别的什么东西冲刷掉。毕竟,我和他现在只能算是同路的陌生人。

我又开口了,“小哥,你为什么会来雪山?”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他没有回答,这是我预料中的。我也不打算等他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往下说,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过了这一刻,很多话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我原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雪山。我在追查一些事,那些事情很重要,关系到一个人的命,更关系到那个人用命去保护的一切。可是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我看不明白。我上雪山是迫于形势,但我当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逃脱,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想来。也许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有安排,老天让我找到了我最想找到的人,却丢给我更重的担子。为了他,什么我都能扛,我只想让他可以自由地活一次。”

“小哥,我有过很多次念头,如果他在,他一定能查清楚所有的事情,因为他很厉害。可是他也是世界上最笨的人,偏要什么都自己扛着,居然笨到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去换另一个人活下去的机会。他面前是地狱,十足十的十八层地狱,他就那么跳了下去,一点都不带商量的。你说,他是不是笨到家了?”

“他呀……要是什么时候,能为他自己活一次就好了。只要一次,我什么都愿意……”

我感觉自己越说越离谱,那种喝醉了无意识的胡说八道,或是醉汉借着酒劲不满地发泄。于是我住了口,让沉默包围我,度过最后一点安静的时光。

良久,小哥忽然开口了,语气不同于之前的冷漠,而是多了一丝不确定和试探。

“你,认识我?”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嗯,认识。见过两次面。”

一次生离,一次死别。再见已如隔世。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他又沉默了。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一个人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就像是丢失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标记,失去了和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给自己寻找一个身份是人的本能,他戒备着周围的一切,却问我是否认识他。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出现是一个错误,他的过去太沉重,背负太多,承担这一切的痛苦并不少于失去一切。

我想安慰他,可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安慰。

“小哥,你还记得些什么?”

隔了一会儿,他说,“不记得。”

我苦笑了一下,“忘了也好,有些事情,记起来只会有更多苦恼。”

他又说,“你都知道。” 语气颇为肯定。

“听说过一些,” 我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透露什么,“小哥,你相信我吗?”

意料之中,他没有回答。答案显而易见,怎么可能相信呢,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轻易相信任何人。

“没关系,这样挺好。你现在不用相信我,我拿不出什么值得你信任的凭证。唯有一件事,就是活下去。只有活着,你才可能找到你要的答案。”

或许这话更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活着,他和我,都要活下去。

这话说完,我们之间再没什么可以说的,只剩下无尽的沉默。休息得差不多了,我收拾好东西,扶着墙站了起来,刚伸手进衣服口袋里摸手电,手腕就被小哥握住了。他接过我肩上的背包,照旧拉着我,慢慢往前走。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地势变得更陡了,空间也变得狭窄,脚下有很多碎石,走不稳很容易摔倒。小哥牵着我走得慢,几次我没踩稳时全靠他拉住我。走了没有太久,我估摸着两个多小时的样子,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出现一片亮光。久在黑暗中的眼睛一时间没有适应,只觉满目苍白伴随一阵针刺般的疼。

我隔了好一阵才能勉强睁开眼睛。这里是个很大的山洞,并排修个十几间土砖房没什么问题,离地十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台子,像蛇头一样从墙上伸出来,悬在半空,光线是从那个台子的上面透下来的。其实这般光线并不算亮,想来台子上的出口并不大。

小哥没有多看一眼环境,径直走到了山壁前面,放下背包开始折腾。我赶到他身边,惊讶地发现墙上竟然有许多凿过的痕迹,像是专门给人攀爬的。从这里爬上石台,距离虽然远了一些,但胜在坡度相对平缓。这个平缓确实也只能是相对的,比垂直上下要稍微好一点点。

小哥看着我指了指山壁,“可以?”

他的意思是问我能不能爬。我点了点头,就算不可以也得爬,这是唯一的出路。

小哥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绳和仅有的几个登山扣,他先把绳子在我腰上和双肩上来回系了几道,背起剩余的绳子就要开始爬。

“小哥。”我叫住他,伸手去够他的手腕。

他下意识地收回胳膊要躲,却在半途生生停住,任由我握住他。我拉过他的手,借着山洞里微弱的光仔细检查。手上的绷带全拆了,结了痂的伤口都露在外面,样子狰狞可怖。我抬头看着他,“什么时候拆的?”

