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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于2019》整理版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之所以到了六月,才把我今年发生的事情发到网上去。就是如果没有时间作证,事实为凭,我这篇东西看上去确实是处处令人生疑。
我只能保证我写下的这些东西比你们听过的所有真话都要真实。还是由于对于假话我们已经这样不易:明知道你句句假得连自己都料到对方不会相信你,可我们还是要装得让你可以信服地在坚信你。
好吧,先为这篇东西起个名字,本来准备的是《驭鬼笔记》、《关于拂满的回忆》,后来一想,讲的无非就是有些人会提前离开2019,所以就叫《死于2019》



根据传回的消息,老赵,赵主任,或者叫赵有德老师的追悼会气氛是正派和肃穆的。整个过程完全就是沉浸在悼念一个在教育战线鞠躬尽瘁的革命家思想家的氛围,老赵是春节前和一群同事去山上提前踏个早青,因突发心脏病猝然离世的。据说悼词的最后一句是,看今天的雪,也是赶来为送人类灵魂工程师最后一程。
作为前同事,我装模作样,备感关切地问起他们传说中老赵和粪坑的事情,被正色地提醒不要去误信传言,并得以人死为重、死者为大的教诲。
这些一本正经的傻瓜自然不会知道,看着老赵活生生掉进粪坑的,是我。
所以事情还得从来老赵死的那天说起,也不行,还是要从更早的那天说起。
那是春节之前了,还是先从那天中午开始说起,我先是和电视吵架,开始还让着它,主动闭了嘴。可它还在巴拉巴拉,伸腿就把电视机踹了。到了医院,被护士一顿嗤笑。
回来路上又喝点酒,出门还一跤摔进饭店门口洗碗大盘子里,只要混得不够好,人到春节腿发慌。
睡到半夜二点,感觉有人在脚边笑,急问是什么鬼?那声音竟然说,对咯!就是鬼。
我摸索去找开关,心想,是鬼也不怕,老子一灯射死你,那鬼显然比我先想到,叭嗒主动打开了灯。
房间里果真有个鬼,那厮黝黑瘦小,板直刚毅。鬼先开口:“你嘛,反正要死的人了,也不用太怕我。”理论上,应该是魂不附体才对,但那段时间实在是霉到头了,神经大为钝化。
“另外,死因呢我们帮你决定了,是噎死。”鬼接着下巴指指,我床边有几块半死不活的胡萝卜,“你就是吃急了萝卜,尸检这块,你可以放心。”它又补充了一句。
“检你妈妈的萝卜干!”我一听这么不负责的死因,火腾串了起来,跳落床边。
“怎么死都是命中给你注定的东西,铁板钉钉都写好了的,我这里也是按着文件来的。”鬼边说边从肋骨这里掏出一条丁当作响的暗色链条。
“凭什么要信命,哪个孙子有资格给我写命,谁选的他,我没吃他一口饭,他凭什么决定我的命?”我边骂边将一口昨晚就在酒精里酝酿已久的恶痰向他吐去,那厮突然被痰沾上,身形像块果冻般晃来晃去不能自制,一看它把持不住,我也不是什么善类,起身一个抡圆大耳光过去,耳光没打到,手却一把抢到了链子,马上紧紧缠到手上。
鬼应该从未遭过这种待遇,又气又急:“你,你竟然朝我吐这么毒的东西!”毒不毒我不知道,反正里面怨气一定憋了不少。
被我抢了链子的鬼,好似缺了骨头支撑,大小蜷缩到不到半米,身体开始呈半透明状,象块风干的猪皮,我也不再跟它废话,一把掀起被子扑了下去,果然有个兔子大的活物,呜呜乱叫,我顺脚从床底拨出来一只腌菜缸,一股脑把它塞了进去,它又咕噜噜往上顶,我心头起恶,一把拉下内裤蒙住了缸口,我想要镇住这等豪物,必要出非常之招。
此缸腌过菜,藏过钱,甚至可能还洒过尿,经历非常可疑。
它终于消停,我也宿醉全醒,就这样一声不响座床上看了它半天。突然电话铃声大作,以为是阎王打来,原来天早亮了,是学校叫我去领钱。在单位等了半天,领到最后一笔散伙钱。
撒腿飞回,抱起缸来一摇,里面咕噜有声,它还在!我把缸侧过来往地上倒,又对着缸底拍了几下,有个肉物掉了出来——正是那厮,这次它更象块果冻了,软弱而坍塌。
我哈哈大笑,问它是破产还是失恋了?怎么精神萎靡?
它奄奄地说你够毒……
我说当时可是性命攸关,若不是老子有勇有谋,奋起反击,早已伴萝卜仙去……彼此彼此。
它讷讷地说吾魂消矣。
我说你可别这样烟消云散了,我好不容易伟大这么一次,你要是嗝屁了,我以后跟人吹牛都没一丁点依据。
它看着我半信半疑,说得也不情愿:“你存心救我,就把我带到山上去。”
那天外面雾霾重重,我捧着个腌菜缸走在路上,形象委实十分可疑,还好年关将近,天色又冷,路上行人也都畏头缩脑窃笑着准备过年,相互都是有些猥琐。
走到山上,发现前面有一颗刚被挖出的大树根,上面有新鲜的剖面,我主观认为这里应该可以吸到天地灵气,就让它软塌塌地趴在上面。果然,它还就在上面抬头伸腿挺了过来。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上个星期应聘过补习学校,今天有了音信,对方说,你是被单位开除的,这点已经知道。你原来的学校刚好我们也熟悉,就过去了解,他们说你已经被吊销了资格证,当然推测是在你来我们单位报名后发生的,我们不说你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中我们的立场,只要没有资格证,我们就已经不能聘用你。我想插句话,但人家小妹是一口气说完的,等她挂了电话,我回想一下,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全对。
现在终于可以端详一下这个你死我活的对手了,这品种果然多变,已然不再是来索命时那付又黑又瘦的官司相,现在看上去矮墩墩肉嘟嘟,甚至有三分慈眉善目,只是身体短粗,比例约等于武大郎,不象一个要命的倒象一个摊饼的。
“你们应该不太碰上老子这个种类吧?”我浅薄地笑着问它,它从腌菜缸边浮来浮去,好象也不甚服气:“这么说吧,不论怎么不可一世的、富甲天下的,再活得忘乎所以,临到我们当前,一概都是又瘫又跪,没有人敢于对死提意见。”哈哈,鬼开始笑得轻蔑:“当然,你也就因为穷光蛋一个,活得又不如意,才梗着脖子来争一份的闲道理。”
我说再问个认真的,象我活得结结实实的,年龄也不算到位,怎么无缘无故要嗝屁?如果吧,我向来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也就欣然赴死去。“奶奶的,亏就亏在我平生唯有正直堪以自慰了。”我叹口气。
“你自己都说了正直只有自慰用,那还有什么委屈?”它说得很不客气。“其实天地间生死最是公平,不过这公平吧,又不是我现在一句二句讲清楚。你们学校里做学问的人嘛,就是一付认死理的迂腐。”
我说,别恭维了,屁学问,我早被开除了。转而问它,怎么称呼?
