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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升平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第三节 第一小节
时间:2018年6月3号
地点:A市看守所
人物:沈勇/黄洋/平和/陈双(狱警)
场景:陈双、沈勇、黄洋在牢门外,平和在牢房里趴地上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两个小人,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而在和别人相处时,你是天使还是魔鬼却并不取决于自己,而是相处的那个人。

陈双:队长!
沈勇:还活着吗?
陈双:是的,和之前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死狗一样。我不想看他,连一眼都不想看,怕自己忍不住冲进去拧断他的脖子。
沈勇:我理解,这代表着每一个有正义之心的人的想法。但我们是法制人员,一定要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对他进行惩罚。——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可以跳出规则之外,他有一百个头颅也不够大家拧的,我不是第一个就肯定是第二个!
陈双:啊,真希望夜半能降一场毒雾,把他的皮肉身体连同灵魂一起腐蚀干净!不,最好还是突然闯进一头野狼,——嗯,我不会阻拦,我会为它大开方便之门,让它把这个丑陋毒辣的家伙叼了去,然后伙同山猪野狗一起分食,只留下一个头颅暴晒荒野。到底是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使的下那样的手段来对待一个面目可善、漂亮怜人的小姑娘?他不是恶魔,却是恶魔的祖宗!
黄洋:每个非比寻常的事件背后肯定都有着非比寻常的原因。亲手毁灭自己最爱的珍宝,不会再有人比他自己更痛苦,悔恨已经杀死他了。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来探寻下他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
沈勇:好了,愤慨已然于事无补,恼怒亦属枉然,再怎么咬牙切齿的咒诅他也挽回不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了。把门打开让黄老师进去,后面的事就交给他吧,他会为我们找到惨案背后的推手。
陈双:我真希望自己是个江湖豪客,那就可以把他抓去,然后再豢养几十条小毒蛇,日夜不停的吞噬他的血肉!——来,请进!

第三节 第二小节
时间:2018年6月6号
地点:A市看守所
人物:黄洋/平和/陈双(狱警)
场景:陈双、黄洋在牢门外,平和在牢房里趴地上

陈双:黄老师,为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不值得你三番五次的来回跑动,你可以把精力放在那些更需要你的人身上。一个将死之人无需再关注他了。
黄洋:不,他是我的病人。
陈双:你的病人?
黄洋:是的,在出事之前他来寻求过我的帮助,他似乎预感到将有事情要发生,所以请我来给他的心里和精神做个判断是否正常,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我未能及时感知到他的异常从而化解他心中的戾气和怨幽,或许这也是他做下极端举动的一部分原因。
陈双: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如果仅凭别人的几句说教就能改变,那这世界也就不会再有罪恶。你大可不必自责,也许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本身就是肮脏的灵魂。就算你有化朽木为梁柱的本事,那也只是暂时的压制而不是根本的解除,他终究会爆发,那时候的结果或许更坏。
黄洋:这几天我寝食难安,我未尽到一个职业心理医生该有的责任。不曾发生的事结果都是难以预料的,可我看的见自己的失职,我愧对他,尤其是那个香消玉损的佳人,这与好恶无关。
陈双:所以你一连三天从早到晚就那么坐在他身边,一句话都不说。你是在像他忏悔吗?向一个人渣忏悔?
黄洋:当然不是,我是在等他先开口。我之所以三天来就那么坐着不闻不问,不言不动,从天明守到天黑,是在用生的气息来召唤他已死的心智,他会感觉的到我的存在。
陈双:我想你恐怕会要望了,从进了这间房子到现在,只是第一天交代了犯罪的事实和过程,之后就再没有开口过,甚至连趴着的姿势都没变过。已经半个多月了,要不是每天把饭送至他嘴边,估计已经饿死了吧。你还有信心吗?
黄洋:开门吧,我在等他心中的小人醒过来。哦,对了,今天中午去街对面的西安面馆帮我订份油泼面吧。
陈双:心中的小人,小人?!


第三节 第三小节
时间:2018年6月7号
地点:A市看守所
人物:沈勇/黄洋/平和/陈双(狱警)
场景:陈双、沈勇、黄洋在牢门外,平和在牢房里趴地上

沈勇:毫无进展?
黄洋:当然有,我已经感受到了,现在的他正在慢慢的死去,而曾经的他将要苏醒。这是天使与魔鬼的决斗,在他的身体里面。
沈勇:之前的他和现在的他?
黄洋:是的,从他和我的聊天中我知道他的过去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或许是非常惨烈的。以他现在的地位和所拥有的一切是断然不会做下这样的勾当,那必定是被他埋藏在心底因为一个诱因而引发出的曾经的他所犯下的罪行。
陈双:你说的我不太明白,我只知道,这件惨绝人寰的事情是这具身体干的,所以这具身体要承担责任,受到处罚。
黄洋:不不,这不一样,犯罪的是灵魂而不是身体,一个身体里面承载了两个灵魂,它们不会同时犯罪,除非你有能力把那颗邪恶的灵魂拘束出来进行鞭笞,否则你不能单纯的对身体进行惩罚,这连法律都不允许,因为这就叫做精神分裂症。
沈勇:这些都是臆测,具体情况还要了解过后才能断定。只是这些天过去了,没有丝毫能突破的迹象,你这死守的办法确实可行?上面可是催的紧。
黄洋:这样说吧,一个人做了好事,绝大部分人会刻意的安排把事情宣扬出去,以期人们的赞许和尊敬。而一个人要是做了坏事就会极力的掩饰是为了逃脱惩罚,可一旦所犯的罪行逃脱不了被惩罚,尤其是让人绝望的极刑的时候,他们都会为自己的借口和手段或辩解或沾沾自喜的倾诉,总之他们都需要一个宣泄口。而这个口子只能我来打开,可能就是因为曾经的一面之缘,也可能我只是个局外人。总之不会太久,快了。
沈勇:但愿吧。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黄洋:今天往他这屋子里添点东西吧,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再放几个货架,上面摆些没有伤害性的物品。桌子上也摆些。
沈勇:做什么用?
黄洋:保护,也是饵。
沈勇:保护?饵?
黄洋:别问了,去弄吧。
沈勇:好吧,陈双你去办,尽快弄好。
陈双:好的。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平和:叽叽叽……叽叽叽(奸笑)最好的心里医生!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狠笑)心里医生!叽叽叽叽叽……医生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平和:她在我身下绝望呻吟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她恐惧的眼神点燃了我无比的激情,叽叽叽……我掐住她的脖子,尽情的吼叫着~~来吧,你这人尽可夫的荡妇!嘿嘿……嘿嘿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陈双:啊,队长你快来吧,他可能已经疯了,总是不停的在笑,一会高亢一会低沉,尤其那阴测测的奸笑,就像大白天晃过一阵凄冷的阴风让人不寒而栗。呀,糟糕,他把手铐套上了黄老师的脖子,我要去救人了。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第四节
时间:2018年6月8号
地点:A市看守所审讯室
人物:黄洋/陈双/平和
场景:陈双在审讯室门外,黄洋跟平和在审讯室里,平和趴在桌子上,黄洋做在对面。

黄洋:一连多天我都默不作声,就是在等你开口,我知道你需要倾诉——或是想炫耀你的残忍,或是要展示你的手段。所以我来了,说说吧,我在听。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正好在那个点上,然后你就变成了好人;也正好在那个点上,他就变成了坏人。其实我们都是好人,其实我们也都是坏人,问题在于你处在哪一个点上。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第四节
时间:2018年6月8号
地点:A市看守所审讯室
人物:黄洋/陈双/平和
场景:陈双在审讯室门外,黄洋跟平和在审讯室里,平和趴在桌子上,黄洋坐在对面。
正好在那个点上,然后你就变成了好人;也正好在那个点上,他就变成了坏人。其实我们都是好人,其实我们也都是坏人,问题在于你处在哪一个点上。

