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十一）

我连续三天在姜晨下班的时间去她公司门口候她，结果都没候着。她的下班时间变了？还是她故意躲我？我不得而知。于是我特意请了一天假，从早上6点到晚上十点，寸步不离的守在她公司门口，连吃饭都是叫外卖送来，但遗憾的是，还是没能见着姜晨。难不成姜晨离开公司了？想到这里我立马打电话给王子龙，询问姜晨的情况。

我：“王哥你好。”

王子龙：“好久不见，小冉，找我有事吗？”

我：“有点小事，我想问问姜晨最近的情况。”

王子龙：“她啊，还是老样子。”

我：“她最近有上班吗？”

王子龙：“上啊，跟以前一样。”

我：“那她今天有没有上班？”

王子龙：“上了啊，有什么事吗？”

我：“哦，是这样的，她最近不愿意见我，我今天特意在你们公司从早上六点等到晚上十点，也没见她进出。”

王子龙：“她今天按时上下班的，你怎么会看不到她呢，是不是看漏了？”

我：“绝对没有看漏，我还能不认识她吗。”

王子龙：“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我向王子龙说出了我想跟姜晨在一起的决心和我们目前所面临的情况。

王子龙：“说实话，如果把姜晨交给你，我是特别放心的，但是她的特殊情况，你要考虑清楚，你再考虑考虑，如果真的决心跟她在一起，我会尽力撮合你们。”

我：“王哥，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希望你能帮帮我。”

王子龙：“那好吧，我代表姜晨谢谢你，你等我消息。”

我：“好的，那谢谢王哥了！”

王子龙：“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我：“好的，你也早点休息，再见。”

王子龙：“再见。”

挂下电话，我的心里踏实了不少，有了王子龙的帮忙，一切也许会容易很多。

我站在路边等着回家的车，一辆宝马在我面前停了下来，这辆车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司机摇下车窗，微笑着冲我点头。我认出来了，他是沈影颖的主任。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等车。

他开门下车，走到我面前。

“你好，还记得我吗？”他看着我说。

“怎么会不记得。”我冷冷地回答。

“在等车？”他问。

我没答话，这不明摆着的吗，难不成我大半夜站在这里看风景啊。

“上我车吧，我送你一程。”他继续说。

“不用了。”

他略微考虑了一下，又说：“跟沈影颖分手了？”

我就猜准他迟早得问这个，做足了前戏之后，他总算进入正题了。

对于他的明知故问，我非常反感，所以没有搭理。

他并不气馁，继续说：“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呢？”

这话我听起来总觉得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于是火气一下子就从心里蹿了起来：“这不是你一直想看到的结果吗？赶快献殷勤去，还来这里假惺惺的做什么？”

“我承认我对她有感情，但我看得出她对你的感情很坚定，真心地希望你能珍惜她。”他并不生气，反而劝我。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你马上给我消失！”我冲他恶狠狠地吼。

他试图继续解释，但我已不想再听。

“你走还不走？”我说。

“那好吧，我走，沈影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你有空多关系一下她。”他说完后上车走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宝马，我想了不少。也许他是出于好意，但我现在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我应该关心一下沈影颖，但我的关心，只能更加引起她的伤心，还是让她独自面对为好。我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沈影颖早日走出这段感情带给她的伤害，祈祷她找到一位疼她爱她的人，一辈子幸福美满。

.

（七十二）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我接到王子龙打来的电话。

我：“喂，王哥。”

王子龙：“小冉吗，我今天特意观察了一下，姜晨现在上下班都是坐公司的大巴，公司大巴接送员工都是开进公司的大门内，所以你在门外才等不到她。”

我：“这样啊，但是我上次就在你们公司门口等到她了。”

王子龙：“她以前很少坐公司大巴，现在天天坐，估计是为了躲你。”

我：“王哥，她现在不见我，也不接电话，你得帮帮我啊。”

王子龙：“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你能不能带她出来见我？”

王子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她要不愿见你，天王老子也带不出来。”

我：“你别说是见我啊，你就说带她出来吃饭，然后我在饭店等你们。”

王子龙：“我可惹不起她那臭脾气。”

我：“你是他哥，她脾气再臭对你也没辙啊，王哥，这事你一定得帮我！”

王子龙：“你想什么时候，在哪儿见？”

我：“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你觉得哪里方便都行。”

王子龙：“那行，我到时候联系你。”

我：“好，实在是太感谢王哥了。”

王子龙：“那先这样，再见。”

我：“再见。”

王子龙秉承他工作上办事效率高的作风，不出二十分钟就再次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晚上7点半他带姜晨去××饭店吃饭，让我大概7点四十的时候进去，假装不期而遇。我连连点头称是。

我提前赶到了约定饭店的附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等待着姜晨的到来。很快，王子龙和姜晨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等他们一起走进饭店坐下之后，我抬手看表，才七点二十八，隔约定的七点四十还差十几分钟，我实在没耐心等下去了，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王哥，姜晨，你们也在这里啊？”我冲上去假装不期而遇。

