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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我心目中的民国及当代作家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刺激——我心目中的民国及当代作家





有人写了一篇民国包括当代作家的“印象”,我看了,很不OK,于是我也——来一下。


——既然谈了很多又谈到我心爱的梁遇春,我就随缘说两句,每人一句,随忆所及,未必顺序,而且一般只讲缺点偶尔述说优点,偏颇外带自我的地方,自然难免,于是:

听不听在你,说不说是我:

沈从文,小说勉强,散文垃圾;林语堂,思想正确,行文油滑;丰子恺,若不懂佛,最好别看;余光中,欧式长句,能免则免;柏杨,东施效鲁(迅),(坐)牢之后遗;李敖,多两句或两个词组,思想第二,文笔第一,情趣上头,睾丸(酮)闷心;鲁迅(先生),前期才华,后期横溢;钱钟书,没有缺陷,只有亮点;梁遇春,入世很深,理想灼人;沈洪非:不好之书,他人随请;梁实秋,言不由衷,思尚古风;汪曾祺:小说散文,两无足观;张晓风,思且未达,理何足亨;董桥:卖弄炫耀,我家有宝;余秋雨:感天动地,只骗自己........好了就这些,跟着讲理由,我是从不玩瞎子摸象自我感觉良好的。


再录下当时“朋友圈”的话,保持一种“实感”:

先一个一个谈我八字或偶十六字评的来历与源由,再一一回复大家。


首先,我在浓缩;其次,只讲不足;最后我先要说这些“衮衮诸公”都是上了水平线的,基本上是“现代散文”或“当代散文”之“精华”,但还漏了许多,如王了一,吴兴华,郁达夫,徐志摩,废名等,包括废名最敬爱的苦雨斋主他的老师周作人,这位也是止庵的最爱,虽然止庵文笔据他自述私淑的是废名:

周作人先生,我总觉得他:入世大深,少点清新(这个新子最好用粤语,就与前面深字押韵了,呵呵),是其弊端,这种讲述其实最好开“讲座”因为三言两语说不清,而且最好左手文本,右眼观众,按图索骥,方为通达,不过这是微信朋友圈,随便聊聊,而已。


就再拿周作人来说,周作人与钱钟书,博学差似,他的好处在于此老也是古今中外一把抓,言语平和,所谓冲淡,特能回甘,包括用语谨慎,思致通达是其长,郁达夫很欣赏他,别人读他晚年的《夜读钞》是“獭祭”,郁达夫偏认为是“炉火纯青”要臻于化境。

这通达的一面,我以为即使他兄长鲁迅也偏(但这不要呆,有时候一个人文章见解的偏,正是好处,以塞亚柏林所谓孤狸多才多艺,而刺猬只一看家,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我个人以为读周作人先生文,适合明窗净几一杯清茶或功夫茶或苦茶千万不要咖啡,听他讲“道”,周作人所有文章有一根本出发点,即夏志清所谓“人的文学”,他执两用中不走极端,关心妇女儿童,倡导宽容通透,这正是他推崇蔼理斯【性心理学】的一大原因,也是其好处,读周作人文多了,不太容易被鸡汤洗脑,但年轻人多喜欢宁愿徐志摩的(才华),却无法理解他的好处,因为这要满足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必须“沧海曾经”,这是周氏思想大旨,还要绚烂至极于是平淡,当然还要有思想,我们要记住,任何一散文家或作家,无思想则什么都谈不上,但是无文笔思想也是空中楼阁,应为二合一但是文章更重要(这个很复杂,接受美学,阐释学,德里达、海德格尔、伽达默尔都要一起上,这里我简单点)


我们读人文章,简单点我以为有三原则,思想是否上档次,文笔是否有韵致,第三文笔是否反映思想到极致。


我们似乎有一类错觉,以为思想好则文笔好不好不重要,或自然就好。大错,一切再好思想也要文章来表现,没了文章一切都免谈,甚至思想并非文章的支撑,而是,文章才是思想的支撑,人有时,就要靠衣装。

这里我要不嫌装逼的说,涉及到阐释学与接受美学或诗化哲学,这也是二十世纪中西方思想尤其西方思想家最大的特点(海德格尔最明显,虽然他受胡塞尔现象学的影响颇深),所以,我慕春评文,先看文笔,再看思想,最后看思想是否被文笔反映到极致,每一个点,每一段话,甚至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要纳入欣赏分析范围,我就是以此衡量各家“水平”,并且,一家至少反复消化多次,时间至少一两年,然后下未必可靠的结论。但这有两个条件限制:一,自己学问到否,理解力如何,所以,要尽量读大家名家作品来提升自己;二,自己的口味是哪种,因为丰子恺是绝不会喜欢钱钟书,后者嫌前者太平淡,前者嫌后者太露骨,但他们都有一个水平线之上为公约数,并得到了相当一部分有水准的“观众”之认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算见仁见智,有时候有些人的所谓见仁见智,等于一人见到胸,一人见到大腿,但都没人讲心,等于盲人摸象。


我以为余光中比余秋雨强,但余秋雨之火,是他在那个年代,创造了一个“文化散文”的新模式,严格来说不新,但好比大家都在沙漠,突然听到一声驼铃,能无兴奋?所以,一个作家有时候是否会火,有其时效性,例如巴金,简直就是今天的鹿晗或者吴亦凡,万千少女要为之疯迷,毕竟,“封建大家庭”与“旧式观念”还是有很大的束缚,所以,与其说巴金【家春秋】文章好思想棒,不如说他好比营销大师,满足了大众需求,而余秋雨可以类推,为你们讲讲苏东坡,谈谈敦煌书卷,感觉哥几个蛮上档次的,同时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抒抒情,不火都难。而余光中,则纯理性纯知性纯感性都有,文章也不差,不过有时欧化长句让人着急.......


沈从文,爱写个人经历,有“异域风情”,初读尚可,久之人腻;不具备文学之“普遍性与个人性”的统一,小说【边城】好比郁达夫【春光沉醉】,勉强,因为湘西人情(思想)与文笔简约都顾了,但【湘行散记】初读好,久了就不行;后期【云南泼水节】之类,等于巴金抗美援朝记,太差。无个人也无思想,等于敷衍;老舍后期,也有这个毛病,胡适斥为不上台面之油滑,正确;梁实秋,伪装古典主义加一定程度之英伦风,有时为幽默而幽默,【槐园梦忆】尤其言不由衷,好比元徽之写悼亡诗,也是感天动地呼天抢地,过了,事实他一边怀念原配一边与韩戏子搞黄昏忘年恋,布丰“风格即人”,对他是一种讽刺,但就梁实秋与老舍这一对好友讲,梁的所谓幽默较书生,较学院;老舍呢,更皇城根、天桥杂耍而非今日三里屯或望京,是那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幽默,胡之油滑,即是为此;好比钱先生亦玩幽默,但马克吐温某些过了度的幽默,钱是看不上的,类推。


总之,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复杂而多元,不必归于一律,允许百花齐放,但多读多思多比较,是包括学术在内任何文字思想批评的大前提,有些人类的所谓欣赏,等于意淫,犹如李敖骂国民党:手淫台湾,意淫大陆。等于戏台里称尊,被窝里勇敢,关进门来演山大王......



好,现在我来比较简单的“一网打尽”,抱着我不入地狱 谁入地狱的无私奉献精神来聊聊,然后这个“现代散文究是谁家之天下”的话题就到此为止。

首先,都是战国群雄而永远无一家独大,这是个口味问题,且口味有两重,低级趣味与各人品味。例如我大四川有位作家叫云飞,我不喜欢他那一路,但他,是作家,而且很有思想,尽管他有些思想我不认可,这叫各人品味或口味,或观点角度之差异(当然这个也是在更高层面予以辩论的,并非要和事佬,我这只就一般层面),据我所知,云飞特喜欢胡适先生,无论文笔或思想,那么,他为什么喜欢胡呢?我从未问过他但我理解他,主要是他认为胡看到问题并且至今不过时,还有,他一直在勉力实现胡适先生的那种表达方式,比如凡事讲理,行文平和,流畅,讲究叙述的清晰性与文章的可读性,思想核心不必说,亦是宪——政——自——由。____从这个案我们悟出,当一群大家名家上了起码水平线后,所谓欣赏鉴赏,其实等于你喜欢白菜我喜欢萝卜,也只能在这个意义上讲见仁见智,但是大家名家如胡适与张君劢之科玄之争,就层面更高的见仁见智了,又叔本华学习康德又批评或补充康德,则层面就更高了,但是,用尽量清晣的文章表达尽量深刻的思想,是他们这些人的学问水平公约数,例如康德,一半由于文风,一半由于他处理题材及问题本身的难度,你读不懂或觉得无趣,问题在你那,因为你无知,没有思想。就这么简单。假如罗素或斯宾诺莎来读康德,则犹如徐文长初被袁中朗读,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这叫惺惺相惜,懂不;又如徐志摩与郁达夫二家、山西有位老作家韩石山最喜欢,觉得文字好表达流畅,情感丰腴,韩并非专读民国,他亦读卡尔唯诺,以为不可及。所以,并非他无理性的偏爱,而是一种本能的相吸,好比磁铁,必将指南;好比你喜欢范冰冰,我呢,喜欢戚薇或朱丽,但是很多“老辈”如钱理群、舒芜、刘绪源以至于稍年轻的止庵,却多喜欢周氏兄弟,在水平高低上他们也喜欢鲁迅但在情感上他们更喜欢周作人,刘尤其认为林语堂油滑,哼哼唧唧,这种批评,层次很高、因为林有大名,幽默一词的汉译就是他,很多人喜欢他,觉得博通而宽和,特像城市隐士又啃英伦面包,多有才华的一位作家呀!怎会哼哼唧唧油滑呢?这一方面是口味问题一方面也是角度问题,同时,也是水平问题,在上水平线上的大多数批评家中,如朱光潜,李健吾包括沈从文与郁达夫,我敢断言,喜欢周作人乃至鲁迅的,比喜欢林语堂多,这个,就是层次越来越高的见解了,因为,周氏兄弟更深刻,更决绝,文章更斩截有力度(树人),更中国原版正宗古典风,所以,文章貌似有个人囗味之不同,但文章之高低深浅又是有标准的,这随着层次的不同而不同,很多人年轻时(比如小可)喜欢徐志摩,“成熟了”喜欢周氏兄弟就是这道理___前提是你不断读书读好书不能退化。说到我,以林语堂启蒙,初中又喜读徐志摩,九十年代从梁遇春、郁达夫、周氏兄弟、许地山、丰子恺、张爱玲、沈从文、钱钟书.......几乎民国时期稍有点名气都读过,大都读过全集,还不满足,郁达夫主编四卷本【新文学大系】从纯理论、批评、散文到小说都过了一遍,还不满足,又读民国时期各类小说杂志散文期刊,从而得出结论:徐志摩郁达夫适合初学,增加词汇量以及表现力,久了,就腻,想读点思想性的东西,尽管徐郁二人也是很有思想的大家。


于是再读林语堂,尤其喜欢钱钟书,梁遇春与废名三家,这叫转益多师而又专守一家,没经历过一个过程不能体会,所以,任何文学鉴赏文字欣赏,到最后都是个人品味感觉,但有一前提,你要先过那个“公约数”的关口,先识异量之美,方为广大教主。比如白居易与李商隐,风格完全不同,却能有异量之美之欣赏,又如乔伊斯年轻时特喜欢易卜生,或颓废派波德莱尔对风格完全不同的巴尔扎克,也能欣赏,又或者以我所知,叔本华虽狂,却喜欢风格思想不同的休谟,顺便讲下,欧洲搞哲学文笔好的有培根、卢梭、休谟、叔本华,文章难读的有康德,黑格尔、谢林等,一方面是主题因素,但文笔本身也是一原因。比如董桥,“六朝文章晚唐诗”,感觉色古香的,很旧式书生,读多了也就黄裳一流卖弄学问的感觉,但他有一篇把中年人比作下午茶的,蛮好。


总之,我喜欢的作家,有探讨人生轨迹宇宙哲理的普遍性,个人情调也有一种魔力,而且无论讲道理谈人生都蛮切合我个人的喜好与心境,于是天天读年年读,百遍千遍,都不厌倦,成其林氏语堂所谓“文学情人”了。苏格拉底说,认识你自己,很重要。略带个人浅识,言不尽意之处难免,大家不妨批评指正。


最后䃼充,学问,与一个人文章是否写得好,无关,严羽严沧浪所谓:

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不过我们也不能忘了严沧浪还有下文:

然非多读书,多穷理,不能极其至..........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笑吾忘书 2019-07-12 23:09:00
汪曾祺:小说散文,两无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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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文章,如此不堪吗?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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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说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知道,从沈从文到汪曾祺,喜欢他那种高邮咸鸭蛋的风格的人很多,文体家嘛,但我以为现代文学史上真正的文体家,是废名。

汪曾祺的那种文体,我以为是矫揉造作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他真正让我觉得还欧克的,是他记述他老师沈从文在他最彷徨最无助给予关心的那篇,让我想到了郁达夫对沈从文的那个偷盗建议那篇,郁达夫请沈从文吃饭,说现在社会很冷漠没什么可以帮助的,文人在北京不好混啊,“北京米贵,居亦不易”。


在这篇怀念沈从文恩德的文章中,我们看到了没有平常那种冷静的汪曾祺,我觉得就这篇印象好点。

其他的,汪曾祺学沈从文,沈从文学废名,废名学周作人——不是文体,而是思想。这个一长串的学习系列虽然各有各的特色,但我以为,废名是很好的文体家,沈从文是很好的煽情家,汪曾祺先生呢,那种文体或那种表达方式,可能很多人觉得很有韵味或很有回甘的韵味,但是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个人风格偏好吧,这是主观;另外一个客观就是我觉得他没有有些人想象的那种现代文学史上的位置,那个位置很高的,而且很多人觉得实至名归。

这个如果还要深谈,应该拿他的文本来边读边解析,这里只是一点印象式感触,就从略了。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要讲“文体”,要讲“神韵”——这本来就是司空图的比喻——比起废名的《桥》,汪曾祺那点道行,我以为是渣渣。

不相信的自己去看,废名的小说,是唐人绝句外带伍尔芙与乔伊斯,但是他又不知道这两个著名的意识流的老外。

当时一流的文学批评家朱光潜与李健吾,最欣赏的就是废名。

沈从文的田园风,最早学的,也是废名。


某些朋友看到了一点以为别人没看到的东西,就以为自己比别人高明,呵呵。


老实说,我这篇小文,是几十个人一百本书的浓缩,没有一点经验的启迪,怎敢妄论。


最后说一下,讲文学理论,最好读读钱钟书的《谈艺录》与《管锥编》,再来说话,或者更为圆通。


就这样吧。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笑吾忘书 2019-07-12 23:09:00
汪曾祺:小说散文,两无足观;
————————————
汪氏文章,如此不堪吗?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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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慕春 2019-07-13 00:27:53
要怎么说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知道,从沈从文到汪曾祺,喜欢他那种高邮咸鸭蛋的风格的人很多,文体家嘛,但我以为现代文学史上真正的文体家,是废名。
汪曾祺的那种文体,我以为是矫揉造作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他真正让我觉得还欧克的,是他记述他老师沈从文在他最彷徨最无助给予关心的那篇,让我想到了郁达夫对沈从文的那个偷盗建议那篇,郁达夫请沈从文吃饭,说现在社会很冷漠没什么可以帮助的,文人在北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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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微澜嘛,张国立就是靠那个暂露头角的,他演老顾。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记得以前林语堂跟着周作人学晚明风,徐文长,袁宏道,张岱,要将性灵,包括我喜欢的废名也来这一套,还好,什么神韵啊空灵啊留白啊,中国山水画要南宗啊禅宗啊,废名倒没有滥用,只是躬行,这就免得口头文学家很蔡元培了。


后来才知道,晚明张岱当然很好,大家公认的,是个遗老,更重要也还是个人,但是读了钱钟书再回头一看,明朝,还是王世贞这些主流的前后七子占优,所谓的公安派,偏门而已,一不小心,很可能就是鲁迅讽刺废名:

丫要有意低回,好“顾影自怜”了。


文学欣赏好比谈恋爱,你找女人先从一般的了解,有点常识免得故意以为自己不同流俗要“高推圣境”,什么性灵啊,神韵啊,留白啊,种种大名词好比钱钟书所谓不惜小钱的滥用,以为这就是自己很另类很先锋的文学欣赏了,好比《石语》陈衍陈老先生叮咛小钱的:


余以为性情兴会固与生俱来,根柢阅历必与年俱进。然性情兴趣亦往往先入为主而不自觉。而及其弥永而弥广,有不能自为限量者。未臻至境,遽发为牢愁,遁为旷达,流为绮靡,入于僻涩,皆非深造逢源之道也。默存勉之。以子之强志博览,不亟亟于尽发其覆,性情兴会有不弥广弥永独立自成一家者,吾不信也。



好一个“未臻其境”(原文非至),我不知道我是否说清楚了我的意思,汪曾祺,还有阿城这类,呵呵,袁枚所谓:不好之书,还是他人读之吧。



我以为这一百年真正懂得文艺批评而且谈得最“大中正”的,无过钱钟书,尤其是他的《谈艺录》,还有《管锥编》。


从京派到海派,从废名到沈从文再到汪曾祺,包括聂绀弩这种杂家,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旁边左道,当然,梁遇春的同学废名,是我比较喜欢的那种旁门左道,而汪曾祺呢,自以为含蓄幽深,其实是晦涩而已,所谓以艰深之辞以文浅陋,突然想起以前有个英国先锋作家,不写了,自己把一堆报纸碾碎,然后让它们自由组合,不知道效果如何,这种好比“中国最好的女作家残雪”那种只有自己懂别人无法找个点来切入的东东,好比谁也不知道的后现代,有一个《尤利西斯》就够了,跟风跟不好,很可能就沦陷到“自娱自乐”了。


就这样吧,你们继续。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人这个东西好比圈子,要混的,能不能自家写不重要,但能不能搞人脉互相彼此你我他大肆吹捧,很重要。好比,中国作家五十强,垃圾。


以前有个韩石山的《山西文学》上有篇文章,中国作家什么最行,吹最行,你个要问鼎诺贝尔那个要问鼎诺贝尔,可是几十年,就一个高疯子与一个莫胖子得了,咋整。


莫胖子,吾写了两篇讽刺的,在这个看人地位说水平的年代,你觉得效果会如何,一个马尔克斯的二流跟班,好比残雪这个卡夫卡的三流跟班,一堆所谓的铁粉吹嘘的啊,好比他哥哥邓晓芒那个逻辑,还M《批判与启蒙》,笑得死人。


读读纳博科夫的《阿达》与《微暗的火》吧,找找自己的差距,别几个盲人摸象自我感觉良好,就知道挤在一个小圈子感觉很前卫,好比以前超现实主义布鲁东:


我觉得,活着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把冲锋枪冲到街上,能射多少就是多少。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以前施蜇存谈老庄,鲁迅很不高兴,谈文选,鲁迅也很不高兴,当然,鲁迅是读过的。


现在很多人也谈老庄,但从《逍遥游》到《天下篇》,读过的有多少呢,魏晋所谓三玄,老子的道德经,周易外带庄子,到现在,真几个版本细读精读又有多少呢,口头禅而已,装什么。