他半垂眼帘,竟然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触了触结痂,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要不就是我睡了太多天,要不就是他恢复能力惊人。又检查过他的另一只手,我才放开,“小心点,别再弄伤了。”

他很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跳上墙去。每隔一段距离,他就在墙上钉一个安全扣,然后把绳子穿过去,没多久就上到了台子上面,招呼我爬。

爬山真的难为我了,刚上去两三步,就觉得膝关节疼得够呛,不过小哥在台子上用力拉着绳子,减轻了我不少的压力。折腾半晌,总算翻身到了台子上,我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转头看着那边还不到半个人高的洞口。

洞口外的光线被满地白雪反照进来,亮晃晃地戳眼睛,直逼出一串眼泪。我却不愿意闭眼。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这种刺痛,像是直接伸进了心里,淬炼那一块依旧软弱的角落。洞口外的那个世界太真实,真实得让人想逃避。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小哥收好了绳子和登山扣,见我没事,就钻出了山洞。我躺了一会儿,等气喘均匀了,也起身往外走。刚一出洞,刺骨的寒冷就激得我打了一个抖,没想到山洞里竟然那么暖和。

我眼前所见,是一片平坦之地,却也是一个凹地,四面环山,左右距离相对近些,对面的山就离得远了,形成一个长形的低洼地势。四周雪山挺拔陡立,地势险峻,要爬上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人在这样的开阔地,对距离的判断会受很大影响,看着不远的山可能要走几天。望山跑死马就是这么个道理。顺子说,我们的目的地是东北向,我开始寻找方向。之前在山洞里失去了时间感,我没法肯定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太阳挂在山尖上,要等一会儿看影子的长短变化才好判断。这景象壮观,我看得一时走了神。

小哥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一把拉着我就躲在了刚爬出来的山洞口旁白。洞口略有凹陷,两侧拱起的岩石形成了天然的隐蔽处。小哥没说话,只是探出一点点,看着左边。

等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体都快被冻僵了,我才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响动,像是有人踩雪的声音。声音又近了些,应该是一群人。我从小哥身后也慢慢探出头去,一眼就看见白茫茫的雪地中一个红色的身影。那是阿宁的衣服,红色的外衣,带着黑色条纹。另外几人一定是陈四他们了。

我刚想往外走,小哥突然拉住我,轻轻摇了摇头。我心里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和他们汇合?这样的地势下,要隐藏也只能是一时半会儿,只要他们走到山这边,或者我们要离开这里,就一定会被发现。

我看他依然盯着阿宁的方向,眼中满是戒备的神色,于是压下了心里的疑问,在原地继续等着。

阿宁他们越走越近,显然是冲着我们藏身的这座山头来的,这下我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的脚步声急躁而混乱,绝不是有目的地往前走,根本就是慌不择路地在逃命。陈四和阿宁都不是一般人,陈四原本就是占山为王干着挖人祖坟的生意,怪事见的多,人也狠辣,就算双目失明,普通的东西根本不会让他慌乱。阿宁虽然年轻,但身手相当不错,人也机智聪明。他们二人绝不是大惊小怪轻言退却的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对付不了的事情。

我此刻最担心的是顺子。刚才他们离得远,我纯粹是凭阿宁鲜艳的衣服和大致的人数判断是他们,其实并未看清。顺子的衣服很普通,距离远了没法认出来。如果两队人遇到危险,难保不会丢下顺子,甚至是拿他当炮灰。随着他们走近,我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小哥突然回头看着我,眼里透出一股凝重。那是一种我很熟悉的感觉。曾经的他,每每在部队冲锋之前,眼睛里都有那样的神色。他们是特种部队,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谁也不知道夺命的一颗子弹是在什么时候打出。作为那支部队的最高将领,他肩负着所有人的生死,才会万分慎重,殚精竭虑。

我看着他,知道他必然看到了什么危险,而且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没等我张口说什么,他已经向着阿宁他们来的方向冲了出去。我耳边只余下他轻声交代的几个字:

等着,别动。

(本章 完)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卷二 风雪皑皑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卷三 深谷幽幽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卷三 深谷幽幽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一)汇合

事情变化太快,小哥动作更快,翻身冲出岩石,眨眼就没了踪影,而我根本不可能跟上他的速度。

我一个人在岩石背后愣了一阵,直到我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又探头出去看。

小哥已经快跑到左边的山脚下,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山上有一片漩涡一般的黑雾。我记得刚出山洞时,那边看不出来有什么路,而且绝对全部是白雪覆盖,什么时候出现的黑雾?我再仔细一看,那片黑雾竟然有扩大的趋势,铺天盖地向小哥压过去。