黄洋: 一连多天我都默不作声,就是在等你开口,我知道你需要倾诉——或是想炫耀你的残忍,或是要展示你的手段。所以我来了,说说吧,我在听。

平和: (嬉笑)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最好的心理医生,(嘲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心理医生,嘿嘿------嘿嘿------,嗨,你好,医生!(讪笑)嘿嘿嘿嘿------嘿嘿-----,他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的懦弱?嘻嘻嘻------嘻嘻嘻------,就像屠夫手里待宰的羔羊,嘻嘻嘻------嘻嘻嘻------一副孤苦无助的样子,嘿嘿------嘿嘿-----,他却忘了曾经在各式样的肚皮上驰骋撕裂和鞭笞的快感了,一个人要是犯了错,是那么容易消弭的吗,还是不停的重复累积着的同一个错误。难道仅凭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具就可以掩盖的吗?这就像是麻雀,有时候它也飞的很高,可它依旧只是麻雀,而不是雄鹰。嘿嘿-----嘿嘿------,可笑那个可伶的女人啊,嘻嘻------嘻嘻------,还含情脉脉的对着他说:亲,爱在燃烧,让它更猛烈些吧。眼神里满是淫荡,连呼吸里都透露出风骚的气息,就像以前的那个老女人一样。嘻嘻------嘻嘻-----,该死,他的身体竟然在颤抖着,竭尽全力想要捂住那层面纱不被揭下,但我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呢,嘿嘿-----嘿嘿-----,我依旧很淡定:去吧,耗费五年时间和心血捕捉的猎物就在眼前,把她彻底粉碎,毁灭与撕扯的快感要比征服强烈的多。他在哭,嘻嘻-----嘻嘻------,他在哭,那我只能帮他了,一起用手把他那用奋发、理想、热血还有谎言精心营织的外衣一件件剥下,然后我们就合二为一了。嘿嘿------嘿嘿------像一头饥饿的山狼看见一只羸弱的小鸡子般扑了上去。嘿嘿------嘿嘿-----扑了上去,开始了撕扯。

陈双: (打电话)队长,你快来看看吧,他完全疯了,彻底的疯了。一直在不停的笑,那笑声完全就是像是下满雾气的暗夜中从坟茔里飘出来的嚎叫,笑声中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根本不知他在说些什么。房间里所有的物品都被他一 一损毁了,被撕裂成十片的枕头里洒落的羽毛飞向各个角落,崭新的书籍画册现在都变成了片片纸屑了,连书架都凄惨的倒在地下被摔成了八瓣。我是想进去阻止来着的,却被黄老师用眼神制止了。——他已经掀翻了最后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然后狞笑着朝黄老师身后走去,黄老师依旧是稳稳的坐着,啊不,他把双手上戴着的镣铐套向了黄老师的脖子,眼神充满戏谑。我要挂了,必须全神贯注着他,防止意外发生。——嗯,好的,随时打给你。

平和: 听,听听,嘻嘻------她在我身下绝望的呻吟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乐章,她凄惨的嚎叫暴涨了我止不住的疯狂,嘻嘻------,我开始亲吻她的眼睛,亲吻她的泪水,亲吻她的恐慌,嘿嘿------我双手游走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一直到达她的双峰之上,嘻嘻------啊,多么美妙的胸脯,白皙、坚挺、圆润、柔嫩,像面团一样,嘻嘻-------真是奇怪的想法,像面团,嘿嘿------,面团,嘻嘻------,面团,嘿嘿------,是,就是面团,当我猛然穿过她的身体,同时把那两团面团拉扯起来一尺多长的时候,她凄厉的尖叫一下子把我推向快乐的巅峰,我忍不住用右拳砸向她的眼睛,嘻嘻------,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嘻嘻------,她的眼珠当场凸了出来,她不停的尖叫着我不停的兴奋着,嘿嘿------,再一拳下去我听到了鼻梁骨断裂的声音,那溅起的鲜血蹦进我的嘴里简直就是一股清泉。我停了下来,嘿嘿------,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慰着:小乖乖不要怕,不疼的不疼的呢。嘿嘿------,然后她就真的安静了,哼哼------哼哼-------可要是她沉寂不动了,我那已经攀向巅峰的情趣就要开始回落了,这怎么行呢,这肯定不行!于是我双手十指如勾在她的肚皮上划过,那瞬间泛起的潮红让我兴奋到癫狂,继而十指坚如钢铁般深深插入那两个面团中,差点连根拔起,哼哼------哼哼------哼哼------,她彻底安静了下来,我就掐着她的脖子尽情的嘶吼着:来吧,小婊子,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这个肮脏、恶臭且长满蛆虫的淫妇,快起来骚姿弄首的呻吟着。可她就是不理我,我把她翻过身来,踩着她的脚裸跳起了桑巴,唱起了‘我相信’,哼哼------哼哼------,到激情出顺起一个酒品磕掉一半再猛然插入她的下体,那已经不再是鲜血四溅了,而是碎肉纷飞。嘿嘿------嘿嘿------,真是要忍不住为人的生命力的顽强而感叹了,嘻嘻------嘻嘻------,我还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我就又掰开她的嘴巴压住她的上下颚,把自己的器具全部塞进去搅和,嘿嘿------,当蓬的一声有股热流在身体里面爆炸开来的时候,她寂静了,嘿嘿------,我也寂静了,嘿嘿------,我们都寂静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陈双: (接电话)队长?啊没事了,他没疯,可我却被弄的神情恍惚差点就疯了。他依然用镣铐锁住黄老师的喉咙,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贴着黄老师的耳朵偶偶细语就像是待字闺中热恋着的小情侣,更像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战友。黄老师一直在面无表情的听着,就只是他在笑着说着,说着笑着。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放心吧,我会目不转睛的看着现场的情况,保证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哦,那半个小时后再见!

平和: 嘿嘿------,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你结婚了吧。当你跟你老婆做爱的时候,瞬间喷发的高潮只能有几秒钟,过后便慢慢淡忘直至到最后只剩下一缕模糊不清的感觉。可那一天他达到了他人生中的一次巅峰高潮,每一个场面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将被他深深的印在脑子里。和之前那些跟他交欢苟合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嘿嘿------。

黄洋: 之前?女人?

平和: 是的,五年前、八年前或者是十年前。那时候我无所事事,所有的理想都只是在花街柳巷里的各个女人之间留恋,然后为之奋斗。等积攒到够一次挥霍的资本时再去女人的肚皮上挥霍掉。而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他那微薄的收入还买不到一个势利女人的殷勤的服务,更不要说收割一条人命了。这是他唯一一次无所顾忌横行霸道的时候,是之前所有恶劣情绪积累后的爆发,却用一条鲜活的人命为代价把他推向人生的高潮。
黄洋: 之前恶劣的情绪?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喂,喂喂,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了。这种心理扭曲的程度极其罕见,一定是遭遇了非人的对待才能锤炼的出。那样血腥的场面残忍的手段居然像叙说童话故事般娓娓道来,一副享受至深的样子让人禁不住要把痰吐入他的嘴里!可是,他终究可能也是个可怜的人儿呢。

沈勇出现,在门外同陈双交谈。

沈勇: 哦天,一地狼藉,难道是有两头野牛在决斗吗?

陈双: 不是,只有一条发情的公狗在冲撞!

沈勇: 他们还在交谈?你竖起耳朵听见什么了吗?

陈双: 我一个字都没听见,他那肮脏龌龊的事情一个字我都不想听。不过他们应该结束了谈话,那条野狗回到座位上好一会了,又陷入之前那种要死不活的状态。我估计黄老师应该没有太大收获,他就要出来了。

黄洋走出来,三人门外交谈。

陈双: 我敢打赌你什么收获都没有,白白的让自己的耳朵被污染了一天。

黄洋: 恰恰相反,是大有收获。五年前,十年前,女人,恶劣的情绪,无所事事等词语。

沈勇: 就这些?

黄洋: 就这些!

陈双: 被那个疯子威胁恐吓折磨了一天,就得到这些词语?能说明什么问题?

黄洋: 等明天把这些词语串联起来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沈勇: 为什么不是今天?

黄洋: 今天的他只是过去的他而已,而他不过是曾经的怨气幻化出来的,已经在宣泄中消融了。并且将不复存在。现在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平和才具有从前和现在完整的记忆和品行。他会告诉我们一切,然而只能等明天了。

沈勇: 我忽然想到一个折磨人的方法,就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期望,然后再让他遥遥无期的等着。

陈双: 这样剥皮剔骨残忍吗?

沈勇: 当然,剥皮剔骨只是一时之痛,而没有结果的等待才是长久的煎熬!