我那篇道教史从先秦写到唐末,符箓斋醮,玄思预测,周易八卦,梅花易数,奇门遁甲外带六爻预测,内丹外丹,葛洪寇谦之陆修静外带孙思邈,吕洞宾乃至全真七子,准备一直弄到陈撄宁,如果出版估计有九十多万字,到时候我们再来讨论老庄。呵呵呵。坐井观天还自以为牛叉。



不说了,打住,看书写东西了。就这样吧。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瘾君子N1 2019-07-14 02:20:27
大神,看了你对传统作家的评价,很佩服你的博览群书,我经常看网络小说,能谈谈网络作家烽火戏诸侯吗?感觉得他的最近两部仙侠系列的作品《雪中悍刀行》、《剑来》已经能比肩传统的金庸武侠了的,思想性也有,对儒释道有一定的见解,大神,你怎么看?
-----------------------------不好意思,我对网络小说看得少,几乎等于零。但在我看过的网络小说或著作里,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清秋子的《汉家天下》,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尹梦飞的《一口气说完道教史》,乃至《琅琊榜》等,我觉得朋友可以看一看,像你举出的这两部,没看过,不能帮到你。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钱钟书先生的目无余子与钱钟书先生的论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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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先生的内心世界,是并世目无余子,古代服膺的人也木有——有也不多。

关于现代,他首先正面剿杀周作人与郭绍虞,前者大名鼎鼎,后者除非你是研究古典文学的否则知道的人也不多,关于周作人主要是告诫周,新文学的源流袁宏道三兄弟的独抒性灵,不稀奇,并厘清明代主流是前后七子,公安(袁的湖北籍)派没有周想象的那么牛叉;其次是纠正周的“文以载道”与“诗以言志”的二元论,因为古人看重文,要载道,但是闲暇写诗,倒是轻松言志的,例如朱子,这个文并非指周作人心目中一切文,实乃文章的一体两面,这点辨析说明钱先生比周更懂古代中国,尽管周也是会家子,差之毫厘则啊以千里,文以载道与诗以言志并非有个袁宏道的言志派与宋儒的载道派,而是无论袁宏道与朱子都有文拿来载道诗只供言志的两面,比如林琴南,是中国最早翻译外国文学的大师,严复是最早翻译外国社会学的大师,于是有人将林严放一块,但林就不高兴,因为在他看翻译乃余兴,自己的古文才是大餐,他最看重的也是自己的古文,因为,文以载道,而周作人为艺术而艺术,却没有体察到这最重要也是易混淆的关键点;至于郭绍虞,一代名宿,迎合时尚,认为文学是“进化”的,又遭到钱先生的批驳:达尔文的进化论适用于生物学,而未必适用于人文学科,从这个意义讲人文科学未必是后来居上的,例如老子【道德经】,现在谁能胜过呢,又如唐诗宋词,亦然,钱当年面对胡适一流的文学进化论,横刀立马,当仁不让,而批评老辈却一语中的,要知道,当时的钱先生,才二十出头,翩翩少年,思想之深刻透彻,已轻迈当时名流,所以我常说,今天许多人不服想打死老虎,真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钱当年翩翩少年的时候就名闻清华,吴宓号为人中之龙、那不是浪得虚名的。


又讽刺鲁迅,在鲁之纪念大会发言;批评陈寅恪,是他考证“杨贵妃进宫是否处女”,认为见其小不见其大(这个问题有争议此不讨论),又在【人.兽.鬼】之“猫”中,讽刺林徽因的沙龙女主人范儿,这个沙龙的人一并“诛杀”:李健吾,沈从文(拿异域风情吸引人,未识大道),周作人(把日本的二手货当成古典之正宗),林语堂(把中西文化的共性当成各自的特色,太水);赵元任(自以为是的语言研究),总之,这篇【猫】是一篇现代文化论的一重要文献,诚然,钱讽刺的很厉害,但是,假如我们静心一思,其实并非我偏袒,因为他确实如一位目光如矩的名医,把握住了脉博,即确实说中这些当世名人的问题所在,所以像许渊冲或杨宪益这种,包括董桥与余光中,也批评钱先生认为“刻薄”或“不低调”,有位词学大家(夏承焘)亦然,但从来不反思,他是不是说的对,说到许先生,也翻译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思朵夫】,一副要与傳雷竞争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喜欢读傅版,另外,钱先生一辈子“瞧不起人”,但为什么又与傅雷关系特好?这有两个原因,一,他们同辈人,傅大钱两岁又都是“海归”,在西学上有不少共同语言,傅是那种将生命融化进西方文化艺术的人,尽管他与钱同也靠中国士大夫或古代处士的风操安身立命;第二更重要,就是傅雷的一生正气,太正了,不容丝毫假借,这种人格魅力也吸引了一向狂傲的中书君,这一点我们尤其要注意。我曾多次说过,钱狂诚然,但是学问深湛为底气与前提的狂;但是他对老辈名宿,尤其清末民初那一批,如陈衍陈石遗李丈李拔可,钱是敛首下心执以后生晚辈礼的,这其实是一个层次问题,在我们今天看来,周作人林徽因林语堂这些人,都是不世出的,但是这也是因为我们身处的今天太烂,太糟糕,而钱先生评判的标准则又要高一到几个层次,是以世界文化标准来评判的,是以老庄孔孟柏拉图但丁歌德的标准来衡量的,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他对鲁迅,其实早有批评,早在批评周作人那会就附带一刀,这就是革命与遵命文学的问题,钱先生辩证的看到,鲁迅只看到遵命文学的一面,看不到这样一个悖论:起初以先进自居,要革命,等到革命成功,又见不得别人革命,于是又要别人遵命了,这个悖论,鲁迅并不看到,而当时才二十岁的青年钱钟书,想到了,于是直言不讳。


是的,钱先生一辈子的确瞧不起很多人,但是,就好比一个绝代佳人,原因也简单,因为,并世众人,就她,最美。

好比,你没有道理让杨贵妃不赢得唐玄宗的爱,这就是问题的重心,因为,天生丽质难自弃,如是而已。


钱先生那个批评鲁迅的革命与遵命之悖论非常精辟与形象,而又言简意赅,乃读破万卷之综合:革命在事实上之成功即为革命在理论上之失败,这个真一语惊醒梦中人,例如左——联,即【诗经.大雅.荡】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之深意,而又具备一种哲理的透视,所以我亦常说,钱先生不专攻哲学,但无时不具哲思,今之周国平刘晓枫之类,背书而已,又如那个邓翻译,以为整了几篇康德就好为人师,小家别子,秋水河伯,坐井观天,岂闻大道,钱钟书先生二十出头,其【论俗气】一篇,力驳欧美名贤,如写【天演论】赫胥黎之孙小赫胥黎(【反乌托邦力作【美丽新世界】之作者,瑞恰慈及山潭野衲(即罗素对头西班牙哲学家桑塔亚那),力证所谓“俗气”重心并非赫胥黎之上层阶级不上中层,而中层阶级又在下层阶级上摆谱,或李维斯(英国文学批评大家)之所谓高眉,平眉与低眉;钱先生要找到那个俗气的公约数而一举成擒___那么,所谓俗气的公约数是什么?钱先生认为是过量或过度,比如浓抹了胭脂的脸,向上翻的厚嘴唇,戴满了钻戒的手,福斯塔夫的大肚子(莎剧人物),西哈诺的大鼻子,涕泗交流的感伤主义,柔软到挤得出水的男人,鸳鸯蝴蝶派的才情;苏东坡体的墨猪似的书法,乞斯透顿(英国大作家兼侦探小说家吉斯透顿,其下神探为布朗神父)的翻筋斗的诡论,以及大块的四喜肉。这些都过了,于是就俗;本来略施粉黛是美的,满脸胭脂呢,过了,要美适丑;一颗钻戒或许美且贵,十指全有,则过了,就俗;我们为什么不赞成一切的夸张与卖弄?亦是因为一切的夸张与卖弄,过了,于是俗;所以,钱先生认为俗气不是负面的缺陷,而是正面的过失;骨瘦如柴的福尔摩斯不会俗,肥头胖耳的福斯塔夫呢,俗,因为过度;简单朴实的文笔,你至多觉得枯燥,但是填砌着美丽词藻的嵌宝文章如郭小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或金玉其外 败絮其中的电影【小时代】,王子与公主,或灰姑娘与霸道总裁,过了,滥了,于是俗;沉默寡言的人,你至多嫌他不会应酬,但不俗;一上来就勾肩搭背兼协肩谄笑的,过了,假了,于是俗;雷诺兹论罗马宗与威尼斯宗壁画,前者轻描淡写以风韵深,不俗;后者金碧辉煌注重色相,迹近卖弄,过了,于是俗;又什么叫感伤主义?感伤主义就是对一桩事物过量的反应......这个俗气真可以无限引申,而对应于人世的方方面面,吾人不妨揽镜自照,或能有会于心。____又山潭野衲说俗就是自相矛盾,举老太婆戴金丝假发,垢腻的手戴满了珠宝,彼此不能调和。对此,钱先生亦有两个批评:一,照此说,则我们看见怪物时的感想,同我们看见俗物的感想简直是一是二无分别了,但是,把相矛盾的、不和谐的分子硬凑一起,是怪相之造因而非俗气之生成,如果我们觉得戴假发的老太婆或戴钻戒的脏手俗,并非二者不配,而是感到老太婆还戴着那么如火如荼的头发,过了,钻戒之手类推;

第二,山潭野衲教授只能证明两个成分的相反是俗气,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成分的增加,亦是俗气,只能解释污秽的手戴满了珠宝是俗;不能解释白净宜人的手如果戴满了珠宝为什么也是俗____总之,钱先生认为过量说不但可驳斥自相矛盾说,亦可统摄它;最后,哈兹里特(英国大批评家)论证说,俗气是因为“妆”(装),这亦可从过量说予以解释,为什么我们觉得一个人妆或装,比如有人装细腻,装深沉,装豪迈,细腻深沉豪迈三者本为优点,但过了度,就装了,就俗了,就知道其细腻深沉豪迈是学来的而非与生倶来的,天生细腻的人随便做的举动,学细的粗人效仿过火,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就过了,俗气,所谓东施效颦,就是这个道理,反之小孩子粗鲁也好,文静也罢,你至多觉得烦或忧,但不会觉得他俗,因为小孩子一般不会装,也就不会过度____当然,【爸爸去哪儿了】的节目组例外。


钱钟书先生这篇驳斥欧美诸贤的【论俗气】发表于一九三三年的【大公报】,那时的先生,刚刚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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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丁都能让世界震惊
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儿,因为坠山而改变了一生。  为了寻找仙女师父的下落,进入苏家大院,做一个小人物……
211204

楼主:黄慕春4Lv 10 时间:2019-07-14 22:53:41
钱钟书先生【管锥编】论【易】二十七则,首一为【论易之三名】,即择题微讽黑格尔,可与丹麦存在主义大师克尔恺郭尔痛批黑格尔之“系统”同参,今国人不察,盲附陋人如邓晓芒辈,以为吾国无哲学,无辩证,无哲学方法论,人云亦云,坐井观天,不学无术孤陋寡闻,春真以为秋水之河伯,犹夏虫不可语冰矣,人之精神上之惰即等于物欲上之好吃懒作,知此可为一笑。




“黑格尔尝鄙薄吾国语文,以为不宜思辩;又自夸德语能冥契道妙,举【奥伏赫变】(春按,即扬弃,后亦沦为马派之口头禅,即保存一些又抛出一些,如所谓滥调“去伪存真”之类)为例,以相反两意融会于一字,拉丁文中亦无意义深富尔许者。其(指老黑)不知汉语,不必责也;无知而掉以轻心,发为高论,又老师巨子之常态惯技,无足怪也,然而遂使东西海之名理同者如南北海之马牛风,则不得不为承学之士惜之。”(钱先生批得是,“老师巨子”如邓晓芒辈及其跟屁嗅风者,多为“无知而掉以轻心”,又偏偏言“发为高论”,乃陋人懒人“常态惯技”,实无足怪也)下面钱先生开始举例,如【论语】空空如也之空,可训虚无,亦训诚悫,两义不同而亦不倍(背),此为“并行分训”;还有一种,叫“背出或歧出分训”,如“乱”兼训“治”,或“废”兼训“置”,又如【墨子】早曰:已:成,亡。(春按,即已经之已,可作完成讲,亦可作毁灭讲,如钱先生前论易之三名,不易与变易,即是一显例,又有简易意,一易而寓三义,比黑格尔“奥伏赫变”还多一义,此不为“辩证”乎,此不为吾国哲学思想之早有辩证乎?今之所谓“学人”,多为盲人,然后盲人摸象而愚人紧跟,如“邓哲”张什么什么杰,以及广东某地“许思想家”,字都认不完书都未细读的主,也来谈思想,要比较中西文化,春慎重考虑之后觉得:真不知人间尚有羞耻二字矣。“变易”与“不易”、“简易”,背出分训也;“不易”与“简易”,并行分训。“易一名而含三义”者,兼背出与并行之分训而同时合训也。【系辞】下云: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变易之谓也;又云:初率其辞,而揆其方,既有典常,不易与简易之谓也。足征三义骖靳(春按:马并行,指易之三义相反相成而无背离抵牾)而非背驰也。钱先生真讲得好,析得精,又如老子: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庄子:生生者不生;苏轼【前赤壁赋】;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好了,聊摘钱先生数语,以显先生卓识,而衬余子之陋之狭之固执,【论语】讲“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正为此辈“老师巨子”要“掉以轻心”而发,天下之大,或正因陋人太多,懒人不够用,于是动辄“思想”,要“发为高论”者,不知可引以为戒?!_____我怕是白说,因,固陋乃本能,于是无知成现象,涂脂抹粉在行,蛊惑人心容易,“批判与启蒙”,正是不亦乐乎,吾辈迂人,早落伍于时代,正不必杞人忧天,又何取乎感叹唏嘘?!




你看谁与谁为伴,便大体知悉谁是谁,此乃千古不二,今春常有人稗贩西学,皮毛之细碎,固陋之蠢愚,不通以为通,也敢妄称达人大师,或得道真人,或灵悟先知,真陋而不知所谓,端的要贻笑大方,“矮子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再读钱钟书先生书,高下立判,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____圣奥古斯丁语,可参观亚理士多德所谓上帝有“不动之动”,后世基督教颂神诗,亦或言“不动尊”,“万物运行而彼宁静”,又有拟上帝为老鼠者,如十九世纪瑞士名小说【绿衣亨利】曰:上帝寂然若伏鼠,宇宙拱而运旋。____以上帝于鼷鼠,正如【圣经】拟上帝为“窃贼”,皆【诗.文王】以“无声无臭”形容“上天之载”之旨,亦【老子】反复所言“玄德”:“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钱先生讲论,往往旁征博引,其初意深意并非炫学,而是要用诸多证据将一问题阐发得题无剩义,恰如贺方回之博喻词: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____如王朔辈,自以为是清通简要而斥钱先生为繁复,正是偏宕之见,不足为训,虽同为幽默,即白话文,王亦幽默不过钱先生,直为贫嘴取快而已,王朔虽聪明,比起少年时钱先生,他亦差得不止一星半点,是差两三个档次,即讲滑稽谐戏,无论白话文言,他亦远非钱先生对手,某再聊举文言一例,以为证据。如钱先生讲“风山渐卦”,引吕居仁【轩渠录】讲征人思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之心,中有辽妇寄夫从军南下诗:垂杨传语山丹,你到江南艰难;你那里讨个南婆,我这里嫁个契丹。


____又西方古诗歌或叹喋血余生,无钱无食,褴褛如丐,千里归来,则妇初不闲旷,与不知谁何生子累累;或托为妻诟夫从军云:汝去我甚急,头插鸟羽,独不虑归来时身将披龟甲耶!”正可与渐卦同观: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王弼注:夫征不复,乐于邪配,则妇亦不能守贞矣。总之,钱先生论学,才是真正的打通中西,博很难但对钱先生这种并不是最难,钱先生这种真正让我们感到犯难的高难度,是他的眼光,是他的精细,是他的准确,总之是他的慎思明辨,博,不过勤奋的后果,虽然勤奋二字,对于很多妄人亦为奢望,但究竟有路径可寻,一寸光阴一寸金即可;但渊深而犀利,能见人之不能见,言人之未曾言,则为个人的“天赋异禀”了,常有妄人如王朔辈自己书读得少,于是想以思想见识取胜,即古人所谓南人治学清通简要之义,不知钱先生早在十八九岁写李商隐黄仲则体时,就“喜作才子”诗了,而瞧不上堆砌,玩的是自家的聪明,这个要陈寅恪钱穆这些老辈才懂,今人少见于是多怪,不学而又妄思,又往往不读他每要批评之人的书,张嘴就来,胡说八道,反正用不着对谁负责,于是乐得恬不知耻任情任性,于是每每隔靴搔痒而言不中的,于是每每随人作嫁而不自点,自省,自无足怪也。我懒不看书,于是拿禅宗“不立文字明心见性”堵你;当你谈禅宗,我再拿西方文化科学精神堵你;当你亦谈西方____我堵无可堵,退无可退,于是无赖讲:书读得多读得好有什么用,行动最重要,世界需要改变。是的,读书本来无用,除了根治愚蠢,当有人在并非正确的选择上昂首阔步以为先进时,例如号召上帝基督是普世价值时,吾只好不得已而语之:



千万不要与自大的文盲为伍,摆正自己的位置足矣,因蠢无止境,而愚能幸福,或性福,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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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1:54:51 跟帖回复: 第 9 楼
关于儒墨道,或阴阳法墨六家,李零讲三大疑案至今未定谳,

一,诸子是否出于王宫论;
二,二,先秦是否有六家;
三,三,老子孔子谁先谁后。

对于这三大问题有典型的冯胡异同,例如,第一问题胡讲非出于王官,冯加限定承认;第二问题胡适讲没有,冯友兰亦加限定承认;前两个问题胡激进、现代冯老派保守;关于第三个问题李零较笼统,我以为是两个子问题,老子孔子人之先后与书之先后,胡适认老先孔后,冯认孔先老后,都不谈是人还是书,我以为,老子书或在孔子论语后,但人未必,思想更是应在前,当然,我也不一定像陈鼓应一样把道家捧得无以复加,不过,李零讲胡适虽细节可商,但格局宏大有开创性,即胡适想恢复子学的地位,把儒家一统天下的格局打破而从思想史的角度平等看待诸子(主要是儒墨道三家),我赞同,因为这才是中国思想史上的真正原貌,不像冯友兰,恰如李零所谓:胡适要把诸子摆平有容乃大,对儒家孔子他既不尊,也不批(蔡元培语),胡想把子学做大,做成思想史,而非相反;冯友兰呢,子学做成经学,经学做成理学,理学做成新儒学(他张口闭口都是做圣人,应帝王)。书越写越大,路越走越窄,失去中国思想的大气魄;失去中国思想的自由精神,李零先生之说极是。李零从这个角度赞胡适,得分。


又钱钟书先生一部【管锥编】,讲思想,首论【周易】,次【老子】【列子】,次焦延寿【易林】,几乎都是道家书,何以故?他虽未明说,但不难揣测乃认此数部书最有思想。相较而言钱先生儒家思想谈得极少,几乎不重点立项专门谈,只穿插着谈,什么道理?我揣测他根本不看重儒家,特别是从思想史的角度,钱先生应该也是从思想自由要摆平诸子的角度谈经典,本来儒相较于道家,浅薄得多,后来什么理学新儒学,也是剽窃改偷道家的内容,如陈抟邵康节对北宋四子乃至朱子的影响,朱子一心研究【参同契】还遮遮掩掩生怕坏了他大儒的招牌,就是明证,后世牟宗三唐君毅包括钱穆,亦然,钱有一书叫【庄老通辨】,居然把老子排在庄子后,更是荒唐。


总之,至少从思想史上打破儒之独尊,而平议先秦诸子而不忽略术(法家道家阴阳家,即古人所谓刑名法术阴阳五行),应为今世研究中国思想文化题中应有之义。今日保守派如徐晋如最恨胡适,以为洪水猛兽名教罪人,吾抱同情之理解,但吾亦未知其可____从张大子学平列诸子的角度,李零讲得好,新文化运动摧毁的是孔家店,而不是孔子,不过是走下神坛,而归于人性___一个真实、鲜活且性情的真孔子,胡适所谓,老子(庄子)无政府主义,孔子个人主义(一般人恐怕想不通些不深论),而最恶墨子视为 或集权之诱因(一般人恐怕亦想不通此亦不深论,这个问题易中天也许都剽了胡适,提个醒吧,参见卢梭与洛克,或美国与苏联)。

像他女儿宗璞那种烂文丑格调,居然也是“散文家”,我直接宋小宝滚椟子去,真阮籍站在广武山:世无英雄而使竖子成名!____靠着父亲冯友兰的所谓名气吧,冯重要四本书【上下中国哲学史】写于解放前,【简史】写给老外,【新编】呢,开始迎合当道了,要自我反省紧跟形势,陋而鄙,中国之先儒,孔子孟子我喜欢,是活人;北宋就只是邵雍邵康节,明之朱舜水清之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张君劢梁漱溟等尚可,余大抵皆碌碌,如冯氏友兰辈,可耻!