我大吃一惊,想也没想就要往小哥那边冲。谁知我刚一露头,眼前就闪过一个光亮,我下意识地身体后仰,只觉一股寒气从鼻尖擦过,什么东西掉进了雪里。我翻身起来,根本不关心朝我飞过来的是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哥去的方向,努力往那边走。

“谁在那边?”陈四朝我喊到。

我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看来刚才飞过来的东西是陈四扔的暗器什么的,我来不及搭理他们,可是又怕陈四继续扔暗器,于是回答说,“是我,别动手!”

我又往前走了没多远,华和尚就追上我了,拦在我面前。

“让开。”我几乎是用喊的,上手去推他,反被他扣住双手手腕不能动弹。

陈四他们已跑到离我一百多米的距离,此时放慢了脚步,慢慢走来。我看着那边小哥已经几乎要和黑雾撞在一起,心里急得不行,越发用力挣扎,不自觉地用上了全身的狠劲,竟然咔嚓一下,把自己手腕扭了。华和尚可能被我的架势吓到了,松了手。我趁机挣脱,顾不上手腕的剧痛,看都不看一眼,转身又要往小哥那边跑。我不知道那团黑雾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但是我知道小哥一个人在面对危险,我不能允许他总是一个人去冒险。

陈四在远处招呼发呆的华和尚,“拦住他。”

华和尚终于反应过来,冲上来直接把我摁倒在雪地上。我手上不能用力,只能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把他顶开,没多一会儿就觉得四肢虚脱无力。华和尚本身就比我重,身手又比我好,我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陈四终于走了上来,示意华和尚放开我,把我拉了起来。他对着我说,“小子,没想到啊,你命倒是挺大的,居然活着出来了。怎么,想跑吗?”

我气得要疯,也根本没心思和他理论,直接开口大骂,“陈老头,你放开我,一会儿要杀要剐随便你,先让我去找人。”

陈四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用去了,他过来了。”

我侧头一看,果然,小哥的确在往我们这边走,只是走得很慢,完全不像他之前那样干脆利落。我心里一紧,又受伤了?

陈四见我不再死命挣扎,阴冷地说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以前也有人会试图向我隐瞒,不过最终他们都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小子,我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你是不是早就认识哑巴?”

我回过头看着陈四,他空荡的眼眶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神色。阿宁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不言语,看来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说,陈四问得问题也是阿宁想问的。我此时十分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是阿宁和陈四站到同一边去,一起对付我和小哥。

我“哼”了一声,“陈四爷,我知道你阅人无数,自认为看得透人心谋算。可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利益的,有人救我一命,我就愿意舍命相陪。况且见死不救本就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做得到的。”

“良知?”陈四脸带嘲讽,“良知是什么?前朝的时候平民吃糠喝稀饿死无数,官家富人却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良知在哪里?打了多少年的仗,死了多少人,不过是换了一批人当权,良知又在哪里?这些还用我教你吗,这个世界就只有利益两个字,你所谓的良知和道德,只不过是那些想当**又想立牌坊的人扯出来的遮羞布。你看好吧,过不了几十年,所有人都会走上老路。”

我一时无言,不是我没法反驳他,而是他一辈子只用利益的眼光去看世界,当然也只能看到用利益解释的一切,甚至连当年张大佛爷带着老九门弃匪从军的义举也被他看做利益的选择。张大佛爷和我爷爷他们有没有权衡过利弊?一定有的,他们几人带着一群手下,自然要为所有人打算,那时候到处都是贫苦之人,就算做强盗也不见得日子好过。从军不仅有军饷还能博得一些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可是三叔也和我说过,就算为匪的时候,爷爷他们也不轻易取人性命,甚至从军之前就一直和侵略者对抗,保护着那一片地方的百姓。这当中怎么会没有良知和道义?

阿宁见我不语,说道:“老家伙,关先生可是个善良人,你想教他可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教会的。现在大家都出来了,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好。所以麻烦你把关先生交还给我们。”

“一会儿再说这个。顺子他人呢?”我看了一圈,陈四的手下都在,华和尚,郎风,还有那个一直不说话的人。阿宁和她的两个手下站在陈四的人后面,我只能看到人头,却完全没有顺子的影子。

阿宁说道,“没丢下他,老七一直背着。在这里。”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几个人侧身让开,我便看到顺子睡在雪地上。我走到顺子身边蹲下,仔细看他,只见他脸色惨白,眉心紧蹙,进气多出气少,身体不时地抽搐,身上的衣服有不少划破的地方,沾了些血迹但是不太多。

我转头看着阿宁问道:“怎么会这样?顺子他怎么了?”