“小冉，你怎么跑来这里了？”王子龙也整上一副职业演员的语气和表情。

“到这边办点事情，刚好走到这儿肚子饿了，没想到在这里撞见你们呢。”我配合着。

“那坐下来一块儿吃吧。”王子龙说。

我和王子龙心照不宣地演戏，姜晨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我顺理成章地坐到了他们桌子上。几分钟后，王子龙便装模作样地接了个电话，然后说有点急事要先走了。我心想谁的电话来得这么及时啊，让我们这场戏演得如此天衣无缝。后来才知道，那哪是什么电话啊，王子龙自己调的手机闹铃。

王子龙要走，姜晨可不干了，她要跟王子龙一起走。

“这菜都点好了，你又没事，吃了再走呗。”王子龙说。

“这么大一桌菜，我也吃不完啊，你得帮帮我。”我也跟着附和。

“不，我就要现在走。”姜晨坚持。

我和王子龙好说歹说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她就是铁了心要跟王子龙一起走。

“今天家里也没做饭，待会儿回去我们都得饿肚子，我今天没时间吃饭了，你先和冉主管吃完饭，然后给我打个包。”王子龙一本正经地说。

姜晨闻言，只得愤愤地坐下了，王子龙面带着胜利的喜悦与我们挥手道别。他这下办得太漂亮了，以姜晨尊敬兄长的性格特点为突破口，交给她一个打包的任务，硬生生把她留下了。要不然姜晨那牛脾气，谁也没辙。

“赶紧吃饭吧，要不菜都凉了。”我说。

“不吃。”姜晨依然气呼呼的。

“怎么了？”我一脸不解。

“这是你们商量好的吧？”姜晨直接问道。

我坏坏地一笑表示默认。我的目的是把姜晨骗出来，现在她已经坐在我面前了，我并不在意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是你教我哥这么做的吧？”姜晨继续盘问。

“怎么这么说？”我问。

“我哥没你那么多鬼点子。”姜晨说。

“这可不是鬼点子，这是好点子。”我说。

“行了，在你那儿能有什么好点子。”姜晨一脸不屑。

“我有那么万恶吗？”我故意弄出一脸的委屈。

“有！”姜晨说完后居然扑哧一下笑了。这一笑，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于是我们一起吃一顿愉快的晚餐。期间王子龙打来电话告诉姜晨他在外面吃饭，不用打包了。

我又跟姜晨说起了重新开始的话题，结果还是跟以往一样，不欢而散。

我看着姜晨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瞬间升腾起三年前的绝望。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不会放弃。

我一个人站在街道边。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们谈笑风生，霓虹灯竞相争辉……这些热闹，这些繁华，这些快乐，无不衬托出我的孤单、落寞与悲凉。

.

（七十三）

姜晨不见我，我就去她公司截她，现在我掌握了诀窍，每次都进入她们公司的大门内去截，所以一截一个准。虽然每次她都没给我好脸色看，但我依然乐此不彼。但是今天早上我却没有截到姜晨，我紧盯着从公司大巴上走下的每一个人，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我确定，里面没有姜晨。

我焦急地打电话给王子龙，他告诉我，姜晨辞职了。我打电话给姜晨，她出乎意料地接了我的电话。她给出的辞职理由是：想休息下。

我想这样也好，姜晨确实需要休息，她太累了。

第二天，我正在办公室悠闲喝茶的时候，接到王子龙发来的短信：姜晨买了今天下午的机票准备回重庆，2点，白云机场。

看完短信，我浑身一个激灵。姜晨为了躲避我的纠缠，居然放弃工作，逃离广州。幸好王子龙及时告诉了我，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我撇下工作，匆匆赶往机场。

大约一点半的时候，姜晨拖着拉杆箱出现在了白云机场的大厅里。虽然马上要回家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归心似箭的兴奋，反而一脸愁容。

我走上前去，拦在她身前。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的语气微微有些发怒，这是我心情的真实写照。

“你怎么在这里？”姜晨脸上满是惊讶。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质问。

“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姜晨冷冷地说。

“姜晨，我舍不得你走。”未免战争升级，我换上缓和的语气。

“那是你的事情。”姜晨说。

“姜晨，为了我们的幸福，留下来好吗？”

“幸福？我留下来，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姜晨语气坚定。

“姜晨，你以前不是常跟我说两个人只要有爱，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隔吗？现在我们之间有了爱，你又何必刻意逃避？”我继续劝慰。

“我是那样说过，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不够洒脱，我逃不出现实的牢笼。”姜晨说完低下了头。

“平凡的人一样需要爱情，一样需要幸福，在爱情面前是人人平等的，每一个人都拥有争取爱情和幸福的权利。”我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道。

