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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开】回去不一样的过去(重生all邪,正剧向,接十年后)女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二十三章:
到底身上还有伤,胖子的精力有点不济,跟着耗了一会后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以后,胖子被一阵脚步声惊醒,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
他眨巴眨巴眼睛仰了仰头,正对上霍秀秀精致的笑脸。
胖子刺溜一下爬了起来,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带吓唬人的好吧!!”
秀秀笑吟吟的看着他。
“行啦,丢不丢人。”潘子拧紧眉头,实在不明白自家踏实又听话的小三爷怎么会交这种咋咋呼呼没点正形的朋友,可是看在这人好像还算讲义气的份上,还是替秀秀回答了这个问题。
“秀秀是陈文锦带来的,这次也多亏了陈文锦,不然三爷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陈文锦?
陈文锦……
陈文锦!
潘子后面的话胖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全都被这个名字刷屏。
陈文锦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按照时间来看,这个时间段的陈文锦明明就应该在蛇沼鬼城,上辈子吴邪和小哥都见过的,不可能有假啊。
可是现在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都是二十年前并肩倒霉的苦逼人,总不可能是解家狐狸认错人了吧!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
胖子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去分析里面的道道,但是这种脑力活一向是吴邪的专长,这么多年来胖子早就习惯万事等他拿主意了,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哪里还分析的出个所以然。
“你怎么了啊。”秀秀把手伸到胖子眼前,修长的手指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好像傻了。”
就在这时候,吴三省粗糙的大嗓门传进了胖子的耳朵。
“靠,一群兔崽子有没有点眼力劲,就不知道过来给老子搭把手啊!”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到了现在你还演个什么劲。”
“操,你以为老子愿意?老子他妈习惯了!”
胖子满不在乎向那边随扫了一眼,可等他看清楚以后,眼睛一下子瞪得像铜铃一样。
一身破烂衣服的吴三省——不,现在得叫解连环——半扶半拖的拉着一个看起来已经人事不省的人满脸不爽的往这边走,在他身后,一个上半身披着衣服,下半身裹着碎布的女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真正让胖子目瞪口呆的是被解连环拖过来那个人——那赫然是乔装之后的小哥!
潘子连忙迎了过去,把人接了过来。
看着解连环难看的脸色,潘子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三爷……他们……”
“我靠,这是咋了?!!”
潘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胖子的大嗓门盖了过去,可能是他嗓门太大,原本昏迷的人眼睫轻轻颤了颤,有了要醒的征兆。
没有人回答他,潘子轻轻将那人放在地上。
“潘子,这人就是你说黑瞎子介绍给阿邪的那个?”解连环沉声道。
“是。”
“胡闹。”解连环烦躁的踱了几步,斥道,“阿邪阅历浅,你怎么也跟着犯混,黑瞎子是个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身边哪来的这么一个人,身份、来历、能耐、背后有没有别人这些你都查过没有?老子带了你这么多年,你他娘的怎么光长年龄不长脑子!”
潘子给他一顿教训说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解释,“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人手太缺了,而且三爷……”
“喂,你啥意思啊?!”胖子不悦道,“怎么着也是同生死共患难了好几回了,冒着天大的危险一起来这地方就为了找你,就算是泥巴人也该捂热乎了吧,解爷这话说的是不是太让人心寒了点。”
“就为了找我?”解连环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多做解释。
“我说你这人……”
“行了,你少说两句。”潘子瞪了胖子一眼,又道“三爷,您觉得这人有问题?”
“诶我说你们还没了完了……”
“大问题。”解连环没有理会胖子的叫嚣,反而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地上的人,眼神流转间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胖子环顾四周,发现潘子皱起眉头,而秀秀和那个据说是陈文锦的女人同时露出思索的神色。
除他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
不该这样啊……
一滴冷汗顺着胖子的额头一直滑到领子里面。
这一刻,他忽然清晰的意识到了队伍里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中所潜藏的那份脆弱——自重生以来,他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清楚的意识到这些人与上辈子那些人之间的不同。
隐患早在相遇之初就已经埋下,这一世的他们没有上一世那么久的时间去一点点建立互相信任的基础,所有的信赖与交托全部都建立在吴邪对他们的信任以及其他人对吴邪的信任与宠爱之上。
他们因为记得未来所以信任,所以不再警惕,但其他人不是——也许同过甘苦的潘子和黑眼镜还能看在一起下斗的份上对他们持有一定信任,但解雨臣、霍秀秀,甚至是远在杭州的吴三省等人对他们的了解和信任单纯就建立在他们对吴邪的了解和信任之上。
所以当吴邪失去踪迹,当队伍中的绝对权威换了个人以后,这种关系立刻变得脆弱又难以维系。
都是道上混的,谁又会相信谁?
对这些人来讲,他们……终究是外人。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吧,都什么时候了,咱们不能再起内讧了啊。”胖子尝试劝解。
可就在这时,张起灵刷的睁开眼,冷冷的坐起来。
大概是动作扯到了伤口,他破破烂烂的衣服立刻开始浸出红色,胖子暗骂一句,在发现没人理会后一咬牙翻出急救包替他包扎起来。
“你是张家人,还是汪家人?”解连环没有阻止他,但也没有帮他,站在原地不带感情的道。
“!!”胖子的手一抖,脸皮猛地抽了一下,好在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主角身上,他又背对着他们,才没一下子露了馅。
没料到这老狐狸一下子就能想联到这一层,胖子心里发苦,悄悄侧头看向张起灵,拼命眨巴眼睛暗示他抓紧想借口。
可后者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一派镇定自若的仰头与解连环对视,用平稳的声线轻声道,“吴邪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
这他娘的是解释还是在拉仇恨啊?!小哥你丫情商是负数吗?!!!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潘子连忙道。
解连环身上的气场也是一变,但没有说话。
张起灵面无表情,但藏在身下的手已经死死攥紧。
他现在正处于虚弱状态,再起冲突无异于自找麻烦,而且他也必须为接下来的战斗积攒一些体力。
可心里徘徊不去的忧虑让他实在没有心力浪费时间与这人虚以委蛇,他选择以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去赌吴邪在这个人的眼里的地位,赌他对他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
如若不是……那就真的危险了,无论是对于他还是……
解连环蹲在他面前蹲下,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张起灵恍惚觉得时空倒转,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西沙古墓,见到了他昏迷前见到的那个吴三省——几十年的光景、片刻不曾停歇的伪装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打磨的如出一辙。
以至于连他都没有办法依靠那过时了太久又残缺不全的经验作出判断。
然后他听到了解连环的声音。
“你赢了,小子。”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二十六章:
“呼。”吴邪长舒了一口气,已经超负荷的身体难以自控的放松了下去。
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短促的爆鸣,与此同时,身边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吴邪条件反射般的扶住他,手中瞬间一片黏腻,刺目的鲜红让他的瞳孔不由得为之一缩。
枪伤!
脚步声乍然想起,一个人从林子里慢慢走了出来。
变故发生在一刹那之间,因为刚刚结束了一场搏命,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竟然让人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接近了这里。
青年挡在吴邪身前,勉力支撑着身体,警惕的看着那个人。
他可以感觉得到压力,那是个很危险的人。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自己自然也不惧他,可是现在……
“汪家的人?”
青年听到身后的人沉声说道。
他微微侧头,看到吴邪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与他平齐的位置。
他用的是询问的句式,可口吻却全然是肯定。
“你很聪明。”那人露出微笑。
这个人明明没有说什么,甚至举手投足的做派颇有些彬彬有礼的斯文,可给人带来的感觉却是全然的傲慢。
吴邪微微皱眉。
他果然不喜欢这一家疯子。
一脚插进来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想到早晚会碰上汪家的人,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正面较量,来得仍比他想象之中要稍微早一些。
转瞬之间,心念已然百转,他一面思索着应对策略,一面在转身的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身旁的人——那枚子弹并没有伤到要害,而是擦着他的身体疾掠过去,在他肩胛的位置留下一片子弹高速旋转擦过后形成的撕裂伤——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到底躲开了一些。
吴邪悄悄松了口气,眼底的担忧淡去,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电视剧里面中了好几枪还能生龙活虎手撕鬼子的超级英雄在现实里可没处找去,如果在这种地方被子弹正面打中,恐怕就是那闷油瓶子再神也一样回天无力。
万幸。
所有的情绪变动都发生在刹那之间,下一秒,吴邪脸上已经挂上了一抹轻慢的笑,“你的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但你却不够聪明?”
如果此刻某个拿着一身黑皮当时尚,张着嘴四处拉仇恨的家伙在这,一定会大呼吴邪颇有乃师之风,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太欠揍了——尤其是在某个被他一句话抢走了台词噎得说不出话的家伙眼里。
但那人最终只是冷下脸道,“难道不是吗?如果你真的聪明,现在就应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而不是在点天灯时挣那一口意气暴露自己,也不是自作聪明的闯进这里。”
吴邪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点天灯的时候,解雨臣好像也问过他相似的问题。
出这个风头,并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跳进这个局里,也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如果他和解雨臣的角色对调,他相信他家发小一定能够在明面上远远的躲着,然后一边维持着表面上的傻白甜骗那些背后算计着的人放松警惕、肆意妄为,一边在暗地里徐徐经营、伺机而动,直到有一天手上的资本足够了,出其不意的打他们一下狠的,一招致命,绝不给他们还手或翻身的机会,让他们到死都不知道死在谁的手上。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才是聪明人应有的做法。
然而他能躲,吴家却不能躲,他过命的兄弟们也不能躲。
他隐于幕后,他们就必须要做明面上的靶子,就必须要或主动或被动的为他挡枪子。
那和上辈子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不能一直隐藏下去——他宁可主动把所有人的视线揽过来,在这场翻天之局里做一个活靶子,换他们各显所能,共同去博一条出路。
也许这样的他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聪明过。
心念急转,笑容反而却拉的更大,吴邪“啧”了一声,“远远的躲起来,然后在同盟者死光以后被你们像杀鸡一样拎出来宰?看来你们汪家,对‘聪明’这两个字的解读有点奇葩嘛,对了,你在你们家算是聪明人了吧?”
那人的脸色终于彻底阴了下去,“你最好适可而止,别给脸不要脸。”
青年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杀气,下意识握紧刀柄,但几乎同时他感到肩膀的位置一阵剧痛袭来,一场大战后原本也剩不下多少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
几乎就在下一秒,难言的酸痛从被过度透支的身体内部浮现出来,他的手臂再也支持不住古刀的重量,甚至连双腿也再难以支撑住身体。
古刀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深深插进地里,而他踉跄了一下,及时抓住刀柄才稳住了自己。
他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再多聚集一点力量,然而无论被道上的人如何神化,他到底不是神,而人力总有到达极限的时候。
“不必勉强,已经可以了。”
吴邪的声音传入耳朵,但青年咬了咬牙,竟然慢慢再次把刀提了起来。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呆在我身后。”
短短的一句话,嘶哑的几乎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口吻中却带着这一世从未有过的命令色彩。
那是上辈子才有的,身为队伍里绝对保护者的那个他才会偶尔展露出来的强硬和不容置喙。
