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在驾校认识的。

那时候他刚大三，小学期课很少，于是每天下午和同学一起去驾校练车。一个星期后来了个穿着朴素面容干净的女生，他同学去勾搭那女生，两个人就聊上了。他比较沉默寡言，只是在一边当无心的旁听者，然后知道那女生是隔壁师大的，比他们小一届。他和她一开始并没有交谈，直到有一天轮到他同学练车离开后，她主动对他说了一句话：你长得很像我一个高中同学。他心里窃笑，觉得这是一个很低级的搭讪开场白。他想起大二时班里一个女生想逃课时对老师说：老师我肚子疼。当时全班人都笑翻了。他脸上微笑着回答说：是么？她说：嗯，很像我一个学美术的高中同学。他害怕继续这个话题会冷场，于是问了她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等他同学练完下车他便去了。他不善言语，和女生。

以后每天下午他同学在时他仍旧当个旁听者，在他同学离开之后两个人才开始聊天。后来他们这一期的学员去考倒桩入库的时候坐驾校安排的一辆大巴，他上车比较早，车内还有很多空座，他就随便坐了下来。他同学上车之后没有坐他旁边而是坐在他后面，等她到的时候车里已经很满了，她便坐在他旁边。去的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直到考试完后他发现他和她都没有通过，在回来的路上依旧坐在一起，他看她情绪低落便开始安抚她，说我也没过呢，回去我请你吃饭吧。下车后他礼貌性地叫他同学，他同学知趣地说还有事不用了。于是他们一起去吃了顿水煮鱼，之间俩人互相留了手机号。

后来课慢慢多了，他就不怎么去驾校了，两个人也很少再见面。临近国庆节的时候她突然给他发来一条短信：你十一打算做什么呢？他说不知道，估计就窝在寝室里发霉吧。她说那和我一起去发传单吧，他答应了。

他们在重庆路发传单，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拿着厚厚一沓传单，递给那些匆忙的人。很多人根本不理睬他们，偶尔有伸出宝贵的手接了一张的，大多也在十米之内扔掉。她还会主动说点话，而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有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兴冲冲地专门跑来朝她要了一张，她很高兴地给了那小男孩一张。五分钟之后那小男孩又屁颠屁颠跑回来把传单塞给她说：我看完了，还给你。她哑口，他心里却乐疯了。

七天下来他们一共挣了五百块钱。她要分他一半他执意没要，她说我打算画手绘鞋，那你的钱当入股，你做我股东好了。于是他们周末时去买了颜料和帆布鞋，他在电脑上搜一些他觉得漂亮的图片发给她，然后她画在鞋子上。等全部画完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去桂林路摆地摊。询问的人很多，但是买的很少，不喜欢鞋上的图案或者没有合适的尺码。终于有一天来了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来买了一双，他和她欣喜若狂地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凑齐了找给对方，但在那位年轻妈妈离开不久发现，他们收到的这张百元大钞是假币。两人开始泄气了。

他已经不记得她是他遇见的第几个女孩了。以前的那些，始终没有一个和他在一起超过三个月。一开始就厌恶或者慢慢的厌恶直至最后分开，他觉得是自己不会讨好她们不会讨好任何人。身边的人都认为他花心，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是向往天长地久的，却没办法做到。他也不清楚能和她持续多久，分手的太频繁以至于他对任何一段感情都没有信心。他认真过虚假过，认真点到最后却很受伤，虚假点却又感觉这样的恋爱是在浪费生命。他对她感觉很好，很符合他自己心里描绘的模样，那种中国画里的淡水鱼，有点超凡脱俗也很安静的样子。和她在一起他都没敢谈爱情。他怕恋爱了会太快结束，心想不如索性暧昧着一直持续下去。可狗改不了吃屎，终于有一天他没忍住吻了她。

那阵子他动不动莫名其妙的流鼻血，洗澡的时候上网的时候甚至和同学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同学告诉他你流鼻血了，他自己用手一摸，果然一滩血。他以前几乎不流鼻血的，唯一有印象的一次是打篮球时那球冷不防直接撞他鼻梁上，他在球场上很容易走神。他想起了《对不起我爱你》里的苏志燮，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快要死了呢。后来想着应该是大学缺乏锻炼体质下降了。这次流鼻血事件让他决心开始运动——跑步。于是他给她发短信邀请她晚上一起跑步，她答应了。

