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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西院】【原创】光影与少年(又名:一个充话费送的娃)(校

楼主:苹果的诅咒  时间:2019-08-28 09:47:55
第11章 纠错
“哗,哗,哗——”时不时翻动纸张的声响,将晚自习前的办公室衬托得更加寂静。
坐在一旁清点练习册的课代表赵博熙禁不住又瞟了正在翻月考试卷的梁潇予一眼,看到梁潇予的神色,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梁潇予平时并不是特别严肃那种,因为年轻,相比其他老师来说,反而更能融入他们一些,可是一旦发起火来,没人会自找死路去惹他。
梁潇予翻着仍是错误百出的试卷正翻得心烦意燥,到了下一个,林然。
试卷密封线外的班级名字都是用中文写的,林然的字写得很好,一手端正的楷体一看就是下过苦功练过的,导致他的英文写得也干净端正,失去了英文本该有的流畅飘逸,不过却也清晰悦目。看着这字,又想到那天在操场林然主动找他的场景,梁潇予不禁扬了下嘴角。
可是翻过试卷第一页,瞟到第二页,神色瞬间寒了起来。
“啪!”又是两张试卷被单拎出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之前几张之上。一旁的赵博熙被吓了一跳,有些时候的梁潇予,用喜怒无常来形容也不为过。
还剩大约一半,梁潇予也不翻了,“把剩下的试卷发下去,让所有同学重新改,认真检查!还有,”梁潇予拿起拎出来的那几张,“把这几个人叫到办公室来。”
“是……”赵博熙抱起练习册,逃一般地离开了办公室。
“林然,你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了。”刚从教室外进来,赵博熙就逮到他。
林然看了下表,这不是还没上课嘛,“怎么了?”
赵博熙把他的英语试卷递给他,“老梁叫你们去办公室。”
林然看着那打回来的试卷,心中顿时觉得不妙,“我们?”
赵博熙点了下头,然后回头喊了一嗓子,“刚刚点到名的,快去办公室!”然后拍了下林然的肩膀,“小心点,怕是有雷阵雨。”
几人一路忐忑地来到办公室前,走在前面的林然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梁潇予的声音。
“你现在是要做什么?自甘堕落还是自暴自弃?既然如此你还上什么学,滚回家爱干嘛干嘛去!”
听见梁潇予在里面训人,几人都是面面相觑。梁潇予说完,里面便又传来一个声音,不过因为声音小,又隔着门,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林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敲了下门。敲了一次,没反应,过了几秒,他忍不住又敲了一次。
这次倒是有反应,门一下就打开了,门后是梁潇予那张异常阴沉的脸,“回教室去,等会儿再来!”然后办公室门嘭地一声被摔上了。
几人见梁潇予的样子,更是觉得大难临头,纷纷往教室走去,没一个人有心情说话,更没心情去猜测在办公室里的是谁。可是往回走到一半的林然,却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然后又悄悄折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回去,他只知道他从未见过梁潇予那样的表情,明知道听墙根不对,可强烈的好奇心就是驱使着他往回走。他有种直觉,梁潇予对那学生跟对他们不一样。
里面是那个学生在说话,他声音很小,听上去挺秀气的,隔着门板林然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断断续续听到“月考”“排名”“老师”“家长”一类的字眼。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该干什么?”梁潇予的声音倒是格外清楚,“***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来气!你要是觉得时间还长,你就尽管这样浑浑噩噩地挥霍吧。或者保持现在这样也不错,怎么也是全班第一对吧,碾压碾压菜鸡的感觉也不错。不过那就麻烦你以后离我办公室远一点,最他妈见不得你这幅窝囊样儿。”
“我知道……”林然贴着门,努力地想要听清那学生在说什么,可是无奈声音太小,而且在梁潇予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气势,更是听不清,林然正扒着门缝呢,突然从里面传来剧烈的“啪”的一声。
“没出息的东西!滚!不要在我面前碍眼。”
林然估摸着怕是要出来了,忙地往旁边闪到墙柱后,还没完全闪过去,门就卡啦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男生,很陌生,不是他们班的。那男生在办公室外的阳台上站了片刻,然后揉了揉眼睛,转身从旁边的楼道下去了。
林然正准备悄悄往教室走,办公室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听墙根听够了吧?”
林然惊得顿时停在原地,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只得讪讪地站在办公室门前。
梁潇予瞥了眼站在办公室门外有些手足无措的林然,“进来。”
“为什么订正过了还有错的?”
“嗯?”林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还在想怎么解释他在门外偷听的事呢。
梁潇予看他有些茫然地去翻手上的试卷,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所以你现在都还不知道错在哪儿是不是?”