黄洋: 不想等待的唯一办法就切断等待。像个娘们似的叽叽绕绕的!切。(说着故作妖娆状,白了一眼,兰花指一翘,屁股一扭,走了。)

沈勇:我靠!(同时)

陈双:我靠!(同时)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潘含思 一
以鲜血为引,用生命献祭,想我所想,得我所得!衙署!
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语,即便年仅八岁的小含思也能轻易的记下,只是直到三年以后,当疼爱她的小姨因为这句话弄的遍体鳞伤,直至香消玉损的时候,小含思才幡然醒悟,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而是一句咒语。至此她才明白那个教会她咒语的人是个别有用心的坏人,也辛亏潘含思幼小的心灵无尘无垢,只是在检验了两次这句话是否真的真实有效后,实在无欲无求,便放下了,甚至慢慢淡忘了。否则第一个辞世别离的人或许就是她自己了。
这个忽如其来的遭遇在之前毫无迹象,那是刚过完新年二月头的一天黄昏,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她放学回到家,放下书包还没有来得及跟母亲说一声就跑出去了,她是要去海边迎接新年后第一次出海归来的父亲,父亲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带些奇异的物事给她,譬如奇形怪状的鱼、会发出声音的海螺、不知名的像花儿状一下雨就会变色的石头。而她随身携带视若珍宝的,是那正面有蝴蝶花纹反面有鱼儿纹路的七彩贝壳。小含思很兴奋,延着山间小路欢快的唱着、跳着、蹦着,不时摸下路边的花木。背山靠海那特有的湿润的空气潮湿了她的发丝,但她的心是火热的,一路上不停的和遇见的乡亲打着招呼,或爷爷奶奶、或叔叔伯伯、婶婶姐姐的叫着。她的家是依山而居,在另一面的半山腰。她翻过屋后那座矮平的土山,再延着用碎石铺就的小路走上几百米,像右拐过一个急弯,就能清楚的看见用石头和木材堆砌的码头了,一群人在相互间穿梭着忙碌着,迎面飘来的海潮声里夹杂着人们的欢笑声和吵闹声,已经有人提溜起渔具和分到的各种鱼类往回走来。小含思急奔过去,穿过人群中的缝隙在寻找父亲的身影。
“嗨,小含思,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尤其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直如一汪清泉,能瞬间荡尽人的浮躁和恶念。不过我告诉你,所有人都满载而归,唯有你要空手而回了,好像你爸并没有收集到特别有趣的东西。”
“朱伯伯好,谢谢朱伯伯夸奖。怎么没见我爸?”和她打招呼的是她爸朱刚强的堂兄叫朱乃明。在他身边的是他十岁的儿子朱海荣。圆圆的身体顶着圆圆的脑袋,正四十五度斜视着她。
“就爱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像你爸。他就在后面,你去找吧。我们先回了。”
“朱伯伯再见。”见到她爸的时候,她的眼睛瞬间定格在朱刚强右手提着的鱼篓里,吸引她的是那一条通体雪白,连眼睛瞳仁眼珠都是雪白的鱼儿,一尺来长,尾巴从上往下有很多发分叉,就像一把打开的纸折扇,整个身体凹瘪下去,背脊上只是一根独愣愣的角,它就那么静静立的在鱼群中。没有挣扎,没有跳动,甚至没有呼吸。
“这是鱼吗?”小含思盯着鱼篓问道。“或许吧。”朱刚强很健硕,棱角分明的脸型上镶嵌着一副同样棱角分明的面孔,透露着正如他的名字一样的刚毅,乌黑透亮的头发硬的像长在头上的倒刺。他很兴奋,这次收获颇丰,只等明天一早把鱼拉到集市一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又可以做他想做的事了。“它死了吗?”“或许吧。”“能把它给我吗?”“嗯,当然,从这一刻,它就是你的了。同事们本来觉得这像鱼又不像的家伙身上透着邪气,准备再丢回海里,我觉得拿来喂猫还是不错的,就留了下来。不过还是我帮你提着吧,连同你妈和你喜欢吃的鱼一起,我提着吧。”朱刚强的话语略有歉意,为了没能给他唯一可爱的女儿收集到礼物。“谢谢爸。”
离家还隔着老远,小含思就看见妈妈依立在门口面带微笑迎接着他们,一进门她没有跟妈妈说话就回去自己的房间做起作业来,因为她知道接下去发生的场景她不宜打扰。朱刚强一如往昔,轻轻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妻子潘玉兰拽到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潘玉兰很自然随意的把手搭在他肩上,然后就那么相互凝视着,凝视着。一切动作都显的那么协调熟练,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也确实在此种情景下所有的语言都只是废话。在相互的对望中,交融的是彼此的灵魂。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小含思在她妈妈那里不只是继承了她的姓氏,还有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朱刚强最喜欢的事就是这样静静的沉醉在妻子的目光中!自潘含思有记忆以来,每次出海回来这就是亘古不变的场景,父亲曾对她说:荣耀承载不了他的乐趣,理想容纳不了他的快乐,他的幸福只在他妻子的眼里。纯粹的爱情必定要有质朴的心!而妈妈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更简单了:他喜欢,我愿意!后来小含思长大了才了解到,爸爸妈妈有怎样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才修得今天这相亲相爱的日子。
小含思在房间里掰着指头复习今天刚学的乘法口诀,听见妈妈叫吃饭,才忽然想起来爸爸答应给她的那条鱼,立即冲了出去,只希望妈妈别把它扔进猫嘴里。因为那鱼实在怪异丑陋不讨人喜。一进厨房就发现静静躺在水缸边的那条纯白的鱼,总算放下心来,她找来一个豁了口的瓷盆,盛着半盆水,把鱼放进去再放到房间写字桌边角下,才安安心心的坐下吃饭。一盆红烧带鱼,一盆鱼头豆腐汤,一盆炒蔬菜,一盆自家腌制的咸菜还有一碟辣酱。主食是稀饭馒头,再普通不过的家常饭。爸爸妈妈也都安静的吃着,没有任何亲密粘腻的动作,一如平时。这样的日子宁静而平实。匆匆吃完,“妈,等你们吃好了,我来帮你一起收拾”。说完拿起一个馒头就进了房间。那条奇怪的鱼跟之前一模一样,就那么安静的浮在水中,不吃不动,连尾巴都没有摆动一下,小含思费尽力气,想要掰开嘴巴把馒头塞进去,却最终没能掰开,仿似死寂了一样。最终无可奈何放弃,心理想着明天是不是要拿去喂猫了。等小含思帮妈妈收拾好锅碗,再收拾好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八点了,再默念一遍今天的乘法口诀,就沉沉的睡去。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好像刚刚睡下,小含思迷迷糊糊中慢慢醒转过来。睁开眼茫然的四周看了看,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物品一成不变。只是在靠近写字桌边屋角处有一束光,并且慢慢在扩大,并最终形成一道光门,她看不见门里是什么、有什么,只是感觉里面有一种急促的呐喊在招呼着她,小含思没来得及穿上鞋子, 就匆匆的走像那扇未知的门。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潘含思 二
直到多年以后潘含思依旧时常懊悔当初不该进那扇门。那一片至美的仙境,就像妈妈口中童话故事里的场景,各种花儿、树木、动物,还有那蓝天白云,山石溪水,相互交织辉映成趣。她在其中欢笑着,嬉戏着。
“你来了。”突如其来的招呼声把小含思瞬间拉回现实。她才发现在一丛白色花朵下坐着一个人,其实她早就发现那里像坐着一个人,只是低垂着脑袋,白衣胜雪,白发苍苍,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嗯,我为什么会来?”她肯定那是一个人,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却仍是看不见他的面孔。
“这是我刻意安排的一次能改变你命运的邂逅,为此我不吝法力按照你们的思维来营造这种环境,我想你肯定会喜欢。”声音低沉厚重,说不尽的沧桑,仿佛是穿过重重时空而来。
“是的,人们常常赞美我,可爱、漂亮,诸如此类的,但我总是觉得这些赞美及其空泛。唯有在这种地方我才感觉自己就是个公主!那这是哪里呢?”
“它就在你的脑海里,这是一个真实的梦境。”
“哦,脑海里,真实的梦境。”
“你还太小,很多东西你还不能理解,所以我不要求你明白,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那你能抬起头来吗?我看不见你的脸。”那人终于缓慢的抬起头了,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慢慢的慢慢的。当小含思完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止不住在心理不停的呐喊着,苍老、苍老,太苍老了。这是怎样的一张面孔啊,完全就是一副骨架上批了一层皮而已,额头的皮肤已经耷拉下来了,数不尽的褶皱,眼眶深陷。“啊,老爷爷,你是谁?多大岁数了?好老呀!村里的王爷爷已经一百零七岁了,可看起来还不及你十分之一的苍老。”
“呵,我是谁,一百零七岁,多大年纪了!嘿嘿,岁月对于我而言没有一丝概念。不过如果按照你们的时间来说,即使一百零七个一百零七岁,也不及我的零头的零头。”
“啊,那是多久?你说的我们是指那些,你们又是指的那些?”小含思有些惊到了,她并不清楚一百零七个一百零七是有多久远,但她肯定那会是很长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你们嘛,是指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的人们,包括你的父母、同学老师、亲戚朋友,认识的不认识的。你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其实只是我主人的一件法器!”老人的声音变的悠长起来,陷入一种回忆中。
“我不懂,这天,这地,不是恒久长存的吗?怎么会是你主人的东西呢?”
“确实难以置信,别说你一个小孩子懵懂无知,就算是一个饱学之士也同样会听的目瞪口呆,绝不相信,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了。但我告诉你,我说的这都是真的。你说的这地被你们称之为地球的,最原始的形态比现在要小的多的多,是来自于另一片时空,上面一片荒芜,其实就是大点的石块而已。后来被我主人遇到,用大法力祭练成法宝,并在内部构置了聚灵阵法,希望它能自己成长,增加灵性。法宝一经练成便威力无穷,随着主人征战四方,。我是主人的战宠,虽然法力不及主人可也勇猛无匹,我们是最完美的组合,横扫天下。可惜后来被敌人算计,集合当时最顶儿尖儿的七位高手,与诡马坡决战,主人重伤垂死,无奈之下用最后的法力破碎虚空,把我们送入到这片时空里,并拼死拖住敌人,希望能帮我逃得一命,可却终究力有不逮,还是让其中一人在我身上种下了追踪印记。且摆脱了主人的纠缠追了过来。我那时也是重伤之余,虽不危及生命,可要是被追上必死无疑。我只能用秘法化解掉身上的印记,加速离去。算是侥幸逃过一命。可我也因此疲惫欲死,在确定已经甩掉敌人的时候,终于支持不住到了下去,陷入沉睡中,仍由法宝带着我在虚空中漂流。”
“老爷爷,你是在给我讲故事吗?那后来呢,你一直睡到现在吗?” 小含思忽然觉得老爷爷还是很慈祥的。他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并没有让自己对他产生惧怕。
“嗯,就当是讲故事吧。我不是一直睡到现在,其中也醒过两次,这是第三次。第一次醒来是因为感觉有束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可慢慢的那光将要远去,于是我醒了过来,想要把这件法器固定在能被光照耀到的地方,可是找不到一个支点来做这件事。我就围绕着发光的球体转了一圈,画下一条轨道,用残余不多的法力让法器与发光体之间产生一丝关联,我要永远让法器围绕光体在轨道上转动,那我就可以时时感受到光的舒适了。做完这些我才注意到,法器居然比以前大了千百倍,也不在像以前一样平整光滑如镜,坑坑洼洼高高低低依旧是一片不毛之地。并且之前应有的能量灵气在逐渐的消失。我才明白,法器内部的聚灵阵在另一片时空能聚集到大批的能量来稳固自身,而这片时空能量太过稀薄,聚灵阵变成了聚物阵,吸引着无数的物体围拢过来,不停的撞击融合,就变成了这样子。但我再也没有能力去操控这些事了,任由其发展,我再次陷入沉睡中,希望能依靠光的能量恢复一些法力,回到另一片时空中去寻找主人。”
“那你第二次醒来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感觉到主人设置的法阵开始慢慢消散,于是我又醒了过来,发现法器居然又大了千百倍,有的地方还长出了花草树木,更令我惊奇的是还有水,而且覆盖了法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积。要知道,水在另一片时空也是好东西。为了不让水资源消失,也为了法阵不消失尽尽人事,我用仅有的发力使用了一个冰冻术,把所有的水冰封起来。然后再次陷入沉睡,我知道我可能再也醒转不过来了,因为我已油尽灯枯了。”
“可你还是醒了过来,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消失,想看一眼这个和我息息相关的世界,再送一场机缘给有缘人,留作给法器的唯一念想,然后就可以了无遗憾的死去了。这次醒来真的是一丝力气都没有,连逃脱你父亲的渔网都变的不可能,曾经遨游无尽时空的大能尽然最后要沦落到最低等生物口中的食粮,是悲哀,还是注定呢。”小含思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死气沉沉几乎贴着脸面而来,忽然心情变的异常沉重,不知所措。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老爷爷,我要回去了,妈妈该担心我了,”老人没有回答,像是已经死绝了。小含思僵在哪里不知怎么办,走还是留。走不知道该怎么出去这片仙境回到家里,留也不知做些什么,变的无所适从起来。
“你有愿望吗?我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你是这个世界我唯一交流过的人,我能给予的全都给你。那么,你有什么愿望呢?”老人悠悠的说着。
“曾经爸爸想把家里的房子返修一遍,于是起早贪黑的下海捕鱼,田间劳作,可如今我们还是住在那几间可以遮风挡雨的破瓦房里。也很舒适。曾经妈妈省吃俭用,拼命存钱,就是想送一块手表给爸爸当定亲信物,而如今我都已经八岁了,爸爸的手腕上依旧空空如也。但那又怎么样,他们还是相亲相守,恩爱有加。只是我经常感觉到妈妈叹息不止,应该是为了没能实现这个想法。那你说他们这些算是愿望吗?”
“当然,真是好孩子。也就是说你想要一块手表和一些钱财,帮爸爸妈妈实现愿望,很好,我可以帮你实现。”
“不是,我是想说,人为什么要有愿望呢,愿望不过是披着外衣的欲望,是致使人困苦的根源!所以,我的愿望就是不要有愿望!是的,不要有愿望。”老人听完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睁睁的看着小含思,好像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些,不过这只是刹那间的表而已,立即就复归常态了。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潘含思 三

