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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定风波 by 鲤鲤鲤 强制 | 囚禁 | 双虐 | 皇帝X隐士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毒辣狗皇帝 X 隐士白月光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二楼自古多备注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一)
陆澹最终还是要离开故土了。


当初那孩子执意要走时,他好像就料到这一天。


——这一辈子的纠缠,竟是要至死方休。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二)
陆潜是六月里走的,七月头上到得京城。走了大半年,每月来一封家书,信不长,除去问安,便是絮絮叨叨一些北地风物,末了以为他还在置气,总要委委屈屈求一句:“去信已久,未闻只言,翘企赐复。”


——实则每一封信,陆澹都回了。


只不过山河迢迢,那些双鲤书,竟然一封都不曾递到陆潜手里。久之回过神来,心头便跳了一跳。低头拟了两封信,一封照旧由官府的邮驿发去,另一封则托给了民信局。去信的时候还是十月,然而一直等到进了腊月,都再未收到那小子的家书。


那人来的时候,陆澹正在里间收拾包裹——音讯断了,即便他不来,他也要去的。


腊月里大雪不断,旧雪未化,新雪便又压上来。天地茫茫、万籁俱寂。陆澹惯例在院中撒了几把谷子,招来十多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耳边方有了些声响。


忽然院中一阵翅膀扑棱声,陆澹回头向窗口望去,瞥见一片玄色衣摆曳过斑驳残雪,倏地自眼前滑过。冰天雪地里,如同一片捉摸不透的蝶翼。


怔了一会儿,便慢慢站直了身体。


过了许久,久到麻雀们叽叽喳喳地又跳回到地面,久到陆澹几乎疑心方才一瞥乃是幻象。


门才被叩响了。


笃笃两声。敲的人是有朋自远方来,好整以暇,落在屋内人的耳边,却如平地惊雷。一时平息了数十年之久的烽火硝烟、流血漂橹,几又历历如新。


陆澹放下手中杂物,轻声叹息。


开门先见了一个挺阔的背影,来人漫不经心地望着雪地里跳来跳去的两三只雀子,负手闲闲等候。


听见开门声,方收回视线,回过头来。


还是负着手,看陆澹与看麻雀的目光如出一辙。漫不经心。


忽地一笑,道:“陆先生,久违了。”


十余年,小半辈子,确是久违了。


眼前的男人年逾不惑,还是有一双狼虎一样的眼,嵌在刀削斧凿的面相上,张狂凛冽。且因龙椅坐久了,眉眼与唇角都习惯性挂着莫测的笑,森冷,似江南腊月里从墙缝渗进来的寒气。


陆澹觉着骨头发冷,未接着他的寒暄。


与之相较清癯瘦削诸多的身子堵在门口,好似负隅顽抗。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却是省去前因后果,落满霜雪的眼静静望着他,只问道:“云儿呢?”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二)
男人也不回他的话,道:“你见老了。”


三四十的人,自然是老了。如何跟年轻时的意气比?血气方刚时的决绝被岁月悉数磨尽,旧年积在心中的那口气,连叹出来都觉着费劲了。


陆澹不说话,男人径自上前一步,一手摘了鹿皮手套,滚烫炙热的手循着旧时踪迹要去捏他下巴——宁死不屈、或是食髓知味,两种表情他都见过——如今捏住了,迫他抬起头来,不知又会是哪一种。


手刚要落下,便听得一声唤:“赵岱。”


便一顿,指尖蹭到冰凉颊侧,一时竟有几分温柔意味。


陆澹看着雪地里的几只麻雀,拣食的样子叫他想到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时的情景。没有想到那女子最终竟把孩子托付给他,一封遗书与一枚信物,沉甸甸地压在他手里——现在想来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一切早有注定。


早有注定,这个人甩不掉躲不开,总有一日还要相见。


陆澹侧头避开他的手,退了半步,让出进门的通道来,道:“信断了几个月。人是你带走的。陆某姑且揣测,今日御驾亲临,是要给个说法罢?”