这样的不同来的太过明显,吴邪一怔,明白这家伙这次是彻底不再隐瞒了。
可他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现在青年的身份揭露,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而言,就算对方只有一个人仍旧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
吴邪想要说点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青年轻轻地一句“对不起”又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办?!!!
对面的人果然露出警惕的神色,“你是哪一边的?”
联系到之前战斗时的场面,他又露出了然的神色,喃喃自语,“看这身手,张家人吧……也怪不得。”
他又看像吴邪,“你手伸的比我想象的还要长,但你真觉得与虎谋皮会比现在的情况对你更加有利吗?”
呼。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吴邪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心惊肉跳,这种心绪起伏如过山车一般的酸爽要是再多几回,他觉得自己非得得心脏病不可。
也对,又有谁会那么随随便便的就把跟班一样跟在他后面的青年与张家大名鼎鼎的“张起灵”联系到一起呢,正常人都会往更加合理的方向去想,比如跟张家人合作活着有什么交易之类的。
反正现在吴邪爱惨了对方的阴谋论,趁着某人没来得及再爆出什么猛料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他立刻道,“走吧。”
那人愣了一下。
“费那么大功夫引我来这里,还专门安排人进到这片危机四伏的绿洲里来,我可不信是为了替我收尸的。”吴邪一挑眉,“周旋了这么久,我多少也明白了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我’这样的人,对你们的‘大业’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吧。”
他微微一笑,“而答案就在里面,不是么?”
那人看吴邪的眼神一下子完全改变了,原本的肆无忌惮也跟着瞬间褪去。
他审视着吴邪,像是在评估一件危险物品的危险性,也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把吴邪当成了一个需要小心对待的对手来看待。
“吴邪……”
“帮我找到他们,带他们离开这里,剩下的已经已经不需要他们了。”吴邪打断了青年的话,“去找胖子,他会相信你。”
“可……”
“信我。”吴邪歪头看向他,眼睛黑得发亮,那里面包含的坚定刺痛了他心里的那根弦,让他一下子记起了那天晚上黑眼镜说过的话。
他所做的,真的是为他好的吗?
回想起上辈子的一切,还有最后吞没了一切的那场雪,他忽然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坚定的相信这一点。
“你一直都这么自大吗?”那人道,“就这么确定一切会按照你认为的发展。”
吴邪笑了一声,“当然不,这样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他忽然抬起手,把手里的枪平齐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以至于连他身边的青年都没来得及拦下他。
“你猜。”他笑到,“你快还是我快?”
“你在威胁我?”那人沉声道,看表情看不出喜怒,“我们不一定需要活的。”
“那你们掌握了齐羽的尸体那么多年,有得到什么结论吗?”吴邪挑了挑眉,针锋相对的道。
忽然他又扯动嘴角,露出决绝的笑容,“我没关系,反正我死了以后最伤心绝望的肯定不是我——你觉得你们还有可能撑到下一个‘我’这种人出现么?”
这句话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却完全砸进了那人心里,直指他的死穴。
那人脸的几欲滴水,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没有时间了。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二十七章:
太过漫长的虚耗已经几乎掏空了汪家的底蕴,如今的世界已不再适合他们,这已经是他们仅存的力量,用不了多少年,他们就再也无法维持现在的优势局面,到那时,他们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到了现在,那人心里开始隐隐后悔把其他人全都派了出去,固然人手不足,但至少应该留下一两个策应。
聪明人固然难以对付,但疯子更加可怕,可要真说起来,聪明的疯子才是最无解的,尤其是这个疯子还不要命。
但想到家族的后手,想到即将开始的最后决战,他定了定神,道,“可以,我放你的人走。”
“吴邪……”
青年深深的望着他,眼底深藏的情绪令人压抑,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拄着古刀艰难的离开这块地方。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吴邪才把枪放了下来,几乎在下一秒枪已经离了手。
至此,他失去了最后一件可以自保的东西。
紧接着他觉得肚子一痛,身体不用自主的向后栽倒,在原地捂着肚子咳嗽了半天才算缓过劲来。
他抬起头,那人逆光站在他眼前,脸色无喜无悲,“你就不怕我再去追他。”
“那你猜我会不会跑。”吴邪“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道。
“砰”
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这次疼的更狠了,冷汗冲刷过着他额头上半凝固的血痂,落到地上都带上了淡淡的粉色。
“你不会以为,你的那些人真的能这么简单的离开这里吧。”那人居高临下的道,“用不了多久,家族的支援就能到位,这片森林里所有的人都要永远留在这里保守秘密。”
吴邪没有再反驳他,势比人强,他没有自虐的爱好。
他默默爬起来,跟在那人身后,踏上这条未知的路。
但在他的心里,却悄悄的回荡着这句话,“我赌他们来不了。”
这一点,他坚信。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冒沙井,这场争斗已经到达尾声。
村子的上空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打到最后,其实不亚于一场火拼,两边的人都已经疯了。
疯了,就不会再顾忌。
昔日宁静的村庄如今被一片浓浓的哀伤所取代,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压抑的啜泣不绝于耳。
无法一边倒争斗,从来都是一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所有懂一点医学知识的人都在后面帮忙,温柔细心的女孩子们被集中起来,一边学习,一边忙得不可开交。
吴二白坐在祖祠门前的石台街上,他的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好在没伤到器官,现在已经包扎好了。
死去的人一排一排并肩躺在他身后的祠堂里,其中就有刚刚还跟他说过话的那名老者。
他本来是可以藏起来的——他的年纪太大了,没有力气再打斗了。
可他却说他是族老,他得留在这里给伢子们鼓劲,他得看着这些伢子们不要犯错误。
吴二白知道,这个为吴家累了半辈子也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已经没有打算再继续活着了。
这场骚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死了,是给一个半大的孩子挡刀子死的。
但是那个孩子最终也没有活下来,他疯了一样的砍死了一个汪家人,然后死死的抱住另一个,到死都没撒手。
甚至就是现在,都没有人能把两具纠缠在一起的尸体分开。
吴二白点了根烟,面无表情的昂起头,但镜片下隐约的泪珠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小时候,老人没讨到媳妇,膝下也无儿无女,就住在祠堂边上的小屋子里,没事的时候就自愿看守照看着整座祠堂。
那时候他经常出去下地,而每次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会特意跑到他的面前,甜甜的叫一声叔公,然后他就会开心的笑起来,笑的连脸上的皱褶都连成一朵花。
他会轮流抱着他们兄弟,夸他们懂事又听话,会摸遍全身给他们掏出一块准备好的糖饼子——在那个几乎已经活不下去的年代里,哪怕是一块劣质的糖饼子,对他们而言也是难得一见的珍馐美食了。
……好吃的要命。
直到一念之差,满盘皆输,吴家卷进这场死局,为留存一线希望,吴老狗带着他们远离了分家,抗下这一切,一晃眼,已是将近50年。
吴二白深深吸了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他捂着伤口站了起来,忍痛向祠堂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大门的方向。
风儿轻轻刮过,吹着树叶哗哗的响,恍然间他好像又听到了孩子们曾经甜美的嬉笑和呼唤。
“叔公~叔公~叔公~~”
而在更远的杭州,吴三省正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前急得团团转。
杭州这边的情况远比想象之中要严重,哪怕得到了陈皮阿四的援助,他们支撑的仍然异常艰苦,只不过区区几天功夫,盘口损失、人员的治疗和抚恤、打电关系门路所消耗的物力财力几乎已经达到十年来年吴家全部积蓄的十之七八,伙计们更是个个带着伤。
唯一的安慰就是汪家隐藏在杭州范围内的所有盘口除了外围的几个在风声刚紧的时候逃窜了出去,其他的全部被死死的扣了下来,在一次次蚕食的过程中逐步支离破碎,越来越少。
但不要以为这样就算是分出了胜负,汪家剩下的那些人每个都是精英里的精英,尤其是有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开始相互联合起来一起给老九门使绊子了。
可以想象,接下来的火拼会比之前惨烈无数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而且无论是吴一穷还是吴三省心里其实都隐隐还有这样一个担忧:一旦汪家失败,陈皮阿四会不会反过来顺势吞并吴家?而他们又是不是扛得住?
霍仙姑的电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打过来的。
四九城那边的局面稳定的最快一开始就在他们意料之中,毕竟是解、霍两家经营了多年的地方,势力和关系网都已经根深蒂固,尤其是前阵子琉璃孙吃了大亏,现在四九城正是两家势大的时候,只是他们没想到霍仙姑竟然会在稳定了自家地盘后带人来杭州支援。
吴三省当时就跳着脚惊叹自家老爹魅力无边,都死了那多年来还能给自家勾引回来一个自带强力外援的老太太。
可吴一穷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思来想后还是决定先跟她见一面。
可谁又能想到不过出门见个面的功夫,竟然就出事了呢。
这时候一个伙计匆匆赶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吴三省脸色一寒,“她还有脸过来。”
“你大哥的事情我道歉。”匆匆赶来的霍仙姑正好听到这句话,但毕竟自己理亏,这个强势了半辈子的老太太不得不放软了口气。
霍家是老九门唯一一个女性当家的家族,一直以来也是九大家族里内耗最严重的一家,家族斗争一直非常严重,尤其是近些年,新时代下成长起来的男孩子们把老一代的规矩看成陈规陋习,也开始变得不安分,在霍仙姑手底下看似如日中天的霍家内里其实就是一滩浑水,派系林立,争斗不休。
大概是有人有人觉的她老了,不中用了,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了,她这次带人出来,也有试试哪些人起了二心的意思。
但她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底下动这种手脚。
“道歉管个屁用。”吴三省余怒未消,也不管他长辈不长辈,“说别的没屁用,我大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叫你们全他么出不了杭州城!”
“够了,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吴老狗就是这么教你们的?”霍仙姑也有点火了。
但吴三省是谁啊,从小这孩子就是个犟筋,妥妥的熊孩子一个,还一熊熊了几十年,大一点了都敢跟他老子拍桌子抬杠,又哪里会怕她。
“你甭提老头子,提也没用,老子好几十年前就不信他那套。”吴三省不屑道。
不过说归说,想到现在的局势,想到自家还在抢救的老哥和不知道怎么样了的大侄子,他深吸了口气,虽然语气还是有些硬邦邦,但到底软化了态度。
“我不希望这种‘意外’再出现第二次,我们都没有下一个二十年可以消磨了。”
此话一出,走廊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霍仙姑的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悲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前的灯终于灭了。
在一旁的凳子上抽了半天烟的吴三省腾的一下跳起来,“大夫,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吴三省松了口气,紧接着脑袋一晕,险些站不住。
现在杭州城的道上已经是一片混乱,而无论大事小事,最终全部都会汇聚到吴三省的小楼里,由兄弟两人定夺,在今天之前,他们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再加上心绪起伏太大,身体一下子有些吃不消了。
“娘的,真老了。”他苦笑道。
霍仙姑很有派头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差没直接一句“没用的男人”甩在他脸上了,把吴三省气的够呛。
“既然没事,那我去做正事了。”她道。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吴三省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朝候在一旁的几个伙计道,“照顾好大爷,要是老子回来发现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二十九章:
另一边,吴邪跟着那个人在森林里艰难的跋涉。
就像是在故意找他的麻烦一样,那人总是把路引向最崎岖难走的方向,作为他最大弱点的体力害吴邪闹了不少笑话。
终于在拐过一条干枯的河道后,一片古建筑群落的遗迹豁然呈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片古老碉楼的废墟,岁月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表层的石砖已经脱落了大半,曾经高耸的碉楼大部分只余下由巨大石砖构成的基座,少数还保持完整的古碉楼砖缝中也已经杂草丛生,远远看去就好像披上了一层绿色的锦被一样。
原本可能一度繁华富庶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残垣断瓦,后人只能通过遗留下来的废墟来领略它们曾经的雄伟和壮丽。
“这就是……女儿国……”
没有人给他回答,那人带着吴邪继续往里走。
他们越过重叠的石砖,越过残破的古代城墙,越过摇摇欲坠的横桥和甬道——看这个规模,这座城池当年应该足够容纳近十万人在内生活繁衍。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快要走到头了。