小含思不是很明白愿望的含义,只有朦胧的意识,她只是恪守父母的教导,不轻易拿别人的东西。
“我已经垂垂老去,”老人继续说道,直了直身体:“老朽的不成样子,最多一两年必将死去。我沉寂在海底已经无知无识,却被你父亲捞了上来,感受到了整个法器上面那庞大的朝气,于是我滋生了一些想法,我应该做些什么,不能辜负这次的相遇。可我能做些什么呢?曾经移山倒海的本事随着法力的枯寂已经施展不出,就仅剩的一些念想之力还能发挥作用,那么,我就实现人们的一些愿望吧。而你是唯一我接触到的人。”
“可我没有愿望。”小含思很认真。
“不,不不,是人就都会有愿望,你妈妈想要块手表而不得,你爸爸想要翻修房子也无钱着手,这些都是愿望。你也有,只不过你还太小,命运还没有在你心理种下愿望或者是你的愿望才刚刚生长出一片小小的嫩芽,你还感受不到。愿望是人类独有的属性,是衍生情感纠葛、爱恨情仇的土壤。你也是其中一员。如果你现在没有,那就留待以后,或者转增给需要的人。”
“转增给需要的人?”小含思眨巴眨巴眼睛。
“是的,你的父母、你的同学老师、你的亲戚朋友,所有认识不认识的都可以。”
“我有一个小伙伴,父亲在一次出海时遭遇飓风,就再也没有回来,母子相依为命,日子很清苦。一双薄布鞋穿过四季,在雪地里穿行,当鞋底湿透的时候,双脚通红,浑身发抖,要是有双合脚的棉絮鞋,一定很舒服。”小含思脸上透着无奈的酸楚。
“一双棉花鞋!嗯,明天上学的时候,黑白相间、暖和舒适的棉絮鞋就能穿他脚上了。是的,我肯定!”
“那我要怎么做?”小含思满含期待,心理在想,这大概就是愿望吧。
“你什么都不用做,心中默念一句话就行。”
“什么话呢?”小含思迫不及待的问道。
“被你圈养在破瓦罐里的那条鱼。其实就是我,我现在在你的脑海里用思维共振的方式与你对话。它放在水里是一条鱼,可如果拿上来,它还可以是一支笔——嗯,漂亮的毛笔——你只要握住它背上的独角,心里默念:衙署,你是一支毛笔。然后它就会真的变成一支毛笔握在你的手中。而当你握住笔杆心中默念:衙署,你是一条鱼!它就又会变成一条鱼了。”
“这么神奇?”小含思瞪大眼睛。
“还有更神奇的,呵呵,它变成毛笔拿在你手中,你弄些自己的鲜血涂在笔上,在任何地方画下你想要的东西的模样,然后心里默念:以鲜血为引,用生命献祭,想我所想,得我所得!衙署!你想要的东西就会立即出现在你面前。”
“现在我终于确定这就是个噩梦,你就是妈妈口中那个大灰狼变幻而来编排消遣我的!我既怕疼又怕血,更不会画画。我或许会有其他的办法,就算没有也不要紧,我也不会因此而愧疚,很快就会被我忘记。他只是我邻村的一个小朋友,认识到现在我们还没说过话呢。好了,我要走了,梦终会醒的。”小含思满脸失望,站起来转过身开始像前走去。
“不会画画没有关系,你只要心中想着你想要物品的样子,它就会根据你设想物品的模样来画下你需要的东西。接着你念下那句话就可以了。”老人的嗓音略有提高的说道。
“不用了,我说了我怕疼也怕血,更主要的是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了。他一定会有自己的棉絮鞋。一年?两年或五年,那有什么关系,他会有的。”小含思不再停顿,向前走去。但是她还是听到了老人后面的话。
“第一次用也可以不必画画和念那句话,只要说:衙署,我想要棉鞋;衙署,我想要牛轧糖;衙署,我想要文具盒。说出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然后心里默想那东西的样子就行了。只是你必须要弄些鲜血,一丝丝就行,这样它才能感应到你心中所想。记住,仅仅是第一次可以这样,后面再用,就必须要我按刚才说的章程来才有效。——我把门开在你前方了,一直走,穿过那道门就可以出去了。”老人说完看着小含思走进那道门,然后把头垂下去,比之前垂的更低了,轻声的说:我已经成功的勾起了你的好奇之心,那同样是人性的一部分。快去尝试一番吧!只是我很不愿意被滴血认主呢,可要是不这样做,不能唤起她的好奇之心,就真的会迟早成为那低等畜生口中的食粮了。曾经那异时空里霸匹无双、雄踞天下的尊主,最后如果沦落成低贱生物的裹服之资,那是何等的屈辱悲哀。
只是最后这些话小含思已经听不见了,当她穿过光门后就慢悠悠的醒来,她朝着瓦罐的方向看去,房间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刚刚的梦境真实的就像是刚刚发生过的事一样,之前她也有做梦,被狼追被狗咬,可画面总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好多时候几乎一醒来就差不多已经忘记梦里的境况了,而且还特别要小便。可这次没有要尿急的感觉,梦中的画面也清晰无比的印记在脑海里,老人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在耳边回荡。难道老爷爷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小含思自问着,爬了起来,拉开电灯开关,五瓦那极低度的灯泡射出的昏暗浑浊的灯光照耀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小含思来到瓦罐前,像瓦罐里面看去,她似乎看见那雪白的刺眼的鱼儿嘴巴微微张开了些,背上矗着的那鲜明的独角向前伸了伸。小含思把手申请瓦罐里,把鱼捞了起来,偌大的一尺多长的鱼儿仿若轻似无物。她轻轻放在地上,双手握住独角,心里默念着:你就是一支毛笔,衙署。一道华光闪过,果真有一支毛笔出现在手中,通体灰黑色,那种死寂的灰黑色。小含思呆了,蒙了,霎时间不知所措,蹲在那里不言不语,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在心中默念着:衙署,你还是条鱼。毛笔瞬间变回那雪白色的鱼,小含思依旧把它放回瓦罐里,找来破布擦了擦手,就又回床上躺下了。离天亮还早,可小含思再难入睡。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或许不必要等上两年或五年了,我现在就能拥有一双棉絮鞋。不过是弄破手指而已,一滴鲜血就够了,应该比小屁股打针轻些,像蚂蚁咬过般,她想着。
初春的天气依然很阴冷,蒙蒙细雨中不时夹杂着几片雪花。当第二天早上,在由七八条村路汇聚而成、然后再变成宽些的马路直通学校门前的广场,在路口交叉处碰到迎面而来的苏远波时,小含思脑子里立时浮现出小男孩肿胀的红里泛青的双脚和同样肿胀的红里泛青的脸和手。她快步走了过去,迎头挡住苏远波,从书包里拿出一双棉布鞋递到对面男孩面前。——在天快亮了的时候,小含思还是决定忍住弄破手指的疼痛,相较于天寒地冻中冻得生疼的手脚,自己的这点疼真的不算什么。她捞起鱼把它变成笔,在瓦罐锋利的边缘轻轻的划拉着手指,一丝鲜血慢慢溢出,她使劲挤出一滴鲜血涂在毛笔的毛尖上。只见有道微弱的光华从毛笔上闪过。然后她许下了人生第一个愿望,是为别人而许的。“衙署,请给我一双鞋,白色胶底,黑色绒面,有厚厚的棉絮夹层,内有毛茸茸的鞋垫。”说完就静静的等待着。老大一会没有动静,黎明依旧悄无声息。再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一双黑白相配的棉布鞋安静的躺在她平时放鞋的床边,她简直激动的无以复加。——就是她现在手上拿着的这双鞋。苏远波狠狠的盯着小含思看了一眼,接过鞋放在地上,当场脱下那双已经磨蹭的露着好几个脚指头的薄布鞋,穿上那双有着厚厚棉絮夹层和茸茸鞋垫的新棉鞋,把原来的旧鞋摔打干净放进破布随便缝制的书包里,然后只露出一个很惬意舒适的表情,就再没看小含思一眼,笔直的扬长而去。小含思没有因为苏远波的无礼而懊恼或者难过,苏远波在穿上鞋的那一刻所表露的那一个舒爽的表情,足以安慰自己手指的疼痛了。小含思一直都是做自己想做的,认为该做的,至于别人的态度和言语还影响不了自己的情绪。只是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还是让她沉闷了好些天。
那是送出鞋子后的第二天上午,第二节课的铃声响起,她在外面和同桌杨增朵一起回教室准备上课,回座位之前瞄了眼她后座的苏远波,发现他今天穿的依然是之前的薄布鞋,于是,带着恼怒和这个她同学了大半年的男孩第一次说话:“鞋呢?”“丢了。”苏远波永远一副漫不经心且冷冷的表情。
“丢了?”小含思有些不敢相信,机械似的重复着。
“丢了,晚上睡觉前我一直穿着,直到躺到床上的那刻,我才脱下就放在床边,早上醒了就不见了。不知道是猫叼了还是狗咬了。或是风吹走了。谁知道呢?四处通透的墙壁是什么也挡不住的。”苏远波说完就整理起自己的书本来。
小含思盯着苏远波,最终什么也没说,静静的坐下。她的心理很难受,具体难受些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她在心理嘶吼着:那终究只是个谎言,一场梦境,那个面似慈祥的老人终是个大灰狼,送出去的鞋子又被他收了回去。他这么做就是想让我第二次再使用它,好勾搭我的魂魄,吸取我的鲜血。她马上打开文具盒,想把它找出来扔地下剁上几脚——那天晚上她成功的祈求到鞋子后,就没有再把它幻化成鱼,而是一直笔的形状放在文具盒里。现在打开文具盒就发现那笔不翼而飞。“你看见我的毛笔了吗?”小含思问向杨增朵。“没有,刚才我们回教室的时候,我看见朱海荣在你座位边掠过,神色慌张,可能他拿了。”小含思转身向最后面的朱海荣看去,总是四十五度斜视别人的家伙,在小含思看过来的时候,目光紧张躲闪。她就知道,他拿的确实无疑了。她忽然安定了下来,也好,拿走就拿走吧,省的扰人清净。就让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去被折磨吧。他的一身肥肉应该更对大灰狼的胃口。只是小含思仅仅高兴了半天时间,等她放学回到家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准备写作业,打开文具盒的时候,一下子变的狂躁起来。那支透着死寂的黑灰色毛笔静静的躺在里面,她抓起笔狠狠的摔了出去,撞在墙上弹回来落在脚下,用力的来回踩着,来回碾压着。大动干戈的发泄了一番,安静下来后,她找来一张薄膜,把毛笔里外三层包裹起来,然后起身走到床边,在床头的墙壁上找到一个缝隙额,把笔塞了进去,再找来一些干的泥块堵住缺口。当她做完这些忽然感觉脑海里传来一声又沉重且悠长的叹息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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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汉思 四
果真是应了女大十八变这句话,小含思在进入十二岁的时候,面部轮廓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两个脸颊开始像外稍微突出,前额也向前伸展。使整个脸部的整体性和协调性差了些,直接影响美感。这完全是遗传了父亲朱刚强的脸部型阔,而朱刚强是一副男人的面孔,配上乌黑粗壮的眉毛和不大的眼睛,再从眼睛里透漏出坚定的眼神,就更显得刚毅威严了。她从妈妈那里继承过来的大眼睛弯月眉似乎与从爸爸那里继承过来的脸型不搭调,继而有些怪异的感觉。自此类似于可爱、聪明、好喜欢的夸奖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漠视、无声的漠视,还有些难听的闲言碎语,甚至是嫌弃。曾经像一轮小太阳般被村里长辈们、同学老师们众星捧月一样,而如今像是盛开过后的花朵在枯萎中慢慢凋落着。这使潘含思心理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不过幸好得益于良好的家庭教育,和谐幸福的家庭氛围,才并没有使潘含思性格上有着明细的变化。往昔依托美丽清新的脸蛋聚集而来的夸耀和在父母影响下形成的万事不萦于怀泰然处之的个性仍旧是她的标签,虽然样貌有些变了。直到她过十二岁生日那天,她才真正变得无比的压抑起来。