媚俗与媚上,一而二 二而一,不可分,好比瞒上者必欺下,厚此者必薄彼,人性之常,世间多有。


另,从胡适冯友兰之论古异同可看出,冯友兰适合当奴才。这二人都在哥伦比亚大学留过学,冯是以胡为靶子的,在五四,胡是一个中心或焦点,无论你赞他还是反他,例如,顾颉刚的疑古,是受了胡适的影响而更极端,冯是唱反调尊孔,以学术之名行媚俗之实,因汉以后儒一统天下,冯遂靡然从风而非从思想史本生来客观立论,讲圣人,应帝王,一副王者之师的派头,其实奴才,陈寅恪虽尊孔,但陈之尊孔是尊他以为必须坚持的道统,所以陈支持冯,但陈本身有独立自由之精神,冯没有,例如他的书居然不讲兵家,又排斥术,开口孔孟,闭口程朱,实为早应抛弃的宋儒空疏之学要帝王师,他当奴才从思想立足点就是必然,而陈寅恪虽亦是胡适的论敌,但陈本身是具有独立思想的人,他尊孔主要是从学术上尊,是以天下为己任,是宋儒之前的孔子居多,而冯则现代新儒家自居,自以为是空疏狭隘,这个毛病许多新儒家都有,总以道统自居而鸟瞰余子,诸子,实际陋而已,岂有他哉。我不同意胡适的许多思想观念,但是认可他的平议子学的精神,这是一种自由不阿的精神,冯很缺乏,以成败论英雄来讲儒,即其一例,这一点胡适陈寅恪甚至顾颉刚,都比他好。

媚俗与媚上,一而二 二而一,不可分,好比瞒上者必欺下,厚此者必薄彼,人性之常,世间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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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1:56:07 跟帖回复: 第 10 楼
文人,学士,思想家,慕春以为,是不是应显看他思想是否深刻,表达有无特色,方为题中应有之义,有人呢,不问钱先生这些,只说刻薄,真是笑人。



先不论钱先生是刻薄,还是犀利戳破了那些所谓名家的花架子空架子,即使真的刻薄,假如搔到了痒处,又有何妨?



我们似乎总有这样一逻辑,吃厨子菜,先不问手艺如何,却要嘱目厨子老婆是否偷人,又或者拳师格斗,先不问拳法究竟,却要看他发型是否端庄,或杀马,或者上台的时候有没有与周遭观众打招呼,又或者A片的艳星,不问床上功夫,身材如何,浪叫是否给力,淫声可有穿透,却琢磨她们收入待遇,或万众期待台上的领导,不问政绩只看是否贪污或有没有面带表演意味浓厚的微笑,我看都是小题大作南辕北辙的思路,好比当年莱布尼兹与牛顿争夺微积分的发明权,不纠结事情本身,调查发表的时间彼此的关系网,以判决这划时代的数学公案,却反倒说二公虚荣心重,这种事彼此退一步就海阔天空。



用伦理判断代替价值追索,这是吾国自来的一大特色,有时候不过无能为力的一种掩饰,或站队表态的一种偏好,如董桥,余光中之流,皆是,别以为名人就一定虚怀若谷识英雄重英雄,有时候有点文化的流氓,那肚里的花花肠子,就好比缺乏物业管理或公共秩序的下水道,要有多黑,就有多黑。




韩非子死在谁手上?死在同门师兄弟李斯手上,文化人之间的争斗交锋,如果不能靠实力即笔下的文章,那就往往大有文章,于是吃厨子菜,问别人老婆是否偷人;看拳师生死搏击,说直拳不太礼貌,应出勾拳;关心AV女郎的待遇,操心台上领导的话筒,最后,对着牛顿与莱布尼兹讲退一步海阔天空,因为忍一时风平浪静,全忘了杨振宁当年讲的那个故事。




故事里的超一流物理学家奥本海默,为什么那么没有礼貌,年轻时老师在台上讲他按捺不住了,跑上讲台拿起粉笔就在黑板上乱涂乱画:



我觉得你讲错了,我认为这道题应该这样演算........



嚣张吧,是的,但是,但我更关心的,奥本海默演算的是否比他的老师更正确。



吝啬,说成俭省;粗暴,当成豪放;无能,也可以成为一种涵养,最后女子无才,便强调她的德。


岂止无才便是德,谢冰心那么有“才”,还特看不惯林徽因呢?


为什么她可以有那么多男人为她肠断?我,却只有一个吴文藻。



谢冰心后来以仅次于宋奶奶邓妈妈的国民奶奶或妈妈自居,拿一盏破小桔灯照亮了全中国。



那时,林徽因已香消玉殒,我想她胸中的那口曾经的恶气,也该消了吧。



童真,母爱,大自然,可真能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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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1:57:05 跟帖回复: 第 11 楼
关于神秘主义,关于禅宗,甚至《周易》、《老子》、《庄子》等所谓“三玄”,有些人总要煞有介事在那里“装神弄鬼”,像个半仙一样的蛊惑人心,但我从来倾向于理智地看待这些传统文化,最喜欢搞清楚其中的种种“机括”,苏格拉底说得好,未经思考的一生不值得一过,我的这篇小文,或者我的这篇小“獭祭”,用意亦不过如此。



【列子.仲尼】有云:迹每同人,心常异俗。寥寥八字,可与康德王尔德共参,即和光同尘身处沟渠而仰望星空之意。又老子【道德经】所谓: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钱钟书先生联类而及黑格尔,夫“自生”、正也,“不自生”、反也,“故长生”、反之反而得正也;“私”、正也,“无私”、反也,“故成其私”、反之反而得正也。他若曲全枉直、善行无辙、祸兮福倚、欲歙固张等等,莫非反乃至顺之理,发为冤亲翻案之词。又可引申至佛法,【金刚仙论】卷三:我谓为有,如来说无;我适谓无,如来復为我说有,此明中道之理。亦钱先生屡次申明的禅宗之机锋:出语尽双,皆取对法,二道相因,生中道义。所谓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又如德国神秘宗诗人题作【因彼故此】,亦老子所谓正言若反,所谓翻案语与冤亲词,例如“黑暗之光”与“死亡之生”,或“苦痛之甘美”,恰似钱先生再引之圣.奥古斯丁赞颂上帝,皆出以“冤亲词”,如云:至隐而至显,长动而长止,赫怒而宁静,言说而缄默,又自省云,人居世间,乃死亡之生欤?抑生存之死欤?


而以上种种,引之钱先生【管锥编.老子王弼注 一九】,论证醒豁,义理昭彰,足可发人深省,而打那些妄论中西文化的脸,亦可见钱先生虽书痴而不书厨,真有解会而深入深出一句中的人,于是又打了那些妄论钱先生没有创造思想的脸。brbr据传哥伦布美洲归来,有人讥刺这没什么了不起,意似美洲原本就在那,哥氏不过凑巧发现了。于是哥伦布笑拿一个鸡蛋,谁能将它在桌上立起来?


无人能立。



哥伦布“啪”的一声,打碎鸡蛋边角,于是立起。


【荀子.荣辱篇】曰:陋也者,天下之公患也。患之而求尽免于陋,终不得也;能不自安于陋,斯亦可矣。苏辙之解【老子】,旁通竺乾(春按,印度,指佛典;严复之评【老子】,远征欧罗(春按,欧西)虽于二西之书(印度佛法与欧美西学,称二西)皆如卖花担头之看桃李(春按,大意为不新鲜而乏生命力)要欲登楼四望,出门一笑。后贤论释,经眼无多,似于二子,尚难为役。聊举契同,以明流别,匹似辩识草木鸟兽之群分而类聚尔。非为调停,亦异攀附。何则?玄虚、空虚、神秘三者同出而异名、异植而同种;倾盖如故,天涯比邻,初勿须强为撮合。即撮合乎,亦如宋玉所谓“因媒而嫁,不因媒而亲”也。(钱先生用媒婆借指文化比较者,意为可引介,至于深度的理解,则是另外一回事)




最后说一句,关于钱钟书对神秘主义与禅宗的认识,在他的《管锥编》与《谈艺录》俯拾即是,解析得相当清楚,在他的多篇重要散文中也有反应,比如他评论曹靖华的新诗那篇,就对神秘主义有所分析,另外罗素的《神秘主义与逻辑》那篇也提到诸如此类的许多问题,大家有兴趣的不妨去参看,我这里就不多引了,点到为止,希以此小小“一斑”,而逗引好学深思的人去窥其“全豹”,则善莫大焉。


很多时候的所谓自登广告当成著作的所谓高深,所谓离奇,所谓玄妙,不过是把糊涂当成辨证,而把无知弄成了神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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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黄慕春4Lv 10 时间:2019-07-14 22:54:23
往昔吾阅民国时期学者多人,除冯友兰氏严复氏等寥寥数人,几无一人指出【道德经】之矛盾,更何况其“深度解析”唯有钱钟书先生以中西兼善之大学问,而发向来为人忽视之创见,此真发人深省,大家手笔,庸人岂能知之。聊举一例,以概其余。



【管锥编.老子王弼注】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这其实可以说是一种辩证思虑,例如西方如赫拉克里特,上坡路与下坡路为同一条路,就是这个意思,角度而已,老子想让我们如佛家所谓无分别法,如是而已。


好比天下都知某为时髦,那个东西于是就不时髦了,同理类推,天下都知美之为美了,于是这个知亦有恶在,天下皆知善之为善了,于是这个知亦有不善在,于是钱先生解得好:知即是不知、知美即已是恶、知善即已是不善,无乎不同。因为已经有了分别法,有了分别法,遂有了爱憎,由爱憎而致贪嗔,“老子明道德之旨,俾道裂朴散复归宁一。


一方面老子包括庄子倡混沌而无分别法,一方面老子又曰: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正【八筹】所谓:唯其浑沦,所以为道。但钱先生慧眼独具,一下子指出,老子既讲浑朴,偏有分别,“盖老子于昭昭察察与闷闷昏昏,固有拈有舍,未尝漫无甄选,一视同仁。是亦分别法,拣择见欤!



老子又曰: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又曰:大丈夫处其厚而不居其薄,处其实而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这岂非“知美”、“知善”而去取毅然,于是钱先生引宋人杨万里批驳语:高则有矣!非其理也。且弓以用言也;“去其人”,则弓孰得之?得孰用之?”(春按,杨万里的语境是【吕氏春秋.贵公】篇,“荆人有遗弓者,而不肯索,曰:荆人遗弓,荆人得之,又何索焉?___孔子闻之曰:去其荆而可矣。老聃闻之曰:去其人而可矣。___即泯人我以齐得丧之意也。】




于是钱先生略作一小结,言莫能行,难圆己说,神秘宗盖莫不然。老子说之难自圆者,亦不止一端。像晋代孙盛【老子疑问反讯】拘于一字一句,抑又末已。如白居易【读(老子)】云:言者不知知者默,此语吾闻于老君;若道老君是知者,缘何自著【五千文】?____亦未从老子思想整体之矛盾着眼,未能搔着痒处,不过博士买驴费纸三张之意,又说演讲主题为“沉默”,而啰啰嗦嗦一大堆,有悖智者不言言者非智之理,这确是一种矛盾,但更大的矛盾在别处,且看钱先生如何说:



又如《道德经》一三章曰: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而七章,四四章、五二章乃曰:外其身而身存;名与身孰亲?;毋遗身殃。盖身求存而知欲言,真情实事也;无身无言(春按,势必为不可能,乃一理想中高标悬想),玄理高论也。情事真实,逃之不得,除之不能,而又未肯抛其玄理,未屑卑其高论;无已,以高者玄者与真者实者委蛇而为缘饰焉。于是,言本空也,传之于事,则言辩而遁;行亦常也,文之以言,则行伪而坚。“无言”而可以重言、寓言、卮言、荒唐之言矣;“无身”而可以脂韋滑稽、与世推移、全躯保命、长生久视矣;“无为“而可以无不为、无所不为矣;黄老清静,见之施行而为申韩谿刻矣。且朴必散,淳必漓,如道一生二也。夫物之不齐,故物论难齐;生拣择见,由于有分别法。虽老子亦不得不谓有“美”与“善”故得而“知为美“、“知为善”也。



于是钱先生引严复点评【老子】二〇章云:非洲鸵鸟之被逐而无复之也,则埋其头目于沙,以不见害者为无害。老氏“绝学“之道。岂异此乎!



正钱先生引黑格尔讥议谢林如“玄夜冥冥,莫辨毛色,遂以为群牛皆黑”




综上所述,我们或可察知老子【道德经】的矛盾,在于混朴乃一理想境界,事实上人终久要入世,入世即有分别法,于是天下皆知美(善)之为美(善),斯恶(不善)已,这其实也是老子之不得已,又想不负如来又想不负卿,世上安得两全法,那么老子学说岂非无价值戏论,也不是,它开阔了我们的眼界,而提醒人生真正重要的东西,并不一定在于他人或世人的眼光,这点很重要,庄子所谓人生贵在自适,一切都有相对的成分,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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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1:58:56 跟帖回复: 第 13 楼




【史记】文章,从来胜于【汉书】,因司马迁人格魅力胜于班固一流也,发为文章,则情感丰腴,思虑绵长,而间含顿挫,所谓有味外味,聊举三例,皆见钱先生【管锥编.史记会注考证.五】



一,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____【考证】:“陈仁锡曰:叠用三无不字,有精神”___【汉书】去其二,遂乏气魄。钱先生曰,马迁行文,深得累叠之妙,如【项羽本纪】篇末项羽自度不能脱,一则曰: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再则曰:今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三则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___心已死而意犹未平。认输而不服气。故言之不足。再三言之也。



二,又如【袁盎、晁错列传】记错父曰:“刘氏安矣!而晁氏危矣!吾去公归矣!”___叠三“矣”字,纸上如闻太息,断为三句,削去衔接之词,顿挫而兼急迅错落之致。【汉书】却作:刘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归矣!___索然有底情味?




三,虽然,【史记】亦有繁冗不清处,而不如【汉书】明净,诚如刘知几【史通.点烦】篇举史传文之须“除字”者十四例,【史记】居其九,然大体而言,人物心理刻划上,【史记】远较【汉书】丰富而有层次,耐人咀嚼。



如刻画项羽其人,【项羽本纪】曰:范增起,出,召项庄谓曰:君王为人不忍。钱先生按引【高祖本纪】王陵曰:陛下慢而侮人,项羽仁而爱人......妬贤疾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又【陈丞相世家】陈平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功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又【淮阴侯列传】韩信曰: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又【项羽本纪】历记羽拔襄城皆坑之;坑秦卒二十余万人,引兵西屠咸阳;又【高祖本纪】: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僄悍猾贼,诸所过无不残灭。____【高祖本纪】于刘邦隆准龙颜等形貌外,并言其心性: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而【项羽本纪】仅曰: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____至其性情气质,都未直叙,当从范增等语中得之。




“言语呕呕”与“喑噁叱咤“,“恭敬慈爱”与“僄悍猾贼”,“爱人礼士”与“妬贤嫉能”,“妇人之仁”与“屠坑残灭”,“分食推饮“与“刓印不予”,皆若相反相违;而既具在羽一人之身,有似两手分书、一喉异曲,则又莫不同条共贯,科以心学性理,犁然有当。【史记】写人物性格;无复综如此者。谈士每以“虞兮”之歌,谓羽风云之气而兼儿女之情,尚粗浅乎言之也。




春按,中书先生所评甚是,此【史记】之所以为鲁迅先生“史家之绝唱,而无韵之离骚”,汉武偏私刻忍,致司马迁受腐刑之耻,而牢骚满腹,自无足怪。忍辱怀垢,学究天人,胸中无穷块垒正不平之鸣无以鸣之,惟借【史记】一书以抒其千秋痛恨,万代悲戚,遂每不以成败论英雄,而以达声状情究察世务成一家之言为第一义,俾使吾侪知吾国往昔之事往昔之杰出英杰如项羽者,为其创格作【本纪】,天或败之,后人岂不思之以为哀叹,以为共鸣,以为鉴诫,犹飞将军李广者,正冯唐易老,李广难封,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陶氏渊明遂谓,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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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2:00:16 跟帖回复: 第 14 楼



经生解【诗】,如郑玄之【笺】与孔颖达之【五经正义】,每遇说【诗】窒碍难通有违“诗教”之常轨处,则不免曲为之说,以为回护,而俾使之归于板正。后世更甚者解诗则直如“市井无赖”,以维持其所谓诗教之“温柔敦厚”。



例如钱钟书【管锥编.毛诗正义.五三】曰:



【四月】云:先祖匪人,胡宁忍予?【笺】:我先祖匪人乎?人则当知患难,何为曾使我当此乱世乎?;【正义】:人困则返本,穷则告亲,故言“我先祖匪人”,出悖慢之言,明怨恨之甚。____则由怨言进而为怒骂,诅及己之祖宗,恨毒更过于【正月】、【小弁】,大类【旧约全书】中先知咒骂己之诞生、母之孕育等。


儒生尊【经】而懦,掩耳不敢闻斯悖逆之言,或解为:先祖不以我为人乎?或解为:先祖乎?我独非人乎?或解“匪人”为“彼人”、为“非他人”、为“不以人意相慰恤”,苦心曲说,以维持“【诗】教”之“温柔敦厚”。如王夫之【诗经稗疏】即诃斥郑、孔以“市井无赖”口吻说此二句。夫【三百篇】中有直斥,有丑诋,词气非尽温良委婉.........曾異撰【纺授堂集】卷一【徐叔亨山居次韵诗序】谓【诗】骂人、骂夫、骂父、骂国、骂皇后、骂天、朋友相骂、兄弟九族相骂......