那人带着他转上一条小路向上走,两边的碉楼遗迹渐渐稀疏,没多久,两人登上一座山。
原本可能曾经是条山道的地方,经过这许多年的风雨,已经被厚厚的植被堵得严严实实,那人抽出一把开山刀,自觉的在前面开出一条路来,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跟在他身后的吴邪会不会转身逃跑一样。
可吴邪知道,那人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始终将一分心力凝聚在他身上,只要他稍有动作,那人立刻就能做出反应。
他逃不掉。
不过他也不想逃。
其实真要算起来,即便受了伤,有那个闷油瓶子在场,再加上他自己,真要是拼起来,也未必就拿这么个人毫无办法,毕竟那只闷瓶子在关键时刻能够爆发出的力量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可是如果那样,唯一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就算那闷油瓶子再神也非得躺个十天半月,届时他将不得不在舍弃他和舍弃这次计划当中选择一个。
……而事到如今,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了。
所以不如就这么分开,左右他一时半会也没有生命危险。
他有预感,跟着眼前这人,他或许真的有机会接触到上辈子也依然没能触摸到的真正的秘密——那是被时间所掩埋在历史长河之中的东西,是常人已经难以以正常的方式触摸到的最终秘密。
既然早就做出了选择,无论接下来可能面临着什么,他又何必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阻碍着前路的荆棘灌木被一点点清理出出来,在他们的身后已经形成了一条弯弯延延的小路,这一切好像与一次普通的攀登没什么两样,可吴邪却发现,这座山上暗地里还另有玄机。
在清理出来的植被下,还有周围茂密的丛林中隐约可以发现一些凌乱的青铜制式的箭头、兵戈和许多腐烂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结构的青铜碎片,它们散落在满地的枯枝叶片之下,眼不够尖的人还真发现不了。
吴邪捡起了其中一片,尽管在岁月的侵蚀下它已经锈迹斑斑,但边沿处仍然显得十分锋利,显示出它曾经具有不寻常的杀伤力。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准确判断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装备上的部件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在当年,这里是一个需要重重布防严密把守的重要地方。
行至半山腰,扭曲的藤条封死了树的间隙,他们费了些功夫才打开一条可以过人的路,吴邪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钻过这道天然屏障,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硬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两辈子下来走过的地方不可谓之少,他进过玄奇诡谲的鲁王宫,下过精巧绝伦的海底墓,爬过工艺精湛的青铜树,见过千年难遇的昆仑胎……单论阅历,除了那两个开了挂的家族,他可以很自豪的说整个倒斗界都少有人能望其项背,当年解雨臣就曾经笑谈过他可以开一门理论性盗墓的课,而放到现在,他觉得就算是实践性盗墓他也能教的起了。
可尽管这样,呈现在眼前的一切仍然让他嗔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许多许多年前,这里应该是一座山峰,它或许曾经笔直入云,甚至是周围多少里内的至高点,俯瞰着周围的一马平川。
可如今,山峰在半山腰处被突兀的拦腰截断,一座宏伟的石制神坛在断口处拔地而起。
那神坛长有将近四十米,高足足有十二米,呈版椭圆形,宽度从这个角度难以估算,但目测至少也在二十米以上,神坛的表面被无数大大小小的石蛇紧紧的缠绕着,各种种类都有,雕刻的工艺更是精美无比、栩栩如生,如果涂上颜色,远远看去恐怕真的会让人误认为这里是一座蛇巢。
但最令人惊叹的是,无论是那大大小小的蛇雕还是神坛巨大的基座,竟然都看不到一处接缝——整座神坛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天衣无缝般的完美状态。
“赶紧进去,别从这挡路。”
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邪这才好像反应了过来,立刻走近神坛,轻轻抚摸它的边沿处。
果然……
如果没有身临其境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惊人的建筑——这竟是将山峰磨平,然后在一整块山石上一点一点雕凿出来的。
这是一场奇迹,大山被人力慢慢征服,一点点磨蚀消失,又在能工巧匠的双手下以另外一种样子得以复活。
如果说海底墓是一代名家汪藏海毕生智慧的最高体现,那这座建筑,无疑是汇凡人之力能带到这世上一座丰碑。
当年女儿国举国逃难到这里,能有多少人?就算他们在这里建立了聚落和城市,繁衍生息,领地的规模也摆在那里,排除无法劳作的老幼和维生必须的耕耘、狩猎、织作、买卖等各项活动所需的人手,又能抽出多少人来进行这项放到现在依然堪称扯淡的工程?!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那人紧跟着从空隙里钻进来,见此场景嘲讽一笑,但也并没有出声阻止。
他好像是想要等什么人,并没有立刻进去的打算,吴邪扫了他一眼,随即再次投入到自己的研究里去,他已经发现了好几种自己遇到过的“老熟蛇”,蛇母、鸡冠蛇、黑毛蛇都在其列,事实上,在神坛上无数的蛇雕中,仅仅这三种蛇就占据了大部分位置。
吴邪并不认为这是个意外,从已知的线索中看,这里与上辈子走过的西王母国应该是一脉相承的,这三种蛇在当年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当中,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但他也无法确定,如今他猜测的,与当年的真相是否相同。
时间一点一滴的从指缝间溜走,可等待的人却迟迟没有露面,这片与世隔绝的秘境寂静的就像死了一样。
那人的神情已经不复最初的自得,他开始焦躁了起来,在神坛面前不断地踱步,眼神焦虑。
吴邪已经不再研究神坛上的雕刻,站在一边冷冷的瞧着他,直到他脸上的焦虑惶急压抑不住现出端倪,才悠哉游哉的道,“好像没有人来嘛。”
一时没忍住呈口舌之快的后果就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人家一记老拳,吴邪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眼底飞快闪过一道冰凉杀意,但尚未浮于表面又被他迅速遮掩了过去。
他迅速抬起头,呲牙咧嘴的捂着肚子,边抽气边道,“嘶,你他娘的下手还真狠……”
“我说,情况对你可不算乐观,”他直起腰,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这里虽然隐蔽,但我的人未必就发现不了,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跟我一直耗下去?”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看热闹一样的姿态让那人再次瞪了过来,拳头又有些痒痒。
可尽管心里有再多的愤恨和不甘,理智仍然告诉他,这里确实不是一个能够久呆的地方。
他不死心的再次环绕四周,期待着能够发现增援的信号,然而四周诡秘的林地沉默依旧,即使在白天也一样黑洞洞的森林从这里看过去就像妖物张开的血盆大口,正期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去。
恨、悔、怒……满满的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心,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一手拽住吴邪的衣领,粗暴的拽着他走进身后的神坛。
“喂喂喂,老子自己能走,少在这动手动脚!”
吴邪被他拽的有些跌跌撞撞的,还没等他挣开,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松,紧接着前胸被人施加了一道推力,立马失去了平衡,尘土和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就沿着台阶滚了下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台阶并不算长,那人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并不是希望他在这种地方受重伤拖累他们的行程——这一点吴邪心知肚明。
“这欢迎仪式真别致。”
早就带着伤的额头在滚落中又被撞伤,这让他直到爬起来头都还有些晕晕的看不清东西。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在这里,你最好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吴邪笑了起来,“我发现我最近好像总是在当聪明人。”
他站起来,笑对眼前的人,“放心……为了不辜负你们的期待,我会比你们想象中的聪明的多~”
显而易见,这种明显轻慢的态度并不能让那人满足,可纵然他恨得牙痒痒,在这种关键时候他也不能真的把吴邪如何,这和张海杏当年可不一样。
甚至他必须保住他,至少在他发挥他需要他发挥的作用之前,他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吴邪也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显得有恃无恐。
事情到了这一步,生死他也早已经置之度外,何况还死不了,受点皮肉之苦并不能真的对他造成什么威慑——总归也越不过当年被人割喉坠崖,在冰天雪地里昏昏醒醒的瘫爬几里地才保得一命时来的痛苦。
不过他还是安静了下来,不为别的,他需要在脑子里重新盘算已知的信息,汪家到底为什么需要他?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是汪家必须要得到的?这个问题不仅关系性命,甚至还关系着这一场赌局的最后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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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与此同时,在距离绿洲不足五千米的地方,一场生死时速正在悄然上演。
茫茫沙漠中,一前三后共四辆车正开足了马力狂奔,扬起的沙子和尘烟在车后如土龙般直上云霄。
在沙漠腹地里飙车和在公路上飙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松散的沙质、嶙峋的怪石、巨大的坡度落差、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沙坑……都时刻威胁着旅人的生命。
一座沙丘过去,谁也不知道呈现在眼前的会是平坦的缓坡还是陡然直下,在这里,眼前的路是黑的,即便是最老道的司机也不可能提前预知下一秒呈现在他眼前的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未知的危险时刻潜伏着,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要人性命。
黑眼镜瞟了一眼后视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吊着后面的车,从仪表盘水温表的刻度可以看出,这样的追逐游戏已经进行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黑眼镜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然后继续加速,车速已经飙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数值,沙子能带给轮胎的摩擦力和抓地力已经无法抵挡车子的离心力,几乎时刻都有一个轮子保持着悬空状态,整辆车都是飘着往前开的,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平衡被惯性掀飞出去,然后在地平线上炸成一朵烟花。
“妈的!”后面车上追赶的人异口同声的破口大骂。
也怪不得他们一个个恨得咬牙,这样的情景已经重复上演了太多次了,前面那小子滑溜的像是泥鳅一样,每回好不容易快要逮住的时候就会刺溜一声窜出去,沙漠里的高温本来就让人心情烦躁,几次下来,再冷静的人都得化身炸药桶。
如果有可能,他们根本不想和这个疯子干耗在这——他们这次任务至关重要,宝贵的时间可不是用来跟一个神经病玩沙漠竞速游戏的!!
可是眼前这个家伙也不愧疯子这个名号,一旦发现他们没有继续追下去,竟然会自己转个大圈再绕回来,以玩命一样的形式把车速提到最大,一股气追过来,然后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拿东西往他们这边砸——在这么可怕的加速度下,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块石头也能蜕变成要命的武器。
古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几个人现在的感觉就和被贼惦记上了一样,虽说对方只有一个人,好像对他们造不成太大威胁,但是有这么个本着打不死你也恶心死你主意的家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跟着,谁又能安的下心?!
“上。”
随着一声令下,后面的三辆车中有两辆猛地加速,一左一右呈包抄的态势围上前面的车。
眼见前面的车就要被三辆车生生夹住的时候,司机忽然猛地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车轮运转速度达到新高,可轮胎下全都是沙子,骤然加速的越野车立刻开始打滑,整辆车顿时陷入半失控状态,车身剧烈的颠簸起来。
“砰!砰!砰!”
越野车开始疯狂的撞击两边的车辆,两辆车一时间被撞的有些难以控制,但相对来说他们的优势仍然明显,四辆车统一制式全部满载七人,尽管后三辆车也没有满员,但相比起第一辆车孤掌难鸣的窘状来说他们仍然有充足的调剂的余地。
两个驾驶员竭尽全力的维持着车辆的平衡,任车子被撞得砰砰响也不肯躲避。
而另有人打开车内侧的车窗,探身去砸前面车子的车窗。
就在这时,前面那辆车的车门忽然砰的一声弹开,一人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脸,紧接着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钢铁冰凉的触感逼得他不得不暂时退回车里。
“靠,妈的!”
那人恶狠狠的骂道,甩了甩被撞的发麻的手臂,咬牙又要探出身去。
也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对面车上那带着墨镜的奇怪男人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八颗闪亮的大白牙,然后就见他一手抓着方向盘,一脚保持着踩油门的姿势,骨节完全舒展开,将半边身子以绝对不符合交通法和驾驶安全的危险姿态探出车门,用空着的那只手猛的将一个罐头从车窗甩进他们的车里。
“吱——”
罐头准确的砸到前挡风玻璃上,在巨大的压力下变形裂开,罐头里装得番茄酱一般的红色东西顿时喷溅了出来,浇了毫无准备的驾驶员一头一脸。