阿宁说,“我们在山谷里遇到了大规模的虫子袭击,他可能是被咬到了。”

我打量着阿宁和另外几个人,他们虽然样子狼狈了一些,看得出来经历过一场混乱,但是每一个人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唯有顺子昏迷不醒,情况十分糟糕。

“只是这样吗?”我的语气非常生硬,忍着没发火。

阿宁脸上有些不高兴,“你的意思是我们害他的?关先生,你关心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这样妄自揣测真的好吗?我阿宁虽然不屑于做个君子,但做事自有我的原则。我要是想害他,何必还要把他带出来?”

阿宁其实说的在理,她不会轻易放弃顺子,更没有理由对付顺子,她还需要顺子带路找寒石草。我刚才正在气头上,小哥撞进莫名其妙的黑雾里我帮不上,顺子受伤不明我也救不了,心里一股烦闷焦急的气都撒在了阿宁头上,确实是我自己不好,没能稳住情绪。

“阿宁姑娘,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收拾了心情,郑重地像她道歉。

阿宁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道算不算接受我的道歉。

可是顺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想办法救他。陈四一直出没于山野,他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们多,于是我向他求助,“陈四爷,顺子这情况,您看是怎么回事?”

“他体内有东西。”

说话的是小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立即回头看他,却见他脸色十分不好,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我再低头往下看,就见到他右手握的短刀上有一条血迹。

“你又伤了?伤在哪里?”我急忙问。

小哥没有理我,绕过我径直走到顺子身边给他检查。而在小哥身后的陈四几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华和尚喃喃道:“我的妈呀,原来他不是哑巴……”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小哥伸手从顺子的脖子一路往下按压,当他触到顺子的腹部时,顺子突然一声惨叫,身体弓了起来。老七眼快手急,及时把他按住。没几秒钟,他又晕了过去。


我问小哥,“情况怎么样?”


小哥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不取出来会没命。”


我看了看四周,唯有之前我们出来的那个山洞里可以躲避风雪,于是招呼阿宁和陈四他们先进山洞。小哥说顺子肚子里的东西必须取出来,难不成要开膛破肚?不论如何,至少是要拉开衣服的,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没几分钟就能把人冻死,那到时候都不用救了。


进了山洞,高台上地方不大,阿宁和陈四两拨人就只能靠近了坐。众人一坐就忙着吃东西休息,或者是处理伤口。小哥把顺子放到靠墙背风的地方,伸手开始解顺子的衣服。四下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我包里也没有燃料,本想去问阿宁拿一点,但看小哥的架势是马上就要动手,只好守在顺子旁边,用毛毯给他裹住身上其他地方。小哥动作很快,片刻就把衣服解开。我一看见顺子肚子上的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顺子肚子上几乎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横七竖八的好几道口子,大多数都还只是皮肉伤,看着恐怖但并不致命,可是有一条从肚脐下面向左腰延伸的伤口,虽然只有三寸左右,却很深,伤口还在冒着血,但周围有一些凝固了血块让情况不那么糟。


小哥一边在那道伤口周围轻轻触摸,一边对我说,“按住他。”


我想着要是就这么动刀子,真是够顺子受的了,但总好过丢了命。我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顺子肩上,朝小哥点了点头。小哥左手食指放在那条伤口的下方,右手食指和中指贴近伤口,微微悬空着,他凝神片刻,突然就把两个手指从伤口处伸了进去,闪电般又抽出来,手指间多了一团什么东西,唰一下给扔下了高台。我压根儿没看清他的动作,只听到他手指用力把什么东西咔的一声夹断,同时顺子又是惨叫一声。我手上传来他挣扎的力气,大得离谱,差点把我推飞出去。我干脆整个人都压到他身上,才把他按回地上。