一段时间过去以后,潘含思的脸型似乎又变化了些。那天她从溪边清好衣服往回走的时候,迎面碰到进山放羊的朱海荣,她在往路边让的时候没注意脚边的石块,一个踉跄闪了下,好在并没有摔倒,不想却惊吓到了羊群,轰的一下羊群四散跑开。朱海荣的头抬的更高了,感觉像是用鼻孔在说话:哼,好家伙,连羊都能吓的跑,果然够丑。估计你爸妈都不带要你的了!这话任谁也难以接受,更别说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了。等到朱海荣把羊聚拢了走出好远,她才缓过神来,心情跌落到谷底。到家凉好衣服坐到写字桌前时,她还是无法从哪攻击的言语中释怀出来。整个上午一个字没写,呆呆的呆呆着。等到妈妈潘玉兰端着一大碗香喷喷面条进屋的时候,她才稍许好了点。那是一碗飘着葱花油水十足的面,还有多许肉丝,外加两个荷包蛋。“思思,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还记得吧?妈妈祝你生日快乐!”妈妈说。“当然记得,谢谢妈妈。”到此时潘含思才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快。“快吃吧,别凉了。思思,妈妈可是有礼物送你哦,你肯定喜欢。不过现在还给不了你。”“还有礼物啊,那是什么,在哪里?为什么现在给不了呢?”“在妈妈的肚子里,再过半年多时间爸爸妈妈就会给你添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弟弟或小妹妹了。”“哦。”之后就再也没听清妈妈说了些什么自己又说了些什么。美味的肉丝和可口的鸡蛋如同嚼蜡。脑子里反复重复着朱海荣的那句话:你爸妈都不带要你了!再连着重复妈妈的那句话:可爱漂亮的小弟弟或小妹妹!然后在闷声自问:为什么要说可爱漂亮呢,可爱漂亮!难道真的是不要我了吗?整个下午都被这些话弄的精神恍惚,无精打采,晚饭同样是食不甘味。