姜晨把头扭到另一边，久久没有说话。

“我和你一样，都是平凡的人，所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悉心经营一份平凡的爱情。”我继续说。

“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姜晨依然不为所动。

“你以前还说过，两个人之间只要有爱，其它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我们有爱，所以我们一定会幸福，至于你的情况，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就算你不在乎，你爸妈能不在乎吗？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如果我说我父母一点都不在乎，那肯定是假话，但我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而且他们在这方面都很尊重我的选择，只要我选择你，我相信他们会接受的，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也有绝对的信心说服他们。”

“你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你爸妈一定希望你把血脉传下去，你不能这么自私，明白吗？”

“血脉？这个你不用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可以做试管婴儿的。”

在听到试管婴儿的一瞬间，姜晨的眼睛里微微闪出了希望的光，她轻声地问：“试管婴儿？”

“是啊，试管婴儿，你不知道？”

姜晨摇摇头，说：“听说过，但是不了解。”

我向她详细的解释了“试管婴儿”这个名词。而这个解释，也让姜晨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我知道，姜晨之所以一直拒绝我，是因为她看不到幸福的希望，如果幸福有希望，她不会放弃我。

这天，我们谈了很久很久，皇天不负有心人，剧情的发展最终顺从了我的意愿，姜晨留在了广州。而且，此后我打电话她也会接了，约她也会出来了，最重要的是，她比以前开心多了。

.

（七十四）

在痛苦中沉浸了三年的姜晨，终于看到了幸福的曙光；一直将我拒之门外的姜晨，终于在慢慢地向我敞开心扉。

我们开始像三年前一样，一起聊天、逛街、吃饭、打球……

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我们每个周末都粘在一起。而这个周末，我们打算去大夫山玩。于是乎，周六上午九点左右，我们搭上了开往大夫山的地铁。

大夫山的全称为大夫山森林公园，由于之前去过张家界，见识了森林公园的旖旎风光，所以对森林公园这个名词特有好感。既然贵为森林公园，那么我想象中的大夫山应该是绿树成荫、鸟语花香、风景如画……

当我们心急火燎地赶到传说中的大夫山森林公园之后，才发现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原来如此巨大。绿树倒是稀稀拉拉的有一些，但要想成荫的话，我看没个十年八年估计够呛；鸟语花香那就更不靠谱了，压根没见着鸟影儿，更没闻着花香；风景确实如画，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画都好看。

当然，虽然很失望，但大夫山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门口放租的那些双人单车，就立刻引起了我和姜晨的浓厚兴趣。

这种单车的特色之处就是有两副脚踏板，这样便可以两个人一起踩车，特别是情侣或者夫妻一起踩的时候，心里自然就会升腾起一种“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感觉，立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我和姜晨骑着刚租来的双人车在大夫山的山道上来来回回飚了几大圈，最后飚到了一个湖边，我们双双下车，坐在湖边乘凉。这里的湖水还算清澈，湖面有风徐徐吹过，眼前是清水绿草，远处是一排柳树和嬉闹的游人。此情此景，总算让我们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失望。唯一不妙的是，湖边的树荫下到处都是蚊子，而姜晨穿的是短裤，所以我们没坐多久，便因为姜晨的不堪其扰而离开了。

我想每一个出门游玩的人都不愿意扫兴而归，我和姜晨也不例外。既然在大夫山没玩得爽，那就得格外找个地方爽回来。

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我们把目标锁定在了莲花山。之所以选择莲花山，原因有二：
一、现在临近中午，时候已然不早，莲花山离大夫山不远，符合就地选择的规则。
二、莲花山本身名气不小，符合择优选择的规则。

比起让我们失望而归的大夫山，莲花山虽然没有带给我们很多惊喜，但总还不至于失望。

我们慢慢的边看边走，一路绿草茵茵，小桥流水，半山腰大有大片大片的紫色小野花，在大自然里恣意绽放，微风吹过，整片小野花呈波浪状向前推进，好似一片花海，朝我们涌来。我不由想起来小时候走在乡间小径上的情景，小径蜿蜒曲折连绵不断，两旁盛开着各式各样的野花，还有很多蝴蝶来回飞舞，那种感觉美极了。我一直固执的认为，大自然里随性绽放的野花，比起花园花圃里那些人工培植的花，更灵动不羁，更香气宜人，更能带给人清新自然的美感。自然之美，总归比人为之美更能打动人。这就好比内蒙古大草原上那种微风拂面的感觉，是家里的电风扇怎么也吹不出来的，虽然同样都是风。

.