颊侧的手一停,下一刻直搂在他腰上,往回一带,又欺身上前,将人压在了门板上。


“说法是有。我来,却不是为了这个。”数九寒冬,一股热气吐在他耳畔,低低带着笑音,“腰也见老了。”说着手下一捏,陆澹下意识扭腰,蹭到什么,耳边的呼吸声微微一滞,接着那手下移寸许,更用力地将他按向自己——那异物便分毫毕现地在他小腹上显出轮廓,勃勃热意隔着衣袍传过来,竟像是已挺了许久。


陆澹并不挣扎,只抬眼淡漠地注视着他——体力相差过于悬殊,挣不过,还要徒增折磨。他早有经验。


只是,“赵岱,后宫三千喂不饱你,天下江山也喂不饱你?何苦千里迢迢,来折辱我?”他声色冷清,似檐下冰棱,硬邦邦戳在听的人心里。


那赵岱下身挺立如野兽,却也只是搂着,隔着衣物在他腹上磨蹭,好似犯了瘾症却只靠厮磨解痒,喉咙里声音低沉:“陆澹,陆凤鸣……凤鸣。”


“怎么多年,你可曾……”赵岱问,却被打断。


怀里的人静静道:“你要做的事,我向来拦不住。但这次不行。”赵岱停下动作,看向他。陆澹苍白的脸在他手中扭曲,望着他眼神却还是静静的,几近悲悯。陆澹继续道:“只有云儿不行。”


“云儿?”赵岱冷笑,神色突然阴狠,一把攫住他下巴向后一压,陆澹头狠狠撞在门板上。赵岱逼近来:“陆先生,那是我的种。”


“是了。若非那东山县令好事奏报,我竟不知凤鸣兄还替我养了个儿子。”赵岱逼在眼前,好似恨不得将这些诛心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逼他吃进去,“他啊,我们的云儿。一个无依无靠的私生子入了京,兄弟睨于墙而外御其侮——凤鸣,你这样玲珑剔透,怎么竟然想不到他的处境呢?”


陆澹慢慢瞪大了眼睛。那孩子的处境……是了,他怎么没想到。纸包不住火,那些风声昭昭,虎视眈眈,羊入狼群,能是什么处境?赵岱狠戾他早有领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一点都不顾念血缘。


赵岱继续一个字一个字阴冷道:“刺杀、监禁、严刑拷打……无名无份的一颗棋子,你觉得我会保他,还是李格保得了他?”


陆澹下颌被死死捏着,喉头涌上一丝腥甜,话不成句:“你……”


赵岱笑,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还道凤鸣兄这一生,皆是无可无不可,至死都不会牵挂谁呢……”松了钳制,拇指狠狠抹去他嘴角渗出来的一丝鲜红,利剑一般划到鬓角去。


“凤鸣兄,如今能救他的,可就只有你了。”


陆澹看着他,脱了力仰头靠在门上喘息:“你就,这样恨我。”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四)
恨的当然是他。


——那妓子甚至不知道那一夜伏在她身上的人是谁。更遑论那个懵里懵懂长到七岁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晓得的小**。


天子之怒,是冲着他来的,当然只有他能救。


陆澹微微侧首向外看去,厚雪覆盖的竹篱外停了一辆车马,旁边一个车夫抱着胳膊跺着脚来回走动,等着主人回去。陆澹闭了闭眼,忍着喉头血气开口,“陛下仁厚,怜我老弱,所以车辇随行,特意来接我么?”说着攀住赵岱的手臂站稳身体,迈步向里间去,“烦请陛下稍候,待我稍整……”话没说完,身形一歪向一边倒去。


赵岱见状急急一收手臂,将人卷到了自己怀里。


陆澹在他怀里闭着眼,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三四十的人了,搂在怀里仿佛只剩一副骨架,轻飘飘的像一张纸,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


赵岱低头看着他,眸色晦暗幽深。突然伸出手指狠狠揉搓他苍白干燥的唇瓣,泄愤一般又死死捏住他下颌。


“恨你……”