本名拂满,拂是狒狒的狒去掉...
我说名字倒不土,就是不太配你。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阿宝说明天要碰个面,我这才想到了自己的蓬头垢面。跑了几个理发的地方都要等。终于找到家空的,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个大姐在嘻嘻哈哈看手机,我问理发师傅在不,她这才发现有人,说声我就会剪,一把拉过围布将我团团捆紧。
按住座定,大姐一直要跟我分享她看的段子,可她每次开口就自己先主动笑喷,害得我几次觉着耳朵已经快被剪碎。
剪到一半,大姐说,你头上有好多旋呢,不好剪。我说就是,她问我有几个,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又不能把脑袋切下来数一数。
大姐前进三步,又后退三步,瞄着我的脑袋说,你这个头发呀,怎么剪都老是缺一块,我还是给你刨个光头算了。
刨干净后,她停下来,数了一遍,说好象有八个,“我们那边的人说,三旋四旋不要命,五旋跳井第一名,六旋七旋皇帝命。”
我问那八旋呢?她转过身去,笑得趴在地上:“八旋脑子有毛病!”
顶着有毛病的脑子回到家里,拂满那厮似乎正在等我,看我座定,它果然有牌向我摊明:“先要谢谢你带我上山去,我现在差不多就要回去了,那条链子我还是必须得带走……”他顿了顿说:“虽然你那天非常的不恭,但是最终,你还是可以算救过我,所以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向阎王如实秉报,象你这样的情况,会考虑给你额外阳寿。”
“哈哈哈哈哈,”我发觉剪了光头后自己的笑声也有点不一样,“你看我有没有点傻的?长得是不是有点蠢相?”我边问边到镜子前面,里面的八旋之人,头楞皮青、眼神固执。
他不置可否地说,还行,也不是很傻。
“那还是有点傻,对吧?”我摸摸自己光头:“正因为我的傻,我才不会去想什么便宜事,这世上有什么好运一概都不会掉在我头上。”
“这我明白,”他说:“我们就不绕圈子了。”
“这还真不是圈子。”我说:“和你们斗我怎么可能赢,我只是想,既然注定是输,输大了无非也是被你们按到油锅里面多煎几个回合。所以我赢得的一定是我连命都不要才拼来的,我为什么要等你们施舍我几年?这链子我要自己攥紧了,才会踏实。”
“对了,刚才你说油锅?”它岔开话题。”
“是啊,你们不是对不听话的人先剥皮,后抽筋,再下油锅吗?”我说。
“没那些东西呀,都什么地方听来的?”
“大家都这样说的,书上也是那么写的。”
“什么书这么写的?”
“四书五经资本论。”我随口胡扯。
“你们都中毒好深!人世间怎么满是谎言。”它正色地对我。
就是,我附和道。
有个问题我还没有出口:“这个链子,会不会就是索命链?”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天快亮的时候,竟然从床上掉了下来,结结实实自己把自己砸醒,我痛并迷糊着爬了起来,猜到今天肯定没什么好事。
一早去吃早点,刚捧起碗,路边一众男女打将过来,那女的被一把推倒我身上,害我一口热汤倒进脖子。我摸摸油腻腻的脖子,还以为就这么一件倒霉事。
这女的是卖牛肉丸大姐,和她闹起来的是几个制服男子。店老板说他们三天两头追追逃逃,今天那女的看来吃了亏,随即把她在菜场卖牛肉的老公叫了出来,牛肉老公座在门前和制服对骂,直骂得人去鸟散,双方都意兴阑珊。我擦擦脖子准备走人。牛肉佬在门口站了起来,脱了拖鞋朝对方背影似扔非扔,我挤出门去,说声算了,人家都已经走了。听此一言,那牛肉佬突然爆炸:“什么算了,你算什么东西?想让老子算了,你给我等着!”旋即风一般来去,手上多了把亮晃晃的圆斧,一边冲我大喊:“你个王八蛋,今天不许走,就你还想教训老子?”