突经变故,高速行驶中的越野车在快速变换起伏的沙丘上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摇摇晃晃的向另一边冲过去,在疯狂的抖动中一头扎进沙丘里。
黑眼镜以最快速度缩回车内并带上车门,尽管这样,本就有些失控的车子还是一头撞上了另一辆车,好在对方及时避开,才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机会稳住车子,转了个方向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没有在意身后那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黑眼镜低着头,直直的看着自己握着方向盘的双手。
他有一双非常完美的手,强健、稳定、有力,得益于此,无论是用枪还是玩刀,他都能信手拈来,他也是靠着这一点才能一次次的在危局险境中侥幸活命。
可是现在,他的手却在颤抖。
手里的方向盘如同发了疯的野牛一样难以控制,他竭尽全力,可不停抽搐的手臂难以把握方向,车子开始在茫茫沙海中左冲右突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涌了上来,他努力想要忍耐,可又是一阵头晕眼花突如其来,眼前的沙漠世界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他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挤出,让眼部干裂的皮肤多少好受了一些,但当他能够看清的时候,却发现车子正急速往一座沙丘上撞去,眼见已经快要撞上了。
他立刻打死了方向盘,整个身子都因为剧烈的惯性倾斜到撞上车门,车轮扬起的沙子噼里啪啦的打在车子上,就像下雨一样,连前挡风玻璃上都很快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沙。
车子险而又险的避开沙丘,沿着蜿蜒的沙谷向前穿行。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发动机在高温环境下强行高速转动了这么久,温度已经超过了安全范围的极限值,再要强行加速恐怕就要起火报废了。
而黑眼镜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动了动手指,因为刚刚太过用力的紧攥他的手指现在已经有些麻木僵硬了,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眼部的刺痛和越发严重的头昏恶心感让他的体力大量流失。
他的身体本来也不适应沙漠里强光高热的环境,又在大白天连续活动了太久,他心里明白,他可能快要面临热衰竭了。
但是身后的追兵已经重整旗鼓,尽管损失了一辆车和许多物资,甚至被迫放弃了一个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人员,但汪家人的实力仍然没有被消弱多少。
他们甚至不再着急,反而像是吃饱喝足的捕食者一样,将狩猎当成一种游戏,充分享受起玩弄猎物的乐趣来。
在他们看来,此时精疲力尽的黑眼镜如今就像是落到老虎手里的兔子一样,无论怎么疲于奔命,也只能在胆战心惊中绝望的等待着捕猎者兴趣结束,痛快死去。
而在破烂的车子里,黑眼镜的目光仍然淡然而坚定。
身体的衰弱已经反映在脸色上,后视镜中,他现在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好,蓬头垢面,嘴唇青紫,他甚至不得不始终闭紧嘴巴才能保证自己撑着不吐出来。
但是他仍然笑的很开心,就像被追赶、被戏弄、被轻贱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在他心里,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完全颠倒了过来,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家伙自认为捕食者,却被眼前唾手可得的战果所吸引,忘记了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黑眼镜始终牢记着他现在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的心没那么大,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从一开始就很明白凭他一人的力量要拦住汪家的全部精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他想要得到的战果到现在其实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
而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仅仅就是把剩下的人尽可能久的拖下去——他相信他家徒弟那么聪明的人一定能够领会到他的意思,也一定抓得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遥远绿洲里的那场角逐才是这场战役成败真正的关键所在,只要能拖到那边大局落定,哪怕他今天栽在这里,这场战斗,仍然是猎人赢了。
一个是有心耍弄,一个是拼了命拖时间,双方的脑电波显然不在一条轨道上,却神奇的都觉得满意,靠着这诡异的思维碰撞,黑眼镜竟然就这么又硬撑了半个多小时。
到了这个时候,他真的已经连呼吸都是在靠着意志力硬撑了,他开始盘算要怎么才能出其不意的急转弯撞上后面紧跟不舍的车队,没准能再让他们损失惨重,要是能爆炸就更好了。
转机就在这时候从天而降。
用后来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老天都看不过他这么才华横溢的人在这破地方给一帮傻瓜抵命。
当时他的脑子都已经有些不清晰了,身上更是哪哪的都难受,全靠着一口气在死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精力去注意车窗外飞速变化的景物中一堆小小的石头。
可他就是注意到了,而就是这在戈壁荒漠中随处可见的东西,竟让他生生打了个寒蝉,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那是张家联络的暗号!他们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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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这么些年来,张家的种种变故并非无迹可寻,张起灵总是失忆所以不记得,但黑眼镜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他心里明白到了现在,这两大家族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是同等威胁的存在,不管哪个得到最终的秘密对他们来说都是同样的后果。
黑眼镜有些焦躁,他不知道吴邪的计划里有没有把双方都包含进去,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交流过计划的具体细节,相互间所有的行动都靠着对彼此的了解以及平日里观察到的细节和猜测来配合,说起来真有点地下工作者的意思。
不过焦躁的情绪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眼珠转了转,猛的提速向暗记所指示的方向疾奔而去。
“怎么回事。”汪家的队伍里有人发出疑问。
这么长时间,他们已经从愤怒的情绪里清醒了过来,很快发现了自己情绪上的失常,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已经无济于事。
“怎么办,不行就撤吧。”有个人提议道。
尽管心里同样有浓浓的不甘,可他们在这一个人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体力了。
“不能撤。”很快有个年纪更大的人反驳了这种说法
经验让他看出了更多东西,他眉头紧皱,“那个人开车的方式变了,他想去什么地方。”
“他还有后援?”
“消息走漏了?”
“怪不得胆子这么大!”
“看得出是哪方势力的人手吗?”
“追上去。”一个看上去像是领队的人一锤定音的结束了这场争论,“干掉他。”
无垠的沙海里,两方人马的角逐还在继续。
不过胜利的天平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越来越向追逐者的方向倾斜了。
但黑眼镜坚信这点磨难都是暂时的,尤其是当他在沙丘的另一面发现了一个更加隐秘的印记的时候,他更是坚定了这一点。
如果说刚刚他心里的计划还只是一种绝境之中的一场豪赌的话,现在成功的概率在他心里已经上升到了一半。
他心里很清楚,在张家人里面,还隐藏着一小部分仍然效忠着张起灵那家伙,或者虽然对那家伙不感冒,但也想要改变摆脱无望命运的“落后分子”,数量很少,而且成员也在一次次的清理和变动中渐渐支离破碎,但是能藏到现在还没被抓出来的,每个都有过人之处。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张家的精英子弟,所以在没有暴露之前,他们确实很有可能参与到这次重要行动中来。
而现在,有一个这样的人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这种地方留下这样的记号,其中含义很值得揣测了——如果那个家伙足够聪明,他觉得他们完全可以来一场华丽丽的意识流合作。
唯一的问题是,他现在得自己想办法活下来。
不过事情都办到这份上了,是男人又怎么能说不行呢?!
“砰”
随着又一次的撞击,越野车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左冲右突起来。
黑眼镜勉力维持着平衡,不断颤抖的双手将方向盘牢牢固定在它该在的位置。
墨镜反射着阳光,显出几分凌厉,他干裂出血的嘴唇仍然微微上翘着,就好像眼前的这场困境并算不了什么,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
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就是在这次撞击后,越野车的后备箱冒起了丝丝青烟——过量的高温使疾驰中的车体发生了自燃!
黑眼镜的心顿时一沉。
他再次打起精神来看向后视镜,原本紧随其后的车队现在像是躲煞星一样躲得他远远的,但是为了确保他没有任何逃生的余地,他们仍然在保持着安全距离的情况下远远的吊在后面。
——他们要看着他死。
黑眼镜“啧”了一声。
眼前的一幕无疑是对他长久以来挣扎努力的最大嘲讽,然而更令人讽刺的是,他对此完全无计可施。
唯一的安慰是,命运摆在他眼前的仍旧是两条路,尽管成功的几率已经渺茫,但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有选择拼一把的余地。
反正到这份上,拉一个够本,拉两个稳赚了,要真是一个都没拉到也只能怪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洗脸。
有那么一瞬间,黑眼镜是真的想什么都不管的杀个回马枪。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倦严重干扰了他的判断力,让他对这个危险的选项产生了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可能他骨子里面就是个富有冒险精神和自我毁灭倾向的人,只不过一直以来都被绷紧的理智死死的压在心底,现在好像有点原形毕露了。
他用力咬破舌尖,腥咸的铁锈味道让他清醒了一点,但与之相对的是血腥味刺激了他的胃,从胃里泛出来的恶心感让他觉得更难受了。
剧烈的不适让他的手松了一下,这种不适反映到现实里就是方向盘忽然失控,车子猛地转了个大弯沿着沙丘朝上冲了过去,扬起的沙子糊了后面的几辆车一脸。
身体状况拖慢了他的反应速度,隔了几秒后黑眼镜才反应过来,可这时候,越野车已至顶点,并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沙丘。
眼前豁然一亮,刺目的阳光即使戴着墨镜也让他陷入短暂的失明,紧接着天旋地转。
汪家的车队在沙丘的顶端停了下来,目送冒着烟的越野车冲出沙丘后失控,车身沿着沙丘翻滚而下,最终在沙丘的底部停了下来。
原本小小的青烟迅速蔓延开,整辆车子迅速被笼罩在滚滚浓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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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吴邪心下一沉,但还是镇定的把目光转向那扇门。
乍一看去,那扇门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跟青铜门很像,就好像是有人把长白山的那扇门等比例的缩小后矗立在此。
这一点其实并不奇怪,他们早就猜测过这里与长白山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但奇怪的是,认真观察后就会发现,青铜门上纹路的细微处多了许多隐晦的蟾蜍纹。
吴邪在门前站定,仰头摸索那些纹路,血顺着他的手不停地滴落,在门上留下一路蜿蜒的痕迹,倒让门上的纹路清晰了不少。
这让他想起了当初从抚仙湖水底地宫“齐羽”的手里得到的那块碎铜片,那上面的暗纹与这里如出一辙。
从战国、秦汉直到魏晋,蟾蜍一直被人们视为神物,《抱朴子》中提到,“肉芝者谓万岁蟾蜍,头上有角,颔下有丹书八字,再重以五月五日中时取之,阴干百日,以其足画地,即为流水,带其左手于身,辟五兵。若敌人射己者,弓弩矢皆反还自向也。”《太平御览》引《玄中记》云:“蟾蜍头生角,得而食之,寿千岁,又能食山精。”,可见当时人们相信蟾蜍是辟五兵、镇凶邪、助长生、主富贵的吉祥之物。
但蟾蜍纹却很少出现在青铜器上,纵然出现也多是出现在盛水的器皿上面,像这样以隐晦的手法的刻在大门上的他还是第一回见。
“不要磨磨蹭蹭。”
身后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吴邪微微皱眉,他心里明白他的危机就在眼前,但是他也很清楚,这将是他这辈子离真相最近的时刻,这个认知让他仿佛再次有了力量,他倚住门,用全身力气顶上去,沉重的门扉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刚刚打开一条缝隙浓郁的霉味混着腐臭味已经扑面而来,从里面涌出的灰尘一下子把他整个人吞没了,他咳嗽着用力把门推开。
等灰尘散尽,呈现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
这是一间被金器、银器、玉器和各色宝石装点的富丽堂皇的石室,精致轻薄的纱缎在顶端被系成花结,在门前垂下两片门帘,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半透明的材质色泽莹润无比,内部隐隐有流光四溢,见之便知不俗,就如同神话传说中的蛟绡一般。
透过门帘,可以清楚见到屋子里的场面。
名贵的珠宝和丝织品像不要钱一样撒了一地,做工精良的鎏金凤首铜壶、镶珠铜鼎随意的歪倒在地上,像不值钱的的垃圾一样被弃掷在这里。
玉龟、玉蛇、玉蟾……金花、金簪、金链……各种精美绝伦的小物件在这里都失去了应用价值,跟翻倒的桌椅、碎掉的瓷瓶一起,被尘封在了这片废墟里。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能让任何一个立志于寻宝的土夫子陷入疯狂,但吴邪却只觉得一股子凉气顺着脊背爬上来,平白的心里发毛。