“当然是恨你。”


“还能是什么。”


一个打横将他抱起,走过落满积雪的小院落,穿过院门口的两棵腊梅树,踏上山道,登上马车。车夫一鞭子甩在马屁股,车轮碌碌,向山下去。


乌云蔽空,西风斜吹。


山里又飘起了雪,雪片扑在窗边未及收拢的书稿上。


这些年又添了风湿骨痛的毛病,写不了多久字,便觉手腕吃力。年轻时在那人军旗上大开大阖的遒劲挥洒,如今一时兴起,却连形也摹不像了——只落得一个不伦不类的“赵”,静静卧在桌案上,被融化的雪水洇开,像一场溃败,那般惨淡。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五)
车夫得了吩咐,下山走的慢且稳。
车内炭盆烧得很旺,赵岱又随手丢了件大氅在他身上。陆澹原是郁气已久,被赵岱一激才一时没缓过来,此时被车厢内融融暖意一裹,便慢慢缓过了气儿,眼皮颤了颤将将要转醒。隔着昏沉眼皮,却感到眼前一暗,一只滚烫的手伸到他颈后一托,他被迫仰起头,嘴唇也自然而然的分开少许,接着一片湿热滑腻的软物便游入他唇齿间。
随着那软物直抵咽喉,一股淡淡的药腥味伴着轻微的窒息感侵袭着他尚未清明的神志。
“唔……”,他下意识抬起手,捶向身前的人。
苍白冰凉的手指虚虚握住,捶在那人胸口。那一下,轻如搔痒。
原本不痒的,也叫他捶痒了。
胸口便重重起伏了几下,而后抵在上面的手突然被另一个滚烫的手掌抓住,重重一捏,包覆在他掌心。原本抵在他口中的软物也撤了出去,陆澹如蒙大赦,却不晓得合上嘴,只顾着呼吸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伴随着他的喘息声,透明的涎液顺着他嘴角流下来。
逼仄的车厢中,两人面对面坐着,几乎贴面。陆澹仰着头闭着眼,额上与脖子上发着粼粼虚汗,几缕凌乱的发丝被汗液浸湿,缠在他的颊侧与颈子上。赵岱脸色发黑,神情莫测地盯着他,幽深的眼神却顺着他缠乱的发丝往交领里钻。
这么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却总是在他面前露出这般予取予求的一面。如果这都不是勾引,什么是?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后面可能会有大段无脑车……
有人看的话,喜欢剧情多一点,还是车多一点?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六)
大约是药劲上来了,陆澹眉心一皱,挣扎着摇头,很不好受的模样。然而不多时紧皱的眉头便慢慢展平了,苍白面孔上乌黑的眼睫微微眨了眨,呼吸便慢慢沉了下去,谁知将将沉下去的神志突又被耳边一声低吼拉回来——“不准睡。”
手在虚空里茫然一抓,指尖带到一缕发丝,触感凉且硬,便有一瞬的怔忪,昏沉间好似想到什么,浑身一抖,双手忽然扣在身前人的背上,紧紧搂住了。
赵岱也一怔,下一刻揽过他腰身,唇舌不管不顾地覆了上去。赵岱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颈,将陆澹整个人紧紧嵌在怀里,吻也如疾风暴雨,野兽一般地吞噬啃咬,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肯施舍。因服了药,陆澹口舌滞笨,只半张着嘴任他予取予求,透亮的唾液自两人唇舌交接处牵连而下。
激吻许久,陆澹腰线突然绷直,眉头皱起,呜咽着在他背上捶了一下。赵岱方撤出宛如一杆凶器的舌头,气喘吁吁地在陆澹被吻得嫣红的唇上厮磨,声色低哑地命令道:“呼吸。”陆澹方缓过了一口气。
这么一折腾,刚喂下去的那颗清心安神丸算是彻底浪费了。陆澹虽醒了,然而双目失神,颇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态,被眼前的人搂着,突然低低唤出了赵岱那半辈子没有被人叫过的表字。
“怀瑾。”
赵岱瞳孔一缩,猛地一个起身,将怀里的人压在了软榻上。他双目泛红,几乎像一个恶鬼。
“你叫谁。”


