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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远这几天才知道，原来他还是在乎别人说什么的。张欣照常来他家，再没说过关于破镜重圆的事，就是正常地说话，来往，过日子。有了那一晚，要不要重新在一起也不用特意谈了。
张欣和他母亲说的话比和他说的多，娘俩热热闹闹地畅想未来，母亲乐得合不拢嘴是常态。张欣甚至和邻居说的话都比和他说的多。母亲在晚饭后洗菜，杨继红和其他邻居大婶常来聊天，张欣会拿出一摞塑料板凳，招待大家坐，有时候自己也坐一会。都是熟人，大婶们在知道张欣开的车有多贵之后，除了刮目相看之外，叙旧的心也盛了。
王远郝齐在车库里干活，张欣进进出出，不是送水果就是送饮料，又有陈晓丽在身边叽叽喳喳的，更衬得张欣好了，邻居们夸她很快成了习惯，连带着夸他母亲有福。他母亲也用笑容默认自己有福，夸张欣是个好孩子。每个人嘴里的张欣都像一块拼图，完整拼起来看，她就是王远家的苦尽甘来。
张欣也很忙，人在这，找她的电话隔一会就要来一个，各种饭局，各式各样的正事。她殷勤的应付，巧妙的拒绝，掩藏自己的行踪，让人感觉她推掉了很多大事，只为了留在他家。
“别自觉不错啦，人家远哥就是为了帮你挣钱，有这工夫陪我姐玩儿多好。”陈晓丽跟郝齐斗嘴的时候如是说。
他挣钱成了多余，正经事应该是陪张欣。他不想解释什么，也不能说张欣什么，事都干了，还好意思说什么？
唯一觉得王远在干正事的，就是付菡了。她给王远发来旅途中的照片，问他在做什么，王远给她发车库里的照片。把一堆零件变成一辆车，在付菡看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王远问她玩的怎么样，付菡只对一个地方的烧烤有印象，赞不绝口。王远不以为然，说最擅长烧烤，其次才是修车。玩笑开着开着就当真了，付菡让他请，他让她快回来。
结果付菡第二天下午，就站在了汽修店门口。
付菡一身白，穿着一字领的长T恤，上面露出一对标致的锁骨，下面露出一双光洁的腿，辨不清是不是穿了裤子，白色的厚底鞋。墨镜别在额头上，左臂肘弯里挂着个黑色的包，右手提了个大塑料袋，左手举到胸前朝众人摆手，打招呼，“我请大伙吃冷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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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远看见付菡瞅着他笑，在等他脸上的惊喜，“大连风那么大么？都给你吹回来了。”他说着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
“你不是让我快回来吗？路太远不敢自己开车，我是打车回来的。”付菡的身高只到王远的下巴，亮亮的额头和稚嫩的笑容，王远觉得她就是个小姑娘。
“车钱都能把我包了，我大腿上片下来二两肉给你烤了吧。”他心里的滋味就像嘴欠开玩笑却哄得孩子当真了，略微自责。
“行啊，就差没吃过人肉了。”她两排牙齿白白小小的，在他胸前闪烁，像是孩子在使劲邀宠。
王远笑了。
付菡坐到了车间远端的椅子里，玩手机等王远下班。王远把她带来的冷饮分给大家，大家一开始还有点绷着，可看了一会翘着二郎腿低头玩手机的付菡，也就适应了。
“用什么招喇咕上的富家女？”工友问。
“这大招儿能随便外传么。”。
“她穿没穿裤子？”另一工友问。
“明天告诉你。”
“累一宿明天还能起炕儿了吗？”
“那就微信告诉你。”
大伙干活很不专心，注意力从付菡身上离开，转一圈很快又回来，她腿露了那么多，又那么白，还翘着二郎腿，就像夜里的一盏高瓦数白炽灯。付菡还蒙在鼓里，不晓得自己在这的重要性，毫无顾忌，偶尔抬起头，恰好跟他目光相遇，会甜甜一笑，以示她在这待得很好，等得也不烦。
