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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七八岁的样子

楼主:南越农夫  时间:2019-08-14 04:44:30

(乙亥年元夕 农夫画)

【今年4月的一篇感悟,稍长,须细细来读...】


那时,我七八岁的样子


细长的小路

缠着如烟的雨雾

在乡间的田野里,轻柔地飘

亏了这连天的雨水

早已泥泞得发稠



我的父亲

弯腰半蹲在泥水里

用从路旁寻来的干稻草

在我湿滑的胶鞋上

绕着粗陋的草鞋



雨,似乎大了起来

裹着昨夜余下的清凉

从天空里摔落

撞在父亲头顶的雨笠上

嗒嗒作响......

这声响,稍做停留

便又晗着那清凉

敲进了父亲干瘦的弯背里


父亲喘着粗气说

这路太窄、太滑

如同自己当年野外行军时的那条山路

......

我望不见父亲的脸

透过雨雾

于眼前晃动的

是一双粗糙结实的手

这结了老茧的手上

爬满了浊黄的泥水

忽然间,这浊黄

和着父亲那低沉的嗓音

飞地灌满了我的耳

让双眼变得模糊



还记得

那时,我七八岁的样子


(淡香 戊戌腊月 农夫画)

【背景注解】

好雨生百谷,谷雨润万物。谷雨前后的深圳,雨水自然也多了起来。

昨日晌午前,有点灰暗但却洁净的天空里透着淡淡的金色亮光,那是从厚厚的云层里撒落的,定是藏了几天的太阳终耐不住寂寞,想要出来和这大地的万物打打照面吧。却不知,这人、这树、那花、那草、还有正慵懒地趴在小区门庭石桌下也不知是谁家的那猫和那小狗,也正盼着它了...... 好些天瞧不见,似乎彼此都在相互地挂念着。

然这刚过晌午,先前的那一点点光亮便再也找寻不见,眼前的一切就如那黑夜,但又显得异常的唐突,出现了在电影里才有的场景:黑压压的云层像是蓄谋已久似的,突然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且越积越厚,到后来竟望不到边,如一块黑色的大幕布,夹着层层的灰白,慢慢地压了上来,将整座城市笼罩......不一会,便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望着这突然而至的大雨,女儿有点犹豫,今天的课还去上吗?补习班的老师发来消息,大意说的是因雨量还未达到红色警戒级别,今日并未停课,不过小朋友们也可以选择调课。由于不想让自己平日的学习变得紧张,这离上课也还有一点时间,所以女儿自个决定先看看雨势的变化再说。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雨势似乎小了起来,于是我们决定乘隙出发。可就因为这场雨,到处却变得拥堵起来。于是,只得变换着导航的线路,七拐八绕,走了许多平日里不曾也不敢走过的路(这种经历感觉很妙...),终还是迟了几分钟......



(竹石 乙亥正月二十七 农夫画)

送完女儿便往回赶,雨虽不大,却仍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而这回程的路似乎更加的拥堵。在一个路口,任由那信号灯不停地转换,整个车龙就是一动不动。好在收音机里传来的爵士乐那独有的美妙和弦,让原本自己开始有点急躁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那索性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经意地透过车窗,望向路旁的人行道。因这场雨,路上的行人自然是少了许多,每个人的脚步也变得匆忙,脸上亦都挂着急切的面容。唯有一位年轻的父亲,拄着一把大伞,弯腰牵着一个大概不过六七岁学生模样的小男孩在路上走着,小孩的背上挂着一个和他自己的身形并不太搭的某个培优学校的网红书包,应是刚下课吧!同其他大多数的路人不同,这父子俩并没有着急赶回家的样子。他们边走边话着什么,脸上一直挂着轻松的笑容,小孩呢,还时不时俏皮地故意将手伸出伞外用小小的手掌去接那雨水,然后撒向空中,再痴痴地望回自己的父亲,两人对望着,父亲还是一脸慈祥的笑容,小孩则笑的兴奋不已......(在农夫看来那才是父子间最简单同甜蜜的笑容)

突然,那位父亲拉住小男孩,把伞递给过去,便弯腰在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是小男孩的鞋带松了。小男孩双手伸直向前用力的举着雨伞,深怕这雨水打湿了自己的父亲。可那把和小男孩几乎一样高的的大雨伞还是随着微风不停地摇晃着,雨水便乘机顺着伞骨滑到男孩父亲的背上,将衣服浸透......等到小男孩父亲直起身来,小男孩踮着脚,似乎很歉意地伸手想要去摸摸自己父亲的背,并说着什么..... 这位父亲侧过身来,摸了摸自己的儿子的头,微微一笑,拉了小男孩继续往前走去......

望着这对父子远去的背影,总觉着这场景异常的熟悉!是的,那是曾经许多次不断浮现在自己梦里的画面......



(春晓 乙亥三月初八 农夫书)

记得那时的自己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具体什么季节也已模糊,只知道那段时间一直在下雨。

一个农村小镇上赶集的日子,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似乎要停了下来,父亲决定将年前存储的自家种的桔子拿到集市上去卖掉,顺便再换回一些日常的用品。听说去赶集,我便吵着要跟随父亲一同前往,父亲拗不过我,只好带着我。(现今才明白,那真真是去贴乱去了!)