————————分割线————————
大家,以防度娘吞文,能看到这节的请在层里回复一下吧,表情数字啥的都可以。
要是一直被吞的话,要琢磨着发图了。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_(:з」∠)_
有后续,但是一直被吞,佛了……
要不直接跳过肉进剧情吧哈哈哈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七)
陆澹委实是看他辛苦,拖着一把老骨头也真心实意想帮他一帮,到了这般境地,他要或不要,这么要还是那么要,他都只能听之任之——只是像这样缓慢厮磨,仿佛钝刀割肉,实在是过于难耐了。他微微喘息,遭到羞辱的手收回来,抵在赵岱肩头,将身体撑开去一点,迷乱的眼睛望着他,而后凑过去在赵岱额头轻轻一吻——
他的吻与赵岱截然不同,轻柔地吻过他的额头、眉峰、眼睛、鼻梁……最后落在他唇上,亦是轻轻地一贴,仿佛极尽温柔的爱抚,丝毫不带撩拨和挑逗,那样虔诚——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爱他的。
陆澹倾身过去抱住他,在他耳畔低语:“你既不要我,那我来要你。好不好?”


——————————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小段,写得心潮彭拜结果却发不出来真的有点难过……
我琢磨了一下目前比较方便的吃肉方法,我建了一个企鹅群,想吃肉的盆友可以加群来曲线吃肉_(:з」∠)_
群号在下边哦。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八)
“你既不要我,我来要你。好不好?”
说着指尖轻挑,解开了他严阵以待的腰带,唇贴上去,已被搅得酸软的舌头勉力撬开了对方的牙齿,轻柔地在他口中挑逗着,手下一层一层地剥开他的衣物,半路遇上一个颇不好解的扣,撤开嘴唇往下瞧,边道:“记得你性躁怕热,穿这样多?”
赵岱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你下的毒。你问我?”
陆澹垂眸无言,解开扣子,又去吻他。
赵岱只冷冷看着他,待他解开最后一层衣物,那双永远捂不热的手抚上他胸膛时,赵岱忽然咬了他一下,陆澹低呼一声,撤开来时,嘴唇破了皮,苍白的面上唇色鲜红,宛如含着一朵梅花。
赵岱看着他唇上一点鲜红,勾唇冷笑问:“陆先生,今日‘舍身饲虎’,又为哪般?”
若柔情蜜意都是矫作虚饰——赵岱捧住他脸,拇指狠狠擦去那点血色——便连血也是假的,痛也是假的,欲望是假的,绝望也是假的。
还剩什么是真的?
陆澹的手不曾停顿,一路滑到他裤腰,探进去,终于掏出了庞大欲望的根源,不断折磨他的真凶。手轻轻一握,他看到赵岱的眼神霎时便深了下去。
车外乌云卷覆,低低压在四野,呼呼风声贴着衰草卷啸而过,漫天大雪。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九)
——仿佛菩萨被情色迷惑、观音在欲海沉浮,洁净至极、靡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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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么说吧。
有后续,但肯定是会被吞的程度,所以挑了比较安全的一句放上来,当作已经更了叭……
群号见本层小回复。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九)
“呃……”隐忍的低呼压在喉咙底,微垂的眼皮下目光摇荡,陆澹连呼吸都打着颤。他在赵岱手里艰难扭动身体,将头埋进了一旁堆起的狐皮大氅,身子微微发着抖。
菩萨、观音,所谓金身亦不过泥塑,悲悯是假的,诱惑是假的,他满足不了你的愿望,只凭空吊起满腔期许,又将它摔得粉碎。那位在他身下原形毕露,无非也是只发抖的可怜虫啊……赵岱心里有摧毁的快意,扶着他的腰最后一挺,绷着那些裂伤与惊心的血迹,完完整整地进入。
陆澹突在那堆兽类皮毛里闷声闷气地笑了一声。