小哥抖了抖手腕,甩掉手上的血,却把眼神停留在了顺子的衣服上。他捏了捏顺子的外衣,轻轻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转身找了个角落,闭目养神起来。我想起他刚才从远处走来的样子,十分疲惫,不知道有没有受什么伤,可在陈四面前,我确实也不方便离他很近。况且现在他也生疏起来,和那时我们两在山洞里时完全不同。他的行为其实没什么变化,可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我眼前还有一个肚子冒着血的顺子,只能先把急救包翻出来,先处理了顺子的伤口。给他合上衣服时,我也顺便捏了一下刚才小哥关注的地方,捏到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东西,硬硬的,形状有点像葫芦之类的不太规则的柱体。 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我不好拿出来看。但能让小哥都皱眉的,恐怕来头不小,要多留点心。


顺子虽然又陷入昏迷,但眉心已经没有皱着,人似乎也放松了一些。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命。我又看了一眼小哥,他似乎已经睡了,我只能希望他至少自己有分寸,不至于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我正要去找阿宁,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寒意,一转头就看见那个不离陈四左右的年轻人 看着我,似笑非笑。只一瞬间,他就收回目光,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卷三·第一章 完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卷三·(二)虫灾

我走到阿宁身边坐下,陈四和华和尚都没有阻止,我这个人质也差不多做到头了。天色已晚,所有人都很疲惫,也就没有闲工夫去纠缠细节,更何况明天就各奔东西,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放我归队根本没有区别。

阿宁见我过来,不打招呼,直接无视了我,看样子还在为了顺子的事情生气。想想我也是的,何必和一个女人计较。于是我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再一次向她道歉,并且感谢她把顺子救了出来。

阿宁笑了笑,轻声说道:“关先生客气了。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好,我救顺子那可是因为我还用得着他。你运气这么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倒是省了我的事。”

我心里苦笑,阿宁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威逼利诱。她说救顺子是因为用得着,言下之意如果顺子没有用,她是不会救的。其实她明面上说顺子,实际是在暗指我,如果我不告诉她董姑娘也就是她口中的龚先生让我上雪山的目的,下一次有危险她未必会救我,而明天一旦和陈四分道扬镳,就不会再有小哥挺身而出。

我有心回避这个话题,就算我想说,也不能在陈四面前说。我尴尬地笑了笑,“顺子带我们进山,还得带我们出山,他的安危自然有阿宁姑娘费心,我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对了,你刚才说遇到虫子,是怎么回事?大家都还好吗?”

阿宁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听说过沙漠行军蚁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多了一丝担忧。我是从一本外国的游记中看到沙漠行军蚁的,写书的人自己没有经历过,但他穿越沙漠时看到过满地尸骨,场面异常凄惨。那人胆子很大,遇到不寻常的事情都会上前一探究竟,他发现那些尸骨的时间并不久,几天而已,而沙漠里死亡的人或动物,往往不是先腐烂而是先风干,也就是说这些“新鲜”尸骨是被什么东西连皮带肉剥得干干净净。后来他找到当地一个老向导,才听到关于魔蚁的传说。那是一群数量庞大的蚂蚁,这些蚂蚁腐肉活肉都吃,所过之处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幸免,只需要几分钟一头骆驼都能被啃食得只剩骨架。所幸这种蚂蚁非常非常少见,否则沙漠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写书人之所以给它取名行军蚁,是因为老向导告诉他,那些蚂蚁前行时非常有规律,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围剿逃跑的猎物也颇有章法,常常是一部分蚂蚁在沙漠面上追,还有一部分蚂蚁从沙子里面钻过去,出现在猎物前方,像包饺子一样把猎物围在当中,一网打尽。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阿宁一提,我立即就想起来之前看到的漩涡一般的黑雾。我问,“难道在雪山也有行军蚁?”

阿宁摇了摇头,“沙漠行军蚁只在干热的环境里出现过,况且我们遇到的也不像是蚂蚁。那些虫子的个头比蚂蚁大得多,最大的有手掌那么大,小的也有两根手指粗,而且有尖牙,连石头和金属都能咬掉。只是那个场景,确实又有些像沙漠行军蚁。还好他们怕火,我们把所有燃料和能烧的东西都烧了,才勉强逃出来。”