一下子,场面重新变回火爆,众人重新纷纷围了起来,牛肉佬深受鼓励,顿时勇气力气倍增,声言今日要在此与我决一死战。对这么猝然到来的战书,我接也不是,拒也不是,无措地顺手拿了二个生煎包先压个惊。
幸好有店老板和他老婆死死拖住,我才免得被剁成肉酱,牛肉佬离开的时候,双臂翅膀一般展开,二个拖鞋拖得霹雳有声,一付将军凯旋岂止在战场。我低下头,在众菜男肉女鄙夷的眼神里悻悻离去。
其实和下午发生的事情相比,这还不算什么事。
先是和阿宝碰了面,阿宝是我的女朋友,她的名字里并没有一个宝字,之前也没有除了我之外的人称她阿宝,之所以让我叫她阿宝,也许是她长到现在一直没有被宝贝过,自然,我还一相情愿认为在我这里能够找补回。她来找我跟我明确什么我是想到了,因为她都没怎么幸福过,所以一定要努力去找她的幸福。但是她来之后的事情我还是没有猜到,她过来是让我去取消有她名字的那些信用卡、股票卡还有什么联系人卡,她默默看着我把一切删除干净,当然我的表情一定是轻松的,并时时挂出阳光的微笑。其实自从我被开除后,我们之间都没有说过分手。
是的,其中发生了好多委屈事。我能说多少呢。因为这个下午还有第三件事情。
是我老爷子打来的电话,说家里可没敢和亲戚邻里说我被开除这件事情,想提前和我打个招呼,回来过年不许说实话。虽然我和养父之间有很多隔阂,但我还是认为他是个梗直的人。我说没必要,又不是我愧了良心。甚至还佯作生气地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回来了。他说,那就由你。不想回家,这样你的房间就不给你理出来了,其他还说什么我都没听到,——我以为他会挽回我,甚至还认为,可能会为我有一丁点骄傲。
回到家里,那厮幸灾乐祸冒了出来,说我脑袋搭拉,双手垂地,看上去精神焕发。又问我怎么就被学校开除,我说你这个品种有什么事情不了解?他却说,来收你的时候只知道你是光棍一个,其他也没去在意。我正从肚子到喉咙都憋满了不如意,也没人倾诉,就说讲二句就讲二句。
主要是因为骂了学生,以恶毒的语言,我一声叹气。
那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我让同学集中起来,说,如果你们不敢保护自己和自己的权利,不敢指证身边的邪恶,我点点他们的脑袋:“读再多的书,补再多的课,最终只能长成一个太监!”
最后一句话打翻我们温情脉脉的师生关系,更打翻一船人只要读书就能跻身上流福荫子孙的未来,终于传到家长耳朵,又钻回学校钻进教育局。差不多当月,我就顺利被开除了。
“为什么说学生长大变成太监?”
那是我的女学生被学校领导欺负了。到我知道的时候班级里的学生其实已经都知道了。但是问题就在于我也知道了。我不站出来,怎么再人模狗样地挺在他们面前,我让他们去告学校,但是他们的家长一番权衡后,觉得还好没发生实质,家长反复算计得失,居然选择还是一口咽下,包括那些孩子自己。
欺负她们的,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把体育课请假的女同学找来,当同学说是因为来了例假时,我们秃得像铝合金锅底一样的良师益友赵有德老师在他办公室宽厚沙发上温厚地欠起身来,伸出园丁般钉耙大手,亲切地说,有没有撒谎呀,来,把裤子脱下来,让赵老师看看。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既然不准备还它东西,它也不回去,我想还是应该以德相处,譬如我泡完方便面,第一口之前就先问它:“你不吃的吧,你平时是不是喝露水的?”
看它不屑回答,我也来了气,不太注意措辞,问它是不是就是空气,是不是屁。当然了,有谁听说鬼是慈祥和大度的,所以吵架也是在所难免。
这次房东阿猫过来问我是不是带了朋友在这里来住,我说都马上就过年了,有鬼啊。
他说你可骗不了哥哥,邻居说你这里半夜三更叽里呱啦还在吵架。
我说我在吟诗呢。
他精明地在房间里巡视一边,说:“总感觉好象什么地方不对头。”
我说那是天气冷,你血压高,脑袋涨,看东西当然都感觉不对,其实反而是正常的…
他指着我的鼻子:“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你就是有什么东西瞒了我。”
我说就这么一泡尿大的家,除了我藏在肚子里的屁,什么都向你畅开。
他四处闻了闻,又拿空洞的眼神凝视我一番,说:“你有鬼!”
“我有鬼?”
“对的。”
“怎么样个鬼?”
我身上有鬼影?我突然产生了后怕。
他贼头贼脑又探了一边,忽然趴到床下,伸手进去,大声说:“你来看!”吓得我目瞪口呆。他怎么知道下面有鬼的?
“电视机呢?”阿猫从床下摸索出一块屏幕碎玻璃,洋洋得意。
呜,我滞后紧张的肠胃激动地放了一个屁。
“电视机早几天被我踹了,我会买个赔你的。”
“踹它干吗?”阿饭说:“不用买了,你付我五百元吧,我把房间的电视给你送过来。”
我说你自己呢。
他说这年头,有点脑子的谁还会看电视。
我一下没觉出这话里有什么,说:“行!就五百了。”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我高中的时候是全校名列第二的穷人,第一就是黑皮。有赖黑皮衬托,我当时在课桌上刻了一行字叫倒数第二富。
早上去黑皮店里,我原来工作的学校沿街有一排店面房,他就在这里开房产中介,凭着行业优势,又成为了这排房子的二房东,当然也和学校领导勾兑得非常殷切。其实这中间的认识还是我牵的线。由此可以证明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个一条筋的傻子。
到了黑皮店里,我说平时不敢来看你,怕碰上学校那些鸡贼,给你带来负面影响。他打个哈哈,说这都要过年了谁还回学校啊,我们总是朋友嘛,尽管放宽四肢座。我听了也非常受用。
刚要入座,从学校门口拐过来一个面色饱满的光脑袋,黑皮叭一脚勾翻凳子,一手把我脑袋摁在桌子下面,我侧着一个眼睛看到我原来的领导、教导主任赵有德,脖子黝亮、短腿稳重地走过窗前。

昨天晚上我憋了再憋还是没有忍住,问拂满那么这根链子对于你,等于是身体上什么命脉?这到底是什么链,可是大名鼎鼎的索命链?
“如果就是索命链,能收人性命,你又能怎么样?”它反问我:“死是这么容易的吗?你没有听说过有种死是平地里掉了脑袋而死?”