又王若虚评宋儒解【论语】之失有三,一曰“求之过厚”,凡遇“忿疾讥斥”,必“周遮护讳而为之说,以归于“春风和气“;解【诗】者其“失“惟均,且亦不仅宋儒为然也。




春按,尝闻妄人曰中书先生无能创造,而一味獭祭,此等指示习见之谬误,而促吾人对吾国传统之正解之处,岂无创造之功?创造之功有二,一为无中生有,如爱迪生发明电灯;一为吐故纳新,如韩退之陈言勿去,中书先生一生为文立说,吐故纳新陈言勿去而有俾吾徒于吾国传统之正解处,不啻千条万条,几如恒河沙数,宜乎世称之为“钱学”矣。世之狂悖无知不学无术之流,如余杰之辈,鲁葬灭裂,其庸陋又何足道哉!



又【管维编.毛诗正义.五四】,于吾国诗文艺事,指谬堵漏,亦会心不远,有俾学人良多,岂是今之所谓学人全凭坐功而乏灵心慧感可比,甚矣王介甫所谓诸公坐不读书耳。不读犹可恕,不思不省而好为大言,尤为鄙陋可哂,惜乎此辈恐至死不悟矣。

中书先生其文曰:




李元玉【人天乐】冠以【制曲枝语】,谓“曲有三易”,以“可用衬字、衬语”为“第一易”;诗、词无此方便,必于窘迫中矫揉料理。故歇后、倒装,科以“文字之本”,不通欠顺,而在诗词中熟见习闻,安焉若素。此无他,笔、舌、韵、散之“语法程度”,各自不同,韵文视散文得以宽限减等尔。后世诗词险仄尖新之句,【三百篇】每为之先。如李颀【送魏万之京】:朝闻游子唱骊歌,昨夜微霜初度河”(“咋夜微霜,【今】朝闻游子唱骊歌初渡河”),白居易【长安闲居】:“无人不怪长安住,何独朝朝暮暮间”(“无人不怪何【以我】住长安【而】独【能】朝朝暮暮闲“),黄庭坚【竹下把酒】:“不知临水语,能得几回来”(“临水语:“不知能得几回来””);皆不止本句倒装,而竟跨句倒装。【诗】【七月】已导夫先路: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蟋蟀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入我床下”)。造车合辙,事势必然,初非刻意师仿。




____说【诗】经生,于词章之学,大半生疏,墨守“文字之本”,睹【诗】之铸语乖剌者,辄依托训诂,纳入常规;经疾史恙,墨灸笔鍼,如琢方竹以为圆杖,盖未达语法因文体而有等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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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2:01:16 跟帖回复: 第 15 楼





顾宁人炎武解【诗经.君子于役】亦腐阔不美,“鸡栖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____顾先生儒匠习气,谓古之君子以向晦入宴息,及夫德衰邪作,长夜之饮,昏夜之乞,晦明节乱矣。钱先生只能谅其忧时愤世之志,力戒勿以词害可也。


又引许瑶光诗【再读【诗经】四十二首之第十四首云:鸡栖于桀下牛羊,饥渴萦怀对夕阳,已启唐人闺怨句,最难消遣是昏黄。如是而已,方为解人___正解人难得。


又白居易【闺妇】云:斜凭绣床愁不动,红绡带缓绿鬟低,辽阳春尽无消息,夜合花开日又西。___真胡应麟所推“中唐后第一篇”也!


又赵德麟【清平乐】: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亦【君子于役】之遗意。


又李白【菩萨蛮】: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又柳永【凤凰阁】:这滋味,黄昏又恶。


又晏几道【两同心】;恶滋味,最是黄昏。


末了再以张先《一丛花令》作结,不妨与《君子于役》共相参照,而着眼点亦是“黄昏”:

伤高怀远几时穷。
无物似情浓。
离愁正引千丝乱,
更东陌、飞絮濛濛。
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


双鸳池沼水溶溶。
南北小桡通。
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
沈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钱钟书先生【管锥编.周易正义五】于哲人对宗教尤其国教之态度,议论风生,明快而意在言外,显为有为而发,略事征引,以证愚往昔诸论之不诬:



十八世纪英史家吉朋尝谓:众人视各教皆真,哲人视各教皆妄,官人视各教皆有用,则直湊单微矣。


增订三:吉朋谓哲人于国家所奉宗教,“貌敬”而“腹诽”,君主之崇祀神道,亦藉以驭民,初非虔信,同时人若孟德斯鸠、休谟论古罗马宗教,皆道此,而吉朋笔舌尤冷隽耳。



非特古罗马哲人为然,古希腊怀疑派而还,相率谆谆告诫,谓于国教以至俗信。不妨二心两舌,外示和同而内不奉持,所以免祸远害,蒙田、笛卡尔且标为律己之首要。



十八世纪基督教神甫制定“内心保留”之法,作用大同。康帕内拉尝赋诗,题曰:“哲人有识而无力”,谓哲人违心而懦,洞察世法之鄙妄,而只能闭户独居时,心光自照,则不敢不随俗委蛇。


吾人饫闻【老子】所谓:“和其光,同其尘”,与夫释氏所谓“权实双行”,于此等言教,当不少见多怪也。brbr身心二本,内外两截,固流俗人优为常习;饰貌匿情,当面覆背,行之容易,视亦等闲。顾哲人于此,熟思乃悟。苦参始证,且拈出若箴铭然,何其用心之枉而见事之迟乎!殆藉思辩之功,“自发”之明进而为“自觉”之融耶!


“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殆此之谓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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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深秋与初冬 手机绑定用户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2:02:37 iPhone客户端 第 17 楼
钱先生除了自己,谁也看不起,在西南联合大学时期由于和同事关系不好,不久就离开了西南联合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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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4 22:03:51 跟帖回复: 第 18 楼
好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N年前——这些天又在重读钱钟书的散文,十多年前手头有一本浙江文艺出版社的《钱钟书散文》,后来“遗失”了,这本三联版的钱钟书集收有《写在人生边上》、《人生边上的边上》、《石语》三部散文集,都很喜欢,读了又读,揣摩又揣摩,“博大精深”四个字,唯钱氏足以当之,真是放眼学海,舍他其谁?

断断续续读到《石语》,于是有些感想,想与大家共勉。

众所周知,中书先生的尊人钱基博也是一位海内闻名的国学大师。尽管钱钟书说过他写诗的路径与乃父不同,想来治学的方法也是“青出于蓝”而有自己的取向,这其实也不奇怪,以他的渊博,又兼通西学,读书种子一个。哲学心理学社会学可谓无书不嗜,无学不精,岂是区区国学所能范围的。他自有自己的园地,而又无处不是他的园地,虽然他还是要说自己的只是随便在人生边上的批注,可笑有些自大的人还要说他不谦虚,真乃不知后笑是何人。

我不是李洪岩陈子谦那样的钱学专家,作为一个多年从来没有偶像的粉丝,我觉得读他的书最受益的地方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每当几天不读我就会骄傲,老实说我也有骄傲的资本,我的资本就是“孜孜不倦”;但我一从现实社会回归到精神的家园,尤其是面对他老人家——虽然他已去世十一载,总感觉是他还在,还是那么栩栩如生地戴着一副老式黑框眼睛,眼睛里透着睿智的神采,发型简洁儒雅,颇有学者的风度和韵致——的时候,我就骄傲不起来了,宛如在鲁迅当年的藤野先生逼视下,贪骄鄙吝之心尽出,捧着一本本沉甸甸的先贤语录,不由你不做学者思想家的美梦——也许是迷梦,所谓吾生有涯,而知无穷尽,小子何莫学夫诗!好去兴、观、群、怨.......

试看里面的许多文章,他在二十来岁就写下了,真令我辈汗颜。

比如《中国新文学的源流》这篇书评,就是针对周作人的。文章中有两个命题的澄清对我收获甚大:一是文学运动或潮流的“革命”与“遵命”的辨证关系。周氏由于“文学自主论”的缘故,讲究文章的“性灵”,认为世上的事功文章多是八股,因而推崇晚明小品,我认为无可非议,但是钱氏的心实在细,细得让人恨不得找面镜子来“顾影自怜”。他是受过严格而不拘束的哲学思维训练的人,所以面对当时的许多老辈才能有恃无恐,而又一语中的。这和我们如今一些少年盛气便“非圣无法”的浅陋作风,不可同日而语。


“本书的基本概念是:明末公安派、竟陵派的新文学运动,和民国以来的这次文学革命运动,趋向上和主张上,不期而合,或者用周先生自己的话,‘无意中的巧合’,因此周先生颇引为‘奇怪’的事。我看,这事并不足为奇,因为这两个文学运动同是革命的,所以他们能‘合’;又因为他们同是革命的而非遵命的,所以他们能‘不期而合’,——假使‘有期而合’,便是遵命的了。”

钱先生还在“不期”和“有期”四个字下面打了点。接着说“富有思古之幽情”的周作人之所以要把民国和晚明两个时代做比拟,无非是“旧瓶盛新酒”,利用一般人崇远贱近的心理,来表达自己的文学观念。还举历史上韩柳的古文运动要革初唐的命,欧梅的古文运动要革西昆的命,结果只能从革命到遵命,所以公安竟陵声势没有“七子”浩大,革命没有成功也许还是一件幸事,因为没有重蹈前两次文学运动的覆辙,没有由革命的,变成遵命的。

二是梳理了“载道”和“言志”的关系。

“周先生把文学分为‘载道’和‘言志’。这个分法本来不错,相当于德昆西所谓literature of knowledge和lierature of power .至于周先生之主‘言志’而绌‘载道’,那是周先生‘文学自主论’的结果.........只是,周先生以‘文以载道’和‘诗以言志’,分为文学史上互相起伏的两派,这原是很普通的说教,研究历史的人,都知道有这种dialectic move-ment。不过,周先生根据‘文以载道’、‘诗以言志’来分派,不无可以斟酌的地方。并且包含着传统的文学批评上一个很大的问题......”

下面钱先生就让我明白。在我国传统的文学批评上,这两个问题并非“格格不相容”,原是并行不背的,如果孤立的看,两种文学观念都有它的“片面性”。因为我国传统上没有“文学”这个综合的概念,有的只是“诗”、“文”、“词”、“曲”这“许多零碎的门类”。在古人眼里,“文以载道”的是“文”;“诗以言志”的是“诗”。分得非常清楚,“分茅设蕝,各有各的规律和使命。”文是指的古文,而诗在古人眼里,只是古文之余事,只为言志来发表主观的感情,没有文的使命大,所以“我们对于客观的‘道’只能‘载’,而对于主观的感情便能‘诗者持也’地把它‘持’(control)起来。”

钱先生还在两年后二十四岁一篇驳斥郭绍虞的《论复古》的文章也说过同样的问题。恰好可作为上文例证上的补充。

“我们更有一个反证:郭先生把‘极端尚质的语录’作为‘道学家文评’的根据,假使如此,道学家在语录之外,不该再做诗古文了!最伟大的道学家像朱子(他的话郭先生在第三二四页上引过)不该做有韦、柳般精洁的五言诗,有欧、曾般雍容的古文,摹仿陈子昂《感遇》而作中国最精微的玄言诗《感兴》,更不该说‘作诗先看李杜’以及《语类》中其他相类的话了!”(郭先生早年是“文学研究会”成员,也是一位古典文学研究家,他的上下两册《中国文学批评史》在当时很有权威,是一位硕学厚德的大学者。)

假如我们一细想,从上面我们发现一些信息:从本旨讲,我们可以发现钱先生对文学的观念是倾向于“个人”的。他不是不爱晚明小品,他只是隐隐反对周氏大规模的提倡,因为艺术一方面不需要提倡,自己默默耕耘得了,一旦成为“显学”,就可能“从革命到遵命”;而且他方面还会引发我们为人为文的浮躁,无论对于求学或制艺,都是弊多利少。至于‘载道’和‘言志’关系的梳理,是为了让我们不要误会我们的传统,从而才能更好更精确的传承,否则就是盲人摸象,贻笑大方。就像他对林语堂、赵元任、徐志摩、沈从文、周作人、李健吾,林徽因等当时学者名流的明讥暗讽(见《人兽鬼》),纯是有关学术上的“世道人心”之论,绝非人身攻击,他还是个纯正的古典主义者,讲究为文作诗的雍容大方,所以他对郭绍虞的“文学进化论”颇有微词,提醒我们古人有些东西是我们永远无法超越的,永远需要学习的,我们既不要菲今厚古,也无需贱古崇今。做《伊索寓言》那只历史前进巨轮上自以为得计的“苍蝇”,认认真真的学习研究借鉴发扬就好了。在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上,我们还要“古今中外”全面多重细致地去“同中求异,异中取同”,来个继承中的扬弃。要做到这点才能“不虚妄”,否则他就要不客气地“疾虚妄”,管你是谁!

我们还得到启示,钱先生虽不立系统,但看问题都是从大处着眼,发现前人忽略或误解的学术上的重大问题,从而来“重估一切价值”,但是又能从细微处着手,哪怕一个字词一个标点,也用他那灵敏善感的心眼先深思熟虑,再来发难,加之他和一般文评家的最大区别也是他的法宝,他有深湛绝伦的哲学心理学素养,具备难得的不流于牛角尖的辨证思维的头脑,所以他能发现问题,并能一语中的的解决问题,让所谓的问题不成其为问题,也就是思辨到了家了,于是,他的诙谐,他的睿智,他的渊博精深才能永存于天壤之间,在你灵魂的深处与你“拈花微笑”,好“莫逆于心”。

还是引两句《石语》的话,来说明钟书之所以为钟书吧。

“为学总须根柢经史,否则道听途说,东涂西抹,必有露马脚狐尾之日。”

“论诗必须诗人,知此中甘苦者,方能不中不远,否则附庸风雅,开口便错,钟嵘是其例也。”

“世兄诗才清妙,又佐以博文强志,惜下笔太矜持。夫老年人需矜持,方免老手颓唐之讥,年富力强时,宜放笔直干,有不择地而流、挟泥沙而下之概,虽拳曲臃肿,亦不妨有作耳。(按:丈言颇中余病痛。)”

这是一九三二年阴历除夕,清末有名诗人学者陈衍陈石遗在苏州家中与钱先生的“对话”,后来被记下来“一以著当时酬答之实,二以见老辈爱才之心”,也算是他对前辈名宿的怀念吧,从此可以看出,对于真正有学问的人,当然也可能是对他个人胃口的人,他是尊重的,甚至是爱戴。虽然他漂洋过海喝过洋墨水,但是对我们国家优秀的古典传统,一直是念兹在兹,心有所属。他对像“李丈拔可、徐丈森玉”这些老一辈传统读书人的尊敬,充分表现他传统意义下读书人的起码人格,那就是四个字——尊师重道。

真是念之使人惧,使人智,使人无畏——但愿不是无知者无畏!

附录一


黄慕春:《钱钟书评王国维说红楼梦》

王国维先生当然开一代风气之先,我这里是站在钱钟书「谈艺录」的角度,一种更为成熟的要求,无吹毛之意。

钱先生语:王氏于叔本华著作,口沫手胝,《红楼梦评论》中反复称述,据其说以断言《红楼梦》为“悲剧之悲剧”。贾母惩黛玉之孤僻而信金玉之邪说也;王夫人亲于薛氏、凤姐而忌黛玉之才慧也;袭人虑不容于寡妻也;宝玉畏不得于大母也;由此种种原因,而木石遂不得不离也。洵持之有故矣。然似于叔本华之道未尽,于其理未彻也。苟尽其道而彻其理,则当知木石因缘,侥幸成就,喜将变忧,佳耦始者或以怨耦终;遥闻声而相思相慕,习进前而渐疏渐厌,花红初无几日,月满不得连宵,好事徒成虚话,含饴还同嚼蜡(参观《管锥编》109页、326页、1524页)。此亦如王氏所谓“无蛇蝎之人物、非常之变故行于其间,不过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为之”而已。

请即以王氏所征《意志与观念之世界》一书明之。有曰:“快乐出乎欲愿。欲愿者、欠缺而有所求也。欲餍愿偿,乐即随减。故喜乐之本乃亏也,非盈也。愿足意快,为时无几,而怏怏复未足矣,忽忽又不乐矣,新添苦恼或厌怠、妄想,百无聊赖矣。艺术于世事人生如明镜写形,诗歌尤得真相,可以征验焉。”

叔本华好诵说天竺古笈,姑以佛典为之张目。《大智度论》卷十九《释初品中三十七品》云:“是身实苦,新苦为乐,故苦为苦。如初坐时乐,久则生苦,初行立卧为乐,久亦为苦”;卷二十三《释初品中十想》云:“众极由作生,初乐后则苦。”古罗马大诗人卢克莱修论人生难足,早曰:“一愿未偿,所求惟此,不计其余;及夫意得,他欲即起。人处世间,毕生燥渴,盖无解时,嗷嗷此口,乞浆长开。”叔本华所憎鄙之黑格尔尝曰:“如愿快欲,不能绝待至竟。新欲他愿,续起未休。今日得饱食酣眠,无补于事,明日仍不免复饥馁劳弊耳。”意大利魏利撰《苦乐论》,谓乐自苦出,本乎亏欠;康德极赏斯语。若夫餍即成厌(参观《管锥编》459页),乐且转苦,心火不息,欲壑难填,十六七世纪哲士诗人亦多体会。十九世纪名小说《包法利夫人》实揭示此义,至明且清。叔本华横说竖说,明诏大号耳。


吾国嵇叔夜《答难养生论》有曰:“又饥食者,于将获所欲,则悦情注心。饱满之后,释然疏之,或有厌恶”,亦微逗厥旨。史震林《华阳散稿》卷上《记天荒》有曰:“当境厌境,离境羡境”(参观卷下《与赵闇叔书》),尤肃括可乱释典楮叶矣。苟本叔本华之说,则宝黛良缘虽就,而好逑渐至寇仇,“冤家”终为怨耦,方是“悲剧之悲剧”。然《红楼梦》现有收场,正亦切事入情,何劳削足适屦。王氏附会叔本华以阐释《红楼梦》,不免作法自弊也。

盖自叔本华哲学言之,《红楼梦》未能穷理窟而抉道根;而自《红楼梦》小说言之,叔本华空扫万象,敛归一律,不屑观海之澜,而只欲海枯见底。夫《红楼梦》、佳著也,叔本华哲学、玄谛也;利导则两美可以相得,强合则两贤必至相阨。此非仅《红楼梦》与叔本华哲学为然也。西方旧谑,有士语女曰:“吾冠世之才子也,而自憾貌寝。卿绝世之美人也,而似太憨生。倘卿肯耦我,则他日生儿,具卿之美与我之才,为天下之尤物可必也。”女却之曰:“此儿将无貌陋如君而智短如我,既丑且愚,则天下之弃物尔。君休矣。”

吾辈穷气尽力,欲使小说、诗歌、戏剧,与哲学、历史、社会学等为一家。参禅贵活,为学知止,要能舍筏登岸,毋如抱梁溺水也。(《谈艺录》349—352页)

___ 王国维先生人格学问,小生从总体上是钦仰的,所谓不以贤者讳。


附录二

黄慕春:《风华绮丽说钟书》

自从有了照相术,就能够满足像我这样喜欢表现自己的——季常癖。

我是不是喜欢表现自己我自己知道,正如世人是不是都和我一样或隐或显的表现自己,其实我也知道。但我今天不打算谈论这其实非常深奥的话题,因为它涉及到心理学甚至哲学,而只想透过几张照片,谈谈我心目中的钱先生。




这张照片是我第一次读到钱先生文章时候邂逅的。真的,不期而遇的邂逅用在这里真的很恰当。因为有惊喜。那时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博学而风趣的人。我翻着其时读不太懂的浙江文艺出版社的《钱钟书散文集》,看着照片上的钱先生,——写《围城》时期的钱先生,那清秀的面庞,那儒雅的装扮,那灵动的眼神与连带着也显得灵秀的镜框,都让我油然而生一种喟叹:

遥想公瑾当年,
小乔初嫁了,
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
谈笑间,
樯橹灰飞烟灭。——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

除了钱先生的发型有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油头粉面”的不好联想之外,基本上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么一个器宇不凡的——好印象。而所谓民国风流,就在那时给我接下来的一系列的邂逅中,开了一个好头。说也奇怪其实不奇怪,那个发型如果放到其他人头上也许就是一个大上海的小少爷或贵公子的油滑,而在钱先生这里,再映衬他那些古奥而深刻的议论,诙谐而幽默的谈吐,典雅而飘渺的诗词,甚至还有娟秀而超逸的书法,你大概才会恍然大悟,真正的艺术家或许真如先生所谓,秃头的未必科学家,长头发也未必就是艺术家的标志的。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何尝又不能与内在的风度相匹配而形成一种雅洁的韵致呢?而且,他老人家年轻时喜欢李义山黄仲则的“才子诗”,也自有其特有的风华绮丽:


夹衣寥落卧腾腾,
差似深林不语僧。
捣麝拗莲情未尽,
擘钗分镜事难凭。
槎通碧汉无多路,
梦入红楼第几层。
已怯支风慵借月,
小园高阁自销凝。——钱锺书《蒲园且住楼作》


良宵苦被睡相谩,猎猎风声恻恻寒;如此星辰如此月,与谁指点与谁看。——钱钟书





这张照片很让我看到杨绛先生与钱钟书先生的风采。那时人们的感情似乎还没有如今这么外露——而也没有一九七八年前的那种僵硬的拘束。有学者的派头,同时也不乏时髦。杨先生的毛皮大衣显得很富贵,你很难想象困居上海劈柴生火的“老妈子”就是画面上的杨绛先生: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钱先生的大衣还有皮手套,条纹围巾外带金边眼镜(是不是“金边”也是臆测啦)也很有一点“西化”的味道,让人不免有此一问:难道他真就是传说中博通中西冠绝古今的钱锺书先生吗?就是这样一个时髦的人物写出了叹为观止的巨著《谈艺录》与《管锥编》?

