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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正负时空(星际)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十分话只说三分·戏精·攻x三分话硬掰成十二分·面瘫·受,正剧正剧正剧,重要的话说三遍,强强,悬疑推理向
附上亲友帮忙制作的封面~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二楼放文案


幻影物质(Phantom matter),于公元纪元提出,尚未证实存在,因为其同时具有正能量和负质量,因此能创造排斥效应以防止虫洞关闭,可以用来构建虫洞通道——也许虫洞并不是死路。

星河纪元68年,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政权“人类发展共同体联盟”宣布成立,定都法兰星。
73年,边缘星球X-19上空发生爆炸,处在爆炸中心的霍朝上将被副将拼死带出,陷入昏迷。爆炸处形成虫洞,联盟对X-19的影响力日渐衰弱。
75年,联盟通过决议,正式将X-19从联盟版图上划去。

X-19,连同其上十八亿人口,就这么被放逐到了人类文明的尽头——
——
我愿意做长夜里那颗倏而划过的流星,与大气层轰然相撞,火光刺破苍穹,如此壮烈地燃烧一生。
如果漫长的黑暗中能划过这么一道光,想来那些在淤泥里苦苦挣扎的生命,也该开始仰望星空了吧。

注:
·国际惯例1v1,he
·精神力精神网设定
·主角负责挑大梁加装神弄鬼,比较严肃,搞笑交给配角
·攻是克隆人,注意避雷(已经这么明显了我就直说吧)
·伪科幻伪悬疑,可能涉及到一些物理理论,比如量子、幻影物质、波色子之类,纯属个人理解,看看就好不要当真,毕竟作者没有能力把这些深奥的东西都融会贯通,所以纯属扯淡
·后面部分设定参照了《三体·黑暗森林》,顺便表达一下对刘慈欣大大的崇拜之情
·觉得“逻辑有问题”“文笔渣”“槽点雷”等等等想要指导作者写文的请按退出键离开谢谢,不喜勿喷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接着还是Chapter 1

“卧槽这个郑德也真是厉害,居然想到收买你这一招,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都没想过拿钱侮辱首富家唯一继承人……***才啊!百年难遇的人才!”
江淮远说:“你也是。”

易峥马上喜滋滋地表示谦虚:“不敢当不敢当,鄙人只是千千万万的普通民众之一,能走到现在执政官的位置全凭运气,以及我那个不知道丢到哪儿了的老爹……”
江淮远眉心跳了跳。

处在整个人类世界边缘的X-19星球,一度纷争不断战火连天,大大小小各路角色你方唱罢我登场,闹着玩一样的政府像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只能在全球第一大家族——没错就是江家——的暗中支持下,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
然而自从五年前易峥从联盟第一军校毕业,荣归故里,X-19政府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开始了大规模的人事调动,直到比易峥小两届的江淮远回归,直接接任军队大统领一职,以往经常作妖的政府部门,这回连个屁都没敢放。

时隔三年,曾经军火贩子、海盗与军阀的伊甸园X-19,在易峥和江淮远一文一理两个联盟军校高材生的联合下,居然隐隐有了大一统的迹象。
炮火的流星逐渐湮灭于天际,居民区的枪声也早就消散在了空气中。曾经山河破碎、满目疮痍的星球,终于要迎来统一后的第一缕曙光。
——只剩下最后的桑纳了。

江淮远一丝不苟地戴上手套,旋即加快了脚步。正值日暮时分,人造光源移至西方,拔地而起的高楼反射着昏黄的光线,营造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江淮远在越来越淡的晚霞中扬起头,瞳孔里倒映着前方新落成的军事基地,不时有士兵从他身边匆匆路过,向他敬了个庄严的军礼。
江淮远目送对方走远,耳扣里易峥这个全球知名话唠又开始了他的叨**日常:“……说起来这个我还真不敢跟你比,江叔和薇姨都是明白人,除了我们正牌政府也没站过谁的队,政治上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你是江家的人?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有那么多老兵闹哗变……”
江淮远淡淡地说:“我不说他们不也猜到了么。”

“那能一样吗?八卦消息和正主承认是两码事,你看那个叫什么达什么斯的被你吓成什么样了?诶姓江的,”易峥顿了顿,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你以后打架该不会就打算用这个吓唬对方,然后你好出其不意吧?——***个心机婊!”

江淮远没说话,他在思考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易峥拼爹上位以后,是怎么干到今天没被赶下台的?
也许他这叫大愚若智,江淮远想。

“不过你刚才对什么达什么斯那么说,不就是承认你是个超级富二代了吗?那以后会不会有人乱嚼舌头,说你靠背景上位一类?”易峥思考的倒还挺全面,“用不用我回去作一份澄清声明?”
“不用,”江淮远说,“希尔达不会乱说。”

易峥:“你这信任也太廉价……”
“我还怕他们不成?”江淮远冷笑一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其实我不想公开的唯一原因,就是担心你用我的名义要求我家资助机甲……反正你觊觎我家家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吧?”

平生致力于打着家国大义星际和平的旗号将大家族财产骗来充公的易大执政官罕见地没了词,足足沉默好几秒才痛斥一句:“——心机婊!”
“不敢当,鄙人只是比较了解你而已。”江淮远彬彬有礼地回答,“——你答应的那十架机甲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我没答应!!”易峥出离愤怒了,听他那边好像是重重拍了下桌子,紧接着被人拦住了。他顾及到有外人在场不得不冷静下来,但是从他声音还是能听出其中不加掩饰的咬牙切齿:
“姓江的你知道军费占财政总支出多少吗?百分之四十!就算议会都是我的人他们也看不下去了!放到以前我能理解,可是现在不是马上就统一了吗?再不休养生息改善民生,我保证过不了两个月就得有人跳出来闹革命!缺钱你去找薇姨或者前面那个郑德,我保证不告你贪污受贿!”

军事基地的大门检测到最高权限的到来,缓缓朝两侧打开,江淮远踏着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厅。他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军士们,没有多做停留便径自上了楼梯,长筒靴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只有他风衣带起的微小摩擦,以及不疾不徐的说话声散入空气:“……我明白,我只是担心,万一联盟那边派人过来……”

如果把联盟比作正常的人类社会,那么X-19就只能说大山里的贫困村了。两者之间有绵延不断的群山相隔,把本该一体是人类社会硬生生分割成了两个世界——X-19与联盟之间横亘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虫洞,里面充斥着各种空间乱流以及机甲残骸,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没有人注意过它是何时出现的,自江淮远记事起它就已经在那里了,万丈引力把所有穿越光年而来的星辰光芒都撕成了碎片,它自己反倒越发壮大,犹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落在每个人心头。

当初江淮远和易峥从联盟军校回来,走的是几百年前留下来的星际航道——这还是江淮远父亲江劭钧花大价钱请人修的,但因为废弃时间太久,这条航道除了保密性好以外没有任何优点,在江淮远回来后它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光荣地报废了。

X-19与联盟,再无任何通道。

所以易峥对他的担心嗤之以鼻:“我决定了,我要把你的备注改成‘姓杞的’。”
江淮远:“?”
易峥哼哼两声,文科生在这一刻重新找回了优越感:“杞人忧天啊你就是。”
江淮远:“……”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一时间却没想好措辞,只好先任由易峥继续嘚瑟下去,听后者絮絮叨叨地给他解释什么是杞人忧天,江淮远自己则转过楼梯口,习惯性往楼道窗户望了一眼,然后才走上二楼。
然而他刚走两步就顿住了,似乎感觉到什么地回过头,紧接着瞳孔微微一缩。

那一刻万丈霞光都倒映在江淮远眼底,连他每一根睫毛的弧度都无处遁形。他不由得怔忪片刻,很快又回过神,转身下楼,风衣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半圆弧度:
“一级警戒!!给我通知希尔达,让他立刻赶回来!”

楼下军士们从他话语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句为什么都来不及问就领命部署起来。易峥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刚想说话就被江淮远一声厉喝摁了回去:“你现在在哪?!”
“市政厅啊,怎……”
江淮远:“出来一下,看看桑纳的方向。”

早该陷入黑暗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万丈霞光,将天边渲染得一片金红。火烧云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下向四周扩散,空出中间椭圆形的天空,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沉默地窥视这颗焕然一新的星球。
而在那只眼睛下面,一缕黑烟正缓缓升起,恰到好处融入了瞳孔的位置。

“我刚才想说,其实虫洞也不完全是死路……”江淮远轻声说,声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联盟的人来了。”

.

桑纳。“眼睛”正下方。

轰——!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去,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到物体影影绰绰的轮廓——这里是桑纳的无人区,放眼望去全是大片大片的乱石,毫无规律地堆在一起。由于流水不断侵蚀,不少石头表面已经开裂,露出其下的岩层,无声诉说着曾经的沧海桑田。
火光逐渐湮灭,周围温度急剧下降,熔化的岩石重新凝结成固体,为原来灰白的石面镀上了一层金红。

喧嚣重归寂静,而在另一边,原计划次日攻取桑纳的江淮远,提前下了命令。
——占领桑纳,统一X-19。

桑纳原来的军阀麦迪逊还没从猝不及防的天外来客中回过神,就骇然发现驻守在桑纳外的政府军队已经打了过来。
桑纳的防御塔几乎相当于一个空间站,有着得天独厚的位置优势,对后来的侵略者有超乎寻常的杀伤力,这也是麦迪逊能支撑到现在的主要原因。然而他这一次却算漏了。

江淮远的承光不再驻守后方,终于到了前线上。

在这个机甲为战斗主力、飞梭为交通主力的时代。X-19依然保留了众多上世纪遗留下来的星舰。飞梭体型小,造价低廉,尚能普及,但需要较高精神力才能驾驭的机甲,却因为过于昂贵而使得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连被寄予厚望的政府军队,小型机甲也只有一手之数,中型机甲更是只有一架——后者还是某家大财团匿名捐赠的。

麦迪逊忽然想起来,那架承光的主人,精神力好像到了可怕的80。
他记得最初他是不肯相信的,他在桑纳待了太久,久到他几乎已经不去关心外界的风起云涌,对政府的认知还停留在“闹着玩”的阶段。直到此刻被江淮远打上门,麦迪逊才意识到坐井观天的自己有多可笑。
他狠狠咬了咬牙,把所有的不甘与屈辱都吞回肚子里,下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联络那姓江的,我们投降。”

至此,X-19四分五裂的战乱时代,终于宣告终结。

.

江淮远没有去见投降的桑纳军阀,而是直接转向了爆炸所在地,那只巨大“天眼”的中心处。
他退出军用频道,给希尔达拨了个通讯过去:“发现什么了?”

希尔达奉命潜入发生爆炸的乱石滩,此刻早就等候多时了。凛冽的风混在他不怎么平稳的声线里,顺着个人终端传进到江淮远耳中:“统领……那个……”
江淮远:“说话干脆点!”
“统领,要不……”希尔达咽了口唾沫,艰涩道,“您自己来看吧……”

江淮远当即反问:“那我要你干什么?不管你发现什么,有用的想办法带走,没用的就地处理,回来给我传几张图再写份报告,很困难?”
希尔达试图辩解:“那是个生态舱,应该是从机甲里面脱离出来的……”

“那你直接处理了吧。”江淮远说,“给在场的所有人下封口令,剩下的回来……”
希尔达:“里面有人。”
江淮远眉心一跳,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问:“活的死的?”

——如果可以,不要和联盟有任何接触,毕竟我在他们那里的嫌疑还没洗清。

但希尔达下一句话打乱了他所有设想:“活的,而且……他醒了。”
江淮远第一反应是“那么剧烈的爆炸他居然没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三年过去,他终于要再一次接触到联盟这个庞然大物了。
那些错乱纷杂的记忆,似真似幻的梦境,他用了无数个长夜才将它们自欺欺人地掩埋,如今却又一次浮现出了影影绰绰的一角。

江淮远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不带感情的冰冷。

机甲“承光”缓缓降落在乱石滩,通过与机甲相连的精神网,江淮远精准地捕捉到了唯一的陌生面孔。
青年的白衣沾上了血迹,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显得他身形有些狼狈,但他没有对自己这副模样施舍一丝一毫的关注,颇有泰然处之的从容,低垂着眼,轻声跟一个X-19的军官解释着什么。
似乎感受到了江淮远的注视,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朝代表整个X—19最高战力的承光望了过去——
明明是极其陌生的一张脸,江淮远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种荒谬的熟悉感。

我见过他?江淮远想。

“……所以我觉得您还是过来比较……”希尔达一回头,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承光,“统领,您到了?”
江淮远嗯了一声,抄起风衣走下承光,还不忘带上手套,“他有说自己是谁么?”