（七十五）

莲花山最为出名的无非是“望海观音”。望海观音像高40.88米，为世界上最高的铂金观音像，其金身所发出的淡淡祥光，笼罩着整个莲花山，游者置身其间，顿生佛光普照之感。人家说如果你来了莲花山，不去拜望海观音，那基本上等于没来。我和姜晨自然不会错过。

一个很大很长的香炉前面，上香者络绎不绝，其中烧大香塔香的不在少数，他们无不双手合什，一脸虔诚。香火如此鼎盛，看来红尘中的善男信女依然为数不少。

上香者中有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们不辞辛苦的来到这里，或许只是为了给子女求一份平安。有成熟稳重的企业家，在全球金融风暴的冲击之下，各行业面临更加白热化的竞争，企业生存自然艰难，他们除了采取灵活多变的经营手段，也积极地投入到求神保佑的队伍之中。还有青春洋溢的红男绿女，他们带着几分好奇和尝试的心态，跪在香炉前双手合什，态度尽显虔诚，他们在祈求什么？祈求缘分？祈求桃花运？还是祈求地久天长？

我和姜晨各买了三炷香，各自跪在香炉前。我拜了三拜，心里默念，希望观音大士保佑我和姜晨一路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香烟袅袅中，仓央嘉措优美而深情的诗句在我脑子里不断盘旋：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仓央嘉措乃六世达赖，这位本拥有天神一般地位的达赖喇叭，却因迷恋上了一位凡间女子，拒绝封禅，24岁英年于青海湖坐化圆寂。身处佛门才华无双的多情种子，纵使拥有如此高贵的地位，也换不来简单的爱情。 所以他才有“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感叹。那种无复以加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受。

与仓央嘉措的诗句一同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还有《发如雪》的歌词：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 几番轮回
你锁眉 哭红颜唤不回

你发如雪 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你发如雪 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我用无悔 刻永世爱你的碑
……

方文山很有才，他中国风的歌词红遍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曾经有个朋友问他是不是仓央嘉措投胎转世？我说这个问题不在我的业务范畴之内，你还是去问生物学家吧。

“我焚香感动了谁？我等待苍老了谁？”如果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焚香当然希望感动佛主神灵，我等待无疑是苍老了自己。

我想着想着，突然，沈影颖可爱调皮的笑脸瞬间出现在我本该宁静的脑海里，我心里一惊，匆忙把香插到香炉里。往旁边一看，姜晨也刚刚插好。

我继续跪在香炉前，默默思考，一动不动。不知道同时遇上姜晨和沈影颖，是我前世的恩德，还是今生的劫难。但我知道，我已深陷其中，欲罢不能。观音大士，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我愿日日给您三炷香，不求腰缠万贯大富大贵，只求您赐我们一个圆满的结局。

离开香炉几米后，姜晨说她从来没有上过香，刚才就是把香点燃，然后祈祷一下就插进了香炉。我说我也不懂上香的规矩，但我相信心诚则灵。

香炉不远处有一棵许愿树，上面挂了满满的许愿绳，那是很多人的期盼和梦想。姜晨也去许了一个愿，抛上许愿树。我问她许的什么愿，她不肯告诉我，说告诉我就不灵了。既然这样，我也就没有再问。但是很久很久以后，我在姜晨留的日记里看到了她今日在莲花山的愿望，就是和我一起去南澳岛看海。

我虽然没有去过南澳岛，但听朋友说起过。南澳岛由三十七个岛屿组成，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那里青山环抱，比水相依，朝有旭日东升朝霞映海，暮有落日余霞渔船晚归，是一个隐藏在浮华之外的浪漫桃园。

姜晨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而知足的女子，连她的愿望都是如此朴实而简单。只可惜，今生今世，我都没能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除了望海观音之外，莲花山带给我们的记忆还有古采石场、燕子岩、飞鹰崖、观音岩、狮子石，莲峰观海等。古人巧夺天工的智慧不止一次让我们叹为观止，最后尽兴而归。

我们来到了莲花山下之后，姜晨问我：“它为什么叫莲花山？”我一时答不上来，就猜测说：“大概是山上莲花比较多吧。”但事实上，我们在山上却没有看到莲花，回家后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莲花山名字的由来有两种说法：

一、
莲花山原名“石狮头”，是古代石矿场，因采石后留下来的石头似出水芙蓉(莲花)状而得名。

二、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南海有一条孽龙，在珠江口兴风作浪，作常淹没田地，颠覆舟船，沿岸居民饱受其害。适逢南海观音云游此地，眼见孽龙为祸，生灵涂炭，便大发慈悲，于是将其乘坐的莲花掷向水中，镇住孽龙。这朵莲花则化为巨石，永镇山中，成了今日莲花山南天门边的莲花石。莲花山由此得名。

毫无疑问，第一种更真实可信，但我和姜晨更愿意相信第二种，传奇而充满神话色彩。

.