——杜少陵绝句:“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鹤林玉露》:“上两句见两间莫非生意,下两句见万物莫不适性。大抵古人好诗,在人如何看,在人把做什么用。如‘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野色更无山隔断,天光直与水相通’;‘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等句。只把做景物看,亦可不把做景物看。”

——常建之“潭影空人心”,少陵之“水流心不竞”,太白之“水与心俱闲”,均现心境于物态之中,即目有契,着语无多,可资“理趣”之例。香山《对小潭寄远上人》云:“小潭澄见底,闲客坐开襟。借问不流水,何如无念心。彼惟清且浅,此乃寂而深。是义谁能答,明朝问道林”;意亦相似,而涉唇吻,落思维,只是“理语”耳。——钱锺书《谈艺录》




这张照片显示出来的钱先生,很像一个老来有情致的画家。头上不戴的画家帽子吗?他总是那么笑容满面而意态雍容。难道是四凶剪除了的快慰。他老人家天纵之才,在清华二十多岁就开始喜欢或明或显向老辈发难,对周作人的,对吴雨僧的,对郭绍虞的,不一而足。如今自己也是“老气横秋”了,不知还能“老当益壮”否?





这应该是在北京三里河的寓所吧,还是微笑,还是透着一股可亲近的睿智与可感觉的豁达。假如是我,衬衫最上一颗纽扣是再冷也不会扣的,为了风度嘛。而钱先生扣得严严实实也自是学者严谨本色,余生也晚,不及面谒先生尊颜,也只能从这些细微末节处,来追思先生的风采兼神采了: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范仲淹《严先生祠堂记》





这张照片与第一张对比很有意味,第一张正是少壮盛年,所以西装革履西化风格,这一张已蔼然老翁而风采依然,笑容依然,韵度依然。仿佛真是有人所谓焕发出“第二度的青春”了。我特别想知道身后书柜的书是些什么书,也特别想知道钱先生对于这些书的见解与理解,想着念着,特别是想到没机会受其亲炙的殊荣,真简直有点“萧条异代不同时”的意味,于是也颇有些小感触,所以这张照片是时常在心头浮动的........





小时候院里有位老人,姓李,个子瘦高瘦高,记忆中也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每次到他家里胡闹时依稀记得:一样的玻璃板,玻璃板下一样的信札书简什么的,一样的散发一种书香门第的风范:玻璃板晶莹剔透,家具陈设简洁而优雅,齐整得一丝不苟好比他的为人。不一样的,是钱先生的书比他多得多了——虽然他从不搞什么收藏家的派头,大半生的书好比他老人家的灵心慧感,都在肚子里面藏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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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黄慕春4Lv 10 时间:2019-07-14 22:55:31
附录三

黄慕春:《一个成见的澄清》

从前读老杜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觉不出人我之间的勉励,只在想怪不得他是我们的“诗圣”,原来他读了那么多书,万卷啊,在我童真的心灵,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后来有人给他算了一笔账,假设一天多少卷,那么一年又是多少卷,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穷其毕生之力,也不可能,太浩瀚了,而世事扰攘,生命有限。

于是还有拿钱钟书做比的,把文学,哲学,历史学,心理学,政治学,教育学等古今中外的典籍五十本五十本一堆让他看,像康有为看书用锥子扎,扎多少看多少,否则就悬梁刺股。然后用数学统计的办法锱铢必较地结算,得出的结论是,钱老并不像我们想象夸张得那么渊博,并进而得出一个推论,假如他也那么勤奋,或更勤奋,那么,另一个比钱钟书更渊博的人诞生了,虽然不一定有他精深。

写历史小说兼文学评论又对清史素有研究的台湾作家高阳就在《锦瑟》诗的盖棺论定中,对他有过讥讽的微词。不可一世的才子学人要扒钱穆皮的余杰也直言不讳地批评过,“钱钟书的书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自己。”这让我很惊骇,想到自己立下的奢望:没有把中外古今的经典要籍过一遍的人,对《谈艺录》《管锥编》,最好还是免开尊口。免得开口便错,坐夜航船。须知有多少有系统有定见的理论系统,最后有几个逃过了“历史的推敲”。

香港著名散文大家董桥也说过,钱钟书有学问,但为人不够谦逊厚道,言外之意,应该像他那样“六朝文章晚唐诗”,耶拿海德堡游一圈,才有性灵。

余光中在为梁实秋写的纪念文章中曾把他的文风和许多同时俊彦耆宿做过“横向的”简评:比如现代文坛,有低调的,有高调的,像周作人的冲和平淡,就是梁实秋低调的同调或同调的低调,至于钱钟书,忽正忽反,神鬼莫测,既擅长说反话,而又能绕来绕去终归于“正”,且讽刺起人来不留情面,应该和匕首投枪的鲁迅同类,归于高调的行列。这些话其实也不算错,本来做人就有高调和低调之分,行文的调子不同,有什么奇怪,又有什么好评骘的,我不懂。假如布丰的“风格即人”的话真说过,这恰应是他们人格的体现,那么钱氏的文章高调,做人也应高调才对,可是以我谫陋的见识,毕生就没见过他老人家行过高调的事,只听说有一次为了杨绛的事,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宿舍里挥挥了老拳,算是才子式的“英雄救美”吧,这样的鲁莽冲动,又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相反倒是几个低调文章谦抑平和的人,做了几桩高调的事。

虽然我很喜欢他,但我还是要说,周作人在伪燕京大学任过职。梁实秋写完那篇真情感动天地的《槐园梦忆》后,对结发妻子程季淑的刻骨铭心,达到了高潮。不到半年,就非常低调的再与小他二十岁的戏子韩箐青共浴爱河,这倒是堪慰他随着年齿递增越发低调的老怀。“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的然。

写过《故乡》乡情特别浓厚,“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诗魂”余光中先生时常在“文化媒体”像东南卫视里露脸,表达他的故国之思,我们不好说什么,只好存而不论;但是他高调地为逝去的伟人蒋经国唱的那首“赞歌”,那种“肉麻当有趣”的“怀人之思”,经一向峻急的李敖先生揭出后,我倒在前几天的网上记忆犹新。真是”人生何事说心期!”感叹,只有感叹。

我其实也有点迁延过重,逮住一点,不计其余,我们看人总要看大处高处全面处才好。这是我该自责的地方,都是年轻气盛惹的祸。但有的人喜欢瞻仰王陵皇城,有的人偏爱凭吊荒墟古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要想别人原谅自己,首先就要自己检讨后好原谅别人。钱钟书一生立身行事,可圈可点甚多,他的所谓桀骜,所谓狂妄,所谓不够谦虚,我倒真是没看出来,我只觉得他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用在“疾虚妄”上,成了从写《论衡》的王充到《日知录》里的顾炎武,一线相承学人批判的重镇。有批判,当然就要得罪人,当然就会“不低调”。知他罪他,须知“学问乃天下之公器”,人人皆可先论理然后报以真诚的批判,与他何干,与他的“人格”何干,要知道一个抱定“志向不大,想用六十年的时间做做学问”的人,我想他的人格也坏不到哪里去。虽然他没有说过歌德的话。“人们冤枉我,我不是士兵,怎么拿起武器上战场。”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看得很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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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黄慕春4Lv 10 时间:2019-07-15 14:34:30
有人可能没想过,我们这边的绝顶高手对于西方文化的理解,相对于西方那边的绝顶高手对我们文化的理解,不在一个档次。中国人,是绝顶聪明的民族,不要看现在科学有的落后,这主要是因为汉语难学,汉文化又博大精深,所以我昨晚上才如是说。举例讲弱点的一四年刚走的哥伦比亚大学汉学重镇的夏志清,举凡欧美古典现代文学,可谓通晓;要举强的那就是钱钟书,很多无知的人以为【管锥编】仅是中国传统集锦,引了几部西典而已。无知可怕啊。其实,钱先生是在干一个前无古人 后无来者的大事业,他并非仅仅限定在中国,而是东海西海网络天地,其书有至少四五个“四大文献”结构,而且根本未完成,现在的四卷本只是资料整理出的一部分,没办法,人寿有限,学问无穷。以中国论,钱先生谈了十部书:【周易】【毛诗】【左传】【史记】(第一册)【老子】【列子】【易林】【楚辞】【太平广记】(第二册)【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以上第三、四册)___在这十部书(以下不加书名号),易、诗、传属于经,史记为史,老子列子易林归属于子,楚辞太平广记全上古文为集,于是这个表系统为中国传统经史子集四部,从这四部中最经典的逐点疏通,引申发挥。易,为群经之首,老子,为子部之首,史记为史部之首,楚辞,为集部之首,钱先生是要通过这四部(经史子集)的代表性源起性作品,全盘理解并评估整个中国的大传统,但又具体而微不搞大包围;第二个系统,易与易林结合,属易学史;易与老子列子结合,属道教史,这是中国文化的两条重要主线;史记为纪传体,左传为编年体,可代表传统史书两大体裁;毛诗为中国北方文学代表,楚辞又代表中国南方文学,为中国文学发展之总纲;又楚辞为诗,太平广记为小说总集,全上古三代文为散文,钱先生一生诗,小说,散文三体皆精,亦作为其写作系统之象征。本来钱先生若非归了道山,还拟写以下十种(只存七种),即【全唐文】【少陵】【玉溪】【昌黎】【简斋】【庄子】与【礼记】,于是经部为礼记,子部多一庄子,集部多一总集【全唐文】与四大诗人即杜甫李商隐韩愈陈简斋的别集,䃼一【礼记】是为了贯通六经;补一庄子是为了完备魏晋玄学;补四大诗人因杜甫乃唐后诗之祖,韩为唐后文祖,李商隐与陈简斋乃唐宋两大诗家,也是钱先生之【槐聚诗存】取法最重的两家。另外,钱先生的【管锥编】只是“内篇”,他还有一名为【感觉.观念.思想】的“外篇”,与内篇平行,评论十大西方作家,由于此书未刊,目前我们已知有三个,即他最爱征引的意大利的但丁,法国的蒙田,英国的莎士比亚,以知我们推知,钱先生想把文艺复兴的大师给一网打尽,并且,我们可从【管维编】征引西方文献中(作者千人左右。著作一千七百多种),来以文艺复兴上溯下启,上溯应为希腊、罗马与中世纪,下启到现当代欧美各国,那么这个系统为,希腊两部荷马史诗,罗马的圣经,哲学为【前苏格拉底哲学残篇】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传记为【著名哲学家列传】与【希腊罗马名人传】,前为第欧根尼作后为普鲁塔克,加上“西方庄子”普罗提诺的【九章集】与圣奥古斯丁的【忏悔录】,文艺复兴以前的西方文化源头,基本完整。至于文艺复兴时代,应补上德国的【浮士德】以及西班牙的【堂吉诃德】(昆德拉也认为欧洲小说鼻祖),以及意大利薄伽丘的【十日谈】与英国的弥尔顿的【失乐园】,剩下三部会补谁,现在还是个问号。另外,【管锥编】征引最多的西方作家,意大利为哲人马基雅维利,诗人莱奥帕尔迪;法国为哲人兼科学家帕斯卡,哲人孟德斯鸠;英国为史家吉朋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文学为菲尔丁【汤姆琼斯】,德国为神秘主义者艾克哈特,宗教家也是德语普及先锋马丁路德,文学歌德与席勒,哲学康德,莱布尼兹与黑格尔,费尔巴哈,叔本华与尼采,好,这是西方的“经史子集”,一网打尽;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弗洛伊德,引前两人破基督教,引弗氏重视对人的理解,又荷兰,当然有斯宾诺莎;东方,为印度的【奥义书】,阿之【一千零一夜】,好,再看佛学系统,主要分经律论,又分五部即华严部方等部般若部法华部涅槃部,分别对应经:华严经维摩诘经椤严经大般若经妙法莲华经大般涅槃经;论:大智度论与瑜伽师地论,这是印度;中国本土为【肇论】【宗镜录】,另又有小乘四阿含,长中杂增一四阿含......这是佛藏;道藏,为洞真:度人经,阴符经、悟真篇,周易参同契;洞玄:黄庭经,太平经;洞神除老子庄子列子外,又加淮南子与抱朴子,这三种之外,有小道藏之称的云笈七签,钱先生这一来,道教道家最重要的十一部经典,又可以之为中心幅射开来......钱先生这几个系统重点涵摄的,即传统经史子集四部,佛藏与道藏与西方文化精髓,又是一个小系统上之大系统,以表现【管锥编】里内含的“天经地义”,并且,虽然钱先生是修辞大家,其根本不光文辞,更主要是想贯穿其中的人类精神文化生生不息的发展,以汇成人类文化发展的洪流来合观,则“东海西海,心同理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参见张文江《巴别塔的智者——钱钟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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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5 14:26:14 跟帖回复: 第 58 楼
佛教八识

佛讲“八识”,即眼耳鼻舌身意识为前六识,第七为末那识;第八为阿赖耶识,当年废名写成【阿赖耶识论】,分寄知友,如俞平伯周作人熊十力,俞周二人不敢或不好接招,唯熊翁撰【新唯识论】与之辩驳,据汤一介兼周作人讲之余君某,曾亲见熊废二人为此佛学理论争执不休,继而大打出手,旋见废名气咻咻从熊宅窜出____第二天又来,讲论僧肇【中论】之蕴义,亦学坛一佳话。又内丹学有所谓阿赖耶识所藏“无漏种子”,称第九识,即无垢识,亦为一说,号“实相真如性体”。

韩国花郎
佛讲“八识”,即眼耳鼻舌身意识为前六识,第七为末那识;第八为阿赖耶识,当年废名写成【阿赖耶识论】,分寄知友,如俞平伯周作人熊十力,俞周二人不敢或不好接招,唯熊翁撰【新唯识论】与之辩驳,据汤一介兼周作人讲之余君某,曾亲见熊废二人为此佛学理论争执不休,继而大打出手,旋见废名气咻咻从熊宅窜出____第二天又来,讲论僧肇【中论】之蕴义,亦学坛一佳话。又内丹学有所谓阿赖耶识所藏“无漏种子”,称第九识,即无垢识,亦为一说,号“实相真如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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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5 14:27:49 跟帖回复: 第 59 楼
顶尖的中国学者与顶尖的西方学者

我说了,顶尖的西方学者了解中国,相对顶尖的中国学者了解西方不在一个档次,随便举两个最低级的硬伤,一,老斯认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是武则天是对的,但第一个女性统治者是吕后,其后东汉几个皇太后包括北魏的冯太后,都比武则天早;又老斯对中国缠足的习俗不了解,至早要在南唐李煜才有“三寸金莲”;又关于商代文明,比如甲骨文与占卜的制作流程,老斯也不靠谱;当然,老斯再差,远胜今天众多所谓的柿油党与二毛子,他们基本不看或无能力看中国书,却可以到处给人上课并传授“心得”,我服了。brbr你看钱钟书先生对西方文化的了解与理解,他的【管锥编】,甚至散见他的全集,他在意大利的访问,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讲演,在华美军上海俱乐部的讲学,你会发现,西方对东方的了解,与东方对西方的了解,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从歌德说到康德,从但丁说到菲尔丁;从海德格尔回溯黑格尔;柏拉图一直聊到我们的司空图,从【尤里西斯】到斯汤达,再到达伽马,再到马克思,再到【思想录】,再到.........brbr呵呵,回环往复妙语如珠,纵贯古今沟通南北,从希腊到罗马尼亚再到哥伦比亚,凡西方所谓文化,直接文化到整个西方。brbr这样的人,以前没有,以后还会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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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5 14:29:35 跟帖回复: 第 60 楼
易中天与邓晓芒

邓�芒与易中天的关系是在武大建立的,那是八十年代的事了。武汉大学有个所谓的哲学传统,这个传统是我们两位四川人建立的,一个叫萧萐父,是井研人,在四川乐山;萐字,瑞草意,读若杀四声;他的师承之一是印度因明学的大师,叫金克木,估计是金命或木旺要克,于是金克木;好比香港有个老戏骨叫午马,定是午年属马;武汉大学哲学系还有一“老师”,叫杨祖陶,也是我们四川达川的人,他曾受益于金岳霖,好比另一个与他们派别差不多的贺麟,黑格尔专家,还是我们四川人,是四川金堂人,不客气的说一声,古时就有“易在四川”的说法,我们四川人有很多比如小可,对哲学或易学,都是有点小兴趣的。_____好了,从这些人的师承经历可看出,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康德黑格尔的粉丝,甚或铁粉,而邓晓芒包括他的好朋友兼易中天,是受到了这一派的影响,动辄逻辑、方法来唬人,你若没见过什么世面定会被他们吓到,唬住;其实,西方哲学远远不止他们这一派,但大致他们这一派影响很大,尽管尼釆,叔本华包括柏格森,都不同意甚至反对他们这一派的说法,又如罗素,早年是黑格尔派,后来几将其贬为一钱不值,包括康德,罗素晚年讲本体论,是心物一元的,即威廉詹姆斯之“中立一元论”,即本体非心非物而是心是物,或介于心物之间;在政治立场上罗素大体为自由主义,讲个人自由,财产私有,而兼顾民生(这点偏左)。总之,西方哲学,无论从知识论本体论伦理道德三方面看,都是派别众多而总之逻辑与经验为衡准,为角度,为差异,为争执,如尼采叔本华克尔恺郭尓,就是黑格尔派甚至苏格拉底的反对派,甚至是深恶痛疾派,尽管他们的逻辑能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同时我们要注意,自有西方所谓科学以来,凡哲学家,包括叔本华这种倡唯意志论者,都是能够与世俱进的。总之,邓晓芒最多只算西哲一派,一旦尝试解释中国文化,就有“隔行如隔山”之讥;他的好友易中天受他迷惑,反过来了,谈中国文化还行,一旦用好朋友的思路来套来批判,亦入魔道,不能自拔,唯讲自由主义特别米国政治,尚可,一套中国文化,必要荒腔走板不能逻辑自赅,唉,交友需谨慎,损友当诤友啊我以为,能准确把握中西哲学要点特色而作一入情入理高明之见解的,放眼学海,唯有钟书,即钱钟书先生,比之射雕英雄传,好的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如金克木金岳霖贺麟张君励张申府张东荪张荫麟诸先生,而钱先生钟书,大中正之王重阳也,邓晓芒之流,我信手就可拈来,无他,江南七怪一格局,尤似飞天蝙蝠柯镇恶。这条留着,我自信百年千年不易,比汪辟疆【光宣诗坛点将录】什么神机军师朱武(陈衍)云云还要可靠,废名所谓,我说的话我要负责,错了你割我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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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黄慕春4Lv 10 时间:2019-07-15 14:35:35
邓晓芒与易中天