他们在她学校的操场上跑步，只跑了四圈，她什么都还没说他已经气喘吁吁说不跑了不跑了跑不动了。于是他们开始在校园里散步。走到一块人烟稀少月高峰黑的地时他突然就吻了她。其实他骨子里还是一特腼腆害羞的小男生，以前和那些女朋友接吻都拣晚上的时候或者人少的地，不像现在某些少男少女公交上都悍然么么了。她被吻之后冻结了几秒，然后开始啜泣。他没料到会有这种结果，立刻手忙脚乱慌了，嘴巴开始像机枪一样开火：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五分钟后她停止流泪，很安静地对他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于是他们在湖边坐了下来。她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可能在他听起来更像是倾诉。她七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一开始她和父亲住，父亲没多久就有了新的妻子。这个后妈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在她爸和邻居面前对她很好，暗地却一直处处为难嘲讽她。直到她上初二的时候后妈给她爸生了个儿子，她开始被冷落甚至被嫌弃多余碍手碍脚了，于是她搬到母亲家住。谁知道她母亲在离婚之后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经常在家歇斯底里辱骂她或者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出去，恢复正常了就抱着她一起痛哭地昏天暗地的。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哪怕再多一分一秒，于是高三时她决心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走的越远越好。结果高考考数学的时候她的试卷被考场上一个男生明目张胆抢走了，监考老师不闻不问开始现场演绎瞎子阿炳，她那时候哭的跟泪人似的却无能为力，接下来的考试也考的一败涂地。后来成绩出来了，差的不可想象，她父亲安排了本市的一所烂校让她读，她坚持要去复读。复读那年很艰难，她每天回家复习到凌晨两点，结果还睡不着，眼睁睁躺在床上看着天黑变成天亮，然后赶去学校上课。还好这次没有遇见那样的学生和老师，她现在考上了现在学校的免费师范生。

她很沉静地讲了很久很久，他从她的故事里发现了他们的一些类似。他当年也是决心逃离，高考志愿上填满了东北的院校，他甚至把于他没必要的二本三本的院校都填的满满的，以至于交给他们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看着都有些惊愕。他也一样失眠过，从中考失常落榜后一直到高考结束失眠了三年，每天晚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班主任说他这是神经衰弱。幸好地是自从来了这个城市他再也不失眠了，室友已经夸张地形容在五分钟之内他必然鼾声响起。可能心里某些事情放下了自然就释然了，一切都会美好起来。他心里还在搜寻自己类似的地方她说道：我不是说你像我一个高中同学么？他回过神来说，嗯，怎么了。她继续讲述：她从初二开始暗恋那个男生一直到高三，后来那男生考到厦门学美术去了，他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我们有缘但没有份，原来他很早就知道她喜欢他了，只是不喜欢她。于是她对他的心就死了。

她讲完之后他哦了一声，稍微她尴尬了一下。她问道，那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我想听听你的。他不知道应该跟她讲什么，讲他还没断奶时就被一个重男轻女有了三个女儿但无力再生育的农民夫妇从远方亲戚抱养的么？讲他在这个家庭受到的歧视以及各种冷嘲热讽下压抑着活了二十多年么？讲他出了各种意外二十出头就已经做了三次手术甚至差点残疾？还是讲其实他也有很严重的抑郁症从初二就开始自残到高三开始演变成割腕后来高三寒假的时候在大年三十前三天割得太深差点死掉离家出走的经过？她的故事就已经很沉重了，他不想让气氛继续这么僵冷下去。于是他开始敷衍她，把话题扯到不相关的事情上，她明显听出来他不想说，于是知趣的说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送我回寝室吧。他说好啊。

本来都自己在她楼下了，她上楼前又对他说了句：你小时候哭过么？他说当然了，哭过很多次。她仿佛很骄傲地说，除了今天这次，我从小到大从来没哭过。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证明她很坚强？起码比他坚强？他回寝地路上回想自己上一次嚎啕大哭的时候，那是去年暑假他做完人生中第三次手术刚被推回病房躺在床上的那刻。那次做完手术在医院待了十天就带着被切除了巴掌大一块肉没有缝合没有包扎裸露着的伤口回家了，原因是家里在支付了两千多块医药费之后没钱了。还没回到寝室收到她的一条短信：对不起，可能我今天说了太多，让你不开心了。他回了条：没，谢谢你让我分享你的故事，以后我们好好活着吧，晚安，做个好梦。好好活着，他觉得自己这样说很虚伪，虽然自己现在没有失眠没有抑郁没有自残割腕了，但是却堕落荼蘼到腐烂了，除了上网游戏泡妞就没别的。他挂了很多科，先挂的没补回来又挂新的了。以至于他甚至都没打算毕业，去驾校练车就是寻思拿个证以后多少能混口饭吃。