他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丝织绫罗和珠玉配饰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但其实大体保持着一个近似于人形的模样,散开的珠饰总是集中在织品的头部上方,而玉质的印章也总是躺在织品临近腰肢的地方。
重重叠叠的绫罗绸缎相互覆盖着、挤压着,但只要周围散落有饰品的,没有一个不符合这条规律。
吴邪倒吸了一口凉气。
冥冥之中,他下意识的知道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而这些,恐怕已是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仅有的证明了。
可是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了,倒不是说他没见过地底下尸体烂没了的情况,而是当尸体的腐败完成,身上的衣物就算没有跟着腐败,也不该是这样的状态。
试问当一个人都被时间从这世上消磨干净,连一块骨骸、一颗牙齿都无法再留存的时候,又还有什么力量能让他身上的衣服保持着当初的光鲜亮丽呢?!
他小心翼翼的迈过堆叠的杂物,再往后看,一面浮雕霸占了整张墙壁,透过朦胧的纱看的不是很清晰,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微微偏开的脸。
吴邪的心跳没来由的快了一拍,一种奇怪的情绪从他的心底升了起来,似乎是兴奋,但又带着些灼人的狂热意味。
这种感觉来的太过突然,一瞬间几乎烧穿了他的理智,让他几乎想要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这可能凶险无比的房间,去到它的身边,将它占为己有。
好在两辈子的磨练让吴邪的意志力远超常人,脚步刚刚移动了一点,又立刻被他强行定在了原地。
两种意识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在他脑子里拉扯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点像是被黑毛蛇咬了以后那种似梦非梦的状态,他能够意识到这种情绪不对劲,甚至可以清醒的感知到这不是他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切对他而言如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能看到、听到、感受得到,可归根结底,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的思想在催促着他过去。
讨厌的感觉……这种身不由己。
就好像上辈子还未发迹时的那个自己……那个弱小的、脆弱的……像个扯线木偶一样被人耍戏的团团转。
还真是……好久不见的感觉了。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他忽然笑了,笑的天真无邪、干干净净,可如果现在有熟悉他的人站在他面前,却可以清楚的辨认出潜伏在那干净纯粹的笑容背后的那个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蛇精病。
木偶自己扯断了身上的绳子,把自己拆的七零八落、面目全非,并从这钻心刻骨的痛中获得自由。
他早已经不再逃避,也不再需要任何人保护。
他早已经用这双手割裂过命运,将这场所有人都牵涉其中的身不由己的故事,引向了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那么开始是什么样子的又有什么关系?重点是旅程的终点在前面,他所要寻找的答案在前面。
那么……过去就过去!
吴邪忽然放开抑制,身体毫无防备下猛的向前一冲。
他像是被割裂成两个人,理智独立且冷漠的在一旁观察着身体的一举一动。
他走门,掀开碍事的垂帘,迈过满地的珍宝,走向那面石壁,渐渐地,石壁上的画面彻底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女人,单论上半身,那是个美丽的让人心折的女人,她温柔的看着天空,双手呈托举状,好像在举着什么
她的头上戴着刻有日月星辰的冠冕,双臂戴着刻有百鸟图案的臂环,颈上有龙蛇鱼虎相交的颈饰,她的衣裳绘有山川草木、百花百兽,背后刻着春夏秋冬、四时四季,天上地下,万事万物在她身上似乎都能找到一些痕迹,如果硬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她,那吴邪只能想到一个——这是个把世界戴在身上的人。
但她的下半身却没有延续这份美丽,跃过歪倒的桌椅后,吴邪才看到全貌。
在她的下半身,赫然连接一只蟾蜍的身体。
坑坑洼洼、布满了疙瘩的巨大蟾蜍身上竟然长出了一个美丽女人的身体,这巨大的反差让吴邪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冷静下来,他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壁画中女人的身份。
这可能……是女娲。
如果胖子那家伙在这,现在肯定吵吵嚷嚷说着不可能了。
倒不是说在这片明显带有女性崇拜的国度中有女娲像是件奇怪的事,而是几千年来的传说里女娲一直是以人首蛇身的女神形象出现的,而最远古的传说里也没有女娲的具体形象,好像从有记载开始,女娲就一直是人首蛇身的形象。
但其实考究起来,女娲的娲字,右半边的“咼”从小篆的形式来看就是蛙纹路,和蛇扯不上半点关系。
而他记忆里上辈子2006年左右发掘的秦安大地湾遗址中出土过一些带有女性崇拜的陶器,都是大腹小头、和蛙类很像的形象,陶器上的黑色花纹,也是典型的蛙纹式样,和蛇看不出半毛钱的关系,可见最开始的女性崇拜是以“蛙”为代表的,那么作为最高女性崇拜的女娲大神,在最初的时候也不应该跟蛇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身上佩戴着的那些东西也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个猜测,尽管当代故事中流传的主流神话是盘古开天,但在留存下来的《山海经》《楚辞》《礼记》等大量文献古籍中亦有记载关于女娲的创世神话,这证明了至少在汉代之前,女娲创世才是比较主流的说法。
在浮雕蟾蜍的那一部分上散布着密密麻麻的圆形坑洞,吴邪拿手抠了抠,有一些坑洞里面还残留着泥土色的颗粒状物,而有一些只剩下一个圆坑。
他捏了一小撮放在鼻前嗅了嗅,除了尘土味和霉味以外,他隐约还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芳香味道。
这种味道非常隐晦,初一闻到,并不觉得香,但不过几息的功夫,香气又好像调皮的小姑娘,从不知名的角落里一下子窜出来,沁人心脾的味道顷刻间把整个人都围了起来,甚至让人从心底里冒出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
心底紧绷着的弦一下子被触动,吴邪像被火烫到一样飞快把那颗药丸扔到地上,可那股子香气却丝毫没有减少。
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翁”的一声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四十一章
铃声响起的时候,吴邪同样跟着一懵,细碎的声音不断徘徊在耳畔,仿佛有无数小鬼聚拢在他身边窃窃私语。
紧接着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清醒的感觉到五感离他远去。
他好像被从身体中剥离了出去,漂浮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而在他面前,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正静静的站着,微笑的看着他。
“终于能见面了,你……”
他走向吴邪,笑的一脸真诚,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亲切的伸手去揽他的肩膀。
但就在他走到吴邪身前,马上就能碰触到他的时候,身体却忽然定住,脸上的表情随即凝固。
他僵硬的扬起头,不敢置信的瞪着吴邪。
吴邪这才勾起嘴角,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是啊,终于见面了。”
“你……”
眼前的人使劲的挣扎起来,但就像是有跟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住了他一样,他的身体被完全固定在了那一小块地方,因为用力过度而弯的像只虾米。
“演技不错。”吴邪停在他身前,深深的望着这个人。
“齐羽,不……我想,你更习惯的称呼不是这个。”他道。
“对吗?汪藏海。”
此话一出,那不断挣扎的人一瞬间凝固了,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僵持中。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过了许久,那人才再次开口,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复刚才的激愤。
恰恰相反,他此刻展示出了一种超越了他外表年龄的沉静。
那是阅尽千帆、久经风雨的老人们特有的沉静。
“我自认为没有破绽,而且我感觉得到,你已经相信了。”
“是啊,毕竟面对的是一个很住在我脑子里的家伙。”吴邪微微一笑,“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让你相信呢。”
“我试探过你很多次,得出的结论是,你只能通过我的眼睛去看,只能通过我的耳朵去听,只能通过我的想法去感受,那我就不看、不听、不想,我的心是空的,你就无异于瞎子、聋子。”
“至于我为什么怀疑你……”他又道,“作为齐羽的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可你还是碰触了那枚铃铛。”汪藏海平静的阐述。
“如果不随了你的意,老子怎么除掉你?我可不喜欢总有个人呆在我脑子里。”吴邪也平静的道,“于是我决定赌一把,看上去,是我赌赢了。”
“你从一开始就在装傻?”
“也不算吧,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以为你是齐羽。”吴邪道。
“我去过鄱阳湖下面的地宫,见过青桐棺里面的尸体,看过爷爷留下来的笔记……你所说的故事与我所知的所有线索都基本符合……对了,顺道说一句,你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解我,而且很会讲故事,明白该怎么往人最疼的地方捅刀子……”
“但是你没有上当。”汪藏海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当然。”吴邪笑了一下。“你很了解我,你的话也很容易引起我的共鸣,要是我沦落到你说的那份上,大概也会崩溃的恨不得立刻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扬起下巴,神色间带上几分桀骜,“但是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永远不会蠢到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他发出一声嗤笑,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嘲色,“越是有人想让我死,我就越要活着,而且要活的比他们都好。我会让那些背叛我、设计我、拿我当傻X的人亲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傻X。”
“所以你不是我,我也不会是你。”
这话说的实在太不客气,以至于汪藏海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接什么。
汪藏海的确很了解吴邪,但他所了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没经过多少风雨,只凭着一腔热血在斗里横冲直撞的那个吴邪。
他藏在他的心里,默默观察了他将近20年,直到意识因太过孱弱而陷入沉眠,直到吴邪进入这间房间,他才得以在陨玉的特殊力量下重新苏醒。
可好巧不巧的,吴邪的重生刚好发生在他沉眠之后,纵然他机关算尽也无从想到,这一年之差,竟已是天壤之别。
“你怎么发现我不是齐羽的?”
“我可没说你不是齐羽。”吴邪微微眯了眯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汪藏海,但你也是齐羽。”
汪藏海的神色微动。
吴邪看着他,继续说完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这些年来,他们所真正要找的也一直都是你。”
汪藏海的脸色到这里才真正算是变了,但他仍然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语气,“你还猜到了什么?一口气讲讲看。”
“尸蹩丸并不能真正让人长生不老,它更像是一种蛊,通过寄生的方式躲在人的大脑里控制人的行为意识,让人在短时间的辉煌过后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共生也同样也不是正确的长生之路,它最大的可能是让人变成怪物。”
“你从这女儿国里得到的东西给了你灵感,可你已经没时间再继续研究下去了。”吴邪缓缓的道,“我们假定你从这里带走的那个孩子确实拥有长生不老的力量,而你非常想要得到这份力量,如果你又恰好意识到了尸鳖丸附带的作用,这些就足以为你构筑起另一条线。”
“你借助尸蹩丸,把你的意识,转到了那个孩子的身体里。”
“继续。”
“可那个孩子也同样不是长生完美的形态,这世上也不存在绝对长生,他只不过天生拥有物质化的力量,能在死亡后借助青铜树的力量重新塑造一个身体而已,因此就必须有人在这个寄体重生后重新喂给他尸蹩丸,所以你在临死前谋划了一切,组建了‘它’,并将‘它’的控制权交给了被你所控制住的汪家,只是你没想到,千年过后你仍然没能完善长生路,汪家的实力却大减,而那个孩子,在还没有被喂食尸蹩丸之前就被人趁乱偷偷抱走了。”
“那个孩子……”吴邪沉默了片刻,还是逼自己继续说了下去,“是我吧。”
“我开始欣赏你了,年轻人。”汪藏海舒了一口气,眼神中带上了一丝赞叹,“虽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能够还原到这个程度,你生在这个年代,实在可惜了。”
吴邪又笑了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说出刚才那些话,他也说不好到底自己到底希望汪藏海承认还是否认。
不过现在既然他承认了,其实也就这样,说到底很多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一开始你会觉得无法接受,可一旦你接受了,也就那么回事而已。
说到底,对他来说,强迫自己相信一件不想相信的事,其实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那么难。
“所以你才必须回到这个地方。”吴邪又道,“陨玉封锁记忆,铜铃构筑幻境,再用尸鳖丸植入意识,就能让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重新活过来,这里是唯一能同时凑齐这三个条件的地方。”
“你怕我深想,才在我注意到那双眼睛时提前拿出铃铛的事情吸引我的注意,可你没想到,我也只不过是想借你的力而已。”
“我还真是舍不得你了。”汪藏海笑着叹了口气,用长辈对待报以厚望的晚辈一样亲切的口吻道。
“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了。”
话音刚落,束缚在他身上无形的锁链突然寸寸绷断,浓重的墨色浓雾缠绕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狰狞阴森了起来。
他猛的朝吴邪扑过来,下半身与黑雾融到一起,顷刻间把吴邪团团围住。
他像是故事中传说的厉鬼一样喋喋笑着,“要是有下辈子,千万记着,不要跟你的敌人这么多废话。”