“霍连,他说他叫霍连。”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Chapter 2
经希尔达提醒,霍连才意识到来人的身份。他对希尔达抱歉地笑了笑,然后面向江淮远,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幕和他记忆中某个场景有着惊人的相似度,黑暗吞噬黄昏,长夜将至未至,凌厉的风拂过面颊,他站在舞台中央享受着所有人的目光,灵魂却自躯体再挣出,冷眼旁观命运之神操控全场。
无所谓了,他想。

“什么名字?”
“……”霍连一抬眼,之前的复杂神色随这个动作悉数没入眼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甚明了的笑意,“霍连。”

江淮远没说话,他问出那个问题后就打开了个人终端,不紧不慢地给易峥发了条信息,又示意希尔达带人去清理爆炸的残骸,然后注意力才重新回到青年身上:“从哪儿过来的?”
霍连说:“联盟。”

爆炸的余波早已散去,他身后是深沉的夜色,斑驳的光影下依稀可以看见远处起伏的群山,披着一层抹不去的黑影,无言俯视人间的众生百态。
霍连眼中那份锐利被灯光冲淡了几分,瞳孔却显得愈发漆黑,让江淮远不禁想到了X-19外面的巨大虫洞,引力之大连光线都无法逃逸。

也是在那一瞬间,江淮远心底陡然生出了一丝异样感。
在他的记忆里,联盟是个混合了各类人种的大染缸,而黑发黑眼却并不多见,尤其是像对方这种纯粹的黑色——可如果对方不是联盟高层,那他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

“……联盟距离挺远的吧,隔着黑洞呢,”江淮远说,“怎么过来的?”

霍连朝爆炸残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似乎有些惋惜:“我在机甲上接了个通讯,等回过神就被虫洞扯进来了……我把机甲所有动力源全部用在了推进上,这才勉强跑出来……不过统领,您现在做的不应该是清点损失、安置伤者吗?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像审问犯人一样?”

江淮远对整个联盟都抱有敌意,心里的天平从很多年前就不知道歪到了多少光年外,自然不会因为霍连几句话就轻易放过对方。因此他十分不食人间烟火地哼了一声,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死缠不放:“是不是犯人还没有定论呢——你在联盟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虫洞附近?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就算怀疑对方想要窃取什么星球机密,首先也得有能让对方正视自己的资本才行——而联盟显然不需要放低身段来平视X-19。

霍连明显也被江大统领的胡搅蛮缠惊了一下,他微微挑起眉,似乎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他换了个站立的姿势,颇为无奈地说:“这个说起来有些丢脸,不过既然您都这么问了……好吧,我是路痴。”
江淮远有些猝不及防地:“……嗯?”
霍连回以无辜的目光:“统领还需要我解释一下这个词吗?”

“……不用。”江淮远突然没了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敌意于眼前的青年而言有些过于蛮横和无理取闹。他略一踌躇,丢下一句“在这里站着别动”,就朝希尔达的方向走了过去。

“——哎,统领,”霍连却突然叫住了他。
江淮远回过头:“?”

风自群山中奔涌而出,亘古的气息拂过嶙峋的乱石,无声地交织在一起。天边的人造月亮被云雾遮住,漫起一圈淡淡的光晕,苍凉而又悲戚。
霍连就在这片光晕中笑了起来,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我现在联系不上联盟那边,估计回不去了。”

“哦这个你尽管放心,说什么我们也能把你送回去。”江淮远垂下眼,将袖口重新折好,“X-19虽然比不上联盟,但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霍连不置可否。

.

宛南区。江家。

黎薇敷完面膜,心情极好地打开了每日必读的X-19晚间新闻。她匆匆扫了一眼就急不可耐地关上光屏,冲客厅另一头喊道:“江劭钧,你儿子把桑纳打下来了!”

沙发上一张报纸抖了抖,露出下面一张带着眼镜的脸:“统一了?”
“差不多,”黎薇说,“你别天天就知道守着你那张公元纪年的报纸,有空多看看现在的新闻,我上回参加聚会你知道她们都叫你什么吗?”
江劭钧:“什么?”

“老古董!”黎薇痛心疾首,“再这样下去你就和时代脱节了懂不懂?有句话怎么说的,如果一个人跟不上时代……”
“时代脱臼了,真糟糕。【注】”江劭钧直起上身,右手顺势推了推眼镜——他其实并不近视,戴眼镜只是为了保护视力,外加能沾染一些公元时代的文人气息,某种程度上他和他儿子还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这份报纸不是公元纪年的。”
黎薇:“?”

江劭钧:“这是我今天上午找人专门印的,是昨天的新闻——上面说你儿子本来计划的是明天才攻下桑纳。他擅自把作战计划提前了一天。”
“提前一天……”黎薇喃喃道,继而突然反应过来:“你儿子之前是不是说,等到统一了就回家吃饭?”
正准备长篇大论分析为什么提前进攻的江劭钧:“……”
“请的大厨明天才来!你现在赶紧做饭来得及吗?”

“……”江劭钧强行咽下到嘴边的“为什么又是我做饭”,换成了另一种说法:“我觉得他可能不回来了。”
“哎?你……”黎薇话说到一半就被终端的提示音打断了,她连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嘘——你儿子的电话。”
江劭钧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江淮远的身影出现在了虚空之中,镶星的军装外面披了件深色风衣,衬得他身形更加修长。他眼里倒映着错杂的显示光屏,眉头在看见黎薇的那一刻舒展开来:“妈……”

黎薇单刀直入:“你一会儿回不回来?”
“?”江淮远问:“回来什么?”

黎薇就知道这小子把回家的承诺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向前探了探身,好像这样就能看的更清楚一样:“你现在在哪儿?”
“桑纳啊,怎么了?”
“桑——纳——”黎薇十分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语气几乎称得上温柔,“是不是离我们宛南特别远啊?”

“……”江淮远简直莫名其妙,但他还是下意识计算了一下距离:“是吧,最快的飞梭也得大半天呢。”
话刚出口他就瞥见了黎薇后面拼命使眼色的江劭钧,刹那间醍醐灌顶,短短的对话中黎薇所有反常都有了答案:“这回真不是我忘了!我本来计划明天就回去!”
“没关系,”黎薇哼了一声,“反正你今天来了也没饭吃。”

江淮远:“……”
他不自在地咳了声,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其实我有点别的事……那个,你们方不方便再买几架机甲?”
黎薇一扭头:“不方便。”

“……你是想要我们无偿捐献给政府吧?”江劭钧适时插话进来,“就算家财万贯也不能这么败的,你能给我什么?”
江淮远思索几秒,真诚地回答道:“我可以让他们做个勋章,再办个颁发仪式。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为什么这一层总是被吞!!
桑纳曾经的防御塔被改成了临时会议室,X-19军队绝大部分高层都集中在了这里。冷冰冰的光线打下来,使得每一处阴影都棱角分明。
没有温度正好的茶水,没有不停打印文件的光脑,甚至连一张长桌都没有,这是一次简陋而仓促的会议,却在无形中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淮远,以及他面前一男一女两个投影身上。
男人戴着一副堪称文物的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沉默地喝着特制的铁观音,时不时插上几句。女人则坐在他身边,倨傲地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抹指甲油。

向来低调的江家,夫妻二人居然都因为江大统领一齐露了面,这很难不让人想起那个“江淮远就是江家继承人”的传言。
希尔达之前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坚定地认为他们统领就是靠实力上的位,为此还和不少人发生过冲突,现在他只好站在角落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前有个搞矿业的表示可以提供五架小型机甲,条件是借用军方通道,我已经同意了。”江淮远十指交握成拳,白手套与深色风衣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对比,让他看起来有些锐利与不近人情,“现在这个情况,除了生意上的一些便利和虚名以外,政府也确实拿不出什么东西。我不像易峥那样动不动就喜欢谈家国大义,在谈判开始之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一点——你们肯定是稳赔不赚的。”

黎薇暗自嘟囔一句“吃里扒外的小子”,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觉得我们有可能答应?”
江劭钧淡淡道:“说说你想要什么。”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人生信条便是谈判桌上没有感情的位置。只分甲方乙方——即使对方是他的亲儿子。
不到万不得已,江淮远决不想站到他的对立面,他倒更愿意选择只想借用军方通道的企业家。

“我得有个足够说服他的理由。”江淮远想着,微微抬起头,回答了他的问题:“机甲,两家中型,十架小型。”
江劭钧:“承光不是已经给你了么?”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把目光投向了江维远——那个捐赠承光的“匿名财团”,果然就是你爸!

然而江淮远却像没有看到一样:“我本来想要的是三架中型机甲。”
黎薇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如你所见,军队里少校以上的基本都在这里了。我相信这足以表现出我们的诚意——虽然并没有什么用。”江淮远站起身,调出一份标明军备力量的文件,示意两人,“以人类极服值100为参考值,这里精神力六十到七十之间的共二十一人,七十到八十共两人.八十以上一人——而与之对应的机甲,加上搞矿产的那位承诺的五架,我们一共有十一架小型,一架中型。”
“我明白了,你是想填补高层军备的亏空。”江劭钧点点头,“可是桑纳已经统一,放眼整个X-19也找不出能和你们抗衡的存在,按照历史趋势来说应该开始休养生息了,为什么反而要扩张军备?我认为你需要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

听见江劭钧果然这么问他,江淮远几乎立到反唇相讥“那为什么你买古董和我妈买首饰就不需要理由”,所幸他及时把话咽了回去,换成了另一种冠冕堂里的说法:“因为联盟。”
方才有些骚动的房间因为“联盟”二字重归肃穆,灯光将每个人最细微的神情都照得无处遁形。森严的防御塔营造出了紧张的氛围,而在塔外,几架参差不齐的机甲无声地悬浮在夜色中。

联盟真的会来吗?它会怎么对待X-19?万一打起来的话,我们在它手下能撑多久?如果没打起来,它会不会强行介入X-19现在的生活?
——在事情发生之前,这都是无解的问题。

江劭钧淡定地喝了口茶,但微微上挑的眉梢暴露了他的紧张:“联盟自成立之后和X-19就没有来往过吧,更何况还有虫洞隔着,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杞人忧天,和易峥的用词一模一样。

江淮远眼神暗了暗,没说话。他关闭了军备力量图,打开了另一个标为“S级绝密”的文件。
那是一段简短的视频。青年的身形被投到中央的空地上,背景是桑纳特有的乱石滩。他嘴角还残存着些许不真切的笑意,眼中倒映着不远处的灯火,白衣沾上了血迹,却因为他无法忽视的从容,很难让人联想到“狼狈”这个词。

“保密要求不用我多说吧?”征得了全场的同意后.江淮远才点下了播放。
青年在那瞬间有了生气,带着些漫不经心的从容,能清晰地看出他是如何一边应对江维远的怀疑,一边寥寥几句挑明了自己的处境:
“我在机甲上接了个通讯,等回过神就被虫洞扯进来了……”
“我现在联系不上联盟那边,估计回不去了……”
乱石滩来自荒古的风穿越时间与空间,将半个小时之前的场景重新送到他们面前,最终酿成了可怕的沉默。

打被僵局的人是黎薇。
她终于从指甲上面移开了视线,然后轻轻“哎“了一声。
黎薇:“这小子长得可以啊,比我儿子还标致呢。”

江淮远:“……”
众人:“……”
你真当大家不知道江大统领就是你儿子吗?!

江淮远早就清楚黎薇不可能提出什么建设性言论,空白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有些哭笑不得道:“说正事呢,这个人说他叫霍连,从联盟过来的,现在就在外面的机甲里面,我让人看着了。”
江劭钧问:“所以你认为联盟可能会来,就是因为他?”
”对,”江淮远抬起头,与青年的投影进行了短暂的对视,紧跟着话锋一转,“——我不相信他。”
注:时代脱臼了,真糟糕。——《哈姆雷特》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5楼直接跳到16楼,希望明天起来发现16楼还在没有被吞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Chapter 3
为什么不相信对方?这个问题江淮远自己也答不上来。
他潜意识里便存在着对联盟的抗拒,再加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使他焦躁不安而又无所适从,只好在心里给来自联盟的霍连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青年的投影无声地注视着他,而同时江淮远也在审视对方,细致到他眸子里落入的破碎光影、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以及衣服上渗出的血迹,每一处细节仿佛都被单独分离出来,又重新聚合到一起,瞬息间便完成了人格的重塑。

江淮远恍惚回忆起来,在申明自己回不去时,霍连也是笑着的。
回不去,他就这么高兴吗?
是他来X-19本来就别有目的,还是他在联盟有太多不堪的回忆?

“……为什么不相信他?”
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江劭钧试探道:“江大统领?”
“嗯,”江淮远忽然回过神,匆忙应了声:“怎么?”
江劭钧知道他是走神了,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追问,“能让我见见他吗?”

尽管身份不寻常,他这个要求也是逾矩了,底下立马有人出声反对:“统领,这不——”

“没事,”江淮远却摆了摆手,“我本来就有这打算。”
他按住耳扣——大部分人这时才意识到,他一直和外面保持着联络——然后压低了声音:“陈敬,你现在把人带过来。”

.