康德所谓“先验”,所谓时空之外之“物自体”,所谓分析判断综合判断或先后天综合判断假言定言无上命令,貌似高深,实际不外调合唯理与经验,而给知识定一范围。其实,用佛家八识最好理解(参废名最简洁之【阿赖耶识论】),即眼耳鼻口舌意六识,第七识叫末那识,最后一识最重要是根本或基础,叫阿赖耶识,也叫如来藏,这几识好比康德之“先验”或“先天时空观”,瞎子无眼但有眼识,一切对象之认识必须是眼、眼识与外物的三合一,缺一不可,瞎子即缺眼,睡觉感觉不到外物是几个识没活动,好比废名妙喻他们都放到一个犹如箱子的阿赖耶识里,第二天清早人一醒,六识(眼耳鼻舌口意识)又起作用(宛如从阿赖耶识这个存放前七识的箱子里重新取出),于是眼能见光,耳能听物,鼻能嗅香,心能感事.......这些八识,即差似康德之先验,所以他说一切知识从经验起(不能理解一切知识生于经验,这是两回事,当然我这是按他的讲法,换罗素就又不一样),但未必从经验出,比如佛家的八识,好比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对于个人而言尤其先天,所谓前识,又道家所谓“神而明之”(易),包括柏拉图的“前世记忆”,都可笼统为康德的先天,所以前人如比邓晓芒更早接触康德的郑昕(废名朋友,他给废介绍康德,后者立马从佛学就予以体认),其实,佛之心理学,逻辑,要说解析,不亚于甚至比西方包括康德更细致,且比他更好理解。康德哲学的高深复杂,不是他的主题复杂,而是他证明的复杂,文笔又差,句子又长,于是一般人觉得高深莫测,于是邓很能装,我很怀疑他能看懂【管锥编】,还系统,逻辑,西方理性,一天到晚在那唬人____唬那些刚进大观院的刘姥姥,要我说有人只要去看叔本华或废名那本讲得很好很简洁的【阿赖耶识论】,包你至少知道康德哲学的大体,我敢断言。____我这可全干货,
白送



我一般不说“粗话”,也较“低调”,一切以学问为尚,既然有人质疑我对邓晓茫的“哲学造诣”的质疑,我只好从书堆里钻出,懒得多说,不扯虚的,先说一,要懂康德,只一句话,虽然这一句写一本书都有余,好比何为“不灭”,何为“不朽”,以前东汉烦琐章句往往数万言解释几句话,那叫浪费纸张,我这所引就尼玛全干货了,听着:一切知识,从经验起,但未必从经验出_____搞懂这基本康德你就懂了一半;二,我看问题,只抓重心,陶铸当年会保护包括钱钟书先生在内的“反动学术权威”,不敢硬保,只好作“重心”发散,他看这些反动学术权威一天“七斗八斗”,搞不好会斗死、于是与陈伯达一起到社科院学部,准确讲叫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简称“学部”,陶说,别只盯着这些,什么“根根、须须、爪爪”都要抓,于是学部大乱,互相混战一场,于是,“斗争方向”就分散了,钱锺书夫妇于是混战中得以存活,这就是当时的气候;可邓晓芒却说这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后遗症或后果,那我请问,在明清若你考中秀才,在县大堂诉讼不用下跪;你若是举人,虽不任官职,那级别与任何知府以下的各级官员平行,又,黄巾军东汉优礼大儒郑玄;唐末黄巢起义军一般不杀儒生,认为否则会遭致失败,虽未必有“科学根据”,但侧面反映出一种风气,一种敬畏;看过二月河的都知道,士人举起孔夫子的牌位,任你多大官什么级别,一概下马下轿鞠躬下跪如仪,在“古代”,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例如至今不少老人的“敬惜字纸”,也是这种对“知识”的一种敬畏,犹如前面的儒,并非一个仅仅一特指,而是涵盖了一种从野蛮到文明的历程,这历程中国传统是开了风气的.......邓晓芒,不客气的说,就是个屁。尸位素餐地占据一口岸,等于浪费粮食霸占位置,还哲学_____学或稍有,哲实未见,这也是在这个时代才有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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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人: 黄慕春 手机绑定用户 凯迪会员 | 只看此人 | 不看此人 | 2019/7/15 14:33:14 跟帖回复: 第 62 楼
分析判断与综合判断
所谓分析判断或命题,是谓词是主语一部分的判断,如:女人是人,或等边三角形是三角形,这是矛盾律的归结,若主张女人不是人,或等边三角形不是三角形,就会矛盾;而综合命题,如刘邦是个无赖皇帝;或朱元璋的心很毒,都是综合判断或命题,即“只有我们通过经验才能知道的命题”,因为仅凭分析,我们无法知道刘邦是无赖或朱元璋的心毒不毒,所谓经验命题,就是借助于我们的经验感官才能知道的命题,或从我们自己经验感官,或是我们承认其证明的别人的经验感官,历史、地理,以及需要靠经验观测的科学定律,如万有引力定律,皆是,这些都是无法从逻辑上来演绎的命题,而人类的大部分知识都是缘于综合命题,比如休谟的因果定律,甲在乙后N次出现,有乙必有甲,于是乙是甲的因,而甲是乙的果,但(末必)有逻辑上的必然,因为我们无法在逻辑上证明有乙,必会出现甲。康德认为休谟很对,因果律不是分析的,好比我们无数次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也未必能确保永远如此,这其实只是一种无数次深印记忆的思维惯性,就好比我们一看到浓妆艳抹的女人就以为会很容易上手一样,但有时我们也会碰壁___而太阳有时也会从西方升起,对于这点。康德同意,认会这确为从经验中得出的综合命题,但他又认为这因果律是“先天”的,但是如何可能有先天的综合判断?____为了证明这个问题,就构成【纯粹理性批判】的主题,为此康德思考了十二年;尽管他仅用几个月完成,并在第二版的序言里自诩为“思想界的哥白尼”。从此产生先天时空,物自体,无上命令,道德自律,二律背反,并又此得出他的道德观念,例如,他认为应认每一个人本身即为目的,这听起来很好,蛮“天赋人权”的,但是在政治哲学中就有应用上的困难,假期两人或两派有冲突,都说应以“我自身为目的”,如果调协?所以,这个说法必须要加条件限制或补充,即解释成不指每个人本身即为目的,而是在决定或裁决许多人的行动时,所有人都应该同样算数。事实上,这正是民主政治的伦理基础,但有实际操作上的困难,而解决的办法,即是众所周知的“代议制政府”。虽然康德本身,并没有表现出对民主制的偏爱。______另外康德关于道德的先天生成,我以为是过于乐观了,在这点我与罗素或尼采一样,我们认为道德始终是一种“社会的生成”;最明显的阐释即尼采【论道徳的谱系】,比较,金发碧眼的日耳曼勇士与瘦骨嶙岣的基督教士,他们对善与恶的观念绝不一样,日耳曼勇士认为什么是善,有力去做就是善;反之逃避为恶;基督教士呢,圣经讲的就是善,反之为恶;又日耳曼勇士喜欢讲:我要,这是一种主动出击式道德;而教士呢,那坏,是一种消极的定义。等等等等,以此类推。brbr道德星空,应该仰望,但真的论证起来,未必有某些跟风式“思想家”想得那么璀璨;好比社会契约的前提是预先假定了一个人人互噬的丛林社会,没有这个未必不能讨论的假定,则社会契约就站脚不住。brbr人啊,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好比芥川龙之介以前讽刺人,说“现代人”掌握了“科学”,瞧不起古代的“野蛮人”,觉得落后至极,但你若问他为什么地球是圆的,他其实也会大眼瞪小眼,芥川其实是想说,人类大部分人,接受真理比思考真理,更积极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张爱玲就是张爱玲
黄慕春 原创 | 2010-05-25 02:05 | 收藏 | 投票
关键字:张爱玲 民国知识分子 天才女作家
张爱玲就是张爱玲,独一无二。

伍尔芙曾经这样评价她心目中的奥斯丁:

表面上,她写的是区区小事,然而这小事又包含着一点什么——它在读者心中扩大发展,变成具有永恒形态的生活场景。重点总是放在人物性格上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伍尔芙《普通读者》第89页译者刘炳善)

是的,在选材上与张爱玲一样,奥斯丁的几部长篇小说,无非都是些男女之间的情爱纠葛。他们在爱的道路上彼此试探、猜疑、误会,然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动人故事。说它小资吧,那时还不流行这个词;说它题材狭窄吧,爱伦•坡说了,有什么都能写的作家吗?一个作家最大的长处,就是怎么把自己熟悉的东西写到最好,除此之外,作家与我们一样,别无他长。

张爱玲某种意义上,就是奥斯丁被人定位于那种在“牙雕上做文章”的作家,虽然她比她要悲观得多。对此张爱玲也在《自己的文章》慨乎言之:“强调人生飞扬的一面,多少有点超人的气质。超人是生在一个时代里的。而人生安稳的一面则有着永恒的意味。虽然这种安稳常是不完全的,而且每隔多少时候就要破坏一次,但仍然是永恒的。它存在于一切时代。它是人的神性,也可以说是妇人性。”

这样看来,不爱在文学中表现所谓“斗争”的爱玲女士,的确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要悲壮一把的人。她在这篇文章中还说了:“所以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可是这时代的广大负荷者。因为他们虽然不彻底,但究竟是认真的。他们没有悲壮,只有苍凉。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

那我就强作解人说一句:悲壮的东西在张爱玲字典里,一涉尘想,多半就是告别式了,哪里还有什么回甘的韵味呢?而苍凉就不同了,它是一种启示,一种余音绕梁的启示,一种每个人可在自己字典里重新诠释的广大的——启示。

所以,二十世纪的张爱玲与十九世纪的奥斯丁,她们所有一些共同特点,比如尖刻犀利的讽刺,还有不留情面的幽默,都是一种含蓄内敛性格的锋芒毕露,讽刺是个武器,能把人生的苦痛举重若轻地予以挥洒,免得她们智慧而又忧郁的心灵遭到——人生举轻若重的折磨;好比幽默也是个武器,能让人生变得可笑,从而轻轻揭下人生的假面,让庄重变成造作,严肃显得滑稽,无聊不能当成空虚——深度空虚,从而印证上面那句爱玲女士的箴言: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于是我们明白生命或者真是一袭美丽的华袍,上面总有虱子,这个虱子,就是每个人难免要遇到的——刺。张爱玲看到了它,很想拔除,但又无能无力,因为生活就是这样,总不完美,总有欠缺,好比钱钟书在《论快乐》里所谓,“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不留恋的东西。”

《金锁记》里的曹七巧,还有张爱玲笔下的其他女性,在我看来,就是很多女人心头这样那样的——刺。

别以为曹七巧就是恶人的典型,在我最初“读”到这个人物时,老实说,我的确有这种很不“幽默”的冲动,因为张爱玲写得太好了,让我忘了绝对的黑白分明早在幼稚园时,其实就该抛弃了,因为就是幼稚园的阿姨,也懂得察言观色,根据家长身份地位,来决定她对治下小孩的照顾与呵护,似乎也不避讳地让敏感如我的小孩子看出一点端倪。

曹七巧首先是个值得同情的悲剧人物。现代的人由于竞争激烈,往往记得马斯洛自身最高价值实现的需求,其实性欲的需求,有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生存需求至少还有高低贵贱之分,而性的饥渴,就更加赤裸裸得多,吃得不好可以自己晓得,但争风吃醋却往往要——白热化,试看许多丰衣足食就步入歧途的贪官污吏,或饱暖思淫就易放难收的有为青年与成功人士,甚至吃了上顿愁下顿的三轮车夫对美眉的向往,就可洞悉此中的微妙与玄机。现今所谓美女帅哥的称谓,如果我们剥离“语义学”下掩盖的深层,我们就可发现,人人在渴望引人注目上面,都潜伏了一个比孔雀开屏更为隐秘更想舒展的愿望:那不是虚荣,那是意淫中的性的占有,暗示无论饥渴到希望占有别人,或是希望被别人占有,在情到深处不分彼此的程度上,都是一回事。纳博科夫曾揶揄道,性的欲求产生的节奏,可以撼动整个宇宙。

明白了这一层,我们才可设身处地设想当一个容颜还算姣好的女人,面对一个没有能力的男士之时,那种《查泰来夫人的情人》注定邂逅的那种冲动。张爱玲应该看过劳伦斯的这一部,有无模仿我不断言,但曹七巧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查泰来夫人的翻版,虽然张爱玲的生花妙笔让她具有我们惯见的“中国特色”。

曹七巧其实现在还没灭绝。如今的中国,未来的世界,地球爆炸前的整个宇宙,只要有生命力的地方,就有曹七巧的存在。不过,可能造物主要稍作变形,她可以是一个著作等身的大学教授,也可以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商业强人,或者某个为你家孩子擦屁股的老妈子,还有被迫吸毒于是就主动忏悔的摇滚女星,都可以在心灵的深处,具备曹七巧的潜质与实质,所以,长安的苍凉还会一代代地重演下去,永无休止,关键就看谁来扮演童世舫。

这个世界悲壮的东西,总不常见,总是少见,否则悲壮就不值钱了,毕竟狼牙山五壮士只有一回,多了就让人腻,所以悲壮的东西站在人生哲学的高度,只是激昂的变奏,它绝非人生的——主旋律,人生多半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要掂量着过,不是横下心来闭着眼睛一跳就完事;悲壮的故事好比历史上的武则天,百年千年才出一个,而曹七巧却有很多,只要你像张爱玲那样睁大眼睛,怨妇代不乏人。

从《金锁记》到《倾城之恋》,两代人的角逐演为男女之间的磨合。白流苏与范柳原都是情场高手,其实放在张爱玲那个时代也许独特,放在现今谁都可比他们高。在我们的时代,在各种媚体与烂书与社会大学的轮番轰炸兼潜移默化下,中学生都可具他们的老练而没有他们的羞涩。是的,他们可以一见面就一见钟情,而在一吵架后就金蝉脱壳要原形毕露,用不着炸弹也一样倾城,只要你是郭敬明的粉丝,然后“最小说”一把就行了。而且还用不着张爱玲那么多情节的铺排,言语的勾斗,以及牵扯深层心理也就是潜意识的暗战。

但话虽如此,张爱玲的这部《恋》还是有它的价值,放在一个特定的时期,而又没有杜拉斯《情人》的排挤,张爱玲在那个流行蒋光慈哥哥与丁玲阿姨巴金叔叔的时代,还是成功的,因为男女之间不一定非要因为革命而结合,因为反——革命而分离。人性的刻画,在现代文学史上,张爱玲在我这个半遮半掩若即若离的伪粉丝看来,虽不敢说是最深刻的,但毕竟还可归为时下“成功一族”而毫不愧色。比起丁玲,她深刻,比起冰心,她深刻,比起林徽因苏雪林黄庐隐陈衡哲这些文艺青年女中豪杰,至少刻画人物理解生活悲悯人生同情女性上,还是她深刻;她既不故作崇高,也不故意低俗,她实实在在表现她所看到的人生,她所邂逅的男女,她所感伤的世界。于是她又说,“如果他是个文人,他自然会把他想到的一切写出来。他写所能够写的,无所谓应当。”(《写什么》),这是他对傅雷一辈批评家的抗议,更是对于当时喜欢在“烈火中永生”的同道们的呼吁,虽然声音是婉曲的,格调是低沉的,但张爱玲就是张爱玲,这一点谁也无法抹杀,因为谁也取代不了。好比鼻子不是眼睛,你们不是我。

“有几个人能够像高尔基像石挥那样到处流浪,哪一行都混过?其实这一切的顾虑都是多余的吧?只要题材不太专门性,像恋爱结婚,生老病死,这一类颇为普遍的现象,都可以从无数各个不同的观点来写,一辈子也写不完。如果有一天说这样的题材已经没的写了,那想必是作者本人没的可写了。即使找到了崭新的题材,照样的也能够写出滥调来。”(同前)

张爱玲不是“题材论”者,而是“观点论”者,所有优秀的作家其实都是观点论者。这一点莎士比亚就是她的同志,因为莎士比亚严格来说至少在题材的选用上就没多少创造性,他的《哈姆雷特》的原型或蓝本早有了,他很多的故事都是意大利的传说。他不过把它们“乔装打扮”一番,于是故事骨架照旧,风格变成“莎士比亚”。

记得叔本华也说过这样的观点,在文学艺术上,内容没有太多价值,重要的是形式。重要的是用何种方式去表现你的艺术,表达你的欲望,你的悲欢喜乐,你的理想梦想与幻想。写什么不是问题,怎么写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以何种方式展现你心目中的“白流苏”与“范柳原”,张爱玲写出来就是《倾城之恋》,你写出来就什么也不是。

有人常说张爱玲的《色戒》有她与胡兰成的影子,要今生今世。我没考证过,所以说不好。但我即使没有考证,我也敢说,《色戒》与张爱玲的苦恋一点关系没有,当然是不对的,但过了度,也有点牵强附会。每部小说就是作家的自述,这是郁达夫说过的。因为每部小说都不能没有作家本人的经验阅历人生观世界观什么观的投射,无论它是间接直接、正面映带或者侧面粘贴,直射还是折射,都没有大关系;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不要太过看重作家的经历与他创造物粘皮带骨的连带关系。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是变态者的哀歌,但作者本人却是严谨得不能再严谨的学者,与结发妻子一见定情,一个俄国没落贵族,一个犹太端谨妇人,从此天南海北夫唱妇随,除了奔波逃亡,一起捕捉有着绚丽翅膀的蝴蝶,再无绯闻;写出《挪威的森林》很有玄幻色彩的村上春树,据翻译他的林少华叙述,生活极有规律,每天六点钟就起床,十点钟就准时就寝,作风中规中矩的作家,没有多少夜生活也可刻画生活的黑夜;像这样不能心口如一人格分裂的还有许多,张爱玲只不过是其中有点暧昧的一个。暧昧的就像她笔下弄假成真的王佳芝。