但王远有点烦了，她打车几个小时回来只为了他，他不想让她置于这么多不善意的目光里。刚好徐立波回来，王远以太晚买不到肉为由，提前下班了。徐立波和付菡热情寒暄，她的车能修的都修好了，明天车灯和保险杠从沈阳发来，换上就能开走了。听说他们有安排，徐立波特意嘱咐王远：“带人家好好玩儿啊，别淘气。”眼神里说得更多。王远笑着说“明白。”店里有现成的烤炉和炭，王远把这些装上了那辆“独眼龙”的宝马X5，带上付菡去了市场。两个人在市场了买够了原料，在超市买够了作料酒水器皿，然后王远开车带付菡去了那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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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菡被王远带着，驶出街道，过了座桥，沿着河堤一直向西，左边一河之隔就是镇子，右边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她家的——挖掘机，推土机，自卸车在工地上穿梭。工地还有三分之一不及开发，长着没过脚踝的草，一群羊点缀其间，一个拿着棍子的中年男人，一条狗。地上还有规整的田埂，紧贴地皮有密密麻麻的水稻茎茬，如荒冢一样，证明这曾是一片稻田。车开过工地，右边就变成了山，河堤几乎就是”山脚下。山都不高，陡峭，山上是松树和刺槐。山坡下是一块块个人开垦的菜畦，几种蔬菜搭配种在一起，从一组组搭配中能分辨出菜畦的归属界限。车子贴着山驶出三四百米，在一幢蓝顶的小房子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呀？”付菡下了车，四外看了一圈，再往前依然是河堤，但不远处就没有路了，右边是一面高过周围山梁的岩壁，上面的岩石脉络清晰，能看出排列组合，微微前倾，让人担心它们互相之间抓得不紧，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这幢小房子是河上橡胶坝的泵房，橡胶坝充起二三米高，将河面蓄成湖，水从橡胶坝顶端砸下来，声音轰隆。河对岸是条路，路边的房子在拆迁，只剩了稀疏几栋还是完整的，偶有车辆经过。对面的路上，远端的河面上，岩壁的顶端，散落着夕阳，显出三种不同的金黄色，清凉的水腥味和淡淡的青草味在空气里跳跃飘荡。
“不满意？”王远问。
“没有，挺好。”付菡笑着摇头，以左脚为轴，转过身面对王远，“这住人吗？”
“不住。”王远把车上的东西陆续搬下来，烤炉安在房前的沙地上，酒搁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又脱下了工作服，铺在台阶上，“你坐这等着吧。”
她之前还纳闷，下班都换衣服，他为什么还穿着，原来是为了这个。本来不想坐，也坐下了，坐下才问：“合适吗？”
“合——适。”王远拖了个长音。
付菡看着王远点火，烧炭，娴熟地把各种调料加进一个碗里，肉串穿好，炭也烧旺了。带烧铁味的肉香散开，刷上作料，青烟腾起，世俗的尘嚣很快搅乱了这里原本恬淡的空气。
“真专业。”付菡笑着夸青烟那头的王远。
“没有两下子哪敢吹牛逼，”王远眯着眼，左右躲避着烟。肉很快就熟了，他把散开的肉串拢成一把，在篦子上掸掸，挪到没生火的那半边烤炉的篦子上，拿耐烤的鸡翅搁到了火上。调好一干一湿两样蘸料，方便筷子掰开，连烤好的肉串一总送到她手边，拆开啤酒用筷子起开两瓶，坐到她身边，拿出手机自拍。付菡枕在他肩头摆姿势，拍完嫌他的手机没有美颜，拿出自己的手机，倚进王远怀里，拍完，修好，发给他，他直接发上了朋友圈。
“发出去了？”付菡按着王远的腿，凑到他怀里。
“那得发呀，现在不流行在朋友圈嘚瑟吗，我好容易捞着个机会跟美女吃饭，必须得显摆显摆。”
付菡抿着嘴笑，偷眼看他。
两个人喝着啤酒，吃着烤肉，聊着天。一打啤酒喝掉一半，天色青灰，远山黧黑，河对岸剩下的几幢完整的房子，也亮起了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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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远还在想着付菡是因为他随便说的一句话老远赶回来的，所以故意热情，像哄女朋友一样哄她开心。看了眼微信，发的那条朋友圈下面老长一排留言，郝齐第一个。张欣一定也看见了。
“啊！那是什么？”付菡一声叫，扑倒他身上，手指着斜对过。王远看去，几步外一只碗大的蟾蜍正慢悠悠地往他们这边爬，光线暗了，乍看就是一团在地上蠕动的黑东西。它听见付菡的叫声吓了一跳，磨身跳回了地里。
“奔亮儿来的，没看见咱俩。”王远在意的，是她的胸口抵在他胳膊上。