“报告统领,人带到了。”

霍连站在军官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他原来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身便装,黑色大衣几乎同外面的夜色融在了一起,只有眼睛还倒映着室内的灯光。见到江淮远,他微微笑了下,问道:“统领找我有事?”
江淮远点点头:“进来吧。”

仅仅一步的距离,霍连便从黑暗里走到了灯光下。光明与阴影在他身上飞速更迭,原本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起来,能让人轻易认出他就是先前投影中的青年,连眼底若有若无的笑意都别无二致。
江淮远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他神经顿时紧绷起来,直起上身,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哪怕一点点的不对劲,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霍连坦然地望着他,没有因为他略带警戒的动作表现出半分不快,甚至堪称彬彬有礼地又问了一遍:“需要我做什么?”
江淮远朝江劭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惜字如金地说:“他们想见你。”

“只有他,不包括我。”黎薇一指江劭钧,偏过头来,紧接着她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露出一个看上去威胁性十足的笑容:“霍连是吧,我可以问一下吗,你身上这件衣服是谁的?”

霍连诚恳地答道:“我不知道。”

江淮远:“……你能不能抓重点?”
黎薇立马一收二郎腿,摆出一副马上走人的架势。江淮远和她对视几秒,最后迫于自己亲妈的淫威不得不举手投降:“行吧,是我的。”

霍连低声笑了出来,顺手添了一把火:“多谢,挺暖和的。”

江淮远试图辩解:“他原来什么情况你也见了,我们这里又没有备用的军服……”
“那其他人呢?连一套便服都没有?”
“没,”江淮远话里面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嫌弃,“我们计划最多在桑纳待两天,可能他们都觉得一套衣服就够了吧。”
在场所有人:“……”

黎薇想起来江淮远的种种光荣事迹,忍不住哼了一声:“得了,就你打仗还得把衣柜搬过去。外面空气那么污浊,你还呼吸干什么?我看你干脆自己光合作用得了。”她不再理会江淮远,径自转向霍连:“听说你是从联盟过来的?”
霍连:“嗯,我是没注意虫洞……”
“我不是说这个,”黎薇打断他,“我老公对星际航道有一些了解,他跟我说过虫洞里面都有什么,我记不住但是也清楚一点,就是理论上没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所以X-19才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接触过联盟——所以,你是怎么穿过了虫洞?”
她将“穿过”两个字咬得很重。江淮远心理咯噔一声,猝然抬起了眼——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源自何处。

他曾问过霍连“怎么过来的”,但霍连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只说了被虫洞扯进去的过程。而在那之后,如何应对空间乱流,如何控制方向,以及最后如何挣脱虫洞引力,霍连都只字未提。
但这才是重点。
不提其中隐藏的惊人的计算量,不提对机甲的熟悉程度,单单是完成这一切所需要的精神力,就足以用可怕来形容——霍连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却随时都可以夺过外面机甲的控制权,炮轰了整个桑纳。

“怪不得他这么有恃无恐,”江淮远想,“这基本上就是人类能到达的极限了。”
在场其他人,包括江父江母在内都不清楚极限值具体是什么概念,当着霍连的面江淮远不敢声张,只好听霍连不疾不徐地解释:“运气的事,谁也没办法吧。我还觉得我根本就是倒霉,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险……”

江淮远感到手腕一阵震动,他打开个人终端,看见了一条未读信息,发信人是“老古董”。
江劭钧的投影偷偷冲他使了个眼色。

“……”江淮远微微叹了口气,直觉告诉他江劭钧藏着掖着的信息必定非比寻常,因此他先设置了个人可见,然后才点开了它:
【你妈说的不对,我岂止是只有“一些”了解?】
江淮远:“……”
他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你懂得最多”。

江劭钧很快又来了第二条,这回才是正题。江淮远皱了皱眉,飞快读了下去:
【你妈说X-19很久没有接触过联盟,这点也不对。当初你和易峥去联盟第一军校,联盟那边有没有大肆宣传?】
江淮远眼神一动,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有。】

他对联盟了解也不算多,只知道高层不同党派之间斗争激烈,好比一个现代版的纸牌屋,相比之下联盟第一军校倒还算个没有被政治污染的好地方。联盟在成立之初——那时候还没有虫洞——就对各大星球承诺过,要给每个人平等的受教育机会。后来X-19与世隔绝,江劭钧高瞻远瞩,不惜重新启用废弃航道也要联盟实现这个承诺,于是执政官之子和首富之子就来到了联盟,立马受到了各个党派的拉拢——各方都希望借此机会换来“遵守诺言”与“星球平等”的标签,怎么舍得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易峥比他大上两届,据那小子自己说,有段时间他的名字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每天都有女生追问他X-19的生活情况。当然后半句一定是扯淡,但联盟的宣传力度也可见一斑。

【那个叫霍连的,没有反驳***话。】
也就是说,他的注意力在另外更重要的事情上,江淮远想。
——比如隐瞒。

他正想把这个猜测给江劭钧发过去,就又听见霍连接着说:“……不过有一点我觉得你可能漏了,X-19和联盟还是有过接触的吧。之前我记得来了两个军校生,最近的那个好像三年前才毕业?”
江淮远:“……”
他重重地点下删除,一句“是啊没错就是我”差点脱口而出,又被他残存的几分理智硬生生憋了回去。

霍连没注意到他,就这个话题做了个简单的总结:“联盟和X-19隔着天堑,但你们X-19自己有秘密通道,所以主动权一直都掌握着你们手里。脱离联盟是因为你们自己闭关锁国,而不是联盟抛弃你们。我们对X-19还是很欢迎的。”
一看政治就学得不错。

黎薇被他这番有理有据的论调噎得有些说不出来话,还好一直在地下发短信的江劭钧及时开了口:“你说的那条航道太老了,修好以后也就用了几次,早就彻底报废了。”
“啊,是吗?”霍连笑了笑,明显持怀疑态度,“我很遗憾。不过之前统领说一定会把我送回联盟,看来是要食言了。”

他偏过头,带着些许挑衅看向江淮远。江淮远迎着全场人的目光,八风不动地关了个人终端,然后才淡淡道:“你怎么来的,就可以怎么回去。”
霍连诚恳道:“还请统领指教。”

江淮远无声地回望着他,如同之前很多次一样,他没有从对方眼里找到想象中应该有的惊疑、愤怒或者阴霾,就像宇宙中光线穷尽一生也无法穿透的黑暗一样,外人永远不可能窥见其下的暗流汹涌——他看不透他。
什么时候你才肯亮明底牌?江淮远想,你的底线到底在哪?

他说:“虫洞。”
霍连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针锋相对一般:“我说了,运气的事,我也没办法。”

会议室被数十人挤得满满当当,此时却没人敢出声,不大的空间几乎成了他们两个人主场:一方看似占据主动,话里带刀毫不退让,另一方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假象,不动声色地粉饰太平。
江淮远知道,自己的所有主动权,在明确实力对比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殆尽了,他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可能逼出对方的底牌,让X-19看上去不那么丢脸而已。

他做了个深呼吸,一拢风衣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霍连面前,试图营造出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这次他终于不再耐心地打哑谜,而是径直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吗?”
霍连摇了摇头。
“因为我总觉得我见过你,”江淮远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说的那个三年前毕业的军校生,就是我。”

宛若平地惊雷,安静的房间一下子炸开了锅,谁也没有料到剧情的走向居然会是这样。江淮远背对着他们,依稀能听见几个零星的词语,不过他没有理会,单手摁住霍连肩膀,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你是联盟高层。”
江淮远飞快地后退一步,终于从霍连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愕。他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正准备乘胜追击,就听见对方反问道:“那又如何?”

这四个字直接把江淮远钉在了原地。霍连也不再说话,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似乎在问“你能把我怎么样”。
是啊,就算对方当真是联盟高层,就算对方穿越黑洞是有意为之——那又如何?
他既不能将霍连强行驱逐出X-19,也没法把这个敏感的身份公之于众,反而要顾及到整个X-19,连对霍连的敌意都只能止步于试探。
他不能将整个X-19的安危,置于霍连的喜怒无常之下。

那几秒可能是江淮远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他之前伪装出来的强势被霍连一句话击得粉碎,却又当着下属们和亲爹亲妈的面,不得不表现出“我能搞定一切”的架势。
直到这时,江淮远大脑中被不安冲乱的那部分终于重新运作起来,各个脑细胞拼命叫嚣着,向他提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现实中怎么可能存在极限值?
——可是理论上,也没人能穿越虫洞。

“也许确实在学校里见过吧,”霍连打破了沉默,他收起了所有讥讽与不屑,又恢复了先前温和有礼的样子,“联盟军校经常邀请旁人前去参观,我也去过,可能统领就是那时候见的我吧。”
不知道什么心理,他又补了一句:“统领记忆里也是真好。”

江淮远知道霍连是在给他找台阶下,因此就没有计较后一句。他犹豫了不到两秒钟,迅速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对策:“一般吧,我这个人从小就过目不忘——学校为什么会邀请你来参观?”
赶不走也惹不起,那就给他找一个光明正大留下来的理由。
霍连显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忽悠人的话张口就来:“哦那是他们收买人心的手段,烈士子女可以来联盟军校试读一个月,不过我精神力不合格,待一个星期就被送回去了。”

江淮远心里冷笑一声,他回过头,瞥了一眼其他人的神色,然后点名藏在人群中几乎看不见的希尔达:“希尔达,你怎么看?”
希尔达猝不及防,急忙从人群里钻出来:“报告统领,我觉得他的话没有问题。”
你当然找不出来问题,江淮远暗想,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扬声问道:“其他人呢?”
所有人:“报告统领,没有问题!”

“那好,”江淮远转回来,勉强扯了扯嘴角,“虽然我很抱歉,但这个问题我必须问你,你‘烈士子女’的身份重不重要?联盟会不会派人来找你?”
“……军校应该教过联盟历史吧,”霍连哑然失笑,“联盟成立时死了多少人就有多少烈士子女,不值钱的。他们能发现我失踪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难不成还指望他们穿过虫洞来找我?”

江淮远“唔”了声,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右手,脸色还要摆出一副正色:“欢迎来到X-19。”
霍连微笑起来,不过眼底的神色依旧厚重得看不清。他握住江淮远的手,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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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除去杞人忧天又疑神疑鬼的江大统领以外,X-19的人民还是很友好的。自江淮远发话解除嫌疑后不到一个小时,霍连已经和军官们混出了同桌吃饭的交情。不知道谁从哪里搞来了两张桌子拼到一起,于是桑纳的防御塔再度被改为饭厅,X-19军方所有高层都集中在这里,一边等着军事基地的外卖,一边向霍连打探传说中的联盟。
X-19政府和军队都经过大换血,大多都是和江淮远一辈的年轻人,联盟对他们来说还是个新鲜词。霍连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延续了他自出场以来的耐心与好脾气,基本是有问必答。

江淮远站在角落里处理终端的未读消息,时不时往这边望一眼,有几个一嗨起来就没大没小的喊他也过来,江淮远摆摆手拒绝了,然后给终端对面回了条信息:【不接,找不到地方就别来了。】
他注视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切回“老古董”的频道,发了条对方绝对不想听到的信息过去:【军备就按说好的来。】

三秒后,江劭钧的回复来了:【怎么还要?】
江淮远:【我杞人忧天。】

江劭钧立马一个通讯请求打了过来,义正言辞地痛斥他吃里扒外。江淮远一直默默听着,到最后才问了句:“是我妈让你这么说的吧?”
江劭钧:“……不管是谁说的你都得给我明白,咱家迟早得让你败光!”
“回来让易峥给你洗洗脑,人活着应该有点家国情怀。”江淮远忍着笑说,“对了爸,帮我跟妈说一声,明天我也不回去吃饭了。”
“哎你小子……”
“再见爸你保重!”江淮远飞速说完,不等对方回复就退出了通讯。他关上个人终端,光屏收束成一条直线,又重新将他暴露在了灯光下。

江大统领的洁癖是出了名的,即使这个时间也不会取下手套。藏青色的风衣本该让他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却被眼前的气氛削弱了棱角,浮现出几分柔和的弧度。也许是这种弧度太具有迷惑性,一名少校端起酒杯,朝他走过来:“统领,不来一杯吗?”
江淮远淡淡道:“军中禁酒。”

少校连忙解释:“不是酒,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葡萄汁……”
江淮远一挑眉:“谁?”
“桑纳的居民,说是感谢您统一了X-19。统领您也知道,他们这地方温差大,葡萄特别甜!”