帮妈妈收拾好家务,自己做完作业,房间整理了一番,再到洗脸洗脚收拾好自己,准备上个厕所就睡觉。可她蹲下去尿出的不只有小便,还有一蓬血,她大叫一声哭了出来。或许是为了长久以来的压抑,或许是为了莫名的恐惧,又或许是为了未知的猜测。她再次看了一眼与尿混迹一起的血,忽然响起那个被她用土坷垃封存在墙缝的大灰狼!啊,是了,肯定是那个沉寂了四年多的大灰狼再也按奈不住来找她追魂索命了。潘含思非常惊恐,哭叫着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应该是没人可以救她,潘含思最终决定把四年前的那个梦和后来发生的事以及在墙壁里假装不动的大灰狼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妈妈。之前没有告诉妈妈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大灰狼包藏祸心,怕给家里招来灾祸。既然那笔被扔出去会自己找回来,丢弃不了,那就把它连同那个秘密一起埋葬在墙壁里与记忆中。现在压制不下去了,那就只能告诉爸爸妈妈,请求他们的帮助了。她站起来刚提好裤子潘玉兰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潘含思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大声哭着。潘玉兰看见女儿尿盆里的一滩血迹就明白了是这么回事。

“妈妈,我就要死了。”潘含思哭着说:“我---------”

“我知道了,我们坐下说吧。”潘玉兰打断了女儿的话,拉着女儿的手在写字桌边坐了下来,继续说道:“你学过女孩这个词吗?“学过。”潘含思哭声不止。

“那你还学过姑娘、女人、妇女等等形容我们的词汇吗?”

“学过。”潘含思停止了哭泣,从不安转向差异,妈妈为什么问这些?

“都是形容我们女子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词汇呢?因为每个词汇都代表着一个阶段,而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会有一个过程。就像碟,从蛹蜕变而来需要退却一层外衣,这就是过程!你以前只是个小女孩,从你流出那摊血开始,说明你从童年走向少年,从女孩变成姑娘,这就是过程。当有一天你像妈妈似的有个像你爸爸一样的伴侣,你就会从姑娘变成女人。这也是过程。而这些过程都是每个女子必不可少的。”

“真的吗?我不会死,不是有人跟我索命,也不是身体有问题?”潘含思一脸懵懂。

“当然,你健康着哩。妈妈也是这么过来的,包括你小姨也是,你三婶也是,你们女老师也是,所有的女子都是。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也许她们会比我讲解的更好。”

“哦。”潘含思将信将疑,那个可能是大灰狼来追魂夺魄的想法依旧萦绕于怀。

“这个过程每个月会有一次,每次都有几天,你要学会如何应对。现在你等我下,我去给你那些东西过来。然后叫你如何应付,避免以后出现尴尬。”潘含思没有完全听信于母亲的话,不过最终却没有讲出神奇的毛笔的事情。第二天早饭都没来得及在家吃,拿起馒头就向学校飞奔而去,她要第一个到学校,因为她知道陈先翠陈老师肯定是第一个到学校的。她要问下陈老师关于昨晚妈妈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样,在妈妈跟陈老师之间关于这个话题潘含思更信赖陈老师多一点。直到许多年以后、即使贯穿了她的整个生命历程里所有遇到的人,无论贫穷和富贵,无论学历高低,还是身份贵与贱,再没有一个人在长者威仪和为人师表方面及得上陈老师,所以即使潘含思不是她的学生,也敢于去求教。而陈老师讲的更加细致,从男女的生理区别,到身体构造,从人类的演变再到生命的延续,甚至以自己的身体为模板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至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