阿宁的柳眉微微蹙起,她显然是有些担忧。还没走到目的地,他们就碰到了闻所未闻的物种,在雪山上没有燃料是很严重的,前路恐怕比她预计的还要危险。现在认路的顺子重伤昏迷,而我行动不便,更遑论战斗力,真要是再遇上类似的事情,队伍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我想了想,又道:“我有一个问题,希望阿宁姑娘不要多心。顺子受的伤显然比其他人都严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阿宁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很奇怪。第一个发现虫子的人就是顺子,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坐在最外沿,按理说不应该是他第一个受到攻击。后来虫子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甚至是地里钻出来,可无论顺子站在哪个位置,围攻他的虫子都是最多的。这也是我想到沙漠行军蚁的一个重要原因。顺子换过地方以后,整个虫群的进攻重都会相应调整,就像有谁在指挥。我们几个虽然疲于应付,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大的压力,恐怕只是虫群庞大的数量更让人感到绝望而已。”

“也就是说,这些虫子都是冲着顺子去的?他怎么会成为虫子的目标呢?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着那些虫子?”

我的疑问或许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大家都沉默不语,谁也没有答案。

按照阿宁的说法,那些虫子的攻击力很强,小哥一个人是怎么把整个虫群大军逼退的?他那时提着带血的刀,样子很虚弱,到底有没有受伤?我用眼角余光又看了看小哥,他依旧闭目养神,整个人都靠在了墙上,虽然有些疲惫的样子,倒还算安稳,于是我稍稍放心一点。

阿宁看上去也很累,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闭目养神起来。我看了一圈,发现陈四那老头颇有些气定神闲,于是向他走去。“陈四爷,我跟你打听一些事情,还望你不吝赐教。”

我在小哥背上睡了很久,这会儿成了最精神的人。不能怪我休息好了欺负别人,只是这个事情实在诡异,不问个清楚难以安心。而陈四恰恰是最适合问的人,他这趟上雪山进万人谷,指不定又是要刨哪里的宝,像他这样经常出没人迹罕至的地方的人,见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同寻常。

陈四不吭声,华和尚和郎风都没有拦我。老头子嘴角似挂了一抹笑,好像知道我会去找他,专门等着我似的。果不其然,我还没问,他就先说了,“那东西,倒是有些像尸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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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蹩?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华和尚显得非常吃惊,“四爷,那东西不是只在斗里吗?”

陈四没好气的说,“你白跟我混了那么多年,脑子一点没有长进。尸蹩主要以腐肉为食,原本就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地方,雪山虽然冷,但是地底下未必就没有适合尸蹩生存的环境。再说了,尸蹩生命力极其顽强,没有食物的时候它们会进入休眠期,几年都死不了。”

华和尚挨了陈四的骂,心里不乐意却也不敢反驳,只是嘀嘀咕咕,“那也没见过那么多啊……”

郎风这时候插了一句,“尸蹩虽然很多年才进食一次,但要能繁殖出那么旁大的数量,食物肯定充足。也就是说,这山里面如果不是一个大型的动物冢,可能有一个巨大的殉葬坑。四爷,咱们离得恐怕不远了。”

尸蹩,腐肉,殉葬坑……我心里一惊,难道那群尸蹩就是从万人谷里出来的?

陈四点了点头,“应该是这附近了。今天夜里好好休息,恐怕之后几天都不会有大休整的机会了。小子,”他转头对我说,“要走什么路是你自己的事,看在他们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不过你接下来的路是福是祸,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看陈四不再说话,是下了逐客令,于是礼貌性地道了别。

其他人都睡了,只留下一个人醒着守夜。他和老七都是阿宁的手下,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聊天,这时打了个招呼,才知道他叫侯英,外号猴子。侯英和老七相识很多年了,两人都是孤儿,前朝时在乡团受训,颇有天赋,后来受团练督导的引荐,一同拜了当地一个有名的师傅学艺。老七天生神力,所以以练硬功为主,而侯英动作更加敏捷灵活,便主要学习身法。二人性情相投,搭档时配合默契,就这么一直结伴同行,直到遇见阿宁。当我问他为何会追随阿宁时,他却没有再继续说。我见他也一脸疲惫,就让他去休息,我替他守夜。

周围又安静下来,没有篝火,丝丝寒意从四周的空气里慢慢渗到皮肤里。外面的天空也许非常清朗,月光从那个不大的洞口飘进来,虽然很淡,却照出了半个山洞。大家都睡了,于是我直接转头看着石台最远处的角落。月光没有直接照到他,所以角落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我此时并不想走近他,因为我知道他又回到了之前那种与世隔绝极度戒备的状态,一旦任何人靠近他都会迅速清醒,而他真正需要的是好好的没有干扰的休息。我甚至觉得我的关注都会打扰到他。于是我转开目光,刚一回头,就看到陈四身边的那个人看着我,本就清澈的眼睛在月色的映衬下更加明亮,甚至是犀利逼人。他这次没有回避,我看到他以后,他反而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个笑容透着一丝邪魅,一丝玩味,而眼神里的审视像是能看穿人的心底。说不想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一丝熟悉。

似乎是他觉得要传达的意思已经传达完了,眼神轻轻瞥了瞥陈四,然后自顾自地又闭上眼睛休息了。可他却害我苦思许久,他最后眼神指向陈四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那种很轻很淡似有似无的熟悉感,难道我见过他,还是他认识我?