如果我是一个喜欢牵强附会的批评家,我会这样分析:你们这些批评家们,左倾读者们,布尔乔亚的反对者们,因为不合时代口味要革我命的弄潮儿们。我要写一个爱情的故事,放在革命的背景中来进行我张爱玲特有情境下的铺排,其实当我写完,你们读完,于是你们发觉,这个故事也许真是——革命的故事,只不过我在最后的一刹那,将它悄悄地放在爱情这个“永恒的背景”中予以展现、撕裂,然后彻彻底底让它破碎。

王佳芝也好,易先生也好,在我眼里不过是被我牵线的傀儡罢了。我太小资了,于是发觉革命也许一场虚幻;我太拜金了,于是王佳芝尽管满腔热血,看到男人捧出的钻戒,也会有眼睛放光的迷茫与贪婪;我最终还是太残忍了,还没等易先生暴露特务的原形,就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撕破王佳芝的假面。于是我发现:祛除了口号标语的雄壮,只剩下卿卿我我的缠绵与感动——源自人性可以理解的感动。

没有什么宏大叙事的掩体,可以真正抵挡儿女情长的猛烈。李安抓住了这一点。他深刻地触悟到在一起动物性的本能面前,在天崩地裂的肉搏行动中,一切的一切,都要被强制性锁定于最好的3D影院中,而在万千观众猎奇目光下——搔首弄姿的招摇。

张爱玲虽然不幸遇到了胡兰成,总体来说,敢爱敢恨。她与伟大的契柯夫一样谦虚,契柯夫低调地承认自己不咋的,除了托尔斯泰,还有很多不入流的作家都比他强;张爱玲虽然出身名门,也高调地自己承认自己有点“俗”,但她的俗与李安的不一样。她的俗是一种另类的孤傲,婉约的抗争,有意的标榜,而李安的俗是真的——低俗,如果我非要说张爱玲创造的王佳芝是断臂的维纳斯,非要说象征着生命的罅隙,人性的残缺,臆想过后梦醒时分的不完整,而情色导演李安,就把这种意在言外的韵味给坐实了。他施展商业手腕,找了包括我在内布满全球的好色之徒来见证:他的看似聪明的愚蠢,或者看似愚蠢的聪明。他懂得用床头床尾剧烈滚动来塑造维纳斯的断臂,一种可以预料的崭新的陈腐,然后严丝合缝将它镶了上去,于是本来次要的情节好比配角跻身主角,而张爱玲一片苦心顷刻间化为流水。

张爱玲自己知道,无论是《金锁记》里的曹七巧,还是《倾城之恋》的白流苏,或者《色戒》中的王佳芝,其实都是她自己,她站在一个——狭小的圈子封闭的世界对于女性的关爱,也就可以溯源到她对广大人性的体察。她深深知道尽管别人的生活调色板也许自诩七种颜色,而她只有一种——属于她特有的灰色。她太压抑,因为她能体察到曹七巧们的痛苦,体察到一个女人,痛苦至极就会走向疯癫的变态的不可挽回的绝路;她又太敏感,因为白流苏的痛苦不止属于白流苏,也属于张爱玲自己,属于所有因为聪明而显得矜持——因为矜持而不够聪明的女人。张爱玲知道,这个世界几乎所有聪明女人都是敏感的,但最聪敏的女人也需要爱情,也懂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福;她还是太——绝望,王佳芝的命运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多女人的宿命,男人可以是卑鄙的,可以是无耻的,甚至可被千夫所指万众唾弃,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绝对不可以是无情的。在真正为情所困的紧要关头,在真正为爱疯狂的危急时刻,逻辑永远冷酷,情感才最真实。所以,一切前因后果分析判断都是转移话题的乱盖,一切身份地位道德品行都会被无情的剥离,曲终人散,梦碎酒醒,灯火阑珊处,留给我们的,留给她们的,最主要是走上前台也就末路的王佳芝的:只剩一个闪烁钻石下炫人眼目的、有情有义的、温存体贴的、赤条条的——男人。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潘雨廷:五斗米道与正一派

对五斗米道到正一派的演变,阐述界说最简洁的,是上海潘雨廷老,九十年代归了道山,他是陈寅恪的弟子之一,是当代最后的“鲁殿灵光”,每当我想起这些仅存而逐渐消逝的硕果,我就感到沉痛,一百年前晚清重臣张之洞在其【劝学篇】中说得好:世运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里在学。


至于小林正美所用的逻辑,是逻辑中的反证,反证中有一法,叫归谬法,所谓归谬法简单说即“我姑且按照你的推理往下走,然后得到一个相当荒谬或讲不通的结果,从而反证你的推理逻辑有问题”,这种方法是古史研究中常用的,比一般那种证明理论不赅括的思路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醒目效果,一般证明某人理论不OK,只需引一事不符合其理论,那理论立马崩溃,但这种论证不如归谬法或反证法更能耸动视听,又无论再渊博的史家,并非如有人所谓詹天佑的工程学,大概差不多不能说而是没少说,因为古史材料湮没的问题,谨慎的问题,学力估判的问题,所以,即使陈寅恪张荫麟那样的大史家,也常用“或”“应”“大略”“似乎”之未必肯定的副词,只不过,作为史家,这种推测性的言辞应当尽量减免到最低,以彰显史事分析的明确性。


当然,无知又喜下断语者,不在此列。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陈寅恪:庚子赔款之成绩,在张荫麟

世变早知原尔尔,国危安用较区区。闻君绝笔犹关此,怀古伤今并一吁_____陈寅恪【挽张荫麟】


陈寅恪先生曾对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所长傅斯年云,云,庚子赔款中有医学,水利,文科,建筑、机械等多项,文科生名额仅占五分之一,然庚子赔款之最大成绩,或即在此张荫麟一人之身也。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吕祖百字碑

吕祖【百字碑),丹道家皆以为“千圣登直之梯筏”,原出【全唐诗】卷859,共二十句二十句,相传八仙中,以吕洞宾与韩湘子诗词最有诗意,吕亦数量最多水平最高,如有名的“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铛内藏山川”,融佛兼道,即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所谓毛端含国土,芥子纳须弥,真色空无碍有无圆通,【全唐诗】收169首,唐圭璋【全宋词】收11首词,其百字碑出【全唐诗】,自来解人众多亦众说纷纭,前十八句大体讲了修真秩序,药物(精气神)与火候(子午流注或活子时正子时之类),有为和无为兼了命和了性,最后: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即修道成功得度登假(登假语最早出庄子【德充符】),吕祖此百字,亦有根据庄子此篇为中心意旨。____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即庄子所不言之教,和合五藏,老子所谓无为之要,而动静随心;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庄子【德充符】之德,乃此之真常,应物即道德充于内而万物应验于外,内外玄合无间有若符契,这就是庄子的德充符之深意,自然应物而不迷,不迷而守性,先性而后命(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五气朝元而内丹自结,坎离交融即龙虎铅汞后天返先天,解为抽坎填离亦可;阴阳生返复,普化一声雷,应为三车牵引而通督一声雷,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解为三花聚顶而过鹊桥下重楼,华池神水滋养五藏可,解为阳神冲顶而出胎,亦可,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自为得道解悟之奇境,清代高道刘一明所谓“不奇而奇,不异而异”,由远达近,由简而繁,终至圣胎完结而登假上仙之意。

此百字碑之大要:先性而后命。理论源头即庄子【德充符】: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隙(间断)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


我那吕祖之【百字碑】火候乃泛论,若详说则就话长,这里略释一二;火候火候,火是火候是候,火者,丹家所谓文火武火之谓也;候者,时候节序也,张伯端所谓“南北宗源翻卦象,晨昏火候合天枢”,又云“炼药须知昏晓”,即所谓进阳火退阴符之节候次第,其远绍汉易之纳甲说,兼魏伯阳之【周易参同契】,所谓“朔旦屯直事,至暮蒙当受。昼夜各一卦,用之依次序。既未至晦爽,终则复更始。日辰为期度,动静有早晚......”,魏真人之“朔旦屯直(值)事,至暮蒙当受”即后世道教丹经所谓“朝屯暮蒙”的出处,而配以十二消息卦;自子时阳气在坎(肾水)而动,称朝屯;午时阳气渐退而为暮蒙,张紫阳【金丹四百字】所谓:抱一守中,炼元养素,采先天混元之气,朝屯暮蒙,昼午夜子,故曰行周天之火候,亦即刘一明【百字碑注】所讲:水火烹炼之功,即朝屯暮蒙之功。朝屯者,进阳火也,暮蒙者,运阴符也。时阳则进阳,时阴则运阴.......我慕春讲论,最思来龙去脉,非讲得题无剩义清楚明白不可。但恐一般人无甚基础,故取孔门“因材施教”之法,而简谓火候为一般人稍知之子午流注周天搬运之活子时正子时,所谓化繁为简之意,望君谅察,若希深探究竟,我慕春在此候教。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古人的批评精神

今时有妄人云吾国古人无批评精神,常相沿圣传,而随风披靡,此亦不学无知之说,虽易氏中天,亦以为事实,易氏最斥宋儒,以为官方而笼罩明清,实亦不尽然,某聊举一例,以概其余;宋末元初之雷思齐,抚州临川人(今江西),宋亡为道士,遍览云笈,深究玄学,三十六代张天师礼请于广信山中(即龙虎山,属广信府),其有【易图通变】五卷、【易筮通变】三卷,深斥大贤朱子,雷氏以河图本数为四方四维共四十,圆布为体,以天五地十虚用,以行四十,故合天地之数五十有五,雷氏谓四十数【河图】出于伏羲之前,为圣人则之画卦之具。雷氏以数佩卦,用九宫数虚中之八宫数配【说卦】之八卦方位:天一配坎,地八配艮,天三配震,地四配巽,天九配离;地二配坤,天七配兑,地六配乾。____雷氏之“河图辨微”谓亲见陈抟之【龙图】,内有形九宫的“本图”和五十五数的“形洛书”二图,至刘牧宗之衍出五十五图,而李觏“元不识此之三本之则一,妄析以为三”。又谓“至其甚者,以五十五数之图乃妄谓之河图,而以图南(陈抟号)所传之河图反谓之洛书。颠倒迷谬,靡所底止。雷氏斥刘牧、李觏以【洪范】(尚书一篇)九畴五行之数为“洛书”,盖其之妄也,又斥朱子及与朱子合著书之蔡元定,谓其二人以书为图,以图为书者,又妄人中之妄人也。

朱子之成主旋律,主要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正能量,然明末清初大儒,如顾、王、黄,对宋儒空谈心性而无裨实际,尤痛定思痛,倡经世之学以抗心性,本为一好苗头,惜满清入主中原,钳制思想,消磨人心,然从李卓吾至金圣叹,龚自珍乃至同治中兴以后诸老,如郭嵩焘曾纪泽辈,亦不迷信成说而究心于时势当下,谓吾国古人无批判精神,持论恐不当,在明清专制屠刀下能奋逸而出不受牢笼者,在在皆有,不必耸人听闻以迎合当下而厚诬古人矣。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庄子与佛经

吾国善寓事说理者,无过佛经与庄子,然就二取一,吾宁庄子而弃佛经,佛经如天女散花空中楼阁之喻亦好,但庄子更有气势而鬼斧神工,难怪陈鼓应先生称若他亦飘流如笛福之鲁滨逊,上了荒岛,“星期五”这种黑仆可以不要,但求【庄子】一册,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册,足矣。____庄子内外杂三十三篇,好喻如繁花似锦又如山阴道上扑面而来,如庄生梦蝶,庖丁解牛,北冥之鲲,秋水河伯........络绎不绝难怪一向酷评的鲁迅先生亦云:汪洋恣肆,晚周诸子莫能先矣!____中国文化如若没有庄子老子列子淮南子鬼谷子一脉,将是何等的枯窘贫乏,某这再举一喻,是为【庄子.应帝王】之浑沌喻,乃大道不可斫伤之深意,录于下: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我心目中的二十世纪百部学术经典及其他


首先,我要说,主要是文史的,这个先要定个范围。


其次,是因为有人谈到诺贝尔奖的问题,意有所激,于是想到了我们这边的民国大师。


最后, 这个未必有百部也不需要有百部,因为它们只是我的随想所及,千万不要当真。




假如评选二十世纪中国百部学术名著,某年以后一部名著也没资格,尽管有些民国作家某年以后还出作品,我以人而非年限呆板划分,比如钱钟书先生,他的【宋诗选注】【谈艺录】与【管锥编】就要占三,中间两部都是某年以后作品,这就难得;然后,陈寅恪的几乎全部,吕思勉的大部分,以及钱穆的一部分,如【先秦诸子纪年】与【国史大纲】,其他的,凑合着看,如【湖上闲思录】之类假国学或故作高深以为玄虚的东东。


另外就是:


张荫麟的【国史大纲】,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梁启超的【中国历史研究法】及【续】,以及【佛学十八篇】,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以及胡适唯一可以入选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对不起,冯友兰一部也没有,但章太炎的【訄书】与【国故论衡】可以,萧一山的【清代通史】,孟心史的【心史丛话】与他的【明清史讲义】,陈垣的【西域华化考】与萧公权的【中国政治思想史】,金岳霖的几本讲逻辑的书至少应有一本,梁思诚的【中国建筑史】以及许地山的【中国道教史】与陈国符的【道藏源流考】,还有岑仲勋的【隋唐史】,陆侃如夫妇的【中国诗史】,黄季刚的【文心雕龙】研究,闻一多的【唐诗杂论】与俞平伯的几本讲词学的书至少应当有一部入选,几个堂如董作宾的甲骨文研究,等等等等,一时就这些,哪天想起了再陆续补,安了。



关于所谓伪书,伪书有两类:【列子】伪书,【关尹子】伪书,托名刘向的【列仙传】,伪书,托名邵康节的【梅花易数】,但思想有价值内容与大部分托主即使他复生,差不离;一种是价值不大或全无价值,如【吕祖全书】或【张三丰全书】之类,捕风捉影外带胡编乱造,几于混淆视听,如吕洞宾的道思,【灵宝毕法】与【破迷正道歌】为真传,又【肘后三成篇】与【百字碑】亦然,其传人施肩吾的【钟吕传道集】亦然,余多为明清时伪托,鱼目混珠自相矛盾、此与张三丰同类,吾辈不可不察。但此亦不尽然,托名吕祖的【太乙金华宗旨】价值就很大,德国传教士卫礼贤将之翻译为德文,大名鼎鼎的荣格看到,以为鸿宝,据说还影响了他的“集体无意识”之理论,又撰文阐释翻译,即其【金花的秘密】,弄得日本人也跟风,墙内开花墙外香,当下某些中国人就是这样,自己人说好OK,非洋人特别大名气的洋人点了头,于是才踉跄奔趋,于是九十年代又出口转内销,国内也出了几个版本兼注释本,这样没有自信自然就是瞻前顾后进退失据,还能出什么有价值的成果?自家都是一副跟风趋势的小丑相,还有脸嘲笑民国热乎!无知的悲哀啊。

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们,另外的“深层次”原因我就不说了,打住,打住。

更正一下,关于“国粹”____希望不是鲁迅艳如桃花的脓疮_____自己人说好不OK,洋人点头屁滚尿流,是当下某些人的“研究态度”,以某之见,在关于中西文化上钱钟书先生最从容,陈寅恪梁漱溟诸先生则不免于“着急”:一生负气成今古,四海无人对斜阳,即是陈先生的证明,梁呢,他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名气很大,有人以为新儒家的代表作,我倒觉得开口便错,因为一开口什么东方文化乃精神的,西方文化乃物质的,一看就是没把握住重心或关键的陈词滥调,不知东方西方都是有物质有精神,这认识导致的划分太落伍太不靠谱,所以我的【二十世纪百部学术名著】要“割爱”,钱穆亦有此种倾向,他的【中国思想文化】洋洋洒洒多辑,讲孔孟,讲程朱,讲陆王心学,每多陈腐迂腐之论,不耐咀嚼,远不如他的算起来也是同族后生的钱先生从容而圆通,所以复旦也是魏晋玄学的拥趸骆玉明教授,要更钦服钱先生一些,而陈先生呢,则不免于迫急。

一个东西假如真好,好比一绝代佳人,自有公论,不必强调,所谓解释就是掩饰,反过来你拒绝的往往正是你应该拥有的,比如惰性,举一反三。

汤用彤【魏晋南北朝佛教史】,傅雷【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雷海宗【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兵】顾颉刚【古史辨】合集,俞陛云几本讲诗词的几部【浅说】,应该有一部;龙榆生【词学十讲】,柳诒徵与陈登原的【中国文化史】傅斯年的【史料论略及其他】,蒋廷黼【中国近代史】,谢国祯【明清之际党社考】,简又文罗大纲的【太平天国史】,费孝通【乡土中国】,蒋维乔【中国佛教史】陈师曾【中国绘画史】蔡元培【中国伦理学史】废名【论新诗及其它】.......差不多了,就这些吧。基本上乃各学科有开创性的经典,或深刻警醒的大作,肯定有遗漏或要见仁见智的,然大体就是这个轮廓。


遗珠之憾:饶宗颐【老子想尔注】,杨联陞【国史探微】,潘雨廷【易与佛教___易与老庄】或【道学探微】,澳洲柳存仁【和风堂文集】,应精选一部;熊十力【十力语要】;刘师培【中古文学论著】;王国维【宋元戏曲史】与吴梅【词学通论】,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邓之诚【宋辽金夏元史】,郑天挺【元明清史讲义】;周一良与王仲荦与唐长孺的【魏晋南北朝史或札记】,邓广铭的宋史与吴晗的明史研究,余冠英【汉魏六朝诗论丛】,童书业【春秋史】,余嘉锡【目录学发微】【古书通例】,朱自清【诗言志辨与经典常谈】,朱光潜【西方美学史】......好了,另有不少经济史的现代名著,如马寅初【通货新论】之类,不懂无知,不敢妄言,另岑仲勉误为郧,特为更正,另春以为将春所举书大致读完,则民国时期之文史成就,基本可以观止了,当然,如史学几老如郭、翦、侯之书,常见熟知,也时可披沙拣金,春亦不以人废言,如郭之【十批判书】,虽大多可商,但亦不是今日钱文忠朱大可之辈,能够企及的,史学五老,也非浪得虚名,我主要是不感兴趣他们的三现,至于“学术含金量”,还是要虚心学习的。



有人感兴趣我的【二十世纪百部学术经典】,又问现代“文学”,那我又要不时出来走两步,今天只说散文,由于记忆太拥挤,故有时说人有时作品,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喜欢,当不得点鬼簿或点将录的,于是:天杀星钱钟书先生,他的散文忽左忽右神鬼莫测,而又杀人于有形,【写在人生的边上】与【写在人生的边上的边上】,我至少读了十多遍,也不厌腻,我的那点文笔,都是拜他所赐;天慧星,梁遇春【春醪集】与【泪与笑】,梁氏二十七夭亡,当时乃全国有数之文化名人,他是真正文如其人的典范,私淑英国散文大师兰姆,而文风又像另一个大师哈兹里特,在文学批评上我觉得深度与辨识度,不亚于周氏兄弟,他的文章是民国时期的六朝文,有辞藻,有个性,兼有他从蒙田,培根,罗素,休谟,哥尔德史密斯,笛福,霍桑,斯梯尔与贝克莱等大家学来的睿智与清醒,崇洋而不媚外,爱国而不盲从,喜爱放逸但又懂得规矩的约束,体悟大悲但有深知热情的可贵;天悟星废名,他的散文属于高古型,而又行文冷僻句型怪异,在现今没人会读他的文章,即有也是个别知音;但在当时,全国人民都知道他,这与乃师周作人的提携也有关系,但废名一生文章,从内容上得益于三部或类书:孔子的【论语】,庄子的【庄子】,以及佛经,又废名最心仪的三位作家,都是古人,首先是陶渊明,其次为庾信与李商隐,外国则是莎士比亚,早年钻研过契诃夫,但总体上废名是个旧式文人而又有隐逸的禅思,因他老家乃湖北黄梅县,那是禅宗五祖弘忍东山传法之地,所以废名的思想是禅道兼修而又最以孔子为最不可及,当年废名在各大名人所办的刊物投稿,如林语堂的【人间世】与张中行的哲学特别佛学的杂志,他的散文一个特色就是他的小说看起来也犹如他的散文,所以,他是文体家也是小说散文化的革新派,朱光潜与叶公超都认为,废名虽然好古但是文思却很新,一个说他犹如写【荒原】的艾略特,一个说他像写【到灯塔去】的伍尔芙夫人,或【尤里西斯】的作者乔伊斯,废名好比纳博科夫,是作家中的作家,当时的大批评家李健吾最欣赏他,为之还得罪了本来平庸却自命不凡的巴金,【鸟的天堂】外带【英雄儿女】,呵呵。