他忍着剧痛,低声道:“赵岱。这么多年,你又长进多少?”
“连欢好都要见血,连真心都是黑的……”
“我与你,不过彼此彼此。”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十)
“彼此彼此?”赵岱冷笑连连,突然在他涩滞的谷道中大开大阖地抽动起来,毫无爱意、毫无怜惜,仿佛是长着倒钩与尖刺的一杆巨大的凶器,将陆澹杀死了一遍又一遍。
行凶的痕迹肆意零乱,血迹如同被碾碎的梅花️,伴着腥甜的气味,溅落在赵岱结实而紧绷的小腹,又落在陆澹苍白的腿上。赵岱余光略略一扫,胸腹间一阵血气狂涌,体内的野兽仿佛完全失去理智,双手箍着他的胯部,疯狂的冲撞。
陆澹头埋在衣物中,手里救命稻草般地紧紧抓着一撮衣服,扭转的腰身瘦削、苍白,随着撞击近乎痉挛般地抽搐着。连呼吸都被撞得破碎的片刻,他几近神魂出窍,心想:实在是……不如死了干净。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十一)
再醒来后已是不知几日之后。
深夜,房间有轻微的晃动感,耳边有轻轻的摇橹声。
是在船上。
陆澹半睁着眼,慢慢反应过来了这是哪里,要去哪里。
陆澹不太记得那一日后来如何,他也许是痛昏了过去,又好似的的确确灵魂出窍了一遭。神思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看着赵岱阴狠又痛苦地在他身上碾动。飘飘忽忽地,他想伸手去抚他眉心:若这是你要的,便不要再皱眉……
即使已经离开京城在东山隐居了那么多年,陆澹却始终知道,那个人从来不曾真正放过自己。如果说他与赵岱确有什么相似的缘份,那便是两人都极擅忍耐。这十多年,虽不曾见过一面,赵岱好像一只伏草的猛兽,冰冷的视线永远盯在他背后,伺机而动,等一个致命的弱点,一举扑向他,咬向他最脆弱柔软之处。
半年前李格来找他的时候,陆澹便有预感,这一天终是来了。这一辈子的新仇旧恨,要一五一十地清算,少一分差一厘,都要付出代价。
只是造化弄人,他竟以为他的弱点是陆潜,是他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
陆澹闭起眼虚弱地笑了一下。
也不想想,为什么是陆潜。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十二)
他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后边那处立时传来刺痛,腰也酸软无力。好在身体尚算清爽,应当是被清理过。
无法计算他昏睡了多久,亦无法判断此地离京城尚有多远,他撑着手臂咬牙半坐起来,借着月光将房中事物一一看过。而后扶着床沿下床,双腿颤了颤,勉强站住了,便一路借着房内摆设慢慢走到了窗边。
窗缝中风声呼呼,刚把窗闩拉开,两扇木窗立时向外鼓去,刺骨的西风猛然灌入他单薄宽松的中衣中。
风刀刮在脸上,陆澹却不觉得怎么冷。
船在夜河上缓缓前行,正穿过一片覆着皑皑白雪的广袤平原。雪已停了,无云星夜,明月高悬。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竟是一片出人意料的广阔天地。
陆澹吹了片刻冷风,觉着有些受不住,便探身出去拉窗,便听得旁边“啪嗒”一声,也开了窗。侧首去看,便正对上了一双眼,那眼中寒光熠熠似天上霜月。陆澹脊背微微一僵,因倚在窗台,方稳住了身体。
便收了去拉窗的手,抱在身前,迎着冷风看他,笑道:“陛下如此不舍昼夜,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左右人在你手里,你来不来,我都会去的。”
赵岱面无表情,道:“我竟忘了,陆先生最欠收拾的原是这张嘴。”言有未尽处,是下次要一并收拾了。
陆澹挑起眉梢,笑了一笑,笑到一半扯到唇上的伤口,伸出舌头微微一舔,抬眼看住他:“草民这张嘴,陛下那日不是一起收拾了?倒不如说,陆某一身***,没有一处不欠收拾的——”
赵岱看着他,微微侧了下头,“陆先生,找死是不是上瘾?”
陆澹微微一笑:“是,并且滋味颇好。”
若非两人之间隔着滔滔河水,陆澹觉得赵岱此刻已经把他撕了。