我一开始还没有理解过来,仔细一想,也是,凡是死亡都是要合乎情理。
拂满突兀冒出一句,问我有没有想过收拾掉那个什么主任。我说没有,还说我的目的可不在于此。
它说,那你是不是想等着这个社会向你道歉,向你致敬。我一口否认:“我就这么浅薄?你当我智商归零?我连想都没想。”
好吧,其实我还真就是这么想过的。
“可以让他死得没有尊严。”拂满直奔主题。
虽然这是它关照我的事情,但这家伙本身是业内人士,我总归有点被它拖下水的忐忑。
它继续鼓动:“死亡吧,当然不算是惩罚,但在很多时候,又是最警醒的方式。”
说得这么哲理,我还有什么好反驳。

“主任,脚步好有魅力!我老远一看身影就知道是主任亲自来巡视。”黑皮连马屁都是独树一帜。
“哼哼,什么办法呢,身体力行吧。”透过老赵厚实的脂肪肌理,我看到他内心的乐颠颠。
这么个坚定不移的社会砥柱就要嗝屁而去?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离城二十里,在郊区的九凤山边有片垃圾填埋场,二年前种上玫瑰开始从良,并被命名为阳光玫瑰园。
“早点吃过饭,你先去玫瑰园,今天别再喝酒了。”一早醒来,拂满斜靠窗台沐浴晨曦,一边指手划脚。
我刚要开口,又被它一把抢断:“别多嘴,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我当然好奇:你不是最怕阳光吗?它满是鄙夷:“你以为我们天亮不出门?那白天就不会有人去世了?”
今天先开太阳又下雨,玫瑰园里漂一层厚雾,我还是喝点酒壮了胆,自顾自等在那里,耳边响了声,傻子。这厮现在对我说话非常放肆,自恃品种特质,以为有智商优势。
我回道:幸会,矮子。
玫瑰园后是大片的竹山,山上面有二个小庙,一个是保佑考试,一个是保佑发财,二庙继往开来、各司其职,香火同是很旺。
走,去山上,拂满浮沉在我肩侧,指指我们后面的红男绿女说,看见他了吧。
走在一众前面,红油满面的赵主任正和旁边的人讲句什么,就从人群里分离了出来,拂满说,他在说要去找厕所。
如有人指引,老赵视若无物地快步走过我面前,拂满点点我手上的链子:“来!摘下来,对准他的后脑勺,仔细看,那里不是有个缺口。”它比了个手势,“套上去,拉!”
其实,我看见老赵有点抖的,我想不到家长知道自己孩子被侮辱,竟然还能弃敌化友。我也想不到被开除时校长反而劝我自己去沟通老赵。我也想不到见到老赵时,他这么义正词严:“我知道你不服,我放手让你去告!我会让你服气为止。”那眼神完全是蔑视,人家混社会混的。
后脑有缺口吗?我实在没有时间去考虑了,等我把链子抽回来的时候,沉稳多肉的赵有德反而镇定地看了我一眼。
“是不是没有套上,有没杀了他?”我问拂满,拂满嘘了一声让我看。
老赵独自走向竹林,竹林的边缘有山农的露天粪缸。他开始高举双手,有板有眼地向粪缸舞去,拂满说,他正在感受少女们围着他起舞。
老赵越舞越劲,妖娆地脱去身上严正的西服,接着是毛衣,衬衣,汗衫,脱得上身一丝不挂,露出正方形的肉体。他开始双手扶着粪缸坑位上的竹板,急切地舞动二片屁股。
拂满说,他已经觉得以风度征服了少女,现在他就要投入她们的怀抱。
我看到他的身体突然一沉,随着二块踏脚的石板嗵地沉没在下面的粪缸里。
我问拂满:“那他…,你的意思是,他是吃屎死的?”
拂满答非所问:“这都是他自作的,我只是迷了他的心窍。”
其实今日正值除夕。本届狗年,丢了饭碗,跑了女友,杀了一人。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昨夜梦里尽是打打杀杀,一众人在光了脚提着刀在里面追来追去。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我却被吓个半死。
春节终于假模假样隆重碾到,我呢第一次没回老家,理应倍感凄凉。幸亏,新到来的年份也是虚有其表,孤单一个的我呢,又是没心没肺,这就双向抵消了各种情感,结果无喜无悲。
这几天有二个话题,一是春晚把骗术当魔术,另一是赵有德老师掉进粪缸淹死。前者传播面广,但意见相歧,既有异议说这孙子就是将世人当傻子,也有人认同二术本属同一术,玩的就是你这头猪。
后者则仅局限在我们这边周遍传播,但由于该事件味道浓烈,导致散播起来声色及场面感比较突出,甚至于意见也相对统一,隐隐觉得这时间和地点就象一场报应。
我把听到的汇报给拂满后,它即脱口而出:死亡,也是一种救赎。尽三千不能感化,死一场百种敬畏。
这词我也半懂不懂,不知道是不是它们那边的口号。
这是农历2019的开年,自从昨日老赵有幸成为试手之后,正像如题所言,会有些人在此时开始,就注定要死于2019。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一到春节,城里就百业凋零,大小饭店悉数闭门。这次没得回家过年,三餐逐渐成了累赘。一早饿醒,万般无奈披雨出门觅食,刚出大门就被一个破轮胎劈头套中,原来是是小区门口修车店的阿六头。我看看阿六,尚未发话,阿六便已反问:“看什么看?这么大的路你偏要从我前面过,四只眼睛都是白长的啊?”
我想了想还是摘下轮胎认了倒霉,所谓四只眼睛也别无它意,是我戴付眼镜而已。阿六平生以修车为标,骂人为本。说起来也不是对我才凶,连我的房东阿猫也怕他三分,阿猫说阿六是人之初就善斗,斗不过则划车戳胎睹锁眼,终凭多类技术活降服周邻牛人,以此独树一帜。阿六勤劳勇敢,三百六十五天修车店天天营业,一待闲瑕便叼烟骂人,从未懈怠。目前主要对象为我等这些租房在此的无根之人,这群人虽自说自话,却老实怕事,又长就一付书呆子的傻样。正配阿六胃口。大家一般都是唯唯避过,他还能趁胜再骂加个钟,所以造就阿六血脉贲张,通体通畅,虽已年愈六旬,身体筋骨却相当硬朗。
说他硬朗,我刚搬家来这里的那天,汽车就在路口被阿六生生睹牢,阿六坐路中间一手鎯头一手车胎眼神纹丝不抬,那时我做人可比现在圆通多了,马上下来哈腰,还佯作公正地批评搬家公司:我们不急,等等就等等么,先让人家老板做完生意。
眼看阿六还是不挪屁股,我马上递上香烟,口称兄弟给个面子帮帮忙,谁知阿六闻言变色,随即怒斥,谁跟你们这群外地人做兄弟?你们这些人到这里就是讨口饭吃,你有什么面子?一群乡下人,舌头都伸不直,连个话都讲不清楚……
当时我等在场一圈外地兼乡村男女,竞然憋了一肚子狠话,最终无人能言。直到我们晚上八点,阿六的骂声依然不絶于耳,其硬度可见一斑。
但是晚上回来又是运气不好,本想蹑手蹑脚躲进门算了,却被一声断喝,“喂!”阿六扔过来一个疑问:“外地人,盯你好几天了,过年也不滚蛋,是不是躲在房间里看三级片?”