经过了那一吻他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是男女朋友了，反正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但和以前一样，没有很亲密肉麻的昵称，依旧一样逛街散步看电影什么的。不过跑步就跑了那么一回，后来她再说跑步他打死不跑了，说跑不动太累了，反正后来也没流鼻血了，没准就是那一吻给医好的。他们最亲密的行为也就接吻了。要照他以往一贯的作风下一步肯定就做爱了，但听完那晚她讲的那么多他有点不敢或者好听点是于心不忍。或许晚一步做爱能晚一步分手，他这样想。不过他对现在的状态也很满意，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很融洽，她没有看不惯他哪哪哪，他也没发现她有他不能容忍的啥啥啥。那就这样吧。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风平浪静地延续着，他难得和一个女孩在一起超过一个季节的时间，甚至忽地都有一年了，他觉得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了。他工作找在她家的那个城市，因为她想毕业以后回去照顾她母亲。她母亲当年辱骂她或者把她锁在家里也只是害怕她离开，她现在已经离开四年了，该回去陪母亲度过余生。而那时候他年迈的父母却刚刚分居，他都不知道以后要回哪个家谁的家。他对他们的未来有过很美好的憧憬，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样的车子，甚至想着以后结婚了她要是生了个女孩就起名叫张小鱼，如同她的样子。

但，意外如期而至。

某一天稍微有点发福地她找到木讷到有点愚蠢地他说：也许我不告诉你你就永远不会发现，我怀孕了，但也不想打掉。我怕这样下去会被周围人发现，学校也会开除我。我不可能在这个城市继续待着了，也不可能回家。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能带我走么？他突然听见这样的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类似的话要是从他嘴里讲出来那肯定是恶作剧，但是是从她嘴里讲出来的。木讷的他真的木了，愣在那里仿佛没了灵魂的人。她说对不起，可能让你接受这样的现实你一时很难接受，我现在回去收拾行李，如果可以，晚上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城市吧，因为我想你是爱我的。她转身便离开了。

他在站在那里足足石化了一个小时，然后恍惚着回到寝室坐下来。他一直都忍着没和她发生关系，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现在她突然告诉自己怀孕了要他和她一起离开。虽然就现在他这个状况也不会如期拿到毕业证，但是他不能接受她瞒着他和别人发生了关系而且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更可笑的是他妈的她还想把孩子生出来。他现在心情糟糕透了，他不清楚此刻自己心里气愤和难过的比例。他掏出手机使劲摔在地上，吓到了旁边的三个室友。他爬上床打算睡觉。这是他在大学以后养成一个习惯，凡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睡觉，睡醒之后就会好很多，避免抑郁恶化。在起床见她前他很困，前一天晚上才和室友打DOTA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但现在他没办法困了，听见这样的消息谁也睡不着，何况阳光刚从屁股上移开。后来大脑里像捣浆糊一样迷迷糊糊的他还是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心情依旧不爽，于是出去一个人走走，稀里糊涂沿着笔直的人民大街一直走到火车站，忽地就想到上午她告诉他今天要离开的，心当时就狠狠颤了一下，但是他还是有怨恨，于是又走回去了。

他对她不闻不问了一个星期，突然开始很担心她起来。她不会真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吧？尽管多少有些不甘，他多少还是有爱着她的，毕竟他们也积累了一年多的感情。于是他借了同学的旧手机装上自己的卡，打开后先是收到一条条过期很久的短信：

今晚会和我一起离开么？

打你电话知道你关机了，那我明白了。

我走了，对不起，可能伤害你了，忘了我吧。

对不起。

忘了你？叫我怎么忘！！！他开始后悔起来，尽管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会后悔的人。他立刻给她打电话，发现她手机停机了，又飞速跑去学校最近的营业厅给她充上五十块钱话费，过很久再打过去发现她手机关机。开电脑上QQ顺着痕迹找到她的QQ发现空间资料都删成一片空白而且拒绝加任何人为好友。他跑到逸夫楼楼顶痛哭。