不知道是“统一”还是“特别甜”触动了他,江淮远略一迟疑,接过了酒杯。
少校眼也不眨看着他抿了一口,忽然热烈地鼓起掌来。
“……杜衡,”江淮远终于咂出了一丝不对劲,“这根本就是葡萄酒吧?”
杜衡大声回应:“可是您也喝了!”
“……”江淮远失笑,冲他摆了摆手,说:“下不为例。”

葡萄酒解禁,杜衡这个活宝立马掉头找人拼酒去了。江淮远看着他走到霍连面前,斟满一杯递了过去。
霍连爽快接下,一饮而尽。

“葡萄酒有什么好拼的?”江淮远想。他没有加入热闹的人群,冷眼旁观一群人嘻嘻哈哈。霍连处在人群中央,完全没有外来者惯有的唯唯诺诺。他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眼睫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嘴角却噙着笑意。

孤身穿越沉寂的虫洞,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又遭到敌意和怀疑——江淮远自认为,他自己是无法保持霍连那份从容的。
似乎察觉到了江淮远的目光,霍连转过头,举起酒杯向他遥遥致意。
江淮远别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门被人猛的从外面推开,北风裹挟着一道男声涌了进来:“哎我说你们这个地方可真不好找,我在外面晃悠半天才有个士兵过来问我是不是执政官……”
粽发青年费力地带上门,又裹了裹厚实的羽绒服,这才喋喋不休地转过身:“门禁也麻烦死了,又是登记又是刷虹膜的,姓江的你连个权限都不提前给……”
说话间他已经扫视完了全场,在目光触及霍连时可疑地顿住了话头,不过他神色如常,就像是说话时再正常不过的停顿一样,以至于只有最熟悉他的江淮远抬起了眼。

易峥对他疑问的眼神视若无睹,大步流星朝人群中央走去:“我说你们统领真不够意思,我一听说桑纳出事扔下议会那帮人就飞过来了。结果姓江的连派个人接我都不愿意……”他一点也不见外地唏嘘完,终于问到了正题:“哪位是新来的?”

江淮远敏感地挑起眉,他注意到易峥问的是“新来的”,而非“从联盟来的”。

“是我,”霍连放下酒杯,十分温和地笑了笑,“你是……”
“忘自我介绍了,我的错。”易峥连忙说。他表现出来的热切恰到好处,既让人感到亲切,又不至于难堪,“鄙人姓易名峥,目前担任这个星球的执政官……”他伸出了右手,问道,“我听姓江的说——哦就是旁边站着那个——你叫霍连?”
霍连配合地与他进行了一次短促的握手。易峥又讲了一大堆官方的套话,直到军事基地的外卖送来,他才“恋恋不舍”地表示先不打扰了。

“我还有个会没开完,就先不聊了。”易峥站着门边,冲江淮远摆了摆手,“姓江的我跟你讲,你以后天天那么清闲,我可就越来越忙了,你还跟我要这要那,你良心不会痛吗?”
江淮远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赶紧滚吧你。”
易峥不满地“嘁”了一声:“——过来帮我把门带上!”
放在平时江淮远肯定懒得搭理这种要求,但他觉得今天的易峥有些反常。他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众人,朝易峥走了过去。

易峥背对着呼啸的北风,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他皱着眉,声音压得极低:“我在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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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桑纳的冬天过于寒冷,即便是温控羽绒服也抵御不了狂风。易峥跺着脚,艰难地打消了回室内的念头,他抬起眼,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投下浓重的阴影,零星的路灯烘出光秃秃的树枝,将默立冷风中的易执政官衬得更加孤苦伶仃。
“……”易峥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决定要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打破自己“工作时间不抽烟”的原则了。他变戏法一般摸出来电子烟,囫囵塞到嘴里,然后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他就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长筒靴踏过石灰地面上斑驳的树影,发出沉稳的闷响——正如其主人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一样。

易峥回过头,没说话,倒是江淮远忍不住皱了皱眉:“又在这吸烟?”
“消愁,消愁懂不懂?”易峥夹着烟振振有词,“我倒是也想喝点酒,谁让你不请我一杯?”
江淮远:“想喝酒就自己去拿,谁有闲工夫伺候你?”
易峥放下了手:“我没敢。”

两个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江淮远垂下眼,将里面的惊疑尽数隐去,半晌,他有些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应该见过他。”
易峥:“嗯?”

“我刚才出来没跟他们打招呼,就只跟希尔达说了一声,让他别声张。”江淮远说,“我出门时特意往霍连那边看了看,他可能感觉到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个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我第一次见他,他也是这个动作——我觉得我应该在哪儿见过。”

“……”易峥侧眼望着他,斟酌许久才说:“他不叫霍连。”
江淮远扯扯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那张脸我在联盟的历史书上见过,绝对不会认错。”易峥叹了口气,猛吸一大口烟,昏黄的灯光伴随这个动作落到了他眼底,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复杂神色。他动作明显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他叫霍朝,是联盟历史上最重要的奠基人之一,地位大概就跟你在我们这边差不多——不过联盟讲究分权,不设统领,最高的军衔就是上将了。”
江淮远早就猜到霍连身份不寻常,但也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地步。他一时间没意识到易峥想要表达的意思,皱了皱眉问道:“我怎么没……”

不,霍朝这个名字,他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江大统领在联盟军校那会儿是全校有名的偏科,政治历史一塌糊涂,机甲操作却好的吓人,对太空战争等等也勉强算得上半个专家。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大脑已经自动检索了“霍朝”这个名字,并且给出了标准答案:联盟为了统一打的半数以上的战争,指挥官就是这尊大佛。

易峥单纯地以为他只是没听过,善解人意地帮他找了个理由:“你是理科生啊。”
江淮远:“……”
易峥:“我还不了解你?这个课本来就是理科选修,你肯定不会来听——其实我也不感兴趣,还不是为了陪卿卿。”
江淮远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林卿卿身边,你还有心思听课?”

“滚吧你,我那时候天天追着她跑没错,但我也不是不学习的好不好?”易峥说,“追她和上课又不冲突。就算全天底下就剩我一个矢志不渝的大情圣,得靠我去振兴人类未来,我也不能一点都不要我自己的生活了是不是?”他自嘲地笑了笑,带着一点落寞,“反正就是觉得……我就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能感动她,现在想想……她指不定有多烦我。”

他似乎不怎么想讨论这个话题,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提议道:“站着太冷了,一起走走?”

.

在江淮远的记忆里,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般悠闲的时光了,更多的时间他总是坐在机甲承光或者某个军事基地里,精神网维持在一个特定的范围内,不敢忽视周围哪怕一点微乎其微的变化。
然而在霍连——也许是霍朝——“误打误撞”来到X-19、本该是他最忙的时候,他却把一干人都留在了室内,自己和易峥走在桑纳空旷的街道上。时值冬日,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水气,聒噪的昆虫销声匿迹,深色的夜幕犹如浓的化不开的墨汁,旷远而压抑,其下耸立着光秃秃的树枝,偶有几只麻雀飞过,留下颤抖的影子。
而在那苍穹之上——
无数光子穿越亿万光年而来,宇宙间的最快速度却抵不过虫洞的引力,尽数被吞噬进了虚无之中。

“……霍朝算得上联盟内部最传奇的一位,他的精神力稳定在94左右,自从星河纪元不知道哪个搅屎棍提出来这个概念以后,就没出过85以上的——别看我,你不就刚过80吗?所以他这个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神赐之人。”易峥灭了电子烟,双手顺势插入口袋,“你也知道联盟那边党派斗争特别厉害,一个人要是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大树就很难在里面混,这霍朝却是个例外。他可能是性子比较独,不肯跟别人抱团,天天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偏偏联盟两大政党还都得小心翼翼地供着他。没办法,霍朝就是个变态。”

江淮远问:“像他这种身份,联盟怎么舍得放他出来?”
“谁知道他们那帮人脑袋里天天装的什么,”易峥摇摇头,停顿两秒后又补充道:“不过我看现在这情况,八成是霍朝自己想过来的——联盟不可能让他们唯一的上将穿越虫洞,不只是因为危险,”他抬起头,目光停在了那一片极致的黑暗上,轻声说,“还有历史原因。”

江淮远猝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黑洞和霍朝有关系?”
易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以为……”江淮远皱了皱眉,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我以为它存在很久了。”
易峥:“你以为到底只是你以为,这可是兵家大忌啊姓江的。你从记事起它就在那,但在你记事之前呢?说不清这边黑洞刚出现,那边你就‘pa’一下出生了,所以姓江的我跟你讲啊,要用全面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否则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pa”一下出生的江淮远保持着他一贯的面瘫表情,冷眼看着易执政官侃侃而谈。

易峥论证完了发展与全面的重要性,咳了一声,终于转回正题:“我说你好歹给个回应,要不然显得我傻了吧唧的……你还记不记得首都星叫什么名字?”
“法兰。”
易峥:“那为什么我们就只有一个代号呢?”
江淮远挑起眉,做了个“请指教”的手势。

“政治讲到种族歧视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别的星球都有正儿八经的名字,独独我们就叫X-19,这算不算某种歧视?我专门就这个问题问了教授,他说X-19只是因为在改名之前就脱离了联盟,保留了原本的名字而已。”
“你是说……”
“按照这个编号来看,算上X-19应该一共有十九颗星球。”易峥叹了口气,深色的眸子直视着他,“可是姓江的你注意过没有,从X-19到法兰,沿途只有十八颗星。”

江淮远:“……”
我当然注意过,他想,联盟之前打了那么长时间……确实是应该打下了十九颗星。
不过鉴于易峥确实知道的比他多那么一点点,他决定暂时先给易峥留点面子,因此他只是拢了拢风衣,淡声道:“——虫洞。”
“对,就是它,”易峥抬起了头,“原来的X-18——霍朝就是那里的人。”

“这个故事挺没有新意的,X-18出了一个大佬,精神力高到变态的那种,但X-18又是星际海盗又是军阀混战的,科技经济各方面都比较落后,也就一直没人发现这个天才。后来有人受不了分裂的局面,决定要为人类的解放事业奋斗,建立一个大一统的联盟。某天这群人路过X-18,发现机甲被某种特别强大的精神力干扰了——于是他们找到了霍朝。”
江淮远点点头:“然后他加入了他们。”
“对,这应该是联盟有史以来做过的最英明的决定,后面他们大半壁江山都是霍朝打下来的。只是……”易峥顿了顿,说:“在联盟的历史教科书里,霍朝并没有得到一个好结局。”
江淮远:“?”

易峥哈了口气,垂眼看着氤氲的白雾,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毕业回来的时候,你和卿卿来送我那次?”
江淮远无声地点了点头,目光滑过眼前的长街与高耸的天穹,越过虫洞与广袤的宇宙,直直地望向了似曾相识的过往。
纷杂的记忆自脑海中涌出,汇成一条时间长河,人脑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将他整个人送到了五年前的那个下午。

他依稀记得那天的风也如今天这般,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道路两旁各式高楼拔地而起,在人造光源的微光中沉默地耸立着。在起伏的高楼尽头,联盟资助的小型机甲听在滑轨上,闪烁的灯光预示着随时都能起飞。
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易峥上了机甲,输入秘密航道的坐标,笑着冲他们挥手。他和林卿卿站在滑轨的入口,目送那架两米多高的机甲逐渐缩成一个圆点,最终消失在白茫茫的天穹中。

“想起来什么了吗?”易峥问。
“……”江淮远按了按眉心,“林卿卿那时候好像挺伤感的,她可能并不讨厌你。”
“……我不是问她,”易峥失笑,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你再想想,那条滑轨对面是什么?”