（七十六）

生活重归平静，日子过得不紧不慢。

某个周日的下午，我和姜晨正在天河城闲逛。王天打来电话，让我立马赶去××饭店，说有事情商量，大家都到齐了，只缺我一个。

我带着姜晨一起赶了过去。

刘志超一个人坐在面对饭店大门的位置上，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好像别人偷了他老婆一样。王天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坐在刘志超右边，这位女子长得着实漂亮，衣着打扮也很新潮，只可惜风尘味重了一些。陈远和刘淑娜坐在刘志超的左边，默默不语，看到刘淑娜的一瞬间,我内心一寒，下意识地扫了一圈，确认沈影颖不在场后，方才放心。

我和姜晨走到刘志超对面的位置坐下，姜晨面带微笑地跟他们打招呼，陈远和王天看了姜晨一眼，没有搭腔，刘志超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我知道他们对姜晨多多少少有些看法，但如此明显的挤兑还是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要知道，在大学的时候，他们跟姜晨的关系都还不错。

是的，他们鄙夷姜晨三年前绝情离开的原因，更加鄙夷她现在来“搅乱”我和沈影颖平静生活的行为。但他们根本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陈幽呢？”我问刘志超。

刘志超没搭话。

“说话啊你。”我提高嗓门。

“跑了！”刘志超抬头冲我大吼，好像我杀了他亲爹一样。

“跑了？跑哪儿去了？”我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他妈的猪啊？跟野男人跑了？明白不？”王天在一旁呲牙咧齿地向我解释。

“怎么回事？这在一起才几天啊。”我继续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人家比志超有钱啊。”陈远说。

“那男人都四十好几了，她还真TM不挑食。”王天愤愤道。

……

经过一翻询问之后，我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大概情况就是陈幽又犯了老毛病，再次跟有钱的主儿跑了。

说实话，有时候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我真不理解陈幽她到底怎么想的，能像刘志超这样真心对她的人，这个地球上估计再难找出第二个了。不错，刘志超目前确实没有雄厚的物质基础，但他还年轻，且拥有一颗不断上进的心，出人头地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买股票的人都知道买潜力股，毫无疑问，刘志超是一支潜力股。而那种四十大几的男人，虽然有钱，但极可能是一支高位股，盲目入市的结果多半是被套住而血本无归。而且，最关键的是刘志超爱她，对她倾其所有，是真心想跟她过日子的人，这些都不是钱所能买到的。也许很多年以后，陈幽会后悔于今天的错误选择，她错过一个愿为她的幸福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男人。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自己犯下的错误，必须自己埋单。

虽然陈幽一直在努力追求她所谓的幸福，但事实上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幸福。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幸福，不在于急切的渴望拥有，而是从容的不惧怕失去。”这便是我所认同的幸福观。

我记得沈影颖也曾经说过：“与其找一个大款享受那种坐享其成的幸福，还不如两个人一起努力，共同创造幸福，我喜欢这种心安理得的幸福。”沈影颖说得没错，这种患难与共，先苦后甜的幸福，真实、牢固、无愧！这才是幸福的真谛。遗憾的是，陈幽并不这么看。

“这种女人，死性不改，就算你现在留住了一时，迟早还得跑，满大街那么多女人，随便找一个也比她强。”我说。

“你就别光顾着说别人了，还是提防下自己吧，别他妈五十步笑百步。”陈远意味深长地说。

我明白，他暗指姜晨三年前也同样因物质原因离我而去。而我明知事实并非如此，却也百口难辨。

“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女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王天也火上浇油地掺了一句，矛头直指姜晨。

本来他们对姜晨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因为刘志超这件事情一刺激，更是加深了对姜晨的成见。

姜晨当然听得出他们话里有话，她略显尴尬地坐在我身旁，没再说话。我从桌子下伸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希望让她明白，有我在，一切误会都会过去的。

.

（七十七）

“这都什么年代了，除了自己，没有什么人是完全可靠的，女人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错。”王天身旁的女人不以为然地插了一句。

王天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

哪料那女人非但不收敛，反而更来劲了，“本来就是嘛，人家现在明明可以过香车别墅的生活，为什么要跟着一个穷小子过苦日子啊，除非脑子绣掉了。”

“你的意思是，有钱就行？”王天问。

“是又怎么样？”那女的回答。

“那我没钱，你跟着我做什么？”王天说。

“你爸有钱。”

“那你怎么不去跟我爸？”

“我不认识你爸。”

“你给老子滚！”王天手指着饭店门口，恶狠狠地吼道。

“走就走，谁稀罕！”那女的鼻子里冷哼一声，拿起包一扭一扭地走出了饭店。

尽管我对这个女的极其反感，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身材真好。只可惜，空有其表，就她那素质，却配上这一副皮囊，简直是暴殄天物。

王天点燃一支烟，然后把打火机重重地摔到桌子上，一个人独自抽了起来。

“这女的，哪里弄的？”陈远问王天。

“酒吧认识的。”王天说。

“酒吧认识的不靠谱。”陈远说。

“不就是玩玩吗？你以为我想跟她发展？做她的白日大梦去吧。”王天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来。