“我还以为它想袭击人类呢。它是什么？”付菡有点醉了，故意发嗲。
“癞蛤蟆。”
“你们男人的榜样。”付菡的脸很热，透过衣服烫到他的肩膀。
“我的榜样是青蛙。”
“区别在哪？”
“癞蛤蟆，终极理想就是吃个天鹅肉，青蛙，都是王子。”王远眼望天边，自己说完也绷不住笑。
“哎呦......”付菡乐得不行，手摸了下王远的脸。
山水之间多蚊子，天一黑就像野兽一样，两个人虽然正在兴头，可被叮了几下之后也觉得该走了。
“我上厕所，你去不？”王远说着站起来。
“这有吗？”付菡拉着他手臂站起来。
“在这个大自然里，哪都是厕所。”
“不好吧......”付菡犹豫。
“一直憋着更不好。”
踌躇了一会，付菡让他说动了，拽着他走进了黑暗。酒精影响了她的平衡能力，又不会在夜里走凹凸不平的土路，三步一崴脚，必须借助王远才能走。选定了地点，两人因为距离又纠结了一会，太近付菡害臊，太远又害怕，最后商定，两人相距十步，王远给她一个清晰可见的、站立的背影，还好靠近水闸，闸口的水声盖过了别的声音。
“过来接我。”付菡在黑暗里喊他的背影。
“从容了吧？”王远走过来，抓住她的手。
“烦人！”付菡打他胸口，却整个人倒进他怀里，手在他背上乱划。王远握住了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等着她抬头。她幼兽一样的眼神一触到他，马上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触到了他的嘴唇。接触越来越深，直到她不能呼吸，倒进他怀里，在喘吸中呢喃：“去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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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快了吧？咱俩认识才一礼拜。”王远想起了徐立波下午眼神里的嘱咐，今晚去了车里，到明天，他可能只是睡了个姑娘，也可能是惹了个事。
“我也就在这住个假期，我有几个一礼拜？不用你负责......”付菡急躁了。
“我把你领这来喝酒，像我早有预谋似的，下回行不？”王远想不伤女孩面子地把这事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下回？”付菡冷笑。王远能听出她故意掩饰的尴尬。
付菡进了车里，王远打扫，把吃剩的东西和造出来的垃圾分装两箱，塞进后备箱。他能瞥见她的影，在低头弄手机。
王远收拾利索，上了车，付菡没理他，全身只有手指在动，肢体语言让他觉得她正想着回家就删掉他的联系方式。王远一手按方向盘一手去拧车钥匙，拧了一半收了手，一把夺过付菡的手机甩到仪表盘上，搬过她的头吻了起来。
这辆黑色的车与夜完美的融为一体，车体震动发出的声音也被水声吸收，只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声冲出密闭的车窗，刺透了轰隆的水声，这是人类发出的功能性最单一的声音，只代表一件事，也是最容易引起人类的注意的声音，只是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车外起伏不绝的蛐蛐叫与它很不协调地应和。

“热死了，把空调打开。”付菡拨弄了一把凌乱汗湿的头发，吐字含混。
引擎启动，凉风徐徐吹来。
付菡斜躺在后座里，随手拽过王远的短袖衬衫盖在身上。王远在她脚边坐下。
“你这头野兽，都快让你吃了，”付菡把腿撂到他腿上，架到他肩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穷人，就剩好体格能炫耀一下了。”王远双手摩挲着她撂在他身上的腿。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不？”付菡架在他肩上的脚在他耳后勾了一下，感受着他的手在她腿上的触感，借着仪表盘的光亮，隐约看到他的身体，他的脸。他的好，超出了她的预想。
“瞎呗。”王远面无表情，捏了捏她的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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