滑轨对面……他应该是注意过的。

江淮远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桑纳的寒夜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法兰的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光线被调的刚刚好,朝四面八方散射开来。他抬起眼,看到面前一边是交错的滑轨和逐渐远去的机甲,另一边则是高楼的玻璃窗,隐隐折射出对面的显示屏。
那并不是一个安静的场景,相反它融合了机甲与滑轨的碰撞声、启动的轰鸣、林卿卿一直重复的“再见”……以及显示屏里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声。

——他终于回过了头。

“由首席生物科学家阿比盖尔领导的基因工程项目日期已取得重大突破,该技术将主要应用于基因方面的治疗中,陷入昏迷状态二十年的霍朝上将有望苏醒……”
霍朝,江淮远想。

屏幕上青年的脸一闪而过。他躺着生态舱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睫漆黑如墨,与略显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像最出色的雕塑家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杰作一般,棱角分明、不近人情。
但江淮远很清楚,当那位霍朝上将睁开眼时,瞳孔将是更加深不可测的黑。

“……”他被那种过于纯粹的黑色压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做了个深呼吸,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他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会昏迷?”
“爆炸。”易峥说,“我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反正联盟历史课本上是这么说的——霍朝这个人比较念旧,联盟成立之后他没跟其他人打招呼,自己偷偷回了X-18,哪想到联盟内部混进了海盗的内奸,处心积虑地想要他死,用他的名义发射了星际导弹。要是霍朝当时在军委肯定能及时拦住,但是……还是那句话,他这人比较独,整个联盟没人发现不是他下的命令,最后还是他副将杰瑞意识到不对,赶在导弹发射之前找到了霍朝,拼死把他带了出来——不过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导弹?结果没好多少,杰瑞死了,霍朝昏迷,X-18从此成了虫洞,我们也与世隔绝了,真是造孽……”

江淮远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虚空。易峥不明所以跟着他停了下来,识趣地没有打扰他,站在那里不停地跺脚。
半晌江淮远说:“我想去虫洞那里看看。”
易峥大惊失色:“***又哪根筋搭错了……”
“你先回去等我。”江淮远丢下一句,单手一拢风衣,走向机甲收发站的方向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时间:2019-08-27 14:55:48
《双城记》中曾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先人的金句沉淀了十几个世纪,放到今天依旧适用。
科技爆炸带来的冲击推动人类飞向太空,开拓居住地的同时也逆转了日常生活,众多绝症被陆续攻克,获取新知变得容易,大自然的力量不再神秘;但同时,先进技术逐渐被少数人垄断,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域外海盗猖獗,域内各路势力混战……直到联盟出现,战乱的局面才宣告终结。
——但联盟的光芒并没有普照全人类。X-19独立于联盟之外,孤零零地处在世界边缘,居民无处可去,犹如困兽。
人类毕竟是群居动物,没有谁心甘情愿被排除在外。

承光的速度加到了最大,瞬息间便飞出了大气层,在太空中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驱动痕迹。江淮远被庞大的加速度死死地钉在驾驶座上,双眼片刻不离越来越近的虫洞,悄然将精神网铺展到了极致。
高达八十的精神力帮助他避开了太空中漂浮的微粒,他闭上眼,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精神网上。虫洞的位置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甚至能隐隐感受到那股不可抗拒的撕扯力。

星云、白矮星、机甲残骸、星球碎片……承光突然剧烈地颠簸起来,江淮远睁开眼睛,在堪堪碰到虫洞那一瞬间掉头回转!
这一幕同暴风雨中挣扎的帆船相差无几,承光在虫洞的引力中凝滞了几秒,然后猛地挣脱了束缚,朝着既定飞向飞了回去。
周围粘稠的压力顿时消失,空间重新流动起来,远处星辰的光芒落在江淮远眼底,能看出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他这时才感觉到后怕。

.

江淮远直接将承光停在了防御塔外面。易峥随意地往墙上一靠,见他回来才直起身子:“真羡慕你这种不需要滑轨的老司机,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连虫洞都敢去——怎么样?你在距离虫洞几个航行日的地方折返了?”
“擦了个边,”江淮远说,“我没敢进去。”

“你要是进去了薇姨还不得把我骂死?”易峥愤愤道,“人家能去是因为人家精神力变态!艺高人胆大懂不懂?你呢?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就你偏偏往那里跑!”他双手插兜,径自从江淮远身边走过,“对了,薇姨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江淮远回过头:“你……”
易峥看也不看,反手一挥,“别理我,我生气了!走了不送!”
“……我是说,你走错方向了,”江淮远说,指指右边,“滑轨在东边,”

易峥冷不丁被“路痴”和“开机甲还用滑轨”同时打击到了,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许久才蹦出来一声“哼”,十分高冷地一甩头,朝滑轨那边去了。

.

江淮远刷了虹膜,走进了防御塔的电梯。
这座防御塔是X-19少见的高出大气层的建筑,如果是联盟肯定会在大气层外建一座空间站,用来停放机甲,但原来那个麦迪逊脑子不知道装的哪种浆糊,居然修了电梯。
……没有仿重力的装置,大气层外放不了滑轨,麦迪逊也许是为了照顾那些没有滑轨就不会起飞的。
江淮远自动给麦迪逊找了个说的过去的理由,目光投向电梯外面深沉的夜色。

电梯在门外的走廊停下,那一段路没有建筑物的遮挡,直接让他一脚踏进了寒风中。江淮远站在门外,习惯性弯起手指打算敲门,动作却顿住了。
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霍连带给他的那份熟悉感,并非来源于对方的长相,而是那个回头的动作——这个动作显然不可能来源于显示屏播报的新闻。
他心里升起了更浓重的疑惑,而在得不到答案的疑惑之外,还有一个更为迫切的问题:我该怎么面对他?

没有能力将霍连赶出X-19,那么是不是应该趁机拉拢他?要不要对他提起他身为霍朝的那段过往,好暗示我们也并非完全处于被动?可他连那个名字都不愿意提起,是不是希望和过去一刀两断?那我贸然提起会不会显得很唐突?
江淮远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最终决定先给易峥拨个通讯。但是忙音刚响了一声对方就拒接了,明显是还在气头上。
易峥给他回了条信息:【说了我生气了!别理我!】
江淮远:“……”
那你还回什么信息。

他直接推开了门,有意避开与屋里人的目光接触,直到关上门后才转过了身。
不过是一个小时的工夫,这群嗨过头的居然基本上都睡了过去。江淮远自己今天晚上也违反了军令,无意与他们计较,还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霍连原本伏在桌面上,听到脚步就抬起了头。不知道是不是江淮远的错觉,那一瞬间他居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种名叫“茫然”的情绪。
江淮远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发现新大陆的运气,加上他的思绪本来就是一团乱麻,脑子一热就开了口:“你……”
霍连几乎在同时:“统领……”
江淮远根本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因此立马彬彬有礼地谦让一番:“你先说。”

“……统领,”霍连向后靠在椅背上,语速微微放缓,“那些酒有问题。”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
江淮远猝然向前几步,一把推开窗户!

远处的风送来了淡淡的火/药味,江淮远扫视一番,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某一处——
似乎是为了印证霍连的话一般,那里如今已经是一片火光。潮湿的空气起不了什么作用,大火触地即燃,不多时就将原本的建筑整个吞没。

——那正是军事基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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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军事基地炸了。
也许人生总是祸不单行,不待江淮远从中捋出来什么信息,桑纳的防空警报就响了起来。江淮远在明明灭灭的红光中皱起眉,迅速接入军用频道,低声问:“怎么回事?”
“报告统领,有……有敌袭!”

江淮远站在窗边没动,精神网悄然接入了停在外面的承光。他闭上眼,脑海浮现出早就烂熟于心的环境轮廓:防御塔的灯光、执勤的士兵、机甲收发室的滑轨……以及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枯草,能想象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再往远处接近X-19的北极,群山连绵不断,上面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
精神网一路蔓延开来,终于捕捉到了不速之客。

江淮远霍然睁开了眼。
——几乎已经消失殆尽的星际海盗,居然在这个时候卷土重来了。

.

警报响起时,易峥的机甲刚刚离开滑轨。他当初在联盟军校就没怎么接触过机甲,回来后又一直俗务缠身,天天疲于奔命,以至于现在还停留在需要滑轨启动的阶段。拜突如其来的警报所赐,易执政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和机甲精神网的连接断了。
然后机甲启动了自动保护程序,就地降落在了滑轨外五米处的地方。

易峥:“……”
他好像开不走了。
他坐在驾驶座上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不用搭理江淮远就能解决的办法。最后易执政官一咬牙,决定这张老脸不要也罢,给江淮远发了个通讯请求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易峥?”
易峥:“姓江的我跟你说我可没想……”
“你赶紧回来,”江淮远打断他,“有敌袭。”
“卧槽不是演习吗?”易峥探头朝外面望去,远处已经是一片火光,刺耳的警报声接连起伏,打破了桑纳洪荒一般的寂静。易峥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不是……敌袭这种大事,你不找联盟来的大佬,找我干什么?我总不能给你打仗去吧?我上前线万一光荣了。姓江的你就是谋害执政官……”

江淮远冷冷道:“搬人。”
易峥:“???”

“那些酒里面被下了药,”江淮远说,“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现在这群人基本上都没战斗力了,你说的联盟大佬喝得最多。”
易峥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敌人多少?你挡得住吗?”
“四五十架机甲吧,差不多是我们两倍。离这里最近的是塔克尼亚,那里留守的人不少是不少,但有能力驾驶机甲的没几个,而且负责人是个流氓,根本靠不住。”江淮远冷笑一声,“知道更坏的是什么吗?我刚才联系了桑纳原来的军阀,叫麦迪逊,他说为了抵挡我们,已经把所有电磁炮和粒子炮都打完了,我们拿什么防空?用激光?”
“那你——”
“放弃桑纳,全军撤回塔克尼亚防线,”江淮远说,“你和没喝酒的带人先走,我留后面掩护。”

.

外界的喧嚣迅速远去,窗外无边长夜被刺眼的白光所取代,人声与警报声一起归于混沌,唯一清晰的就只剩下周身的寒意。
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也即将与这混沌融为一体,强烈的困意席卷上来,他却不敢合眼,兀自强撑着,任凭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坠入回忆的深渊。

“我们剩的不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不够就再想办法,这个药我们必须拿到,实验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都得……”
“嘘,小声点,他好像听着呢……”

谈话的尾音犹如落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一阵水花便消散了,水波则一圈圈扩大,向凹凸不平的河岸奔涌而去。
时间的齿轮再度转动,意识在经历了徒劳的挣扎后,同实验室显示屏上的日期一起,奔向了更遥远的过去。

白光愈加强烈,其中所有人与物都只剩下了朦胧的影子,丧失了原有的颜色和生机。他被那片白光刺得睁不开眼,却不知为什么,清楚地看见了身边的人。
那人低着头,漆黑的眼睛无声地俯视着他,神情略带悲伤,就像是面对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他不该存在,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那人长叹一声,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他们也不会放任不管的……南溟,他们一定会把最后一支南溟拿出来,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谁对谁错,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答应那群疯子……”那人调出仪器的显示光屏,飞快地输入一段极为复杂的参数,然后面对着它沉默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将其设成了隐藏模式。
他想说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只好看着那人脱下白大褂,举步走向看不清的远方。

“记好了,那个药叫南溟。”那人突然回过头,面孔在白光中开始模糊不清,“失路之人,关山难越……【注】”
他想要叫住对方,想要看清对方的脸,然而那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再见”,便消失在了虚无之中。这回除了铺天盖地的冷冰冰的白色,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别走,他想,别丢下我一个——
求你——

“……霍连?”
桑纳的夜色重新渗入他的视野,意识在这一瞬间完成归位。霍连急促地喘了口气,上半身迅速后倾,与来人拉开距离——这是个防御性极强的动作。

“……”江淮远觉得自己看上去也不像不法分子,对方这反应简直莫名其妙,碍于身份又不好直接发作,便怀疑地问:“你做噩梦了?”
“南溟……”霍连低声说。
江淮远:“什么?”

“那个药叫南溟。”霍连不想多说,随口应付一句便抬起了眼。这时他才发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江淮远站在桌子对面,黑发下隐约露出耳扣的边缘,应该是正和谁说着话。
警报声此起彼伏,霍连微微放松下来,做了个深呼吸,问道:“出事了?”
“敌袭。”江淮远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简明扼要地说:“桑纳收不住了,需要紧急撤退。”

霍连的精神因为药效有些涣散,反应速度不知道比正常状态下慢了多少,因此他沉默了几秒,才问道:“所以现在……要走了?”
江淮远淡淡地“嗯”了声:“你还能走吗?用不用扶你一把?”
霍连:“不用。”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眉头无意识皱起,眼睫垂下的阴影盖住了眼底的阴霾。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拢了拢衣服,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缓步从江淮远身边走过。
江淮远下意识想要扶他一把,手刚伸出来又顿住了。他回过头,目送霍连一步步走进了呼啸的寒风中。

其实他也犹豫过的。
强敌入侵,军备匮乏,高层几乎全部丧失战斗力,下药的内鬼还没找到,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对于霍连这个巨大的不确定因素,也许直接解决掉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江淮远屈手抵着下巴,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点了点。门大敞着,风从外面倒灌进屋内,大肆扬起他的风衣下摆,连光线似乎也在晃动。
但他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因为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暴君?
因为这样容易被人背后嚼舌头?

江淮远试图为自己找一个理由,耳扣里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有人接入频道的提示音,紧接着易峥极具辨识度的嗓音传入了他的耳朵:“姓江的你是死在上面了吗?!这么多人在下面等着呢,你就扔下我们跟联盟大佬私奔了是吧?我跟你说你这个……”
易峥猛的止住了话音,以江淮远对他的了解来看,这个怂货应该是撞上了刚刚下楼的霍连。
“军用频道禁止喧哗,闲聊请移步。”江淮远淡淡道,顺手禁了易峥的言,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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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江的你凭什么禁我言?我好歹也算个政要,议会那帮人天天指着我吃饭呢,你随手禁言,都不给我留点面子……”
江淮远没搭理易峥,他双手抱着胸,精神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最终在触碰到海盗精神网的前一刻收了回去。
这里大部分驻守的军队已经撤走,但那些海盗却还都停留在原来的地方,动都没动一下。
他心里隐隐升起来一丝怀疑:难道对方不是来打架的?