潘含思终于搞清楚了一些事情,虽然还是有些心存疑惑。却不再因为流血事件而恐惧,只是样貌的变化而带来的巨大失落却依旧盘踞在心头。朱刚强和潘玉兰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变化,尤其是潘玉兰在女儿生日那天发现女儿异常的失落和知道自己将有弟妹时的表现。他们知道必须要好好跟女儿谈谈,一场家庭聚会交流势在必行。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朱刚强说:“思思,还记得上次三叔给你的那两颗糖吗?外包的糖纸很精美,色彩多姿,还印着动物的图案。可里面的糖呢,屎一样的颜色,屎一样的味道。还有半年前你小姨带来的荔枝,外壳粗糙丑陋,但里面的果实甘甜多汁。再精美的糖纸,被剥开后,别人还会留念那屎一样的味道吗?果壳再难看,只要剥开它看见里面的果实,吃了一次大家就会想着二次三次。糖纸和果壳就是人的面孔和皮囊,美与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包裹在里面的果实,——人的灵魂、品格,如果是屎一样的味道,不会有人愿意接近的。”朱刚强说完就埋头吃饭,闭口不语。“思思,你不要在意别人的言语,”潘玉兰继续说道:“那些喜欢对人品头论足的家伙,又有谁是对他们所品论的事深入了解了?都是些茶余饭后闲的没事瞎扯。至于你将有弟弟妹妹了,这其实是个意外,但我们也很欣喜,你也应该感到欣喜,以后那就是你的亲人。我们确信肯定不会因为有了弟弟妹妹而疏远对你的爱,要知道,爱是越集越多的。”潘含思一言不发,认真的听着。最后潘玉兰告诉潘含思,本来准备第二天去县城里检查的,现在等周末她放学再去,带着她顺便去看看小姨。听到这句话,之前所有的烦恼、委屈、严肃都被她暂时忘却了,心里只剩下县城、小姨家,那向往已久的甜蜜之地了。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潘汉思 四
果真是应了女大十八变这句话,小含思在进入十二岁的时候,面部轮廓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两个脸颊开始像外稍微突出,前额也向前伸展。使整个脸部的整体性和协调性差了些,直接影响美感。这完全是遗传了父亲朱刚强的脸部型阔,而朱刚强是一副男人的面孔,配上乌黑粗壮的眉毛和不大的眼睛,再从眼睛里透漏出坚定的眼神,就更显得刚毅威严了。她从妈妈那里继承过来的大眼睛弯月眉似乎与从爸爸那里继承过来的脸型不搭调,继而有些怪异的感觉。自此类似于可爱、聪明、好喜欢的夸奖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漠视、无声的漠视,还有些难听的闲言碎语,甚至是嫌弃。曾经像一轮小太阳般被村里长辈们、同学老师们众星捧月一样,而如今像是盛开过后的花朵在枯萎中慢慢凋落着。这使潘含思心理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不过幸好得益于良好的家庭教育,和谐幸福的家庭氛围,才并没有使潘含思性格上有着明细的变化。往昔依托美丽清新的脸蛋聚集而来的夸耀和在父母影响下形成的万事不萦于怀泰然处之的个性仍旧是她的标签,虽然样貌有些变了。直到她过十二岁生日那天,她才真正变得无比的压抑起来。

一段时间过去以后,潘含思的脸型似乎又变化了些。那天她从溪边清好衣服往回走的时候,迎面碰到进山放羊的朱海荣,她在往路边让的时候没注意脚边的石块,一个踉跄闪了下,好在并没有摔倒,不想却惊吓到了羊群,轰的一下羊群四散跑开。朱海荣的头抬的更高了,感觉像是用鼻孔在说话:哼,好家伙,连羊都能吓的跑,果然够丑。估计你爸妈都不带要你的了!这话任谁也难以接受,更别说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了。等到朱海荣把羊聚拢了走出好远,她才缓过神来,心情跌落到谷底。到家凉好衣服坐到写字桌前时,她还是无法从哪攻击的言语中释怀出来。整个上午一个字没写,呆呆的呆呆着。等到妈妈潘玉兰端着一大碗香喷喷面条进屋的时候,她才稍许好了点。那是一碗飘着葱花油水十足的面,还有多许肉丝,外加两个荷包蛋。“思思,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还记得吧?妈妈祝你生日快乐!”妈妈说。“当然记得,谢谢妈妈。”到此时潘含思才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快。“快吃吧,别凉了。思思,妈妈可是有礼物送你哦,你肯定喜欢。不过现在还给不了你。”“还有礼物啊,那是什么,在哪里?为什么现在给不了呢?”“在妈妈的肚子里,再过半年多时间爸爸妈妈就会给你添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弟弟或小妹妹了。”“哦。”之后就再也没听清妈妈说了些什么自己又说了些什么。美味的肉丝和可口的鸡蛋如同嚼蜡。脑子里反复重复着朱海荣的那句话:你爸妈都不带要你了!再连着重复妈妈的那句话:可爱漂亮的小弟弟或小妹妹!然后在闷声自问:为什么要说可爱漂亮呢,可爱漂亮!难道真的是不要我了吗?整个下午都被这些话弄的精神恍惚,无精打采,晚饭同样是食不甘味。

帮妈妈收拾好家务,自己做完作业,房间整理了一番,再到洗脸洗脚收拾好自己,准备上个厕所就睡觉。可她蹲下去尿出的不只有小便,还有一蓬血,她大叫一声哭了出来。或许是为了长久以来的压抑,或许是为了莫名的恐惧,又或许是为了未知的猜测。她再次看了一眼与尿混迹一起的血,忽然响起那个被她用土坷垃封存在墙缝的大灰狼!啊,是了,肯定是那个沉寂了四年多的大灰狼再也按奈不住来找她追魂索命了。潘含思非常惊恐,哭叫着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应该是没人可以救她,潘含思最终决定把四年前的那个梦和后来发生的事以及在墙壁里假装不动的大灰狼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妈妈。之前没有告诉妈妈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大灰狼包藏祸心,怕给家里招来灾祸。既然那笔被扔出去会自己找回来,丢弃不了,那就把它连同那个秘密一起埋葬在墙壁里与记忆中。现在压制不下去了,那就只能告诉爸爸妈妈,请求他们的帮助了。她站起来刚提好裤子潘玉兰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潘含思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大声哭着。潘玉兰看见女儿尿盆里的一滩血迹就明白了是这么回事。

“妈妈,我就要死了。”潘含思哭着说:“我---------”

“我知道了,我们坐下说吧。”潘玉兰打断了女儿的话,拉着女儿的手在写字桌边坐了下来,继续说道:“你学过女孩这个词吗?“学过。”潘含思哭声不止。

“那你还学过姑娘、女人、妇女等等形容我们的词汇吗?”

“学过。”潘含思停止了哭泣,从不安转向差异,妈妈为什么问这些?

“都是形容我们女子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词汇呢?因为每个词汇都代表着一个阶段,而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会有一个过程。就像碟,从蛹蜕变而来需要退却一层外衣,这就是过程!你以前只是个小女孩,从你流出那摊血开始,说明你从童年走向少年,从女孩变成姑娘,这就是过程。当有一天你像妈妈似的有个像你爸爸一样的伴侣,你就会从姑娘变成女人。这也是过程。而这些过程都是每个女子必不可少的。”

“真的吗?我不会死,不是有人跟我索命,也不是身体有问题?”潘含思一脸懵懂。

“当然,你健康着哩。妈妈也是这么过来的,包括你小姨也是,你三婶也是,你们女老师也是,所有的女子都是。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也许她们会比我讲解的更好。”

“哦。”潘含思将信将疑,那个可能是大灰狼来追魂夺魄的想法依旧萦绕于怀。

“这个过程每个月会有一次,每次都有几天,你要学会如何应对。现在你等我下,我去给你那些东西过来。然后叫你如何应付,避免以后出现尴尬。”潘含思没有完全听信于母亲的话,不过最终却没有讲出神奇的毛笔的事情。第二天早饭都没来得及在家吃,拿起馒头就向学校飞奔而去,她要第一个到学校,因为她知道陈先翠陈老师肯定是第一个到学校的。她要问下陈老师关于昨晚妈妈讲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样,在妈妈跟陈老师之间关于这个话题潘含思更信赖陈老师多一点。直到许多年以后、即使贯穿了她的整个生命历程里所有遇到的人,无论贫穷和富贵,无论学历高低,还是身份贵与贱,再没有一个人在长者威仪和为人师表方面及得上陈老师,所以即使潘含思不是她的学生,也敢于去求教。而陈老师讲的更加细致,从男女的生理区别,到身体构造,从人类的演变再到生命的延续,甚至以自己的身体为模板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至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