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吴邪朝他抬起头,不带任何笑意的笑了起来。
汪臧海顿觉不妙,发了疯似的向后逃窜,但他已经感受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他,将他死死拖在这里。
几乎同一时间,吴邪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呢!”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青铜铃铛在吴邪的脑中构筑出的幻觉,说到底,他们都是在他的脑子里,而实体形态也不过是他在潜意识中塑造形成的,归根结底还只是两段思维,或者用更加高端一点的说法,是两个灵魂。
吴邪之所以拖延时间,一方面是为了稳住汪藏海等待时机,另一方面也在偷偷测验他对这个世界的掌控能力。
结果很令人欣喜,他果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这个幻境。
在谋划千年之后,汪藏海再次犯下了一个错误,他没有想到吴邪在上辈子的经历中多次接触过铜铃的幻境,对此有了耐受力。
他更没想到的是,吴邪上辈子陪老痒去过一个跟他设计的主局八竿子打不着的秦岭古墓,在那里学会了如何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物质化和幻境。
一步错百步错,他绝没有想到,在几乎完美的布局之后,他最终输给了运气。
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在只剩下临门一脚时功亏一篑,汪臧海疯了一样的左冲右突,但此刻的他也不过是脑海中的一段意识而已,吴邪的大脑对他而言就是整个世界——当整个世界都在全力剿杀你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逃出生天。
“汪家人想要在这得到什么。”
最后的最后,吴邪依然站在汪藏海的身前,目视着这个从未见过面却缠绕了他两辈子的老对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汪藏海的眼睛里露出疯狂的恨意。
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一小半,而剩下的躯体也不断被无形的力量所吞噬,融入到吴邪脑海里,与吴邪一模一样的脸满是不甘和仇恨,扭曲的犹如恶鬼。
“你会说的。”吴邪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用两辈子的时间去慢慢了解了所有人跟所有事,一点点掌握他们的长处和弱点,而现在,这份熟悉终于起到了作用。
“你一手培育的势力背叛了你,否则,你的复活大业早就该实现了。”
只一开口,“汪藏海”脸色顿时大变,原本就狰狞的神色更加扭曲,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吴邪笑了一下,缓慢的、玩味的道,“你本来就要成功了对吧?在你的第二世,或者第三世,你就意识到了你要的东西可能还在这里,我想你一定也把这个信息透露给‘它’了。”
“在你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你被你昔日的下属们背叛了。”
“他们把你当成了得到永生踏板,你东躲西藏的逃了几辈子,可每次都被这些在你还活着的时候玩弄在掌心、甚至都不需要正眼去看的人找出来,抓回去,然后不是被囚禁到死就是被利用到死,这才是当年的真相。”
他的语调很轻,不像是面对着一个仇人,反而像是在规劝犯了错的知己好友。
“你费尽心机又培养了一些势力,但他们不足与‘它’对抗,你只能借着他们的手培养了一些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放出去把水搅浑,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张家也开始这么做,你借此逃出生天,齐家应该是你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但是你没想到,他们是从你身上没研究出什么,又撬不开你的嘴,才故意让你逃出去,想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秘密,哦,对了,可能还想顺便算计一下齐家和当时不太听话的老九门。”
“说起来,你们还真是可怜啊。”吴邪特别没有诚意的怜悯道。
“闭嘴!闭嘴!闭嘴!”
吴邪当然不会听他的话,继续道,“而现在你要死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里,你再也没有机会复活,再也没有机会永生,你精心谋划的一切都替别人做了嫁衣,可他们却还有机会,他们还能踩着用你尸骨铺成的路打开那道通往永生的门。”
“汪藏海”的脸皮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失去了一小半的脸庞看上去更加狰狞可怖,他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眼神中的怨毒更是浓厚的几乎要漾出来。
吴邪见状再次笑了起来,他平静的,一字一顿的道,“告诉我,你甘心吗?”
“吴邪,哈哈,吴邪,是我小看你了,我们都小看你了啊。”汪臧海疯狂的大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在这诡异的空间里重重叠叠,不住回响,好似厉鬼的嘶嚎。
吴邪没有回答,淡定的看着他发疯。
等他笑够了,忽然狠厉的瞪向吴邪,“我告诉你,我会告诉你,全都告诉你,你要毁了他们,你得毁了他们!!”
吴邪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厌倦。
一代天骄,才高八斗,最后竟然落到这个局面。
长生这两个字,真的就让人这么着迷吗?
但他仍然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如你所愿。”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四十三章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厚达几厘米的蛛网上更是没有一点声音。
但是几个人都忍不住狠狠的蹙起眉头,看着厚厚的蛛网被扯动、撕裂,就好像一颗心跟着被撕开一样。
众所周知,蜘蛛就是靠网捕猎,这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可是转念一想,诺大一间屋子都被蛛网铺满了,躲又能躲到哪去?而且他们都从这里站了这么久了,真要出来,他们早就该被蜘蛛淹了。
解连环权衡一下,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当机立断的跟了上去。
刚刚张起灵走的时候,一群人从边上看着还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但等他们真的一脚踩上才发现,那层蛛网比想象中的要粘的多。
鞋底被蛛网牢牢的粘在地上,每次想要抬脚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这使得他们只能维持着一个很慢的速度往前走,尤其是胖子,不知道是不是体重的关系,他被粘的特别紧,走的也就格外的慢,没一会就的落在了后面。
胖子实在有点累得不行,在经过一个“毛绒柱子”的时候,没忍住原地站在歇了歇。
不过脚闲着眼睛可没闲着,他一边注意着前面的人所处的位置防止被甩开太远,一边也不断扫视着周围可能出现的蜘蛛,用他后来的话说,这就是天意,就是不经意的一瞥,他发现“柱子”的空隙里露出来一小撮头发。
他好奇的又仔细瞅了瞅,忽然发现那一块的蛛网轻轻颤动了一下,有微弱的声音从蛛网的下面传来。
“救……救命……”
“唔唔、呜、唔唔唔!!!”
背后忽然传来的奇怪声响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几个人齐刷刷的回头,却看到胖子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玩了命的向他们招手。
这是搞什么鬼?!
几个人不明所以。
胖子见没人理他,一咬牙直接喊了出来,“是阿宁的人,是跟着那朵食人花的人之一!”
解连环脸色瞬间大变。
之前在路上张起灵就跟他们详细讲述了队伍分散以后的事情,也幸亏如此,胖子才能在看到那人的时候一下子联想到解雨臣。
说时迟,那时快,胖子话音未落,一块盘子大小的阴影径直从房顶上扑了下来,并在几乎同一时间,被一把小刀咄的一声钉在后面的墙上,八条细腿还在半空中不停地扑棱。
没等惊魂未定的胖子反应过来,张起灵已经排开众人到了他跟前,手在胖子身上一抹,血迹粘在了他身上。
但这时,被惊扰到的蜘蛛巢已经不复刚刚的平静。
这片不属于人类的世界就像突然活了一样,阴影中,无数大大小小的蜘蛛舒展开它们蜷曲的螯足,细密的哒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张起灵一把拂开蛛网,把那人从蜘蛛堆里拖了出来。
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人裸露的肌肤上还挂着一个个卵包,其中有一些已经孵化,指甲大小的灰黑色蜘蛛咬破了他的皮囊,在他身体里爬进爬出。
“……救命。”他道。
他惊恐的睁大眼睛,张着嘴拼命的想喊,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
他的四肢不停地抽搐,每抽搐一下,都会有蜘蛛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然后顺着活人的气息爬向张起灵,又被他身上宝血的味道逼的不得不远远躲开。
“小……小哥……”胖子求助的望向旁边的人。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道,“没救了。”
潘子一咬牙,忽然拔出刀子。
“哥们,对不起了,安心上路。”
那人的脸色一瞬间凝固了,神色里说不上来是恐惧、绝望还是感激和放松,张起灵松开手,已经没了生机的身体软软的倒在蜘蛛网里,很快被潮水般围上来的蜘蛛所吞没了。
——他们没办法把他带走。
“找吧。”张起灵道。
这话不仅是对胖子说的,也是对其他人,尤其是心里已经乱作一团有些失了分寸的解连环说的。
解连环神色一定,手下利落的拿刀扫开眼前的蛛网。
胖子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对对对,快找找花儿爷在不在这里!赶紧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立刻动作,反而压低了声音,更加凑近张起灵,严肃的道。
“你真的没事?”
“动作快点,没事。”张起灵道。
胖子眉头皱的更深,“动作快点,没事”和“没事,动作快点”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去吧。”张起灵又踢飞了一只扑上来的蜘蛛,回头对他道。
胖子一咬牙,对他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加入探索大军。
几个人分散开,七手八脚的用手里的砍刀、铲子之类的装备挑开紧密缠绕的蛛丝,期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蜘蛛从蛛网下钻出来,在本能的驱使下如潮水般的涌向他们,却又本能的畏惧着他们身上麒麟血的味道,在他们身前一米处停了下来,黑压压的铺成一片,看上去分外的渗人。
张起灵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找寻,一手握着刀,小心的警惕着周遭。
他心里明白,他的血能够驱散那些没有长成的小东西,但对上之前那种大蜘蛛恐怕就没什么作用了。
“娘的!”胖子又破开一跟 “立柱”。
这次他的运气不大好,厚厚的蛛网下只有一具已经被吸干的骷髅,从他身上套着的破布似的衣服来看,这家伙死了已经有些年头了,而在他的身上、身下黏着的无数破开的卵袋,以及这些爬来爬去的小蜘蛛来看,可以判定这家伙也是被蜘蛛妈妈们作为未出生小蜘蛛们的食粮给禁锢在这里的。
蜘蛛拿他的尸体筑了巢,间或咬开他干枯的皮肤爬进他的身体,又从他大张的嘴里爬出来,即使多年后,后来者也可以从他的姿势窥见当年他死去的时候曾经历过的痛苦和恐惧。
“加快动作。”
身后又传来张起灵的声音,同时撞击声与吱叫声一并传来,胖子手一哆嗦,自觉加快了速度,马不停蹄的转向了下一个。
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当几个人弄开了所有蛛网后,最终只找到了十一具骷髅和四具腐败程度不一的尸体,胖子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倒成了其中最“新鲜”的一个。
“先别急,没有不也挺好。”感觉气氛好像不大对,胖子小心翼翼的道。
“接着走吧。”陈文锦也道,“那小家伙我看着是有福气的人,后面没准能遇上。”
解连环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失望或者难过的不能自已,刚刚短暂的失态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甚至在胖子看来,他冷静的都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他冲陈文锦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说了一句“多谢。”
胖子一开始还有点拿捏不过来他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大家说的,又看了他一眼后才明白过来,得,自作多情了,人家跟小哥说的。
不过胖子倒是松了口气,毕竟解连环脑子贼精还身份特殊,能缓和一点关系他求之不得,毕竟当中间还有个吴邪在那儿夹着,至少以后要是上门不能让人给打出来不是。
可是张起灵一点都没接收到胖子老父亲般淳淳的心态,他过人的智商和情商在不涉及倒斗及演戏等专业领域的时候完全显现不出来。
他一点也没有借机拉近关系去除隔阂的意思,第一个带头开门走了出去。
几个人逃也似的离开蜘蛛的巢穴,等最后一个人出来,潘子和胖子一左一右立刻把门死死关上,只听里面传来碰碰的撞击声。
“娘咧。”
胖子松了口气,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这口气松的有些太早了。
门外的世界仍旧被覆盖在蛛巢和一片片荧光苔藓里,只是乍一看并没有那些蛛网立柱,反而有一个又一个磨盘大小的黑色的东西伏在地面、在角落、在每一个能想到或者想不到的地方……如果说刚刚他们离开的地方是蜘蛛们的产床和育儿房,那么这里就是蜘蛛们活动腿脚、狩猎食物的战场。
几个人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装备,手心全都是汗,但很快,他们又发现事情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巨大的蜘蛛们对他们的接近没有反应,而等他们走进了其中一个以后他们才发现,它的背部被戳开一个大洞,体液从洞里流出来,已经差不多流干了。
很显然它失去生命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但从仍然微微濡湿的地面来看,时间也不会太长,再联想到蜘蛛巢穴里尚未死去的那个人,几人得出了结论,就在不久之前,有队伍刚刚经过这里,而且解雨臣很有可能就在里面。
几个人连忙沿着大小不一的蜘蛛们的尸体追了上去,一路上都有死去的蜘蛛零零散散的分布在路上,战斗过的痕迹一直延续到离开这条甬道,进入了一间更大更坚固的石室,如果吴邪此刻在这里,一定能一眼认出来,这里正是他之前经过的那间摆满了长明灯的房间。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四十七章:

众人松了口气,彼此都觉得手脚有些发软。

胖子这时候才感到后怕,坐在地上哼哧哼哧直喘粗气,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稍一放松,张起灵也觉得晕的厉害,跟着在胖子身边坐下。

他原来的伤也没能好利索,现在更加雪上加霜,已经开始出现失血过多的症状了。

“我们……”一句怎么办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解雨臣忽然脸色一变。

他听到了细密的、蜘蛛节肢不停敲打地面的喀嚓声。

“到这边来。”

关键时刻,张起灵勉力撑起来,走到那块麒麟竭边上。

众人连忙跟上,胖子背起潘子,解雨臣也拽着解连环,一群人迅速爬上祭坛,挤在那块小小的褐红色圆圈里。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转移完毕的同时,第一只“蜘蛛”不知道哪个孔隙里钻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无数只……

黑压压的、半人半虫的变异怪物从四面八方爬出来,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此起彼伏的肢体,涌动的虫潮汇聚到一处,如海浪般朝他们压了过来。

即便是最大咧咧的胖子,现在也是满脑门的白毛汗。

一张惨白惨白的脸就怼在他下巴前面,腐烂的五官正对着他,流出黄绿色的涎水,一股子仿佛臭鸡蛋皮放到水里呕了半个月后的味道直往他脸上冲,特别的辣眼睛,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要掉眼泪了。

麒麟竭对虫类的压制果然起了效果,虫潮并没有蔓延到他们身上,但几个人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得不忍受着刺鼻的气味和时不时蹭在他们身上的爪子,谁也不敢动一动。

新爬出来的这些怪物看样子大都是男性,还保持着人类形状的部分腐烂的更加厉害。

如果说一开始的蜘蛛女身上还有种妖邪般的美、像是故事里的蜘蛛精的话,眼前这些东西则纯粹是腐尸跟蜘蛛野蛮拼合后形成的怪物了。

“起码……这些玩意儿不会吐酸水……哈哈……”胖子苦中作乐。

但谁也不觉得这有多么值得开心——再不想到办法,他们全都得耗死在这里。

“我们……永生不死……”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胖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回了一句,“啥玩意儿?”

但下一秒他就觉得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说话的……不是他们……

“我们……终会回来……”

幽幽的声音如泣如诉,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痛苦。

“圣灵降罪。”

“生灵涂炭。”

“还给我……还给我……”

“还给我……”

重重叠叠的声浪好似是种音波攻击,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涣散了。

诡异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却好像成了飘飘仙乐,眼前看到的也不再是恐怖的蜘蛛,而是英俊美丽的男男女女,在华丽的祭坛上唱歌跳舞,引着他们想要往外走,加入到那盛会中去。

只有仅有的一点点理智提醒着他们不对劲,让他们勉强跟本能抗衡着,可这点理智也在不停的瓦解着。

胖子摇摇晃晃的有点想上前迈步,一条青蛇从他衣服里钻了出来,一口咬在他手上,胖子“嘶”了一声,回过神来,吓得魂飞魄散。

“小姨……”

他看到霍秀秀一脸呆滞的往外走,连忙拽着他往后拖,但他忘了自己身上还背着个潘子呢,这么一来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可他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呢,这么一砸,还不得把他们一连串全都撞到蜘蛛堆里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感到另一只手拦了他一下,他们三个人的重量被硬生生接住。

但他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

“小哥!!”他低呼道。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觉得自己晕的更厉害了,但枪伤却不是重点。

生命随着血液逐渐流逝,而另一种力量在他体内渐渐苏醒。

一股阴寒从他身体的最深处溢出来,一丝丝填满他的血脉,逐渐在他匮乏的身体里充盈了起来。

难受……血液好像结了冰……周围温暖的体温在他的感知中越发分明了起来。

好暖……

他逐渐蜷缩起身子,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身旁的胖子,眼神中渐渐露出一丝觊觎。

……好想要。

胖子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常——他的瞳孔开始涣散——黑色的部分在一点点吞没眼白!

而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垂到了脖子下面。

“小哥!!”胖子的喊叫几乎破音。

张起灵露出挣扎的神色,勉力抬起胳膊,抓住了另一边的陈文锦。

“嘻嘻嘻嘻~”陈文锦挣扎不动,竟然露出一脸怪异的笑容,身体瘫软如水蛇般靠向他。

她已经尸化了。

多年的噩梦在这一刻终于上演,但张起灵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小哥!小哥!!”胖子挣扎着抓向他,但张起灵快了一步,抱着尸化的陈文锦,连同自己一起滚进了蜘蛛堆里。

胖子目疵欲裂,也跟着往外一扑,但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样清醒过来的解雨臣一棍子挡了回来。

“你闹够了没有!”解雨臣道。

“你给胖爷滚!”胖子眼睛发红,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然后又要往外扑。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听到一声铃铛的脆响的,但是他就是听到了,而且看样子,解雨臣也听到了。

“叮铃~”

不知何时,蜘蛛们停下了动作,原本沸反盈天的空间里变得落针可闻,这让铃声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文锦姨呢?”霍秀秀惊呼道。

但是没有人理她,而且连她自己都不在乎答案了。

她看到蜘蛛们整齐的转过身,全部冲着一个方向,整体的伏低了身体,就像是在像谁朝拜一样。

然后……它们死了。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伤害,就这么死了,平平静静,好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生命的魔力从它们体内被抽走——它们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办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个人影挤过成群的怪物走到他们眼前,胖子才怪叫了一声,“小天真?!”