我开始心头起恶,手端微颤。他猛回头,转身喝道:“四只眼,剪个光头干什么?被派出所抓起来呀?”
阿六朝我喷了一口烟,迷茫了我的二只玻璃片。我一手持链,对着他背影凝神紧逼,终于隐约间看到他脑后似有似无的缺口。
钩住, 拉出。
半个钟头过去了,我离开大门口,慢慢踱近修车店,里面传来哗啦尿声,伴随的还是阿六熟悉的骂咧。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昨晚第一次擅自行动,整天都在关注阿六变化,眼看他时而骂空气,时而怼墙壁,一切依旧在他平常的生活规迹里。
下午哥哥突然过来看我。他现在肚皮浑圆,毛重二百五十斤,小时候却有先天心脏病。这也是我被收养的原因。以前他对我也没有什么感情,当然这非常好理解,因为我的出现怎么看都象就是来替代他的。但后来我从学校毕业就没有回家住,那时候养母已经过世了,我和哥哥二人倒相互宽容了许多。
我问他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他说本来想跟你调剂点钱,现在看到你还呆在家里,那就不开口了。说完一把靠在我的床上,颤巍巍的木板床经不起他一身脂肪,床架轰然倒塌。
碍于拂满就在下面,我说是要准备换床了,随便它去。并拉起他往外面推,说不如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什么饭,现在才三点。”他有点儿绷不住:“你过年是没回,是我不让你来吗?我也是去丈母娘家过的年,没和他们在一起。”
我一边否认一边又含糊其辞。说那就出去走走,到点就可以吃饭了。
“不落,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我妈妈就是你妈妈吧?你就需要这么赶我?”
养母在世的时候对我视若己出,和亲生母亲毫无二致。哥哥此话一出,我就情绪波动了,我说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我开始有点内疚和伤神,为了补偿我的失礼,冲动中决定把拂满的事情告诉他。我深吸口气,扛起散落的床板,从床下捧出菜缸,缸体已是一条狭长裂缝。说给你看个秘密。
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哥说:“看你心神不宁的,我还要去别的地方,不吃你的饭了。”哥哥在老家和人合开一个加工厂,有时候会来买点什么配件。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待到晚上我晃晃悠悠进门,拂满浮现到我肩侧(这也是它平常出现的方式),劈头就训:“傻子,你干了什么好事?”
它的脑袋这么近,很是让人心虚,每次谈到这条索命链的用法功效,都是我踌躇,它含糊。它现在这付死样,无非是要质问我怎么私自操作了。
我说:“我猜你已经听到的,所以就不特意再跟你说了。”
“听到了你就可以自行其是?”它一点不让步。
“那你不是说过人世间发生的事情你们都了解。”它曾经就是这么吹的。
“这是当然!”它答得毫不犹豫。
“那就是了,反正事情都发生在这里,你当时也没说什么,就是不支持不反对了。”我心想,昨天阿六头骂人喉咙这么大,你应该都听得清楚。
“我不反对?”拂满跳起来喝道:“你没有问我,竟然就要拿给别人看?你就没想过有什么后果?知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原来是下午的事,“哦,这个……”我双手抱拳,连忙道歉,还假模假样地帮它掸掸身上灰尘,嘟囔着说:“我当时把你请出来,无非是担心有没有压伤你……。”随即翻身上床,不时,传出了我的假呼噜。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一
上午出门的时候一条毛长眼吊的大狗一直对着我叫,我佯装不在意转身避过,它却不依不饶绕到我前面来叫,看它这么专注我只能加快脚步,它亦步亦趋将我紧紧锁定,害得我只好噼里啪啦跑了起来,冷不防在路边大理石上滑了一跤,结结实实摔倒在地,即刻痛得龇牙咧嘴,又怕被人笑话,迅雷不及掩耳挣扎着撑了起来。
我一瘸一拐回去说了狗的事情,拂满机灵,随即听出了言外之意,非常不满:“首先我从没有说过我是什么吉祥物,会给你带来祥光环照。其次,是你留我在这里的,把东西还我,我马上消失。”
我说东西肯定会完壁还你的,但现在还就是不到时候,毕竟,你我都不会忘了你当时来找我的初心是什么。初心这个字刚刚报纸上看来的,用在这里也颇是恰当。
“那你以后就少来胡扯牛头马面白无常、十八层地狱下油锅什么的。”它愤愤问道:“你也跟我出去过几次,有没有狗对我叫过?”
我说:“这倒确实没有。但在中华民族的文明史中,就是这么传承的,而你说的,毕竟也是一面之词。另外,你想要早日回去,这点自然非常能够理解。”看它还是吊着眼睛一付凶样子,我强硬地一拍桌子道:“而现在,正是看你表现的时候!”