一直沉默的刘淑娜闻言终于忍不住了，她对王天说：“王哥，你很花心哦。”

“不是我花心，只是丘比特射我的时候用的是机关枪。”王天在无法否认事实的情况下，只好开起了玩笑。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长得挺帅的，职业也不错，就不能找个女孩子好好过日子吗？”刘淑娜不但没笑，反而更加严肃。

王天若有所思地看了刘淑娜一眼，把嘴里剩下的烟全吐出来，说：“你以为我不想好好过日子？每个人都想好好过日子，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好过日子的机会。”王天停顿了一下，指着刘志超：“比如这位，他想好好过日子，但老天爷给他机会吗？要是我也能像陈远一样找到你这么一位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贤妻，我也能好好过日子，但是我找不到啊。”

“你不去找，怎么就知道找不到？”刘淑娜说。

“你咋知道我没去找，我找了二十几年了，就愣是没找到。”王天挤出一脸的郁闷。

刘淑娜没再搭话。

“要不，你有没有姐妹啥的，给我介绍一个，我就想找个你这样的。”王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没有，就算有也不介绍给你。”刘淑娜说。

“为啥不介绍给我？”

“你对生活对感情不认真，没有安全感。”

“刘淑娜小妹妹，你这样说就不大对劲了，我给你的感觉可能是很不认真的那种，但你看到的只是外表，你并不了解我的内心。”王天摸着自己的胸口，以示不被理解之苦。

我能深深体会王天的话，也许我们给人的感觉是玩世不恭，但这只不过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我想每一个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都有一颗执着的心。谁不希望从一而终白头偕老？但正如王天所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幸福虽然很简单，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所以它注定只能是少数人拥有的奢侈品。

“那也说明你表里不一，你不把内心呈现出来，谁能一开始就了解你的内心呢？”刘淑娜不依不饶。

“我们娜娜的意思就是，你首先要敞开心扉，别人才能进入你的心里，想当初，我就是向娜娜敞开了心扉，所以才……”陈远还没说完，就被刘淑娜一个巴掌打断了，“你害不害臊？”

其实，细想一下刘淑娜的话也不无道理，很多人整天埋怨自己找不到合适的人，怨天尤人，但从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在埋怨的时候，你首先得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做得足够好了？你封闭自己的内心，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就算有无数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的姑娘想进入你的小心肝里去，那也是投心无门啊。所以呢，就像街上的小铺子做生意一样，首先，你得把门打开，把好看的东西摆出来，最好能在门上写个“欢迎光临”，如果生意不好，还得去外面派派传单啥的。这样一来，你的顾客也许很快就来了。

.

（七十八）

“志超，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把话题转回了正轨。

“就这几天。”刘志超说。这是刘志超今晚第二次开口，两次加起来一共六个字。

刘志超这种平日里滔滔不绝的主儿，突然变得如此沉默，他心里的苦闷可想而知。

“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留恋的，你丢脸不丢脸？”王天恨铁不成钢地骂刘志超。

“我也觉得，你这样，真TM是浪费感情，不值得！”陈远说。

刘志超依然无动于衷。

王天和陈远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发表看法。

“让他自个儿想想吧，这种事情我们也帮不上忙，闷两天就好了。”我说。

爱情这东西，的确没法说清楚。就拿刘志超来说，他长得挺帅气，工作能力又强，家庭条件也不错，要找个女朋友可以说易如反掌。但他就套在了陈幽这棵树上走不出来，旁边人一看就知道陈幽不值得他那样做，按理说早该迷途知返了，但他就是不明白。所以爱情这东西毫无道理可言，谁能吸引谁，谁也说不准。还是那句老话：“问世间情为何物，只不过一物降一物。”

我们正说得兴起的时候，姜晨接到王子龙打来的电话，说有事情让她马上回公司一趟。

我把她送上了出租车。

“你们如果还把我当兄弟的话，以后不要当着面说姜晨。”我走回座位后郑重地说。

“不是我们想说她，你看看志超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说不定就是你的明天。”

“姜晨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我再次重申。

“志超当初也说陈幽不是那样的人，结果呢？人家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老子看你们两个连女人都不如！”王天一脸的不屑。

“就算姜晨不是那样的人，那你说沈影颖有什么不好？”陈远说。

“沈影颖什么都好，但爱情是找最合适的人，不是找最优秀的人！”我辩解。

刘淑娜闻言鼻子里一声冷哼，把头别向了一边。

“你得瑟吧，继续得瑟，到时候不要像他这样叫我们出来喝闷酒。”王天指着刘志超意味深长地说。

“现在说你不听，到时候叫老子也不出来。”陈远跟着附和。

“好了，咱别说这些劳什子事情了，来，走一个！”我起酒杯，试图引开话题。

这天晚上大家都比较压抑，饭没吃多少，酒也没怎么喝，早早就散场了。

等陈远和刘淑娜搭车走了之后，王天开车把我和刘志超送到了我宿舍楼下。我正欲下车的时候，王天伸手拉拉我的衣角，示意我等等。等刘志超下车之后，王天细声交代我好好照看好刘志超，我说你丫放心。