卷三·第二章 完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卷三·(三)质问

后半夜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只是觉得困得不行了的时候,有人跟我说:“睡吧,我来守夜。”然后我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身上披着的是阿宁的毯子,而她正和侯英蹲在顺子身边。

我起身走过去问道:“顺子怎么样了,好些没?”

阿宁给我让了个地方,我也蹲下看着顺子,他还没醒,脸上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呼吸也很平稳,只是显得比较虚弱,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我跟阿宁简单说了一下昨晚和陈四的交谈,告诉了她关于尸蹩的事情。她显然没有听说过,也没有遇到过,如果这里有尸蹩,就不能保证别的地方没有,她眉头微微皱着,眼神里是对前路的一丝担忧。

陈四几人看样子是刚吃过东西,正在打包收拾,估计很快就要动身了。小哥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若不是知道他一直有这样的习惯,真的会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

两队人终于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郎风已经先往外走,陈四和那个神秘年轻人走过我面前,没打招呼,也没说什么。华和尚倒还给了我一个道别的手势,我朝他点头笑了笑。小哥最后走,走得干脆果断,连目光都没有偏过半分。

我们还得留在山洞里等顺子醒来带路,而且要去的方向也不一样,想再和陈四一起走,除非我告诉阿宁,董姑娘让我去的目的地是藏在万人谷后面的三圣山。可是我去三圣山要找什么,董姑娘并没有言明,再者,如果董姑娘要让我带阿宁去,那么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阿宁?除非……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董姑娘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引我去三圣山,但因为我的身体条件不可能自己进雪山,而她又不希望我带着部队前往,那么就只有找一个两边不靠的第三股力量来送我进山。寒石草所能带来的巨大利润,恰恰可以吸引一股只为名利而不牵涉政权的力量进入这个局,而无论是阿宁还是药材铺的秦老海,甚至阿宁背后的雇主,只不过是这第三股力量而已。

好大的一盘棋。董姑娘的谋略城府如此之深,当年的一墙之隔根本就不是巧合,那么她一直以来谋的到底是什么,目标针对的又是谁?还是说,她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并非真正的下棋人?

我和阿宁商量了一下,坐在这里干等没有什么意义,至少应该先探一探周围的情况。之前我们遇到雪崩,掉进山体裂缝,一路走到现在,恐怕已经超出顺子平时习惯的活动范围了,也就是说顺子现在也很有可能不认识路,他也只能依靠大体方向来给我们带路。眼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要是等个三五天,那恐怕都能直接打道回府了。

果不其然,很快老七和猴子就回来了,情况有些不同寻常,他们只说让阿宁亲自去看一下。老七和猴子虽然不是出口成章的人,但平日里说话也没什么问题,他们不愿意详说,要么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要么是因为任何主观的揣测都会影响另一方的准确判断。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我认为是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他们两人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物。

老七留下陪着顺子,我和阿宁一起出了山洞,在猴子的带领下绕着山洞所在的那座山开始走。相比起四周的高山,或许称这座山为山包更好。只不过山包、山洞还有昨天阿宁他们逃出来的那条裂缝的位置很巧,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山包后面藏着的世界。

我们很快绕过了山包,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天没有说话。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数百米外,映衬着皑皑白雪的,是一个黑暗深幽山洞。说是山洞,可能会让人觉得太普通,但其实山洞至少有十层楼高,洞口处两块巨大的岩石倾斜着搭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三角形门拱。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真正自然形成的山体很少有那样倾斜的岩石,即便由于山体塌方巨石跌落形成各种形状的结构,也绝不会有两块极度相似的巨石恰好搭出一个山洞入口。这一切带着太多不可能的巧合,也只能是某种人工痕迹。可这是终年冰雪覆盖荒无人烟的雪山深处,从没有过任何文明的记录,又怎么冒出来的人类遗迹呢?