晚上在网上看到有个叫做翟天临的演员学术造假臭到网上,拂满也不忘插嘴,说如果真是什么天才,内心总有点骄傲,怎能混迹在这个行当。
我说此言差矣,跟你真是讲不清楚了,现在这可是个又既出风头又有吃头,放个屁还有人钻裤档的行业,要是你们阎王有女儿,也会把她往影视圈里引。还笑它:“至于拂君你,那就免了,丑倒还好,主要是矮,找不到异性配戏。”
这下它就按捺不住,说:这几天没事刚好就在看这些,八卦我也喜欢的,这行现在都是什么门槛,是男的削了头、女的扒了裤才能进去的地方(这是拂满原话,不服只能找它)。它跳上桌子,大放厥词:“明知是个屁,还朝屁吹气。不就是你们这群蠢货自己喜欢捧臭脚。”
我非常不高兴它总是把我包括到“你们”里面去,但是我又没有办法从“你们”中间抽身出来。看它这么生气,只能哄哄它:“好好,人类都无脑,地界存智慧。”
“还有你!每天捧个电脑半痴不傻,忘乎所以,盯一千年,能盯出个明天来?”它依然余气未消。
是的,我也茫然。仿佛面对显示屏那方无数长着和我一样苦瓜脑袋,皮蛋眼睛,神情木讷、鼻孔深奥的网民,同问都将何去何从。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二
昨天晚上一棍子把天下网民都概括成神态木讷傻里傻气,半夜就遭到报应,肚痛难禁。辗转反侧中听得楼下救护车到,心想这车好有灵犀,想着就到。刚挪到门口车子乌拉乌拉就逃走了。后来才知道,救护车拉的正是阿六头——莫非这就生效了?
一早刚到大门口,阿六头横肉一丝丝正站在面前。
既然六爷还能生机勃勃,我也不瞒拂满了,讲起我已经单独行动过。
“你个不知轻重的东西,我就猜到这东西落你手上要成祸害……”
我说你不就是为拿人性命而来,我也就试了一个阿六头,你叽叽歪歪念什么经。阿六这种东西活着也是人间残渣,去掉有何足惜。
它摇头晃脑,身形含糊,显示的腔调大概是恨铁不成钢,跟我讲不清楚。
我问他是不是想说阿六还不足死而已。它说就是,阿六也是身处底层,虽则品性差点,但他一生辛勤,劳劳怨怨,骂你几句,你就出手……
我打断说这家伙生也欺,熟以欺,男女均欺,如果他有能力,满世界都敢骑,他辛苦也是为了自己,勤劳算是个叼毛美德。
我叹口气,问题在于,他还人五人六活着呢。
拂满摆摆手,这个阿六,已经是死人了。
此言一出,引我心头大惊,忙问它,死了的人怎么还能生龙活虎引吭高骂?它却又是一番欲言又止的死相,我突然回想到自己:会不会我也已经死了,早就被拂满拿下?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我又照镜子又捏大腿,但也不敢确认看到摸到的到底是不是虚象幻境。愤怒错乱中我把装拂满的腌菜缸搁到煤气灶上,将开关按得噼噼啪啪,声言要火烤活鬼。终于还是我的胆大包天、不敬鬼神又赢了一局,它吞吞吐吐说出一直瞒着,我们之间的奇巧:我虽有索命链,可以勾出魂魄。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死,死于何故,这些得要拂满布局,由拂满定夺。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三
文化馆里一家什么培训学校要我去上课,说是给一批成人考生备考,三天后就要开课。对方大概去了解过我的前科,在电话里动用了不拘一格降人才、天下寒士俱欢颜等词句,意即要我不要辜负了他们深意,务必抓紧时间备课。
中午出去吃面的时候看到毛头,先看到的是她的后影,熊背虎腰,一肩杀气。心里就咯噔一下,等她侧身,果然正是。欠身想走,又放心不下这碗面,不吃饱还得重新找地方。人一旦混得落魄就是羞于见熟。连忙压下头来,差不多是用鼻子吸完。
毛头十岁那年圆头圆脑留级到我们班上,本来我也应该留一级而和她永远擦肩,但是那时的我优势就是生得一脸老相,并且开始长胡子,校门口收报纸的花爷亲切地送我外号周文王,老师担心再这么挽留我,小学没毕业就会成为油腻中年男。幸运地没有留级的我和她成了同桌。那时候她长得可爱而顽劣,伶俐又暴力,如此矛盾地统一。不到一个礼拜就打遍全班无敌手,班上男女老少病残一概被她镇服,跪称毛姐。而我则是又瘦又小笑起来又衰,鸡看到我都想啄一口,所幸这次天降同桌借我虎威。我一直期待她长大当一个七大九粗的女流氓,带着我烧杀抢掠。事情的改变在一起读完初中以后,当年老鼠一样的我竟然长到了一米八,而她却胖到了二百八,毛姐深知大势已去,万般无奈只能委身书房,竟然一读读成了研究生。
当然人越背事越反。譬如我耷拉个背心,拖双棉拖鞋出门,总能碰上不是久未谋面的暗恋对象就是刚确认过眼神的街坊小妹;我如果人模狗样,西装革履出门,碰上只狗都只能是癞皮的。
所以今天最终还是生生被毛头从面碗里拎起脑袋来,还让她当场揭穿是不是想躲着她,此女声音之响,动作幅度之大。反正有个男的吓得直接把碗扔了。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四
六点起床,沐浴更衣。今天第一天去培训学校上班。一早朝霞初起,金光普照。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霓虹翻飞。门口保安大哥问我,你是来接女朋友的吗?这里早已下班,人都走光了。
早上天气虽冷,但又将为人师表的我还是严肃地系了领带着了大衣,一付乡镇小青年的飒爽英姿,看上去不久拘谨而且认真,这么一来,正好抵消我被开除过的浪荡相。
出门看到熟悉的阿六正在路口剥电线里的铜丝,电线一头系在对面墙上,恰好把路拦牢。我走到线前停了下来,阿六照旧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虚地朝他笑了笑。阿六大声地自言自语道:这群外地人,路都不会走,还夹个公文包。我好想跟他解释下这个包其实就是个书包,我就是个乡下人连外地人也算不上。又觉得对于阿六这样老甲鱼,在他心目中乡下人和外地人就没有什么区别。