“志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我们两个四仰八叉地躺在我家床上的时候，我问道。

“哎！”刘志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们说的那些我都懂，但这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她人品不怎么样，我也知道她对我不好，但我就是对她有感觉，这有什么办法？爱情这东西，爱了就是爱了，没理由。”

我完全能理解他的意思。书上说有些爱情就就好比飞蛾扑火，但是很多人明知道是扑火，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扑上去，谁让你爱上了呢，这就叫劫数难逃。更何况，人无完人，谁能没有缺点？但爱情就是包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自然就会包容他的缺点，甚至喜欢他的缺点。所以人家才说爱情不是因为你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人，而是你可以用一种完美的眼光去看待一个不完美的人。

“反正这东西，我们确实不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你自己要有个分寸。”

“我知道，就算现在陈幽回心转意，我也不会要她了，但你总不能让我一点儿也不伤心吧。”刘志超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不少，于是说：“你能这样想就行了，这种一厢情愿的感情，这样的女人，你跟她玩不起，只会越陷越深，这段感情，就当交学费了，爱情的学费，谁都得交。”

聊了一阵之后，我们便洗澡看球赛了。至于那些破事儿，也许是该打包封存的时候了。

.

（七十九）

时间如流水般一天天平静的过去，但今天却注定不能平静。为什么不能平静呢？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为什么特别呢？因为今天是姜晨的生日。

如果今天能带姜晨出去好好的玩上一天，那自然是相当不错的。但事实上呢，我们都要上班，所以我只能是起床的时候发一条祝福的短信给她，中午打个电话给她，然后苦苦地等待下班的到来。

下班后，我立马冲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花，赶到她公司楼下。

姜晨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我抱着玫瑰花冲了上去。见到我的那一瞬间，她开心得像个孩子，脸上洋溢着柔和而舒心的笑容，一如三年前。但是马上，她就说：“哎呀，你花这冤枉钱做什么呀，两天就谢了。”虽然她嘴里这么说，但我看得出她满心欢喜的内心，她脸上舒心的笑靥和眼里幸福的光彩，都说明了这一切。

我说要带她去买一个大大的蛋糕，她坚决反对，理由是浪费钱。我说该浪费的地方就得浪费，何况这根本不算是浪费，必须买。

我们到了蛋糕店之后，我打算买一个大的，她坚持买一个小的，后来店员给我们折中了一下，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

不大不小的蛋糕上点着二十四根彩色的蜡烛，二十四团小小的火焰在眼前不住摇曳，姜晨闭上她漂亮的眼眸，许下一个心愿，然后张口吹蜡烛。她第一口只吹熄了大概三分之二的蜡烛，接着又补了一口，才全部吹灭。

我和姜晨都不爱吃蛋糕，这直接导致了一个并不算大的蛋糕咱俩拼了老命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眼看任务十分艰巨，分析利弊之后我们明智地放弃了蛋糕，来到了珠江边。

入秋之后，天气已经有渐渐转凉的趋势了，珠江两岸的风很大，吹在身上微微有些凉意，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出来散步的热情。江边的人群擦肩接踵络绎不绝，这其中有遛狗抱猫的，有拖着手散步的，有三五成群嘻嘻哈哈的，有独自一人凭栏远眺的……

你可以看到两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过，让人在一瞬间想到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也可以看到路边阴影处的小石凳上坐着年轻的小情侣，亲昵的动作让人不免心生羡慕；还有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边走边聊，谈笑风生中尽显天伦之乐，这恐怕是我这种漂泊在外的游子最为向往的生活……

我和姜晨走在江边潮水般的人群之中，这里的人们似乎都得很开心，连空气里都仿佛充满了轻松和快乐。

我们趴在江边的栏杆上，看着前方。江风带着腥味迎面吹来，姜晨的头发随风而起，我不得不承认，她漂亮得像个天使，灵动而恬静。我迎着风向江的源头望去，视线模糊处，江水没有尽头。夜，确实很美，希望我和姜晨的幸福，亦如这一江秋水，永无止境。

“啊，好舒服。”姜晨说。

“那我们就在这里站一晚，不要走了。”我逗她。

“行了你，我可没你那么好精神。”

“其实我本来也没有什么精神，但跟姜姜在一起，就马上有精神了，还精神百倍呢。”我继续打趣。

“以前我跟同事来过一次，不过是白天，当时觉得江边吹来的风腥味好重。”

“那现在呢。”

“现在也有一点，不过比起这种舒适感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哈哈，心态决定一切。”

“你不觉得很舒服吗？”

“我觉得只要跟姜姜在一起，就算蹲厕所旁也舒服。”

“不准贫，我要听真话。”

“我说的就是真话啊，不信你来摸摸我的心。”

“哼！”

……

.