赵岱神情莫测地看了他良久:“你,给我过来。”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十三)
赵岱神情莫测地看了他良久:“你,给我过来。”
陆澹道:“好。只,草民行动不便,要烦请陛下等上一等了。”便伸手拉上窗。刚一阖窗,腰腿便一软,忙伸手攀住窗格,长长呼出一口气——
着实是,痛了些。
几乎疑心那日后来是不是被刀捅了……以那人性情,也不是不可能。
陆澹低头苦笑,如此重逢,也可算是刻骨铭心了……从前也是这样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十余年光阴如滔滔大河横亘其中,往事苍茫如沙尘,确实记不分明了——但情意,终归是有一些的罢?
否则今日,他何凭何据这般撩拨顶撞?又何凭何据,觉得可以保住那孩子?
赵岱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还僵立在窗边,手指抠在墙上,已是忍了一头冷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听到动静抬眼看,腿又是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赵岱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迈步进去,袖手站在他旁边,冷眼看着,“久等不来。陆先生这是怎么了?”
陆澹哭笑不得,险些脱口问:你这是问谁呢。今时不同往日,好歹忍住了。手挪到他臂上借了力,白着脸道:“可否劳烦陛下将我抱到榻上?另,若没有大夫,那么药膏总有罢?”
屋内没有灯火,一方凉凉的月光笼着二人,赵岱眉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陆澹此时的脸色映着月色却是十二分苍白,陆澹续道:“否则以陆某这身子骨,怕是奉陪不到京城——若果真不幸……”
话没说完,赵岱伸手揽住他腰,将他打横抱起,三两步走到床边,胸口略略起伏,仿佛在忍耐什么,片刻,才将人放在了床上,抽开手,人却俯下来,声音在夜晚森冷如霜,“陆澹,若果真如此,那你父子二人便正好在泉下做伴了。”
冰冷的手抚在他颊侧,手指几乎缱绻地在他眉骨上摩挲:“所以,想好了再死,嗯?”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十四)
冰冷的手抚在他颊侧,手指几乎缱绻地在他眉骨上摩挲:“所以,想好了再死,嗯?”
陆澹在黑暗中怔了怔,一时竟也吃不准这是威胁还是宽慰,便笑了一下:“君子一言九鼎。若是有朝一日草民想好了——”
话没说完,赵岱猛然低下头,粗暴地堵住了他的嘴——陆澹陆凤鸣,韬略在胸、七窍玲珑,这么一点人情世故,怎么会不懂?偏一张利嘴,不会卖乖、不会讨巧,戳人痛处却是一等一的狠。世人都道他心狠手辣,但此间造诣,这位温润儒雅的陆先生分明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赵岱箍着他横冲直撞、胡搅蛮缠了一刻,陆澹呼吸略促,下头也觉得不适,便伸手去推他,好在赵岱尚记着他是个病患,轻轻一推便撤了开去,只留拇指指腹在他唇上摩挲,摸索那日留下的伤口。
陆澹呼吸轻促,道:“多谢陛下放过。”
字里行间,当然都是揶揄。
赵岱手下便蓦地一重,陆澹在黑暗里看到一双黑亮锐利的鹰眸凑到近前,“陆澹,皮痒便直说。有的是法子治你。”
陆澹垂眼,唇角无声勾了一勾:“草民惶恐。”
赵岱无言看了他一阵,便起身点亮帐旁烛灯,召了人进来。一时房内只有小厮置办热水与医官出入的动静。赵岱坐在桌边饮隔夜冷茶,陆澹侧目看着他身影,问道:“我睡了几日?行到何处了?”
赵岱:“两日。淮安。”
陆澹在心中盘算脚程。淮安……是绕了远了。突想到前阵子在东山脚镇上遇到的两个乞儿,亦是淮北口音。正想着,手腕被人探上,医官问道:“阁下从前,可是服过什么药?”
陆澹道:“服过一阵百日散。”
医官一愣,百日散,吊命用的猛药——“因何缘故?”
陆澹道:“说来久了。大夫说是身体亏空加邪祟侵体,病来如山倒。方用了这药勉强一试——侥幸捞回一条命。”
又问:“何时的事?”
陆澹道:“庆宁六年。”
那厢拿茶杯的手顿了顿,一道冰冷的视线看了过来。