他最终没能按期拿到毕业证学位证，但他签的公司宽容地表示能接受他在两年内取得毕业证学位证。他去她的城市只待了一个月，试图找到她无果，就匆忙交上辞职信离开了。他过起了他高三时候幻想着的生活，在一个城市工作很短一段时间游览完后便离开去下一个城市。网管编辑业务员搬运工前台接待网游代练他通通都干过。他试图在忙碌辛苦和颠沛流离中刻意去遗忘一些人，但注定不能如他所愿，仿佛她已经成为他身上不可磨灭的第四道疤痕。两年后，他刚到一个城市不久，打算去商场买一条牛仔裤换掉腿上已经有些破烂的那条。在一家专卖店前正翻弄着一排裤子时，一个导购员走过来说：您好，欢迎光临佐丹奴。他听着这声音很耳熟，于是抬头看了过去，一个画着淡妆齐刘海的女人。两个人对视了十秒钟之后他开始尴尬起来匆忙移开目光，很像她但不是她。导购问道：先生想买什么样的裤子呢？他一下吱吱唔唔地回答不上来，面红耳赤地仿佛再生的关公。毕业快两年了，他还是那样害羞腼腆。过了会他选好裤子去柜台结账，离开的时候他走到那位导购身边轻声说了句：你长得很像我一个高中同学。他正打算迅速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句：不像你曾经的女朋友么？他一下定住了。那女人叫了声他的名字，说是你吧？他转过身看着，居然真的就是她。她跟同事说了下请了假，跟他一起去了家过桥米线店。

曾经两个人最常去吃的就是过桥米线，他羊肉微辣，她鱼丸清汤。几乎快三年了，两个人再在一起面对面，中间隔着一锅过桥米线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忍不住说了句：这几年过得还好吧？她说凑合吧。他又觉得尴尬起来，小心问了句：你现在结婚了么？她很轻松地回答：没，我一直单身着呢。他有鼓起勇气追问了句：那孩子呢？她说：放我家让我妈看着呢。他开始沉默起来。

米线他没动一根一勺，渐渐没了热气的时候她打破再次的沉默开始讲述。那孩子是她一个老师的。她是学生会一个干部，有一次有点事情直接上他家打算询问一下。那阵子老师刚离完婚，孩子判给了对方。结果进门还没说几句老师蹲下来开始痛哭，她像母亲抱着孩子一样抱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等老师渐渐停止哭泣后开始狂吻她，她没有反抗，一直到他们做完爱，老师信誓旦旦对她说他可以等她毕业然后娶她，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后妈于是匆忙逃离了。两个月后她知道自己怀孕了，没告诉任何人，但也不想打掉，开始窝在寝室尽量不出门，直到渐渐她感觉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就去找他，以为他能带着她一起离开。

结果他没有。

她想她的孩子能像自己一样生下来。她不愿意看见当年她母亲努力避免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她说这是遗传，即使别人都不看好的事情她们都坚持做下去。

她微笑着说：我女儿叫小鱼呢，好听吧。他不清楚她是忘记了这名字的来历还是刻意讲给他听的，但这名字现在仿佛一把匕首，在他心里狠狠刺了一刀，然后往下划开。

米线你不吃了么？我请你的诶，羊肉微辣，现在都冷了，汤估计都不能好喝了。

一碗米线的时间，他感觉比在东北的一个冬天都要长。他狼狈的吃着那一锅已经冷了的米线，一直冷到他心底。

她叫了声他的名字，他抬头看着她，她玩笑似的地说道：我现在让你带我走，你还能么？

他不清楚现在自己心里是百感交集还是思绪万千，一时他语塞地只能把牙齿咬紧紧的。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说我该回去上班了，还有两个小时我就下班，愿意的话等我下班吧。于是她走掉了，留下他面对着残羹冷饭傻傻发呆。他觉得那碗米线在耻笑他。

他楞了小半会决定起身去买火车票迅速离开这个城市，在拥挤的候车室等待火车的时候却又犹豫起来，开始检票后他终于毅然扔掉火车票打算回去找她。他觉得每个人都会犯错误，况且她不是故意去犯的错。爱情不能因为一个无意的错误而夭折，他也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去逃避她一生。他跑回专卖店和米线店发现她都不在，掏出手机一看，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第二天一大早跑去商场等到九点多开门发现另一位导购来了但她却没来，一直等到中午仍旧没看见她的人影。他鼓足勇气去问了下那位导购员知道她的手机号么？当场拨打然后听见手机里响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又去问她的住址被答曰不知道。他顿时迷茫了。

此刻，她已经坐上了一辆开往另外一个陌生城市的火车。



有些人一旦成为曾经

存放在记忆底就好了

偶尔无意中翻出来

也不过是遥远的感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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