“……还有心思滥用权限,姓江的你果然一点都不担心吧?”易峥啧啧两声,“统一大业马上就要败到你手里了,你就直接把地盘拱手让人?”
“他们未必是来抢地盘的。”江淮远猝然转向他,“X-19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海盗了,我们一直想要统一,最重要的就是地盘,早就养成了思维定式,但是对于星际海盗……抢劫也就算了,可桑纳情况你也知道,他们不去姚城不去宛南,来这鸟不拉屎的桑纳干什么?”
易峥:“哎……”
“不是地盘……”江淮远重复了一遍,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穹。这个晚上没有星星,黑到发蓝的夜空中,只有一轮孤零零的人造月亮挂在那里——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据说是为了纪念再也回不去的公元时代。

记忆沿着时间的洪流溯洄而上,直到半个小时前——
“不是酒,是刚才有人送来的葡萄汁……”
“说是感谢您统一了X-19。统领您也知道,他们这地方温差大,葡萄特别甜!”
“可是您也喝了!”

“……那些葡萄酒能通过安检,送到我面前,本身就有问题。”江淮远轻声说,“除了军中存在内鬼,我想不出来其他可能。”
易峥“唔”了声:“你怀疑海盗也是内鬼招来的?可是他在你这里能当个高级军官,到了海盗那边就得天天睡在机甲上,生活条件可不止差了一星半点,没道理啊。”
他又补充道:“其实我认同你的内鬼一说,但是他可能……怎么说呢,原来不一定是海盗的人,可能就是今天晚上有什么事刺激了他,然后他就觉得你小年轻没经验瞎办事,道不同不相与谋嘛,他就决定弃暗投明了。”
江淮远心里并不认同易峥的用词,但他很有涵养地没有打断,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不过除了钱和官位以外,一个人叛国的原因也有很多啦。比如他爱人在敌国啊,比如他对本国苛政不满啊,比如他上司——就像你这种——天天欺压他啊,或者干脆再扯淡一点,他内心感受到了神圣的召唤……”易峥喋喋不休了半天,在江淮远耐心告罄之前及时住了嘴,“如果真的是内鬼,我比较倾向于他以前接触过海盗,所以他知道怎么联系对方,然后今天晚上又……”
他顿了顿,突然有了猜测:“——卧槽不会是因为联盟大佬吧?”

江淮远皱了皱眉,正想说话,还没开口就被易峥打断了:“姓江的我给你分析一下,首先你不用否认,内鬼肯定是有的,本来军队招人就没条件查人家祖宗八代。他叛变不是为了更好的新生活,而是因为今天晚上出了什么事,这个事八成就是联盟大佬来了,你还作死地代表X-19接纳了他……如果以上推测成立,那是不是也就是说,军队高层里面有人认识大佬?——或者说,最起码远远见过一面?”
霍连之前从未来过X-19,易峥也只是在联盟军校的历史选修课上见过他的照片,那么其他人又是在哪里见过他?

江淮远问:“你听说过南溟吗?”
易峥:“……南什么?”
“南溟,霍连说是那个药的名字。”江淮远说着,精神网再次扩展,确认海盗依旧没有动作。他想了想,对易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打开个人终端,给麦迪逊发了一条指令,然后打开了军用频道的麦克风功能:“警报解除,桑纳的管辖权交给麦迪逊。所有人到塔克尼亚基地集合,由后勤人员统一安排治疗。注意,”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严厉起来,“禁止私自联系医生!禁止离开基地!等到所有人醒来后立刻集合点名!任何人不得缺席!”

光屏收成一束没入了终端,江淮远眼中倒映的微光也跟着消失不见,似乎他眼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失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霍连认识,那么这个南溟,是不是来自联盟?内鬼又为什么有这种药?”
易峥罕见地没了词。
“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江淮远皱着眉,“霍连喝的酒最多,受到的影响应该也最大,但我看他的样子,好像……”

他刚想说“一点事都没有”,脑海中却率先浮现出了霍连惊醒时的反应——上身迅速后仰,神经紧绷,甚至意识还没有完全归位就摆出了戒备的姿势,看清对面是他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那分明是他潜意识里就带着的警觉与怀疑。
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霍连想要向外界传达什么信息?
“南溟”这个词,代表了什么?

“……其实还是有影响的吧,”易峥迟疑着说,“我一直在底下,除了你大佬就是最后下来的了,我看他神志好像不怎么清醒,问都没问就跟着你的人走了。”
“走了?”江淮远一惊,“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命令的吗?”
“我现在谁都不敢信,怎么可能把霍连交给他们——我本来打算让你带他走。”

易峥已经无暇关注“带霍连回去”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了,他低声骂了句,问:“所以那个擅自把人带走的……诶***不熟悉你们军队里的人,离得太远我也没看清他长相,不过大佬相信他,应该是见过面……姓江的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谁一直劝别人喝酒,自己却一点也不碰的?”
杜衡,这是江淮远的第一反应——正是杜衡骗他说那是葡萄汁,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他记得他那时候有些哭笑不得,一方面觉得对方为了让他喝杯酒实在是禅精竭虑,另一方面统一了庆祝一下也未尝不可,于是他摆了摆手,说:“下不为例。”
然后他就看着杜衡转过身,大声宣布“禁酒令解除了”,斟满一杯给霍连递了过去。
以霍连表现出来的好涵养,面对这一份来自刚认识的人的“邀请”,显然不可能拒绝。只是他不知道,那“特别甜”的葡萄酒里藏着毒/药,虽不致死,却也够用了。

“……不对,”江淮远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霍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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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江淮远很清楚,现在有很多要紧的事需要他去做。一方面是撤回塔克尼亚的军队,一方面是被内鬼带走的霍连,以及尚未交接的桑纳防御和虎视眈眈的海盗……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眼前的形势好像清晨时分的薄雾,看似明了,却总有些不分明的东西混杂在里面。每个人的心思都层层包裹,藏在了那个名叫“皮囊”的碳水化合物之下。

“那也不对,”易峥说,“军事基地不是炸了吗?如果他的目标是霍连,那肯定是在霍连到达我们X-19之后才临时起意的,又怎么可能提前埋下炸/弹?”
“他的目的……”江淮远下意识回过头,在桑纳与塔克尼亚的分界线上,大火已经得到控制,渐渐显现出了颓势。他抿了抿嘴,淡声说:“他想杀了所有人——或者主要是我。”
如果不是霍连突然到来——
江淮远顿了顿,远处的火光落在他眼底,顷刻间便支离破碎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炸/弹爆炸时,军委除了必须留守的人员外,几乎所有高层都集中在桑纳,而基地的几个人也因为过来送饭而逃过一劫,倒是没造成多少伤亡。之后霍连提醒他酒有问题,他也就理所当然地顺着这条思路分析,得出“对方目标是霍连”的结论,却和埋下炸/弹的时间矛盾。
而且对方要是真的想杀人,又怎么会选择不致死的南溟?
——但,如果本来就是两个人呢?

“他没有达成目的,十有八九还会继续隐藏下去,最多只能找到那个投奔海盗的,剩下那个……”
“好说,”易峥打了个响指,“把所有黑锅都推给跑了的那位,不是他做的你就颠倒一下黑白,也要说成他做的,反正他人不在这也没法解释——然后就看你表演技术了,拉拉仇恨啊,放松警惕啊,总之就是钓鱼执法,让他以为找到了杀你的好机会,自投罗网,然后你就赢了!”
江淮远失笑:“你还真是……”
易峥得意洋洋:“聪明无比,智慧过人?”
江淮远:“阴险。”
“我就权当你在夸我了,阴险本质上和聪明都差不多……”

江淮远突然神色一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转过头,无形的精神网再次确认了一遍,最终锁定了某一处微弱的信号。
“你先留在这,等麦迪逊过来再走。”
他丢下这么一句,紧接着便疾步走上了承光。

易峥:“??哎你——”
江淮远想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又放弃了,最后只是简短的说:“我找到霍连了。”

精神网探测一词听上去固然玄乎,实质上只是驾驶员在机甲自带精神网的帮助下,将自身所见与机甲的遥感结合到一起而已。近处两者可以完美融合,使驾驶员达到身临其境的地步;目力不及的远处,就只能完全依靠机甲了。
因此理论上来讲,如果驾驶员关闭通讯,屏蔽所有信号,只保留必要的航行功能,是可以避开精神网探测的,毕竟机甲遥感只能捕捉到对方的精神网——这也是间谍特工们常用的手段。
就在刚才,一个沉寂的位置突然有了信号。

“承光是J型机甲【注】,有百分之五十的精神网增幅,我没跟别人说过。他以为已经出了精神网范围,就联系了海盗……”江淮远轻声说,脸色没什么表情,“我猜的不错——确实是杜衡。”
“……所以你一直在等这个时候?”易峥顿了顿,忽然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哎我说姓江的,你不会打算就这么一个人过去吧?那可是星际海盗!你确定不再……”
他后面的话江淮远已经听不见了,机甲舱门自动合上,然后缓缓升空,朝北极圈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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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X-19气候倒还挺丰富,居然有北极圈这种鬼地方……”斯杰·路德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下机甲,给对面的人来了个大大的熊抱,粗声粗气地问:“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一来就给我送了份大礼——人呢?”
他比杜衡高了接近半个头,头发被制成板寸,一双绿色的眼睛闪着迫人的光。但诡异的是他裸露在外的左臂,通体乌黑,偶尔闪过一道电光——那分明是一只机械手臂。
杜衡没有表现出半分讶异,他微微点了点头,侧身为对方让出一条路,跟着他上了机甲。
斯杰·路德很想找些话说,瞥了眼杜衡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憋屈地保持沉默,不过很快他就见到了此行的目标,把莫名其妙的尴尬抛到了脑后——霍连半躺在转椅上,肩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似乎已经睡着了。机甲内的灯光衬得他皮肤近乎透明,像极了精致而又易碎的瓷器。

“是南溟。”杜衡解释道。
斯杰·路德了然——确实,如果不使点阴招,怎么可能把这尊大神带来
他拍拍杜衡的肩膀,说了句“好样的”,便走到了霍连身边,略低下头,俯视着曾经遥不可及的青年。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打量传说中的霍朝上将。在斯杰·路德的记忆里,他和霍朝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都是在战场上——而且永远都是他们这边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都把霍朝当作瘟神,谁有心思关心联盟唯一的上将长什么样子?

“……操,”斯杰·路德端详了半天,最终爆出来一句粗口,“这霍朝长得真正。”
他心里陡然生出了种不平丝,伸出完好的左手就要去摸怀里的电子烟,但就在这时,一只手自斜处伸出,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斯杰·路德仓促地一低头,对上了霍连冰冷的注视。
“……我只是想抽根烟。”
霍连没说话,看他表情似乎还没有理清眼前的情况。足足过了几秒,他才松开了手:“啊,不好意思。”

斯杰·路德活动着酸痛的手腕,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冷不丁又听见霍连问:“你是谁?”
“我?我是斯杰……”斯杰·路德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霍连的目光径直越过自己,投向了驾驶舱的杜衡,问:“江淮远呢?”
杜衡没有回答,只是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霍朝上将。”

霍连:“……”
这是自他来到X-19后,第一次被人叫破这个名字——对方甚至还不是去过联盟军校的江淮远或着易峥,而是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少校。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早就找好了掩饰的措辞,但是在南溟的作用下,他只是皱了皱眉,向后靠了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霍朝上将,我们并没有恶意,”斯杰·路德自觉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略一犹豫便开了口,“是这样的,我们需要您帮一个忙,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
“唔,”霍连说,“所以你们……不是江准远的人。”

话音未落,他脚尖突然轻轻一点,整个人连同转椅一起飞速后退,紧接着便“轰”的一声,机甲内的安全门落了下来!
机甲大多都设有安全门,用来隔开驾驶舱和生活区——然而战场上这个功能犹如鸡肋,基本没人注意过,斯杰·路德上来之后也忘了接管权限,哪想到居然被霍连夺过了控制权!
几乎在椅背撞到舱壁停下来的同时,安全门变成了不透明的白色——霍连关闭了透视功能。

“Fuck!”斯杰·路德登时大怒,“看一眼都不让?!”
杜衡也没料到霍连居然这么绝,好在他比斯杰·路德镇定得多,他向前走了几步,说:“霍朝上将,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催动精神力,南溟的药效还没过。”
霍连没说话。
“您不了解也属正常,毕竟这种药从未在联盟出现过,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或许您对我们的印象会有所改观——霍朝上将,您还记得‘机械之心’吗?”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霍连直起上身,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柔和的灯光倾泻下来,将他眼底疲惫的阴影照的纤毫毕现。
南溟啊,他想,我当然了解,不仅仅是基本的药效,我连它的历史都一清二楚——
那个发明了南溟的天才,就属于曾经最大的星际海盗团“机械之心”。
“记得,”但他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联盟成立前最猖狂的海盗团伙……我的手下败将。”

“你!”斯杰·路德一肚子脏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杜衡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恨恨道:“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
“我和路德原来都是机械之心的成员,联盟眼里容不得沙子,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导致机械之心被迫分裂——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您。”
霍连淡淡“嗯”了声:“所以你们来寻仇了?”