山洞很深,纵使阳光晴朗,也只能照进去一段距离,所以我们看到的便是洞中无尽的黑暗。这已经不是山洞了,而是山谷。从我们面前到远处的谷口之间,有一串清晰的脚印,刚被踩出来的,一直延伸到山谷里面。

万人谷,那个有进无出的死亡之谷,赫然就在我们前方。

半晌,阿宁打破了沉默,“原以为只是以讹传讹的故事,没想到真有这样的地方。关先生,你不是一直很想进去吗?”

我转头看向阿宁,护目镜反射着阳光,我看不清她的眼睛。“阿宁姑娘何出此言,万人谷是陈四的目的地,我何曾说过想去?”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好好的走在山坡上,有顺子带路,你却突然带着老七滚下山坡,遭遇雪崩,死里逃生却和陈四碰到了一起。后来在悬崖上,又是你掉下去,碰巧悬崖底下有一条通道,刚好避开了所谓的尸蟞的攻击,之后你便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而这里,恰恰是你向顺子打听的万人谷。再说这个陈四,明明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却处处对你容让,还两次让人救了你的命。关先生,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两次?我愣了一下,小哥救我就只有他跳下悬崖的那一次,哪里来的两次?我忽然反应过来,我们遇到雪崩从山上滚落,被埋进雪里,若没有人相救,生还绝无可能。陈四一行人救下我们,这便是第一次。而小哥救我,就是第二次。

阿宁所说的每一个巧合串联在一起,的确像书中的传奇故事一般,巧得不能再巧。而陈四和我爷爷的渊源如果也算进来,那就算是我也只能认为这一切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我叹了一口气,“我若说这真的是巧合,阿宁姑娘会相信吗?你不会,所以我也不需要解释什么。既然你有此结论,何必还要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今天早上为何不赶我走?不如这样,你告诉我龚先生为什么让你进雪山,我也告诉你我为什么来这里,也许我们就能找到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终于正面承认你另有目的了。你在陈四身上用过的招数又来用在我这里,是不是只有这几招呢?”

“招数虽然相同,但效果却不一样。我身上没有陈四想要的东西,但你有。如果说我对陈四是让步,那么我和你,应该算是公平交易。阿宁姑娘当然可以给我一个假消息,而我也不一定给你真的答案,那么我们能做的就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与互相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呢?”

楼主:寒露飞鸿  时间:2021-04-06 06:18:38
阿宁拔出身边的佩刀,翻转出一个刀花,阳光从刀身上反射过来直逼我的眼睛,让我什么也看不到。我不由自主后退,阿宁冰冷的声音却紧随而来。

“我们之前不会有公平交易,你嘴里的秘密对你再重要,那也是你的事,而对我来说,你的生死成败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猴子,告诉他们,这活儿重新找人吧,尾款不用给我,订金我也不会退,互不相欠。至于龚先生的人,让他们自己派人来接。”

阿宁的身手很快,话音还没落就已经挥刀劈来。我勉强避让,前不久学的几招虽然不多,却精妙无比,竟让我几次从阿宁手中挣脱。可到底是脚上有伤,再过了十多招,转身时脚步没有跟上,被阿宁抓住了破绽,勾腿压肩一下子把我放倒在雪地上,刀尖顿时就抵住了我的脖子。

阿宁喘了几口就调匀了气息,说道:“我还真没看出来关先生深藏不露,身法着实了得,要不是你腿上有伤,我可能还制不住你。如果我在你身上开十几个口子放点血,让你进入失血休克状态,你能坚持多久?能不能等到其他人来救你呢?”

阿宁这次并非虚张声势,她说得出就做得到。之前在山谷里遇到尸蟞攻击,境况应该比他们说出来的要凶险许多。如果继续往前走,进入死亡谷,谁都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连陈四都那么凝重,更何况是阿宁。她要对她的带来的人负责。

如果阿宁就此折返,把我丢在这里,倒也未必是绝路。既然已经到了万人谷,小哥也在前面,大不了我死命赶上他们。虽说陈四不好对付,我也不是孤军作战,小哥即便两不相帮,也不会坐视陈四杀我。可如果真让阿宁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给我来个十几刀放血,我连今天的日落都看不到,一定要先稳住她。

楼主:寒露飞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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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8-12-07 17:43:00

更新时间:2021-04-06 06: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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