楼主:言身寸二喵  时间:2019-11-17 11:50:28
(十五)
那厢拿茶杯的手顿了顿,一道视线若有所思,瞥了过来。
庆宁六年。陆澹知道他想到什么。那年南方一场大旱,流民暴动,西北边境外羌无人又蠢蠢欲动,内忧外患,大概很费了他一番精力——不过借平定流民的机会,肃清了南边几个藩王势力,想来应当也十分解瘾。
那年陆澹因病过得稀里糊涂,大大小小的事,后来才一件件拼凑起来。不过毕竟归了山,渐渐也懒,也就是知道个囫囵。如今在这北去的船上想起来,只记得一句:六年秋,帝于景林苑宴郭、杨、陈三公,次日三公皆上书告归,帝允。说起来是轻轻松松的“杯酒释兵权”,其中的谋划、周折与汹涌暗潮,旁人如陆澹,自然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庆宁六年还有一件事——骆珣死了。听说他的首级在城门上悬了半个月,到最后仍旧死不瞑目。
骆珣,年少得志、功勋彪炳,从前常常晃荡在他旁边一声一声喊“二哥”……陆澹眼里的光似风烛摇曳几次后,倏然熄灭。
这天下,自然谁坐都是坐。
但人心却终归是,难免有偏倚。
所以也难免有成败,有生死。
而他,说起来是了无挂碍,其实是既无颜面死,又无能见生——飘摇人间,上下都没有着落,蛛丝一样细细悬着他一线生机的,最终竟然是一个孩子。
陆澹看着透窗照进来的那一小片苍白月光,似是有些走神,嘴里却还在答医官的话:“那年开春极冷,染了风寒,几月未好。后来听了一些消息,许是忧急攻心,便一蹶不振了。”他苍白一笑,“最后也确是了无挂碍。活着挺好,死了也不错。”
那医官闻言惶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赵岱,见那人脸色发黑不由便是一个哆嗦,慌忙道:“阁下切莫如此作想——”
陆澹道:“大夫,您的同僚们从前可都是劝我放下,如今怎么又变了?”
医官道:“万事万物过犹不及,当取其中。放下固然是好,可若全然放下,却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是为大患啊。”
放不放下,又一个没有尽头的论题。陆澹知道多说无益,便笑了一笑,附和道:“您说得极是。”
医官还想说些劝慰病人的话,不防屋里一道冷若金石的声音响起来:“既是忧急攻心,怎么还会了无挂碍?”
陆澹一怔,抬眼去看。一点如豆烛火映出赵岱刀刻般的冷硬侧脸,冷彻的眉眼里如有芒刺。
陆澹看了他片刻,垂眼笑了一下,道:“因为,所忧所急,尽皆是我无能为力之事。”
赵岱鼻孔出气,一声冷哼。下一刻站起身,起身时带翻座下圆凳,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丢下一句“好一个无能为力”,便拂袖而去。
医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待赵岱走了许久,陆澹出声宽慰他无事时,方战战兢兢地起来,又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才退到外间去写方子。
陆澹一个人躺在床上,又想到那一年后来的事。
他收到那妓子信函时是将近年关了。她也病重,信写得潦草,只那枚玉戒卧在掌心,几乎烫手。

楼主:言身寸二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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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9-07-08 04:20:00

更新时间:2019-11-17 11:5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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