强行催动精神力的后果已经显现了出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步步脱离身体,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天穹飞去。
南溟的作用便是抑制精神力,而且精神力越高效果就越显著,他之前喝了那么多葡萄酒,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只能说是个奇迹。
当然,也可能是之前便接触过的缘故。

霍连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扶住舱壁,居然勉强站了起来。身上的黑色大衣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悄声落到了地上。
“……”他低下了头。

意识在浑沌与清醒的边缘奋力挣扎,逆着时间的洪流渐行渐远。霍连放下了右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因为药物作用有些发红,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固执地垂下来,紧紧盯着地面上散落的衣服。
他忽然有些迷茫:这件衣服是谁的?

安全门那边,杜衡叹了口气:“霍朝上将,如果我是来寻仇的,恐怕您根本活不到现在。其实我个人对分裂没什么意见,不用和某些自大狂共事了——但是,X-18爆炸时,我们这一支都在域外的空间补给站,正是因为您,我们都回不去联盟了。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定,说实话在江淮远手底下当个少校也挺不错,所以我本没想要继续过海盗的生话……谁能料到您会出现在这里呢?我们本来都以为虫洞是无法跨越的——可是您打破了这个定律,又给了我们一点希望。
“所以霍朝上将,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我们想回去。”

他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料想对方还在考虑,便转向斯杰·路德:“我们先离开X-19。”
“那我先回去了,”斯杰·路德点点头,“你小心点霍朝,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放心,他现在的状态……”

斯杰·路德的个人终端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急促的女声传了出来:“路德!马上回来,有人朝你那边去了!”
“……”斯杰·路德无声地骂了一句,潦草地一挥手,连道别都没说,就蹬蹬蹬下了机甲。

杜衡皱了皱眉,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他低下头,打开了个人终端,光屏中央正在抖动的提示格外惹眼。
——那是来自江准远的通讯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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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这还是Chapter 6,昨天少发了半截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忘了


机甲进入了备战状态,生活区内的灯光自动关闭,将这片空间交还给了黑暗。从窗外可以看见逐渐远去的地面,以及众多正在聚拢的机甲。
霍连却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他好像丧失了对外界的五感,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立在那里,只剩下大脑中意识挣扎的疼痛尤为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梦游似的弯下腰,捡起了那件黑色大衣。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前赫然已经变幻成了另一种景象。

白色的安全门摇身一变,成了电影的幕布,形形色色的人们从中走出,踏进了浓重的夜色中。有人步履匆匆,有人满脸忧伤,有人高声交谈,有人面带微笑——但无一例外的,他们没有对站在人群中央的青年施舍哪怕一丝一毫的目光。
霍连这才恍惚地想起来,南溟有很强的副作用,就是致幻。

“……”他下意识抓紧了怀里的衣服,费力地抬起眼,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熟悉的影子。
他茫然地想:我在哪里见过这些人呢?
不是联盟里虚与委蛇的政治家,也不是那些避他如瘟神的海盗……和他们比起来,这些人明显要更年轻一些,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涉世未深的稚嫩。

抱着书的少女从他身边疾步走过,长发被微风扬起,隐约可以看见书脊上“联盟军校”几个字。
对,是联盟军校……
可是我去过那里吗?霍连再次茫然了。

记忆自时间的洪流中溯回而上,努力寻找那多米诺骨牌的源头。他逆着汹涌的人流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

纷杂的人流转瞬消失,他重新置身一个黑暗的密闭空间内,无声地望着眼前的门被人推开。手中大衣的主人、未曾去过却出现在幻觉中的地方,甚至冥冥中促使他逃出联盟的重要因素,都于这一刻联系到了一起——
黑发黑眼的青年站在门外,身形被藏青色的风衣衬得修长挺拔,他的目光越过交织错乱的时空,直直看向了霍连。

“……”青年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旋即他后退一步,顺手关上了门。
空间重归死寂。黑喑自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将霍连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

“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吗?”
仅仅在数个小时之前,同一个人自人群中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缓步向他走来。
“因为我总觉得我见过你——你说的那三年前毕业的军校生,就是我。”

——身不曾至,但心向往之。

霍连终于想起来,他自一场大梦中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实验室种种仪器的帮助下,构建出一张精神网,将其送到了邻近的联盟第一军校。
……确实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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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连绵不断的群山上覆满了终年不化的积雪,勾勒出一片庞大的阴影,如同沉默寡言的上帝 ,冷眼俯瞰众生蝼蚁的悲欢喜怒。

江淮远注视着前方,沉吟片刻,将承光切换到了战备状态,与此同时他的精神网如潮水般扩散,瞬息间便捕捉到了正在聚拢的海盗。
他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但他没有丝毫减速,反而调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笔直地飞向了最前方的机甲。
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形势,总需要有人迎难而上的——就比如现在。

个人终端震动了一下,提示对方已经接受了通讯请求,江淮远抢在前面开了口:“先不要开火,我不是来打架的。”
杜衡似乎征询了什么人的意见,片刻后才说:“那就请你先退后,保持最低五公里距离。”
江淮远:“好。”

承光停了下来,同面前的机甲群对峙了几秒,然后缓缓后退。
也许是没料到他会退的这么干脆,杜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想到你会追上来。”
“你应该想到的,我原以为我接管军队已经三年了,你应该对我有充分的了解。”江淮远向后靠了靠,微微叹了口气,眸色幽深,“所以我想……也许我们中间存在什么误会。”
“确实 ,是我想错了。”杜衡反问道,“所以统领,你明明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两边战斗力完全不对等,为什么还要追上来?——我觉得这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并不是来侵略的。”

江淮远没有立刻回答。机甲里温度比较高,他罕见地没有戴手套,风衣也被随意地搭在了椅背上,此时此刻他上半身微微后仰,双手抱胸,黑发有些散乱,瞳孔里倒映的星光却无比清晰。
“既然你们不是来阻侵略的,那么就不该是敌人,如果可以,我也想就这么放你们离开……”江淮远顿了顿,他看见通讯频道内接入了另一个人,但他没有理会,接着说了下去,“不管怎么说,杜衡,我很感激你在酒里放的是南溟,而不是其他致命的毒/药。”
刚进来那人粗声粗气地开了口:“不用你在这假惺惺谈感谢!南溟就是用来对付霍朝的,没别的意思!”

江淮远敏感地一挑眉。
霍朝,他想。
这群海盗也知道联盟的霍朝上将么?

“霍朝是谁?”江淮远问。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还傻不拉几地跑过来干什么?”那人哼了一声,“赶紧滚回去吧,看在杜衡的面子上,这回就放你一马!”

江淮远:“是霍连,对吧?”
“关你屁事!”
“毕竟是执政官亲自接见过的人,你们说带走就带走,我要是眼睁睁看着就不用混了,”江淮远意识到不能逼这么紧,稍微放缓了语气,“我觉得我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只要你们给我合理的解释,今晚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再追究。”
“你说不追究?X-19的统领是吧,你看我们的这边的人,再看看你那边,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对方冷笑。
“很荣幸你能认出来我,不知道杜衡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什么。”江淮远也大尾巴狼一样笑了起来,“你们一般都打游击吧?突袭或许还行,但防御——指挥舰位置太显眼了,要是现在打起来,就算我被击落,八成也能拉上你或者副团长垫背……”
“——要不要试试?”

那边没有回答,只是隐约有些听不真切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人哼了一声:“我叫斯杰·路德,是这群海盗的头儿,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

江淮远无声地勾起嘴角。
他先前那番话其实有些夸大了,但没关系,能唬住对方就行。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因为霍连——或者该叫他霍朝——突然造访,杜衡你认出了他,这才决定带着他离开?”
杜衡:“对。”
江淮远有心问问军事基地被炸的事,话到嘴边又放弃了。他直起上身,顺手掸了掸袖口,说:“也就是说你们完全就是临时起意……既然本来没这个打算,那为什么要急着离开呢?”
“什么意思?”
江淮远:“在这儿说话不当方便,降落吧。”

.

斯杰·路德觉得,这晚上发生的事简直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先是多年未见的杜衡主动联系他,告诉他联盟的霍朝上将来到了X-19 ,兴许可以帮助他们重返联盟。接下来他们策划了一个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绑架方案,好在南溟比较给力,居然还成功了——紧接着霍朝摆明了不配合,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对策,杜衡原来的上司、X-19仅剩的战斗力就孤身一人追了过来……光怪陆离的,就像梦一样。

直到又一次降落在X-19的陆地上时,斯杰·路德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跟他浪费时间?我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他一个?”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霍朝?”杜衡反问。
斯杰·路德:“……”
杜衡这小子,明显偏向那什么统领!

“路德,”先前提醒他的女声再度响起,副团长娜塔悄声走到了他身边,“他退出了战备状态,确实是没有恶意。”
斯杰·路德叼着烟,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杜衡,含糊不清地说:“他们这个统领确实有两把刷子,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让他唬住了。”
娜塔冰山一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似乎是在强行忍着笑。
“哎你想笑就笑吧,”斯杰·路德一手夹着烟,那只机械手冲她摆了摆,“能走到现在,身边都是我过命的兄弟,要是被这个江淮远拖上一会儿,就不用开火,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你笑我我也认了。反正本来都不打算回去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他重重地叹了气,抬起头,看到了面前降落的机甲。
“杜衡跟我说这个江淮远精神力在八十左右,比我们这群人都高,硬干的话恐怕得折损几个兄弟,而且他好像和霍朝关系不错,说不定能说动霍朝帮帮我们……操,”斯杰·路德吐出一口烟圈,颇为烦燥地说,“我就是想带弟兄们回家,怎么那么多破事。”
娜塔:“自古好事多磨——江淮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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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甲的门自动打开,青年的身形露了出来。风依旧猛烈,他伸手压住帽檐,手一拢风衣,缓步走下了机甲。
江淮远:“霍朝他以前……”
“别那么着急嘛,小帅哥,”娜塔笑盈盈地冲他抛了个飞吻,“不先聊聊别的?”
江淮远:“……”

他打量着面前看不出年龄的金发女郎,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谨慎地问:“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啊,就比如小帅哥你今天多大了,家里条件怎么样,结婚了没有?”
“……”江淮远问,“说这些干什么?”
娜塔幽幽地叹了气,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他,一撩头发:“说不定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江淮远:“……”

他下意识要找人求救,扫了一圈却发现旁边一个杜衡一个斯杰·路德,无一例外都在看戏。他又退了一步,说:“你们认识霍朝,现在又急着要走,是想要回联盟吗?”
娜塔:“嗯呢,不过这不重要,现在问的……”
“那么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江淮远诚恳地说,“你大概年龄跟我妈差不多。”

娜塔唇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僵在了脸上。她就保持这个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站在那里,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养的……”
“哈哈哈……”斯杰·路德大笑着拍拍她的肩,兴灾乐祸道:“你早点服老吧,连个比你小几十岁的毛头小子都镇不住……”
娜塔:“给***!”
“你还是少说点话吧,没事就别……” 斯杰路德又笑了半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猝然转向江淮远,“你叫江淮远是吧?你今年多大?”

江淮远懒得回答,双手抱胸,淡淡道:“我来这不是让你们查户口的。”
但他忘了在场还有个叛徒杜衡,后者走到斯杰·路德身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斯杰·路德看他的服神就变了。

江淮远:“……”
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斯杰·路德:“原来是联盟第一军校出来的,怪不得……”
“走关系而已。”江淮远有些不悦,不咸不淡地解释一句就回到了正题,“你们为什么要把霍朝带走?他以前到底……”
他骤然止住了声。
他所站的位置正对杜衡的机甲,而此时此刻,他分明看到了他们讨论的对象。

霍连站在舱门旁边,身上还披着江淮远那件黑色大衣。他神志似乎还不怎么清醒,眉头无意识皱着, 脸色微微发红,相比之前的苍白倒多了些人气。
斯杰·路德跟着回过头,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我去这尊大佛总算愿意出来了……”

“……”霍连的目光游离了一番,最终落在了江淮远身上。他脸上浮现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略一踌躇,便朝江准远走过来——但他忘了,脚下是悬梯。
江淮远脱口而出:“小心——”
所幸霍连还保留着身体的本能,打了个踉跄便扶住了栏杆,他重新直起上身,带着江淮远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下了悬梯。
直到这时江淮远才意识到,他拦下海盗,费尽心机地想要探究对方作为霍朝上将的那段过往,却忽略了对方的最直观的感受——看霍连的表现,就知道他现在并不好受,而自己居然还以为南溟对他没有影响。

江淮远目光,对斯杰·路德伸出右手:“解药给我。”
“南溟不是多厉害的毒/药,基本睡一觉就……”
“那你们就打算一直用南溟控制他?”江淮远加重了语气,“解药给我。”
“解药在机甲上,”杜衡说,“我去拿。”

此时已接近半夜,时间似乎变得厚重起来,连风声也有了微微的凝滞。天边人造月亮移至正中,光大部分光芒都被密不透风的夜幕压了回去,周身漫起一圈谈淡的光晕。
江淮远绕过海盗,径自走到霍连身边:“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先上去吧,等杜衡把解药拿来……”
霍连:“不用。”
江淮远一顿:“什么?”
“不用解药。”霍连低低地说了一句,他侧脸映着机甲的灯光,目光略微下垂,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然后他向前一步,就那么把额头埋在了江淮远左肩上。
江淮远:“……”
“别动。”
江淮远身体登时僵住了,大脑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空白的。足足过了好半天,他保持着左半边身体没动,艰难地回过头:“你们就这么看着?”