潘含思终于搞清楚了一些事情,虽然还是有些心存疑惑。却不再因为流血事件而恐惧,只是样貌的变化而带来的巨大失落却依旧盘踞在心头。朱刚强和潘玉兰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变化,尤其是潘玉兰在女儿生日那天发现女儿异常的失落和知道自己将有弟妹时的表现。他们知道必须要好好跟女儿谈谈,一场家庭聚会交流势在必行。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朱刚强说:“思思,还记得上次三叔给你的那两颗糖吗?外包的糖纸很精美,色彩多姿,还印着动物的图案。可里面的糖呢,屎一样的颜色,屎一样的味道。还有半年前你小姨带来的荔枝,外壳粗糙丑陋,但里面的果实甘甜多汁。再精美的糖纸,被剥开后,别人还会留念那屎一样的味道吗?果壳再难看,只要剥开它看见里面的果实,吃了一次大家就会想着二次三次。糖纸和果壳就是人的面孔和皮囊,美与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包裹在里面的果实,——人的灵魂、品格,如果是屎一样的味道,不会有人愿意接近的。”朱刚强说完就埋头吃饭,闭口不语。“思思,你不要在意别人的言语,”潘玉兰继续说道:“那些喜欢对人品头论足的家伙,又有谁是对他们所品论的事深入了解了?都是些茶余饭后闲的没事瞎扯。至于你将有弟弟妹妹了,这其实是个意外,但我们也很欣喜,你也应该感到欣喜,以后那就是你的亲人。我们确信肯定不会因为有了弟弟妹妹而疏远对你的爱,要知道,爱是越集越多的。”潘含思一言不发,认真的听着。最后潘玉兰告诉潘含思,本来准备第二天去县城里检查的,现在等周末她放学再去,带着她顺便去看看小姨。听到这句话,之前所有的烦恼、委屈、严肃都被她暂时忘却了,心里只剩下县城、小姨家,那向往已久的甜蜜之地了。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潘含思 五
这是个物质匮乏的时代,从家里到县城先要步行七八公里的山路到镇上,再坐上去县里的面包车,有时候赶巧了能搭上来往于镇上和县城拉货的拖拉机,只要五毛钱就够了。只是会需要更长的时间。潘含思和妈妈天不亮就出门了,到镇上乘面包车再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下车后再走三里地才到位于西城门小姨家里的时候,刚好一点钟。来开门的是小表弟王宏明,无精打采的样子还哭丧着脸。往日看见自己来了总是很亲切的扑过来,而今天却耷拉着脑袋。潘玉兰看了眼屋子里面有些凌乱,明显气氛不对,“明明,你爸爸妈妈呢?”“大姨,爸爸妈妈吵架了,妈妈在房间里哭,爸爸不知道去哪了,前天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妹妹潘玉洁在见到姐姐潘玉兰的时候瞬间止住了哭声,“姐姐你怎么来了,思思也来啦,你们先坐。明明这孩子太皮了,家里弄的一团糟,我先收拾下。明明快拿水果给姐姐吃。”边说着边开始整理散落床上地下的衣物、饰品还有日用品。脸上浮现的笑容牵强的连肌肉都是僵硬的。潘玉兰没有坐下,帮着一起收拾起来,不经意的问道:“王宝华呢?”“嗯,他在单位开会,说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之后就再没有任何语言,姐妹俩一起把里外收拾了一遍,已经两点多了。潘含思还好,吃了个苹果,潘玉兰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确实饿了。“小洁你快去弄些吃的吧,我和思思早上到现在没吃饭呢。”“啊,对对,我应该想到的,你们肯定没吃饭。其实明明也没吃中饭。姐你歇会,我去做饭。”

潘玉洁显然还处在某种情绪中无法自拔,只是做个面条而已,不是忘这就是忘那的,还把油当做水放了半锅,直至弄了十多分钟依旧灶冷锅凉。潘玉兰看见妹妹心神不宁,看样子是弄不成饭了,就站了起来,尽管有孕在身,十几里路走下来到现在是又饿又乏疲惫欲死,却只能强撑着。“我今天进城主要是来看看你,顺便做个检查。吃完饭思思在你这玩,我去看了就回来。”姐妹搭手每人下了碗面,放些青菜外加一个鸡蛋。一碗面下肚,精神好些了,潘玉兰对妹妹说道。“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潘玉洁心里一惊,看着姐姐急忙问道。“没事,我有了,做个孕检而已。”潘玉兰淡淡一笑。潘玉洁明细感觉到姐姐笑容中洋溢的幸福感。“恭喜你,真为你感到高兴。姐姐,你比我幸福,当初我还——人的命运真是说不清!我陪你一起去。”想想以前的事,再对比目下彼此的境况,潘玉洁心下越发黯然。

那是潘玉兰十七岁的时候,青春勃发的年纪,遇到来城里做木匠学徒的朱刚强——因为家里要修木门,就请来了朱刚强师傅,朱刚强自然而然跟着去了,他们自然而然的相遇了,然后就自然而然的相爱了,完完全全是一见钟情。朱刚强第一次见到潘玉兰的时候是中午吃饭,朱刚强刚洗好手站在桌边准备吃饭,潘玉兰端着一盘炒土豆走过来,他看见潘玉兰就脱口而出,当着所有人面说:你的眼睛真漂亮。潘玉兰看了一眼夸奖自己的人,脸一下子就红了,含羞带俏的放下菜扭头就走了。整个下午都没再见面,直到天快黑时,潘玉兰才从外面回来。这时候师傅早已放下手里的活,收拾停当在屋里喝茶,就等朱刚强把工具整理好就回去,门外只有朱刚强一个人,他见潘玉兰进来就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看着她一直走了进来,潘玉兰目视前方像前走着,在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潘玉兰忽然朝朱刚强身边靠了靠低着头娇羞的说:你喜欢就好。之后就进了屋里。朱刚强依旧做着手里的活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朱刚强在潘玉兰家干了七天活,他们拢共说了三句话,朱刚强说的三句话,第一句是:你的眼睛真好看;第二句还是:你的眼睛真好看;第三句依旧是:你的眼睛真好看。而潘玉兰回的三句话,第一句是:你喜欢就好;第二句是:你喜欢,我愿意。第三句是:嗯。从第一天傍晚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开始,每天那个时候朱刚强都在等着。然后总是头天晚上朱刚强说,潘玉兰第二天晚上回答。自此当朱刚强走了以后,他在潘玉兰心中种下的思念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拔节开花,继而结出更多相思的果实。第一个发现他们恋情的就是潘玉洁,她只比潘玉兰小一岁,姐妹俩住一个房间,都是在一所中学读初三,再有一个月就中考了。那天晚上妹妹说去同学家复习功课,就没一起回来,潘玉兰吃过晚饭复习完功课,时间还早。忽然就毫无来由的想念起朱刚强来,而且不可压制,像喷发的火山一样。想起那厚实的胸膛,棱角分明的脸庞,还有朝气蓬勃的阳刚之气。于是准备写封信给他,然后才发现,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各自的名字。不过即便如此,潘玉兰坚信他肯定也在念着自己。她的思绪乱了,不知该写些什么,最后就只在信纸上写了一句话:你来,会看见,我就在这里;你走,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写完她就起身,去拿书柜里前天刚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金庸的小说【神雕侠侣】,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看,她是要以此为借口就去五里外他师傅家去探访他现在的生活情况,或者说,相思的情况。她在幻想那样的场景,那朴实的眼神,不自然的就有一种甜蜜。以至于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没发现,还是妹妹的惊叫把她拽回现实中:啊,姐姐你这是在写情书?你也恋爱了?他是谁,他是谁?然后跟着就念出许多名字再被她一一否决,因为她知道以姐姐的淡雅,那些流里流气的像地痞无赖一样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存在于姐姐的眼里。直至把班上所有的男生都摸查一遍,再把别的班男生也都摸查了一遍,觉得没有一个是有可能的,这才一把抓住潘玉兰的胳膊:快告诉我,他到底是谁?潘玉洁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姐姐居然也会恋爱!潘玉兰淡淡的笑着,她的脸上永远只有两种表情,笑的时候和不笑的时候。——即使后来她沦为鱼肉的时候也只是不笑而已。“你每天被那么多男生像公主一样追捧着,你比我还小呢都已经是情场老手了,还不允许我谈谈啊。”“那不一样,我们那就是闹着玩的,你看像陈银富,农村来的穷小子,饭都吃不上,我能看上他,跟他饿死啊?再说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还能在一起上学或工作的十不存一,或许一个都没有,谁知道呢。可是你不会轻易开启心扉,一旦开启住进一个人,无论贫穷或疾病,那就是一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人能进驻你的心。”“知我者小洁也!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只是如果你记性够好应该对他会有印象,就是之前来我们家做木工学徒的那个学徒的那个人。
楼主:臃肿的根  时间:2018-12-16 09:54:50
| ू•ૅ㉨•́)ᵎᵎᵎ 被我发现了!

楼主:臃肿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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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12-01 01:17:13

更新时间:2018-12-16 09:5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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