“吴邪?”解雨臣并不像胖子那么一根筋,有些戒备的道。

就算他相信吴邪不会轻易的死去,但不管怎么样,像现在这样突然冒出来也实在太难以令人相信了。

可胖子不管这些。

不管吴邪是从哪里弄到这么牛逼的能力,只要是吴邪,那就是他兄弟,他就可以无条件相信他。

而要说这是不是吴邪?

别傻了,这人从头到脚,连一根小拇指看上去都是吴邪好嘛。

所以他一回过神来先注意到的不是明显不太对劲的吴邪,而是刚刚落进蜘蛛堆里的张起灵。

万幸从尸化开始的时候,墓中的怪物就不再将他们当成活人了,两个人都没有受到太大伤害。

陈文锦仍然在不断挣扎,看上去已经像是一只真正的禁婆了,而张起灵看上去则处于昏迷状态,可能是血脉比较特殊的缘故,他的变异看上去要缓慢的多,但他的头发也已经长到了腿弯间,发梢看上去像爬墙虎一样,有开始活动的趋势。

吴邪也刚看到这情况,瞳孔跟着猛的一缩。

“别靠近他!”吴邪道。

胖子闻言回头,却见吴邪从腰带后面的暗扣里摸出一枚小药丸。

即便隔着老远,胖子还是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钩的他甚至连脑子都有些恍惚,直想凑上去咬一口。

但他很快又回过神来,吓得一身冷汗,看那枚小小药丸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毒品。

吴邪走到张起灵边上,后者忽然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但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覆盖上了一片漆黑。

——那不是他的眼睛。

吴邪又上前一步,张起灵冷冷的看着他,并没有发动攻击,甚至还压制着陈文锦。

但他乌黑的发丝越发伸长,像蛇一般盘旋着游动起来。

这是禁婆捕猎的前兆了。

“小哥……张嘴。”吴邪颤抖着举起手里的药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道。

时间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失忆的张起灵对一切都报以极大的警觉,根本不肯相信他们,就连给他吃药,往往也得耐住性子哄他好长时间。

张起灵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觉得好冷,而眼前的人好暖,暖的他时刻都想紧紧缠住他,把他抱进怀里、拉进水里,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真的好想……

但他没有动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张嘴。”吴邪又道。

他其实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就像他不知道眼前已经成为禁婆的张起灵会不会在下一秒用他柔软的头发扭断他的脖子一样。

但他想试一试——他终究没有办法就这么置之不理。

张起灵乌黑的眼睛盯着他,又盯着那枚小小的药丸。

大概是麒麟血仍然在起作用,他表现的并不像野蛮残暴的粽子,苍白俊美的脸庞上甚至透漏出一丝懵懂。

最终,他低下头,轻轻嗅了嗅那枚药丸,张口用舌头卷了进去。

楼主:十世铅华  时间:2021-04-08 01:17:41
第五十二章:
随着头顶上小小的光圈在一点点变大,队伍中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了一些。
没有人在说话,每个人都一门心思的往上赶。
吴邪攀上一根枝条,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他喘的有点厉害,体力的劣势让他渐渐沦落到了队伍的后面,这种硬件设施落后不管再重来几次该没办法还是没办法,停下来喘了口气。
刚刚努力攀爬时没有注意,这一停下来,他好像忽然听到了一阵风吹树叶一样的沙沙声。
“怎么了?”胖子关心道。
他这一落后,胖子跟张起灵也自然跟着落到了后面。
吴邪站着听了一会,那声音好像又没有了。
碧绿的藤蔓门帘一般的垂在四周,轻轻摆动着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还成不?”没得到回答,胖子又问了一遍。
“没事。”
大概是他听错了,就是藤蔓摩擦的声音吧。
吴邪冲他摆摆手,朝上看了一眼。
那群家伙爬树的速度很快,已经领先他快到两根树枝了。
吴邪撇撇嘴,干脆也不追了,卸下腰间的红外线望远镜。
昏暗的世界在热成像的作用下变成黑白灰三种颜色,四周的景象以一种更为直观的形象呈现在他眼前。
“看啥呢这是?”胖子摸不着头脑 。
张起灵没说话,本来已经快要爬上下一根枝条,见状也跳了下来。
“我总觉得,不应该走的这么容易。”吴邪皱眉道。
如果这里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这里其实就是终极的一部分的话,这一路走来,无害的甚至让他感到有些忐忑了。
直到现在,他仍然想不起来自己走入青铜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块记忆似乎被什么东西抹去了,就像他前脚刚进入青铜门,下一秒就躺在自己的小屋中一样。
但他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按照胖子的说法,雪崩发生在张起灵跟他会和之后,也就是说至少张起灵下山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应该是在青铜门里面的,而且雪崩最终发生了,这就说明他的确引爆了带进去的那些炸药。
当年他一定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事情也就再次回到原点——如此重要的终极,又怎么会这样温和无害呢?
“阴兵都死了,还能有什么。”胖子随口说道。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吴邪却不由的浑身一震。
死了……
阴兵死了——终极死了。
圣地毁灭了。
这是一个被毁掉了的终极。
他想起来之前解雨臣说过的话,据石碑上的记录,东女国内乱,‘圣地’被毁坏了,女王带着剩余的臣民向西迁移,再次找到一个‘圣地’并定居了下来,更名女儿国。
而这个新的圣地再次被毁坏了。
——这才是女儿国覆灭的原因!
眼见吴邪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陷入自己的世界,胖子跟张起灵隐晦的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背对着围在吴邪两侧,警戒着不同的方向。
就在这时,吴邪忽然惊呼了一声,猛地跪趴在树枝上,探出头往下眺望。
“阿宁还活着!”
“啥玩意儿?!!”
胖子连忙也跟着凑上来,但下面黑漆漆一片,他使劲挤了挤眼睛,瞪大了往下看,也只看到隐约摇晃着的、被藤蔓缠住的黑影。
张起灵拾起吴邪放在一边的夜视仪仔细瞧了一会。
“确实是阿宁。”他道。
“这女的命够大的啊!”胖子叹为观止,顿了一下,他又小声的道,“可咱们怎么办?”
同行一把,又是两辈子的缘分,见死不救好像不太好,可是这种时候,能自顾都属于烧高香了,而且说到底,两边人是敌非友。
这时候走到前面的众人也已经发现他们掉队了,摇摆的黑色影子停了下来,看不清楚是谁好像趴下来说了些什么,但可能是顾虑到这种空旷的空间传音效果太好容易引来麻烦的东西,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吴邪三人都没听清楚。
吴邪打开手电筒,朝上面挥了挥,然后再次把注意力投向身边的人。
“能救吗?”他道。
他是冲着胖子说的,但张起灵莫名的觉得他问的是自己。
“可以。”张起灵权衡了一下,回答道。
当然,会有一定风险,但他下意识觉得这个答案才是吴邪想要的。
吴邪沉默了一瞬间。
“那就救吧。”
张起灵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树干上跳了下去。
阿宁所在的位置在很靠下的地方,比他们一开始所在的位置还要靠下,旁边正好有块突出来的岩石挡着,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
张起灵跃到阿宁的上方,拿手电向下照了照。
此时的她已经非常虚弱了,脸色透着死人一样的惨白。
她还睁着眼睛,但看上去思维反应已经开始变得迟钝了,手电光的猛然刺激让她的瞳孔缩了一下,但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反应。
一根手腕粗的藤蔓缠在她的腰上,把她吊在半空。
弄断这根藤蔓倒不是件多困难的任务,但是藤蔓下面可就是几十米的深渊,怎么接住她还不能触动其他枝条才是这次救援的重点。
“你们在做什么?”
吴邪那边,解雨臣跳了下来,紧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赞同。
“阿宁那女的还活着。”胖子抢着答道。
解雨臣眉头挑的更高,语气显出几分凉薄,“那又怎样?”
胖子被他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对啊,他一开始不也在纠结这个嘛,关他们什么事呢?
要不是还记着上辈子那女的死那么惨,他也不想管那个整天想着害人的女人啊。
“总得留个人稳住裘德考。”吴邪解释道。
胖子松了口气,得,大佬的事情就让大佬们去辩论吧,他嘴皮子不够利索,还是不掺和了。
“他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解雨臣信服。
“但现在这种情况,变数越少越好。”
“那女人不也是个变数吗?”
“可能。”吴邪赞同道,“阿宁那家伙还是很厉害的,我被他坑过好几次。”
“但你还是要救她。”
“我对她脑子里的东西很感兴趣。”吴邪淡淡的道,“我总觉得,还有些东西没有想透,就好像一块完整的拼图,偏偏缺了几块碎片……”
吴邪一开始只想引开话题,但真的打开了话匣子,倒真心实意的困扰了起来。
解雨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皱眉盯了他半天,吴邪坦坦荡荡任由他看,过了好一会,解雨臣“啧”了一声,扭开了脸。
吴邪知道,自己这发小暂时被他说服了,也有可能并没有被说服,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争吵。
他心里一暖,“就当我多事吧,小花,如果真遇上麻烦,我会扔下她的。”
解雨臣沉默了一下,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回去以后,来四九城找我。”
吴邪有些惊讶,但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这时候张起灵已经成功救下了阿宁,扛着她往这边爬,解雨臣看了一会,冲吴邪摆摆手,率先朝上爬去,“我去搞定那群人。”
“谢了。”
“啧,摊上你这么麻烦的发小,算我倒霉。”
张起灵背着阿宁,单手抓住树枝,还没等他发力,另一只手从头顶伸向他,他楞了一下,紧紧握住。
吴邪用力将他拉上树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被张起灵打断了。
后者反握住他的手,扯着他快步向前。
“快点,下面有东西。”
吴邪跟胖子并没有追问到底有什么,三个人连拉带扯拽着阿宁加快速度,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几个人。
也不知道解雨臣跟他们说了些什么,没有人对突然多出来的阿宁提出异议,就连解连环也只是阴着一张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快走,下面挂了很多虫卵,有虫子出没的痕迹,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安全。”不等有人说话,张起灵率先说道。
一边脚步匆匆,一边尽可能简略的将他刚刚去救阿宁的时候发现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当听说树的下半部分几乎全都被虫卵覆盖了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一沉,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提出疑问,每个人都自觉加快了爬树的速度。
在这样迅捷的动作下,几个人很快爬到了九头蛇柏的顶端,明亮的天光透过泥层的缝隙投到他们身上,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
透过这光,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外面的样子——他们距离正常的世界是那么近,只有十几米远。
霍秀秀的脸色有些发白,“怎么上去?”
可这十几米,却又如同天堑!
无数藤蔓深入地层,在蛇柏与大地之间连通出一条有一条通路,深入地层的部分露在外面的那一点点已经变得硬化,呈现出暗沉沉的棕黑色,但更加靠下的地方却还是碧绿的,像是在呼吸一样规律的不断动作着,谁又敢随便去赌这些东西没有攻击性呢。
也就是在这时候,吴邪又听到了刚刚听到的那种轻轻的、风吹树叶般的沙沙声。
这一次听到的可不止他自己,其他人也明显紧张了起来。
“该不是虫子回巢了吧。”胖子喃喃道。
潘子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解连环身边,“就这么愣着也不是办法,三爷,我去试试。”

楼主:十世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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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all邪禁逆cp

发表时间:2019-06-15 23:46:00

更新时间:2021-04-08 01: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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