斯杰·路德立马背过身假装看月亮,娜塔存心报复他,抱着胸不屑地扬起眉:“看看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是说你心里存着什么龌龊念头,不想让我这种老阿姨瞧见?”
“……”江淮远眉心跳了跳,他对于娜塔这种胡搅蛮缠的“老阿姨”毫无应对能力,只好装作没听见。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试探道:“喂……你还好吧?”
霍连闷声回答:“不是很好。”
江淮远觉得这话他不会接。

“那,要不然……你回去睡一会儿?”
“不行。”霍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江淮远搞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正好这时杜衡回来了,他就又问了一遍:“解药拿来了,你真的不试试?”
“不,”霍连说,“他们那个解药是口服的,苦。”
江淮远简直没了词,他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下南溟的发明者,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地问:“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挑食吧?”
霍连没说话。
这让江淮远有点尴尬,当着海盗的面他又不能学霍连一声不吭,只好自己给自己长点脸,把对方当成不听话的小孩教训:“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了,没人教过你这样容易营养不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你在联盟里也是这样吗——霍朝上将?”
江淮远清楚地感觉到,霍连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霍连抬起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像是浸入了错杂的树影,让人看不真切。风从他们中间无声穿过,一寸一寸地蚕蚀仅剩无几的温度。
江淮远拢了拢风衣,重新整好手套,不动声色地等待霍连的解释。他不明白,自己这个问题怎么就触碰到了对方敏感的神经——海盗带走霍连无非是认出了他就是霍朝,难道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我没法跟你解释,”霍连的声音压得很低,紧接着就被风吹散了,就好像幻觉一般。
江淮远挑起眉 ,做了个请说的手势。他当然明白他现在是乘人之危,但同时脑海中也冥冥有个声音在提醒他:错过这一次,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历史、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是对方带给他的荒谬的熟悉感,他就再也无从得知了。

霍连微微打了个寒颤,江淮远正犹豫要不要先把人请回机甲上。就见他抿了抿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了口:“我没法跟你解释……我只能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口中的霍朝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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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34楼贴吧又抽
Chapter 6
江淮远很清楚,现在有很多要紧的事需要他去做。一方面是撤回塔克尼亚的军队,一方面是被内鬼带走的霍连,以及尚未交接的桑纳防御和虎视眈眈的海盗……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眼前的形势好像清晨时分的薄雾,看似明了,却总有些不分明的东西混杂在里面。每个人的心思都层层包裹,藏在了那个名叫“皮囊”的碳水化合物之下。

“那也不对,”易峥说,“军事基地不是炸了吗?如果他的目标是霍连,那肯定是在霍连到达我们X-19之后才临时起意的,又怎么可能提前埋下炸/弹?”
“他的目的……”江淮远下意识回过头,在桑纳与塔克尼亚的分界线上,大火已经得到控制,渐渐显现出了颓势。他抿了抿嘴,淡声说:“他想杀了所有人——或者主要是我。”
如果不是霍连突然到来——
江淮远顿了顿,远处的火光落在他眼底,顷刻间便支离破碎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炸/弹爆炸时,军委除了必须留守的人员外,几乎所有高层都集中在桑纳,而基地的几个人也因为过来送饭而逃过一劫,倒是没造成多少伤亡。之后霍连提醒他酒有问题,他也就理所当然地顺着这条思路分析,得出“对方目标是霍连”的结论,却和埋下炸/弹的时间矛盾。
而且对方要是真的想杀人,又怎么会选择不致死的南溟?
——但,如果本来就是两个人呢?

“他没有达成目的,十有八九还会继续隐藏下去,最多只能找到那个投奔海盗的,剩下那个……”
“好说,”易峥打了个响指,“把所有黑锅都推给跑了的那位,不是他做的你就颠倒一下黑白,也要说成他做的,反正他人不在这也没法解释——然后就看你表演技术了,拉拉仇恨啊,放松警惕啊,总之就是钓鱼执法,让他以为找到了杀你的好机会,自投罗网,然后你就赢了!”
江淮远失笑:“你还真是……”
易峥得意洋洋:“聪明无比,智慧过人?”
江淮远:“阴险。”
“我就权当你在夸我了,阴险本质上和聪明都差不多……”

江淮远突然神色一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转过头,无形的精神网再次确认了一遍,最终锁定了某一处微弱的信号。
“你先留在这,等麦迪逊过来再走。”
他丢下这么一句,紧接着便疾步走上了承光。

易峥:“??哎你——”
江淮远想要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又放弃了,最后只是简短的说:“我找到霍连了。”

精神网探测一词听上去固然玄乎,实质上只是驾驶员在机甲自带精神网的帮助下,将自身所见与机甲的遥感结合到一起而已。近处两者可以完美融合,使驾驶员达到身临其境的地步;目力不及的远处,就只能完全依靠机甲了。
因此理论上来讲,如果驾驶员关闭通讯,屏蔽所有信号,只保留必要的航行功能,是可以避开精神网探测的,毕竟机甲遥感只能捕捉到对方的精神网——这也是间谍特工们常用的手段。
就在刚才,一个沉寂的位置突然有了信号。

“承光是J型机甲【注】,有百分之五十的精神网增幅,我没跟别人说过。他以为已经出了精神网范围,就联系了海盗……”江淮远轻声说,脸色没什么表情,“我猜的不错——确实是杜衡。”
“……所以你一直在等这个时候?”易峥顿了顿,忽然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哎我说姓江的,你不会打算就这么一个人过去吧?那可是星际海盗!你确定不再……”
他后面的话江淮远已经听不见了,机甲舱门自动合上,然后缓缓升空,朝北极圈方向去了。

.

“这X-19气候倒还挺丰富,居然有北极圈这种鬼地方……”斯杰·路德一边抱怨着一边走下机甲,给对面的人来了个大大的熊抱,粗声粗气地问:“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一来就给我送了份大礼——人呢?”
他比杜衡高了接近半个头,头发被制成板寸,一双绿色的眼睛闪着迫人的光。但诡异的是他裸露在外的左臂,通体乌黑,偶尔闪过一道电光——那分明是一只机械手臂。
杜衡没有表现出半分讶异,他微微点了点头,侧身为对方让出一条路,跟着他上了机甲。
斯杰·路德很想找些话说,瞥了眼杜衡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憋屈地保持沉默,不过很快他就见到了此行的目标,把莫名其妙的尴尬抛到了脑后——霍连半躺在转椅上,肩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似乎已经睡着了。机甲内的灯光衬得他皮肤近乎透明,像极了精致而又易碎的瓷器。

“是南溟。”杜衡解释道。
斯杰·路德了然——确实,如果不使点阴招,怎么可能把这尊大神带来
他拍拍杜衡的肩膀,说了句“好样的”,便走到了霍连身边,略低下头,俯视着曾经遥不可及的青年。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打量传说中的霍朝上将。在斯杰·路德的记忆里,他和霍朝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都是在战场上——而且永远都是他们这边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都把霍朝当作瘟神,谁有心思关心联盟唯一的上将长什么样子?

“……操,”斯杰·路德端详了半天,最终爆出来一句粗口,“这霍朝长得真正。”
他心里陡然生出了种不平丝,伸出完好的左手就要去摸怀里的电子烟,但就在这时,一只手自斜处伸出,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斯杰·路德仓促地一低头,对上了霍连冰冷的注视。
“……我只是想抽根烟。”
霍连没说话,看他表情似乎还没有理清眼前的情况。足足过了几秒,他才松开了手:“啊,不好意思。”

斯杰·路德活动着酸痛的手腕,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冷不丁又听见霍连问:“你是谁?”
“我?我是斯杰……”斯杰·路德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霍连的目光径直越过自己,投向了驾驶舱的杜衡,问:“江淮远呢?”
杜衡没有回答,只是朝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霍朝上将。”

霍连:“……”
这是自他来到X-19后,第一次被人叫破这个名字——对方甚至还不是去过联盟军校的江淮远或着易峥,而是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少校。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早就找好了掩饰的措辞,但是在南溟的作用下,他只是皱了皱眉,向后靠了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霍朝上将,我们并没有恶意,”斯杰·路德自觉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略一犹豫便开了口,“是这样的,我们需要您帮一个忙,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
“唔,”霍连说,“所以你们……不是江准远的人。”

话音未落,他脚尖突然轻轻一点,整个人连同转椅一起飞速后退,紧接着便“轰”的一声,机甲内的安全门落了下来!
机甲大多都设有安全门,用来隔开驾驶舱和生活区——然而战场上这个功能犹如鸡肋,基本没人注意过,斯杰·路德上来之后也忘了接管权限,哪想到居然被霍连夺过了控制权!
几乎在椅背撞到舱壁停下来的同时,安全门变成了不透明的白色——霍连关闭了透视功能。

“Fuck!”斯杰·路德登时大怒,“看一眼都不让?!”
杜衡也没料到霍连居然这么绝,好在他比斯杰·路德镇定得多,他向前走了几步,说:“霍朝上将,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催动精神力,南溟的药效还没过。”
霍连没说话。
“您不了解也属正常,毕竟这种药从未在联盟出现过,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或许您对我们的印象会有所改观——霍朝上将,您还记得‘机械之心’吗?”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霍连直起上身,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柔和的灯光倾泻下来,将他眼底疲惫的阴影照的纤毫毕现。
南溟啊,他想,我当然了解,不仅仅是基本的药效,我连它的历史都一清二楚——
那个发明了南溟的天才,就属于曾经最大的星际海盗团“机械之心”。
“记得,”但他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联盟成立前最猖狂的海盗团伙……我的手下败将。”

“你!”斯杰·路德一肚子脏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杜衡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恨恨道:“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
“我和路德原来都是机械之心的成员,联盟眼里容不得沙子,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导致机械之心被迫分裂——这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您。”
霍连淡淡“嗯”了声:“所以你们来寻仇了?”

强行催动精神力的后果已经显现了出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步步脱离身体,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天穹飞去。
南溟的作用便是抑制精神力,而且精神力越高效果就越显著,他之前喝了那么多葡萄酒,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只能说是个奇迹。
当然,也可能是之前便接触过的缘故。

霍连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扶住舱壁,居然勉强站了起来。身上的黑色大衣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悄声落到了地上。
“……”他低下了头。

意识在浑沌与清醒的边缘奋力挣扎,逆着时间的洪流渐行渐远。霍连放下了右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因为药物作用有些发红,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固执地垂下来,紧紧盯着地面上散落的衣服。
他忽然有些迷茫:这件衣服是谁的?

安全门那边,杜衡叹了口气:“霍朝上将,如果我是来寻仇的,恐怕您根本活不到现在。其实我个人对分裂没什么意见,不用和某些自大狂共事了——但是,X-18爆炸时,我们这一支都在域外的空间补给站,正是因为您,我们都回不去联盟了。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安定,说实话在江淮远手底下当个少校也挺不错,所以我本没想要继续过海盗的生话……谁能料到您会出现在这里呢?我们本来都以为虫洞是无法跨越的——可是您打破了这个定律,又给了我们一点希望。
“所以霍朝上将,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我们想回去。”

他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料想对方还在考虑,便转向斯杰·路德:“我们先离开X-19。”
“那我先回去了,”斯杰·路德点点头,“你小心点霍朝,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放心,他现在的状态……”

斯杰·路德的个人终端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急促的女声传了出来:“路德!马上回来,有人朝你那边去了!”
“……”斯杰·路德无声地骂了一句,潦草地一挥手,连道别都没说,就蹬蹬蹬下了机甲。

杜衡皱了皱眉,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他低下头,打开了个人终端,光屏中央正在抖动的提示格外惹眼。
——那是来自江准远的通讯请求。

楼主:听说介个人很帅

字数:87025

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19-08-01 02:18:00

更新时间:2019-08-27 14:55:48

评论数:14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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