眼看阿六依然一个眼神都不给我,我只能弯腰从下面过去,他将电线又放低了一半,我一狠心头一低干脆钻了过去,刚一过去,啪一声被电线抽在脖子上,一摸脖子上一道黑乎乎蚯蚓状隆起。
看来不能靠交换眼神了,我走进店里面,端起满满一盘补轮胎的黑水,劈头盖脸给他浇了下去。
想不到的是我心目如此硬朗、铁骨铮铮的阿六头不仅一手未出,反而躺倒在地,特别意外的是他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是的,是嘤嘤。我以为他的哭声起码是嗷嗷的。
心想千万别让拂满听到,如果这时它匆忙来出手,死因就不偏不倚归到我头上。不过还好,110也到了。
接着去了医院,下午五点半,全部检查结束,我共付了2000元,找回1.13元。阿六还提出要住院。后来到了派出所,阿六提出赔偿一万元。
晚上七点二十,支付阿六人民币6000元。
晚上八点,终于赶到文化馆里的培训学校。
回来的路上,目见一簇簇好像是读书读傻、又像是生来就傻的我们,弥漫地走在回家路上,向面前不知名的霉运走去。
这一天,化了八千元。可能还丢了一份工作。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五
虽然昨天一直和那家学校在打电话解释,当然解释里面其实也没有说实话,并称一定会尽快赶到。但对方在终究是个明智的单位,婉转而简洁地告诉我,先把自己的事情忙好,我们这里有需要会重新通知你。显然他们领悟到招聘一个被开除过的人确实不算稳当。

毛头早上又电话过来,说要一起喝个酒,还特地提到约了郭喇叭、梁肉、狐狸等,这些名目可疑的人士据说都曾是我们的同学。面馆相遇我就闪过留个假电话的念头,但刹那却惧于她的宏大气场,最后老老实实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那天她就豪迈地要大约四方,我是借口头痛脚痛肚子痛三痛齐发才从桌子下面逃了出来。
说起来仅是同学一场我本来不该这么怕她,但是后来又发生过二件事情,一是当年我养母走的时候,毛头来看我,我站在楼梯口,说:没有人会对我这样好了。她看看我,用熊一样的手臂来抱我。我恰巧蹲下,毛头轰隆隆滚落楼梯,象几百公斤没弹好的棉花。
二是当年我们刚考上不同的学校,毛头坐了火车来看我,临别时送给我一把本书,她说怕路上被人偷了,——翻开书本,里面有三张一百元。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六
说起来事情是由毛头的饭局而起。晚饭的时候居然到了十多个人,其实也不奇怪,同学们人生轨迹正常的差不多结婚了,起码也有固定的男女朋友,大都成双结对。除了我,我是属于实在太傻的,还有毛头,她属于实在太胖的,我们是其中零零碎碎的光棍。到的人一多,饭店老板就让我们去包厢里,这是个二张桌子的大包厢,在我们之后,又来了一桌。
是的,后来事情就出在这儿了。
到酒酣耳热的时候,我们这些村里来的孩子已经换了七、八个话题,开始讨论这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
这时候隔壁桌过来了一个像煤气瓶一样的男子,男子沉稳镇定、眼睛半闭。上来就给了狐狸明一个耳光,狐狸明当时正好站在桌边,我们以为他是过来敬酒的,因为胡利明的老婆也陪着站了起来,甚至那声音也只是和杯子碎了一样。
煤气瓶说你们这群鸡巴东西,是不是吃太饱了?知不知道国家养活了14亿人,就你们也配谈天下大事!
直到有人把他劝走,说,郑伟,跟他们这些人上什么火。直到饭店老板上来告诉我们,千万别多嘴,不要吃眼前亏。我们才回过神来,明白这是一个大耳光,并且是给我们每个人的。
我们不就一众IT民工、宽带维修、夜班护士,诸如此类。就算毛头出息了点,还不是回来在银行里拉拉储蓄站个柜台,狐狸明甚至也不是因为精明得象狐狸,只是他叫胡利明而已。我们能够怎样,要是人家不是郑伟是政委呢?我们不就是被人家捏多长就多长,捏多细就多细。都怪我们忘了继续讨论讨论房子和车子。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结束了,是的,我们已经习惯自我消化我们的不幸。
但是就在我上厕所的时,煤气瓶也撞了进来,用嘴际的牙签斜指指我,我含糊地傻笑下,脸色苍惶。神差一般绕到他背后,将手链解下来,我尽量放慢着动作,甚至希望有人撞进来、或是他回过头。他梗着脖子把一泡尿撒得激情洋溢蜿蜒曲折,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我默默对准了他的脑后,这事情我已经是第三次了,后脑勺那个缺口已经不那么难找,钩住也不太费力了,只是拉的时候手臂还是僵硬了点,一根白色的魂魄随即悠悠袅袅升起,贴着厕所的瓷砖飘忽窗外。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七
自从被开除以后,我给自己订的规律是起床后就去跑步(当然这做到的不多),跑到中午再吃饭(这倒没有落下过),吃饭其实就是喝酒,喝酒当然要喝到脑袋昏昏沉沉,只有昏沉了灵魂才会醒来,良知才会复活。好吧,其实我骂学生那天也是喝了酒的,可这有什么,这时代哪个人在清醒的时候不是患得患失,只有在糊涂时才敢胡作非为说句真话。
一早又冷又湿,正庆幸不用上班。七点不到,拂满催我出门,我说有屁就放,不想出去。它也不耐烦:“还不是你惹的残局,我何尝想去。”。
这令我心头一惊,莫非是去……,我灌口白酒,揣进手机,它瞟我一眼:“想要拍照还是录象呢?”我只得默默地放下,跟它出门。
湿漉漉地站在早餐摊上面的楼道里,隔着一条马路,我大概只能看到对面阿六的腿,角度十分为难,忙问拂满,你上次不是说阿六已经是死人了,那我们今天来是什么意思?
拂满含糊道句死因没过。随即反问:“你要知道这么多,想干什么?”我自己拼拼凑凑地想了下,大概是,钩了魂魄,还得由拂满迷了心窍,才能走入已定的死因。怔了会我还是追问:“没有了魂魄,怎么看上去也没多大区别?”