这三人的散文,是我个人最喜欢也是我个人认为第一流。然后是第二梯队,计有鲁迅,周作人,徐志摩,梁实秋,郁达夫,林语堂,丰子恺,张爱玲而无沈从文的【湘行散记】,为什么没有沈之最有名的【湘行散记】呢,因为我评判文章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准,是文笔,是文章本身,而沈从文先生虽然也教比如吴小如写文章,但他的【湘行散记】这种,是以故事尤其“异域风情”以及特别的人生经历吸引观众,不在我的标准之内,因为我的标准就是要化腐朽为神奇,于是钱,废与梁。___当然,有人会不服,或以鲁迅先生散文或周作人为现代第一,那就是见仁见智了,还好文学欣赏不是选举,靠人多,否则毛的粉最多,他才应该是第一。

胡适先生的散文本身并不特出,他主要是:天柔或天和星,平易近人兼直言不讳,讲究一个说理明晰,于是也在现代散文据有一席之地,而张爱玲呢,【流言】确有特色,但主要是她小说写得好,人又特别,于是散文也跟着水涨船高,于是____先这样吧,空了又说
楼主:黄慕春  时间:2019-07-17 02:35:01
钱先生这批交往的学人中,还有他的老爸钱基博。


钱钟书与近代学人:卢弼、恽铁樵、罗家伦、吴宓及其他

钱钟书先生精神如美玉般晶莹剔透,但又如鲁迅先生入世一样深,所以在鲁迅纪念大会这样隆重的场合发言,对于吃过牛棚亏好比被剃过阴阳头的杨绛先生,要惜墨如金,说穿了就是自保,所以,他只能说“多种角度”,而无法说他特别的角度,但是“解放前”的【谈艺录】就从容得多了,直批王国维,暗讽苏曼殊,乃至吾家黄遵宪(有【日本国志】一书,乃此领域先驱,本业与苏曼殊同,乃诗人,苏,亦是郁达夫式的才子兼他的先驱,一首尺八吹得尤其婉丽,号现代李商隐兼民国纳兰容若),一时名家,尽遭“毒”手,且有理有据弹不虚发,若发,必中,还是那句,钱先生,看得起谁,包括大学者兼老子研究专家,侯官严复严几道。


虽然,钱先生一生狂傲,从来不下拜帖,狂起来即使苏东坡王安石在他隔壁,你不会我,绝不拜你,但对一二社科院研究所的后生,却告诫,吾等谨慎说话,以免“隔墙有耳”,所以,像法国文学专家柳鸣九这样后生,忆起钱先生,满满的,都是感动。

此好比魏晋嵇康,自家可以狂傲,要与山涛山巨源绝交,写【与山巨源绝交书】,面对自己的儿女,却写【嵇叔夜家诫】:尔等,千万莫学我,学我死得早!

人虽狅傲,然人亦动物,而非草木,面对这有时苍茫人世,亦未免有趣,大有梁遇春所谓凡父辈慈心于后生说:我这一生算了坍台了,你们年轻,尚需珍重。

太上无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征之钱嵇二公,一古人一今人,吾辈何需多言,只有唏嘘.........

钱钟书远胜陈寅恪,昔日尚存疑虑,今某以为定论。今之弄文史者,正【管锥编】所谓或出于不学,而多出于不思矣。


聊举一事,以申某意。如昔有天津卢弼公,有【三国志集解】二百卷,为士林所重。与钱为忘年交,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其诗集成而央钱为之序,钱先生亦不客气,就诗论诗,如王弼之扫易象而存义理,单“盛捧”卢弼而顺带贬其湖北祖籍乡贤如近世热捧之樊樊山、陈曾寿、周树谟与左绍佐,以为“一篇之跳出”,如樊之“朱弦三叹之韵致”太缺乏;又似“稗贩掇拾,不免于花担上看桃李”;陈呢,则“肌理不密,气浮于词”;然后笔锋一转瞄准卢弼,则“机趣洋溢,组织工妙,情文相生,且学人而为诗人,匪惟摭华,且寻厥根”,比樊等皆强。<


按理此等揄扬,如今世不能自我评估之陋人,浅人兼庸而喜自赏之辈,自是欣喜莫名,能得钱君之厚赏者,荣焉之至;可卢弼乃老辈,倡温柔敦厚不言人过之风,心想你捧我可,贬低吾乡贤则尔序如何置于吾诗集中,但又不愿割爱钱先生之美轮美奂序,两头为难遂求教其诤友天津名士金浚宣,跟着金回信到了,中有对钱先生的评论,赞曰;向读此君(指钱先生)著作,其浩博至可钦,而锋芒殊足畏,彼之议论,若自为著作,畅所欲言,笔之于书,未为不可;为人作序,亦用此法,似欠含蓄.......


结果金的意思是让卢给钱一信,申说既爱钱公之序不忍割弃,又不愿得罪乡贤以显才扬己之意,又就中周树谟,“鄙人曾居沈观幕府”,忝为上宾,以汉之宾僚推崇座主之故事,更不敢登钱君妙序之微意。

卢弼之意,最后是让钱先生修改一二,方好置于其诗集中。钱呢,偏不买账,还振振有词,曰:文章千古事,岂能以年辈名位迂回袒护?汉庭老吏,当不会如此断案。又引唐人司空图语:侬家自有麒麟阁,第一功名只赏诗。又宋人唐庚:诗律伤严似寡恩。又用朱子:看文字如酷吏治狱,直是推勘到底,决不恕他,用法深刻,都没人情。


卢见钱先生这封洋洋洒洒无懈可击之书简,哭笑不得,序是好序,揄扬又非应酬,批评皆存法度,既舍不得不用又不敢贸然使用,实在难办,又求教其友金浚宣,金氏计上心来,巧破连环,来一折中之法,就是将卢与钱之来往信札皆附于卢之集前,则:庶几彼此两全其美,而读者亦可无议于后,且不负知音者见赏之盛意.......


卢弼接信大喜,便照金氏之意办了。有人评此文坛故事曰:老辈古风,昭昭可见,若换为今人,早当喜不自胜矣.......时代巨变,老辈调零,斯文亦就不如扫地的了,更何有于古!可为一叹。


以是,吾亦不过于自谦,吾自命深知陈钱二先生之优长,吾知即可,吾不忍“贬”陈“褒”钱矣,因二公吾皆尊重,今之世尤不忍“恶评”之,或乃思老辈之风而庶几见贤思齐之意。

又,今之人,文章多下劣寡陋无情味且不提,虚荣偏特重,议论只如隔靴搔痒,思想又每每浮薄浅俗,读之不能成章,味如嚼蜡,恰似逢一好景好题材,如生香活色之郭襄小龙女,亦只化为头童齿豁面枯皮皱之裘千尺矣,尤其经不得批评而又常以批人自喜成毛昔日同志所谓批评与自我批评,吾辈只有默默,又思钱先生若复生,则卢弼公等老辈名士学人,亦绝迹无有,乃尽逝于九泉矣,于是某或者只能:陋,如之何?!


某再举钱公先君基博,以为谈资一例。昔恽铁樵主【小说月报】,林琴南乃主要供稿人,彼时钱基博无籍籍名,投稿一篇,有读者赞在林琴南之上,林知后愤然,去信于编辑室,曰,“此后愿让贤路,不再贡拙。”


编辑室从“经济利益”考虑,觉林译小说销路甚好,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个轻自然是钱先生尊人钱基博了,于是“宕塞”之,恽铁樵秉持公心而又爱莫能助,大为基博公不平。


此事未完,后友朋介绍基博公到北师大任教,而林琴南北大有人,再搅黄,彼年长基博公三十五岁而气量只如三岁小孩,倒是基博公大度,曰:十五年前(1914),以博偶尔掎摭,见之不胜愤愤;无端大施倾轧,文章化为戈矛,儒林沦于市道。嘱商务不印拙稿......有友人介博任北师大讲座,其时畏庐(林之号)在北京文坛,气焰炙手可热。口作臧仓,致成罢论,知者多为不平。然博以为真读书人,正当化矜释躁,徴其学养。何意畏庐七十老翁,不能宏奖后进,而党同妒道若是!........博苟卓然有以自立,畏庐尸居余气,文章真赏,来者难诬,身后千秋........畏庐身价既倒,博撰次【现代中国文学史】,平情而论。胸中既未尝有不平之气,更何必加以寻斧,效恶声之必反?......


基博老最后还颇有君子风度,有人笑侃,钟书先生对西学之兴趣,正乃林琴南这个一外文不识之翻译,按理基博公实在应该感谢林琴南。


钱基博为人一向敦厚,又公道自在人心,李审言大名士气,一向与林琴南不睦,亦与基博老信而大骂林琴南,连与林氏本有交情但又青眼于后生“中书君”之陈衍陈石遗,亦与信钱基博这个第一后生(钱先生乃第二后生曰:林纾林琴南,吾畏友,平日学无根柢,空抱一部韩文(韩愈文,当时桐城派风气)揣摩,自不能望足下项背”,亦在中书君前诃骂林琴南。


又恽铁樵亦可人,竟然挑起林之错别字及误用不通,如“翻筋斗”作“翻滚斗”,“炊烟”作“丝烟”,要“弟不自量,妄为窜易。以我见侯官(林之乡籍与严复同,乃福建侯官即今之福州)文字,此为劣矣。<br><br>不料钱先生多年以后,并不在乎林对乃父昔日之打压挤排,反倒在他那篇论述林琴南靠魏姓书生口翻而专管润色的现代经典长文中,表示了对恽铁樵这种“名编”的微讽,讥为“两面派”:又想“名家”来稿(经济效益);又私心不屑其水平(“公论”。

钱先生之笃学,从钱基博公来;钱先生之性情,却无乃父之“厚道”而机锋远过之,学问文章见识亦青出于蓝,此为基博公一生之最大骄傲,唯忧其机锋太过,遂命其名曰“默存”。


钱钟书先生,是不走寻常路滴。不会因你打压我父了,就故意说你不好____好,就是好。


钱钟书先生终生最感念之人,为清华“老校长”罗家伦,因其数学为15分,于是终生感念罗家伦,犹如另一位明史专家吴晗,他的数学为零蛋。罗家伦一直看重钱先生,后到台湾将近60年后,其女才将二人书信公布于世,若论钱先生亦未必尽为直言,即此。因罗家伦乃“志希夫子”,钱再狂亦须收敛,于是论罗诗“词翰双绝”,诗好字也好。

于是“天寒欲雪,诸祈为国为道珍卫。诗弟子钱锺书百拜”;

钱与叶公超,先受赏识后遂不通音问,主因据李洪岩乃陈福田与叶公超联手阻挡钱在西南联大任教,乃嫉妒,此“哲人、导师,朋友”,靡不有初 鲜克有终矣。


与另一师吴宓,则道不同则不相为谋,而交情匪浅,分得很清楚。吴老辈最欣赏陈寅恪,晚辈最欣赏钱钟书,当时清华有拟袁世凯座下之龙虎狗三杰,分喻钱钟书(王士珍),剩余之段琪瑞与冯国璋由曹禺、颜毓蘅平分。


钱先生与吴雨僧师有和亦有分,如都比较欣赏王国维,不过吴乃“倾倒”,钱则“差强人意”:老辈惟王静安,少作时时流露西学义谛,庶几水中之盐味,而非眼里之金屑。其【观堂丙午以前诗】一小册,甚有诗情作意,吴甚推许钱:才情学识谁兼具,新旧中西子竟通;大器能成由早慧,人谋有补赖天工......吴失恋,钱去一诗当慰贴膏药:中年哀乐托无题,想少情多近玉溪,一笑升天鸡犬事,甘随黄九堕泥犁,让老师看开些。但师徒二人亦有分歧,例有名人王辛笛,想当然神侃,以在研习中国古典文学方面,钱最佩服陈寅恪。其实吴欣赏陈,钱则非是,好比钱之文言吾以为近世无人能及,吴讨厌白话文,钱并不附合乃师,而是文、白兼用不偏废,以杜绝乃师之情感意气,如:即如吴师雨僧力挽颓波,而近年来燕居侍坐,略窥谈艺之指;亦已于异量之美,兼收并蓄,为广大教化主矣。(【与张晓峰书】)


又如吴欣赏黄遵宪公度,钱反之,请黄公度:近人论诗界维新,必推黄公度。【人境庐诗】取径实不甚高,语工而格卑;伧气尚存,每成俗艳.........而于西人风雅之妙,性理之微,实鲜解会。


又文末之评黄而连带“侪辈”好比“时代”一并诛杀:凡新学而稍知存古,与夫旧学而强欲趋时者,皆好公度。


但吴与钱之师生情终究能“长期保鲜”,吴毕竟正直,钱在西南联大不快乐,吴斥挤排者乃“妾妇之道”,故吴冤死多年后一群伟人先前不顾死硬了“显爱心”的苍蝇蚊子蜂起,吴之女偏偏让钱先生“写点什么”,钱倒是表现得很“门生”,并深刻忏悔当年对于吴师的不恭不敬,颇值吾辈注目。


好了,今天已说多了,钱先生之话题,太多太多,今天为满足”你们”,辞费不少,改天开个“讲座”,我,亦是“毒舌”一枚。

其实昨天所讲吴宓与钱钟书先生事,小可是“有所隐瞒”的,实际二人还有一段公案,本不必讲,因为“颇煞风景”,但春向来力求凡事要求“来龙去脉”,要通。于是还是觉得不妨讲下。____N年前李洪岩写一本书叫【钱钟书与近代学人】,春之所因多出其书,李乃六十后,八十年代初读钱先生书,为【宋诗选注】,惊为天人与春同,不过我入手是钱之【围城】,一夜读毕,笑了一晩上。____关于吴钱师徒之情,有表层与深层两面,前则曲终奏雅,尽管钱曾善意文讽这位犹如“情圣”般到处追求女人或女学生的吴雨僧师____就这字号也是一个情忏相,犹如另一位追求张充和的沈从文,什么最好时候遇到最好的人的假民国风,令春不时反胃;因为钱另一师温源宁在【不够知己】中对包括吴在内一众民国文化人的刻画,钱好嘲戏于是写下一篇英伦风的文章,对吴师亦有“幽默”,连同对吴宓没事喜欢??露自己的“暴露癖”之钱氏笔法,让吴很生气,在日记中写下了许多不满甚至痛恨钱的话。____这事钱并不知悉,一九七八年吴在贫病交加中惨死于陕西老家泾阳,无人过问,九十年代吴之女吴学昭与商人联手炒作,将吴之日记中“恋爱史与忏悔录”炒作成“二十世纪中国学术和教育史的珍贵记录”,实则后面的内容很少,大多为吴追求不遂而又噬骨啃心的暴露狂,与沈从文“我不仅要占有你的灵魂还要占有你的肉体”一个格调。吴学昭也不含糊,将乃父日记一下子做成十册,定价二百元,印了七千套,并让当时正在病中的钱先生作序,无非借钱先生这位“吴之高第”之名而已,时为一九九三年。钱先生一看,大惊,脸色都变了,想不到吴师会在私人日记里这样看他,这序如何做?辩白撇清,还是对死去的老师表态说客气话?这时的钱先生八十三高龄了,名满天下垂宇宙,但是,老师毕竟是老师,钱先生默念黄山谷诗自解:我提养生之四印: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又“张侯真理窟,坚壁勿与战;难以口舌争,水清石自见。”钱先生是绝顶聪明人,当他想要“含糊其辞”的时候,文言最妥,于是以书简形式写下:学昭女士大鉴,奉摘示先师日记中道及不才诸节,读后殊如韩退之之见殷侑,“愧生颜变”,无地自容。先君与先师雅故,不才入清华时,诸承先师知爱.........弄笔取快,不意使先师伤心如此,罪不可逭,真当焚笔砚矣!........俾见老物尚非不知人间有羞耻事者,头白门生倘得免乎削籍而标于头墙之外乎!敬请卓裁,即颂迁祉。钱锺书敬上 三月十八旧。


吴学昭得钱先生序言,喜不自胜,发布在乃父【日记】最前,以为标榜,可对张紫葛呢:你根本不认识吴宓,凭什么写吴宓?你这个国民党,有什么资格写吴宓?警告你,我是全国人大法工委的,是专搞法律的!......你的书,只要有一条与日记不合,你就身败名裂。


看,多霸道!还是钱先生形容得好:大作家生前无法养活自己,死了呢,一群人靠他养活(例如爱伦坡与画家梵高)。


吴宓死时无人理,死了多年后,西安要开“吴宓先生诞辰九十五周年纪念大会”,生前把他斗得死去活来的西南师范学院,也要开一个“吴宓研究”栏目,呵呵。


吴学昭其实不懂钱先生的笔法:毕竟是老师,算了。这其实是钱先生的恕道,吴学昭这种,不过拿死去父亲讨她个人的生活要幸福罢了,这样的浅显文言都会错意,枉为名父之女。


这事杨绛先生也不地道,李洪岩与范旭仑联手写文章讽她,认为她为了“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居然不惜歪曲李范二位钱之铁粉经过多年研究的事实,而为钱吴这段公案曲意说项,两不对罪,很不应该,李范二人甚至认为在钱先生生病期间,她就似乎远远背离了钱先生的三观了。<br><br>孰是孰非,不好乱说。当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山西徐志摩的铁粉韩石山还写一文,叫【反叛了的钱迷】,讽刺李范二人,以为他们对杨先生的攻击之评论。


平心而论,杨先生之文春早就言明,不看好,只能算是文从字顺,与钱先生之明慧犀利,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有时还碎碎念话家常,这也恰恰是钱先生最讨厌的一种日本“私小说”体,不过,二人感情是好的,杨先生为维护乃父不想多生事端,用心也是良苦。但曲改“历史事实”而误导“观众”或“读者,兹事体大,就似乎不太应该了。一件公案,往往可暴露许多人,三联书店的范用,骗过钱先生的文怀沙,批钱先生无系统的傻瓜专家蒋寅____大历诗人权威?当年连邵燕祥这种以为自己很咋的水平,所谓“杂文家”,也来现丑,连行文中“我们”往往不过是“笔者”或“本人”的虚拟也搞不懂或懂装不懂只会泼脏水,亦可为人间一景,呵呵,大陆这些自视甚高的杂文家。<br><br>斯人已矣,吾辈珍重。

楼主:黄慕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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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9-07-13 04:17:25

更新时间:2019-07-17 02:3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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