几十年前的交通定是不如现在的方便,特别就农村来说,就更加的落后了。从村子外出的车一天也就一趟,而且车资也很贵,父亲为了省下那点车费,决定一大早出发,抄近路走乡道。那时的乡间小道不像现如今热门旅游乡村里古朴的青色石板路,定也不是漂亮的水泥或柏油路,大都是窄窄的田间土路,一遇上落雨,加上农人及牛羊来回的走动,路便变得泥泞不堪,到处是积水的小坑。也不同于时下大多数南方的农村,原本一片片肥沃的农田,因没了农人的照顾和牛羊作伴,只落得光秃秃的,孤寂地躺在那,与日月轮回,日子一久便越发的贫瘠,慢慢地都荒废掉了,变成了住宅和厂房。那时的农田,肥沃得一望无际,倘若是在春夏季节,遇上天晴的日子,找一处稍高的山头,放眼眺去,那细长的小道,就如同一条白色(泥土经太阳久晒,远远望去,显白色)的绸缎飘在一片广袤的绿色大地毯上,轻轻地飞着,伸向与天地交接的远方或是翠绿的山脚,沐浴在洁净无比的阳光下,轻盈而洒脱......

清晨的乡村,寂静而又忙碌,丝丝缕缕的炊烟从村子的上空缓缓地升起,飘飘袅袅地漫腾在老房子的周围,伴着细细飘飞的雨雾,妖娆地缠绕在门前的桂花树上和不远处的田野里,细长的乡间小道,裹着这如薄纱般的雨雾,在广袤的田野里蜿蜒着向前.......


(竹石鸳鸯 乙亥二月十一日 农夫临八大山人)

父亲披着雨衣、戴着雨笠,用箩筐挑了满满的一担桔子(竹制的用来装运稻谷的箩筐),在去往小镇那泥泞的小路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说小心翼翼,其实是因为接连几天的大雨,加上来回行人的走动,小路早已变得泥泞湿滑不已,到处布满了小小的水坑,父亲是换着左右脚,一步一步慢慢地试探着往前走的,遇上稍好一点的路段,方才得以放开脚步。我撑着重重的油布雨伞跟在父亲的身后,一会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每每遇上有坑洼的路段,父亲都会在前大声地提醒我小心。

乡间的小道是宁静的,父亲急着赶路,也顾不上同我多讲话,细细的斜雨飘落在雨伞上的微微声响,伴着我们父子俩在这泥路上那拖泥带水的脚步声,让这一切越发的寂。唯有父亲肩上的那根竹扁,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已油亮的发光,弯弯地压在父亲那坚韧如磐石般的肩上,父亲的左右手分别抓在箩筐边上那套在扁担两头被绷得笔直的麻绳上,借此来调节自己的步伐和行进的方向。父亲不时地变换着脚步的快慢,肩上的那根竹扁,则上下跳动着,发出咯吱、咯吱的节奏声响,时而急促,时而轻缓,荡漾在这雨中的田野上......

从村子出发到镇上大概十公里左右的路程,走了大约一半的时候,有一段沿着山坡边缘蜿蜒而上的小路,小路的下方是一条小河,接连几天的雨水,这条原本平静的小河变得湍急了许多。到山脚的时候,父亲停了下来,将担子放在旁边的一块大石板上。从山脚的农田边应是去年秋后堆放的稻草堆里抽了一把干稻草,一边还喘着粗气,一边便蹲在了我的面前,说要给我的鞋再套上草鞋,免得待会在这山路上滑倒。父亲一边摆弄着,一边轻柔地说,这扎草鞋还是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学会的,遇上野外雨中拉练行军的时候,草鞋就特别管用。我看不见父亲的脸,只能透过雨雾瞧见他那双粗糙、布满了泥水的双手,引着被拧成绳状的稻草在我的脚上来回地晃动着......这雨似乎比刚才大了起来,打落在我的雨伞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再顺着伞骨流到父亲的雨笠上,和着雨水从雨笠的边沿如同小瀑布似的倒在父亲的背上......我能晰地看到透明雨衣下父亲那清瘦的背,还有那背上已被汗水浸透的布衫......

如今,这条小路已变成了宽阔的水泥马路,但儿时的这段记忆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不知道是因为那双草鞋,还是雨中父亲那被汗水湿透的着布衫的背......



(福 寿 康 , 乙亥三月十四日 ,母亲入院小手术,农夫随笔,愿母亲早日康复!)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父亲和母亲都已悄悄地步入了古稀之年,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戊戌年末,父亲因急性轻微脑梗住院八天,母亲陪着;紧接着父亲出院不到两个星期,母亲又住进了医院,父亲陪着;乙亥二月,母亲散步时不小心摔倒,再次入院,父亲陪着;上个礼拜,母亲于西安入院做一小手术,还是父亲陪着......

窗外的雨依旧如同往年一般,继续下着,淅淅沥沥、歇歇停停...... 想起上月回家照顾母亲的那几天里同父亲聊起的那些他多年不曾提及的心里话......还真是,我有点想我的老父亲了!

2019年4月21日稿,4月25日深夜改。

* 更多感悟可关注农夫的微信公众号 “农夫的诗生活”(poetry_life_nongfu) 。欢迎转发。


楼主:南越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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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8-13 21:39:50

更新时间:2019-08-14 04:4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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