拂满说没了魂魄虽然肉体尚存,但会少了心,缺了情。贪得无厌。
我不禁沮丧,这有什么,那不还是一个正常人嘛。
它无奈又说出:还有就是不知冷暖、哭笑无常、脖子僵直。
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派出所,阿六也和今天一样穿着个拖鞋。
阿六开始在店里荡来荡去,脚步浮夸,蹲下起来,起来又蹲下,反复几次,像手脚被线牵住的木偶在寻找角度。大概也和老赵一样被迷了心窍,终于,他被牵到了电焊机面前。
他开始蹲到地上,僵硬地把手伸进焊机,好象要拆了什么,终于见他身体一挺,躺倒一侧,就和那天躺在门口哭时一般。
拂满说,走了。我看到阿六的光脚在地面搐动,摩擦着地上的肮脏,把一层一层湿泥聚到自己身体。
下面吃早点的人在喊,有人触电了。几个人跑到门外张望,但没人进去,大概是也怕触电。
我突然有点可怜起他。
拂满很是平静:“别看了,记得那天半夜的救护车吗?那是另外一批来收他的。发现魂魄已被抽走,就抛下肉身不要他了。其实,你已经让他多活了十几天。虽然活的都是失魂落魄天”
我手脚一麻,想到那个被也被钩了魂魄的煤气瓶,其实他究竟为何人都不太清楚。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八
现在晚上都要到辅导班去上课。这还是年前因为没有资格证而谢绝我的那家学校的招聘小妹给的介绍。她私下说她和目前这家学校有点瓜瓜葛葛,我也没听详细。只是想不到当时她伶牙利嘴谢绝我之后还留了联系电话。现在虽是兼职,但收入倒比我在学校还要体面一点。
上课前特意拐到周一聚会的饭店,本来想座下来,居然没有小桌了,看满目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包张大桌子胡吃海塞,我这人举手投足常忘记控制摆度力度,容易让人误以为这家伙在这里吃饱喝足就要去英勇就义。只能直奔主题去找了老板,老板果然是行中老手,不等我介绍,一眼就认出了我是哪天哪桌的其中那个,也不用我解释,就知道我是来问那天的这个煤气瓶到底究竟为何人。
“你不要打听了,吃亏等于便宜,相信我。”老板一板一眼非常平静,他说:“我就不跟你说我认不认识。首先,认识也不会告诉你,其次,人家有头有脸的,告诉了你,你们翻了天也动不得他一根汗毛。”
前面这句我还是相信的,那天要不是我们呆头呆脑被劝了下来,肯定后来更加吃亏。但我找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事情,我又没有办法说出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事情。
好吧,都是我的暗心理,这个煤气是拂满也不知道的,我就想看看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毛都这么珍贵,被我一把抽了魂魄,他的余生该是失魂落魄还是从容不迫。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十九
早上跟阿飞、阿秋还有小爱分别发了信息,主题都是吃饭,用辞是春天到了,好想你的样子,还有笋的样子,去尝下今年新笋的味道不?想的是直奔主题,为的是掩饰尴尬。三个都是我原单位的女子,作为一个被开除的家伙去邀请继续循规蹈矩的同事,都肯出席的概率当然是零,被全部拒绝的概率也在九成以上。基于此,就同时发了。
到了下午,倒先收到了阿宝的信息,就是问候。我们结束了恋爱关系之后,问个好就相互非常坦然了。
后来,6点半收到了第一个回复,是小爱的,说今天没空了,改天可以。
第二个回复是阿飞的,说不好意思才看到,祝新年事业顺利,心意已领,吃饭就免了。阿飞也很给面子,九点多了还不忘回了信息,其实象我这种状态,劈里啪啦打字骂个癞蛤蟆又有什么过分呢,我家里人都觉得我给他们丢尽老脸呢。
楼主:卓不落  时间:2019-06-22 17:25:42
廿
碰到小爱的时候,她满脸是血,在骤雨的金砂路上哭泣。
本来约好吃饭在中午。小爱是音乐老师,长得小巧玲珑也没什么城府,她一会说想调到文化馆,隔天又说要辞职去办培训学校。可直到我走了,她还在学校里和一众心不在焉的学生教她漫不经心的音乐课。可见她是个心直口又快的人。我们私下里还老是眉来眼去,插科打诨,显然我也不算什么感情专一的家伙。
当我等得万般不耐烦并已经打了第三个电话的时候,小爱终于接了起来,她说,卓不落,你过来。
我赶到的时候,她一手扶着奶茶店的门口的柱子,一手掩面痛哭,脸上挂着鼻血和鼻涕。旁边小朋友们正僵硬地装作没有发现她的狼狈不堪,看来她在这里时间已经不短。
这是情人节下着雨的街头,我觉得莫名的羞愧,急忙扶起她。她说去你那里洗个脸吧。
回到家里,我也不好意思问,但是约到一个痛哭一场的老同事,场面确是相当窘迫,我尽量把话题揽到自己身上。
我说你们一定笑我挺傻的吧,我现在这样的结果。
她也没客气,说是有点傻,但也没人笑。
我说老赵怎么这么不巧,莫名其妙就死了。
她看看我,没有附和我的幸灾乐祸,说你被开除,关键是顾校长的意思。
其实我去找过校长的,我说如果今天包庇了老赵对孩子做这样的事情,那么等于同意了别人今后可以同样侮辱我们的女儿。当时老顾校长还若有所动,我以为血性激起。
骂学生本不至于就立马被开除,问题就在你对校长说错了话,小爱说,顾盼是我艺校的同学,她本来是学舞蹈的,现在却调到了外事办。你明不明白?老顾所以会以为你是在骂他。
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他女儿我现在才第一次听说。当然,这些现在已经一点不重要了,只是顿时我们都有点语塞。
她低下头,掏出包里面的唇膏,仔细地画了一圈,然后对我一笑,说,没事了,我要回家了。
门口有二个嘴唇像猪一般突出的家伙正在我家窗前踮脚张望。当然是后来才知道,这对高矮不等的猪唇兄弟,趁我送走小爱,给我房间里装上了摄像头。
我问小爱,要不要吻我一下再走。
她说不了,已经涂过口红了,就自顾自冲了出去。

楼主:卓不落

字数:34192

帖子分类:天涯杂谈

发表时间:2019-06-02 22:48:46

更新时间:2019-06-22 17:25:42

评论数:7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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