（八十）

我们沿着江边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中山大学北门前，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靠近校门的地方放着音乐，人们在优美的音乐里踩着轻盈的舞步，日子显得舒心而惬意，在他们的身上，你可以看到生活的美好和生命的多彩。

这种看似简单随意的生活，在这一刻，深深地打动了我。

姜晨说等她老了一些，也要过这样的生活。我说你现在就已经过上了。

在广场上逗留了片刻之后，我们走进了中山大学校园之内。中山大学里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校道，道路旁边有成荫的古树和昏黄的路灯，周遭人影寥寥，和外面热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三年前，我和姜晨无数次走过这样的林荫道。那时候我们都还是无忧无虑的学生，在自己校园里的林荫道上，姜晨挽着我的手一蹦一跳地走过，身后洒下一串串欢声笑语。虽然那里林荫道没有这么长，但已足够串联起我和姜晨的快乐。三年后的今天，我们又走在校园里的林荫道上，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但心里的幸福感却是一样的。

“中山大学挺漂亮的。”姜晨一边打量一边说。

我：“你没来过吗？”

姜晨：“没来过，我去过大学城，但没来过这里。”

我：“我去年来过一次，感觉比我们学校漂亮多了。”

姜晨：“废话，我们学校根本算不上漂亮。”

我：“但我们学校的女生肯定比中大的女生漂亮。”

姜晨：“为什么？”

我：“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姜晨：“我信你才怪。”

……

我们在中大里胡乱地转了一圈，然后找个石凳坐了一会儿，顺便凭吊了一下如风往事之后。姜晨说我们不能鸠占鹊巢了，应该把属于学生的领地还给学生。于是我们又沿着进去的林荫道走了出来。

我们继续沿着珠江边往前走，感觉路边的一花一草一灯一树都充满了浪费。珠江边我少说也来过四五次了，以前只是觉得散漫，不曾想到还可以浪漫。看来浪漫这东西，除了环境之外，更重要的因素还是对象。比如我只要跟姜晨在一起，就算在粪坑旁都能浪漫一把。但要是把姜晨换成刘志超的话，就算置身琼瑶玉池也浪漫不起来，顶多是个浪费。

姜晨今晚显得特别开心，走在我前面一蹦一跳的，活像一位追风景的人，永远对前方充满了期待。她有时会轻声地欢呼一下，有时会张开双臂拥抱迎面吹来的晚风，然后原地转一个圈，她轻盈的身姿美轮美奂，宛若仙子。

姜晨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女子，一些简简单单的事情都能让她开心良久，而且她的开心能感染身边的人，让人觉得生活简单美好而充满阳光。

就这样，她在前面追风景，我在后面追着她，我们来到了江湾大桥下面。

我们顺着桥走了上去。

我曾经无数次坐车路过江湾大桥，但从来没有徒步走过，坐车的时候感觉桥挺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走起来才发现其实还蛮长的。记得以前听同事说过，江湾大桥长度在一公里左右。

我们攀着栏杆一级一级慢慢往上走，虽然比起走平路来有些吃力，但因为对桥上的风景充满了期待，也就不觉得费力了。这好比我和姜晨的人生路，虽然一路磕磕绊绊，但我相信它的终点是幸福，所以才一直坚强而勇敢地往前走，不愿放弃。

一路上来，每一级台阶都让人踩得无比踏实，每每还会回头望一下走过的台阶，心里有微微的依恋。台阶在我的记忆中，从未如此踏实而浪漫。

走到桥的最高点的时候，我说：“站一会儿吧。”

姜晨点点头：“嗯。”

脚下是川流不息的珠江，天上是群星闪耀的夜空，周遭的夜风呼呼而过，珠江两岸灯火璀璨。低头俯瞰，过往的人群略显渺小。我和姜晨并肩站在江湾大桥上，恍惚间有了君临天下的感觉。对，就是君临天下！我如君王，伴着爱妃指点江山，而姜晨宛若君王的宠妃。不，她比王妃更漂亮。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姜晨却说像是牛郎陪着织女并立七色彩桥之上，或者八戒挽着嫦娥站在广寒宫门前……

我们站在江湾大桥之巅，时而沉默，时而低语，感觉幸福极了。幸福到我们忘记了时间，真的忘记了。等我们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三点多了。

这一晚，注定难忘。

二十五年来，我的生命从未如此灿烂过。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无论时光怎样流逝，我想我都不会忘记，这一年，姜晨二十四岁的生日，我和她，徒步过珠江。

所以，等到有一天我老到死去，过奈何桥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喝那碗孟婆汤。我要生生世世记住这一晚，我和姜晨，徒步过珠江。

另外，我以实际行动告诉大伙儿，爬上江湾大桥除了可以玩命以外，还可以玩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