林然看他脸上刚刚散去的阴郁又一点一点凝了回来,立刻有些着急地一道一道去看错过的题,核查是不是有没有改到的地方。今天梁潇予突然叫课代表把订正过的月考试卷收上去,大家就猜到肯定是要检查改错情况了,可是他明明有认真改啊。
“找到了吗?”梁潇予看着他,面无表情。
林然没有作声,他看了梁潇予一眼,紧张不安得有些额头出汗。
梁潇予从旁边的粗陶花瓶里抽出一根藤条,用尖端敲了一下桌沿,“伸手。”
梁潇予这个日式的粗陶花瓶还被班上同学私下调侃过,说他奸诈到不行,别的老师都是把藤条戒尺藏抽屉柜子里,他倒好,直接插花瓶里,再搭配着插了几支干花,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虽然平时梁潇予也会惩罚他们,不过罚抄、体罚一类的多,动手的时候少,所以林然虽然被他罚过两次,可还没被打过。
林然看了梁潇予一眼,然后把左手伸出来,摊平。
“嗖——啪!”藤条毫不迟疑地落在手掌上。
藤条抽过,林然不禁暗自咬牙,五官都不由地蹙了起来。他感觉梁潇予看上去并没怎么用力,可是抽在手上却像藤条上带了倒刺一般尖锐地疼。
“啪啪啪啪啪……!”一连抽了十下,梁潇予停了下来。
感觉到梁潇予并没有要继续打的意思,林然这才松开紧咬的下唇,微微蜷了蜷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的左手手指,见梁潇予看向他,努力地把眼底疼出的泪咽回去。
梁潇予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林然能这样硬生生地挨十下都不抽一次手,这会儿他停手了,他没发话,虽然疼得指尖止不住地抖,却也没把手抽回去。
“三分钟,把错了没改到的地方找出来,否则,十下。”梁潇予说完看了下表,便翻开备课本做自己的去了。
林然这才收回手,争分夺秒地从第一题开始检查。

楼主:苹果的诅咒  时间:2019-08-28 09:47:55
第12章 打手心
115分的英语答卷,除开作文,错题并不算特别多,刚刚他已经把所有的错题都检查过一遍了,基本可以确定是没有问题的,难道是题目有误或者判卷有误,梁潇予讲了但他没有改到?
林然两只手藏在身后,暗暗用右手去揉疼得发麻的左手,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可是两大张试卷,整整四页,如果真是题目有误或者判卷有误,那他既然做了,就说明他认可了这个错误答案,就算是不限制时间,他也未必找得出来,更别说三分钟啊。
林然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短短一会儿像是看了许多道题,又像是一道题也没看进去。他看着办公室挂着的那个时钟上不断跳动的秒针,只觉得自己心跳得比指针还响。
“找到了吗?”三分钟一到,梁潇予停笔转头看向他。
林然只觉得瞬间一滴汗顺着鬓角划了下来,他看着梁潇予,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一般,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将左手从身后伸了出来。
白皙且指骨分明的手掌,横亘着一条条红得肿胀的伤痕。
“啪!”同样幅度并不大的一下,看上去都没用多大力,打在手上却疼得像被火燎了一样,林然深刻怀疑梁潇予是练过的。
“啪啪啪啪!”
打到第五下,林然终是忍不下去,嗖地一下抽回手,疼得耳根都红了。抽回后又有几分后怕,惯性地去看梁潇予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没有明显的不悦,这才弥补般地把手伸过去。
手堪堪伸好,藤条就“啪!”一声落在指尖上,林然眼眶瞬间就红了,强忍着挨过第十下,就迫不及待地抽回手,暗暗在裤腿上摩擦缓解疼痛。
“继续找,两分钟。找不到,十下。”
林然觉得他要崩溃了。这样的方式,远比直接打更来得折磨人,更何况,他根本找不到啊。他该怎么办?林然看向梁潇予,可梁潇予只是看了眼表,又转头做自己的去了。
现在多余的想法,不过是浪费仅剩的时间。
确定没问题,确定没问题,可能有问题……林然拿着笔,飞速地一题一题作标记,先排除确定没问题的,再来看剩下可能有问题的。
这一题吗?正确答案B选项句式搭配好像有点不对,是答案本身有问题,梁潇予讲了但他没改到吗?
这一题吗?C和D当时他犹豫了许久,最后选了C,判卷判的是对的,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是正确的,梁潇予讲的时候就没怎么注意听……
这一题吗?这道题他做错了,当时梁潇予分析了几个选项,然后给了正确答案A,但他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选A,觉得A也有问题,难道他当时听错了吗?
“如何?”梁潇予的声音突然传来。
正全神贯注作排除法的林然被惊了一下,抬头一看时钟,两分钟已经过去。
林然咽了咽口水,指着第三道他觉得有疑问的题,“……是这个吗?”
梁潇予笑了一下,“没搞错吧?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林然咬了下嘴唇没说话。
梁潇予伸手把试卷拿过去,看他作的一些记号。
“原来还有这么多题搞不清楚,那订正的时候你干嘛去了?”梁潇予拿着试卷看着林然,虽然他声音并不大,可是那盯着他的严厉目光让林然觉得坐立不安。
“可见讲的时候根本没认真听。”梁潇予把试卷往桌上一放,“伸手!”
林然看了眼已经渐渐肿胀起来的左手,微微蜷一下手指都说不出的疼,他犹豫再三还是试探道,“老师……能、能换只手吗?”
“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罚抄了是吗?”
林然垂着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左手。
掌心和手指都有些肿胀发紫,掌心上两道被抽掉油皮的红棱尤其刺目。
“那天你说想要好好学不想垫底,我以为你是认真的,没想到不过就是图个嘴上痛快。”
梁潇予说完,顿了片刻后,藤条“啪”地抽上手心。
“呃!”这一下似乎格外重,林然几乎瞬间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藤条毫不间歇地抽上来,挟卷着隐隐的怒气,似乎也丝毫不考虑他是否还承受得住,一下一下打在手上像是刀割一样。
林然耳边不断地回荡着梁潇予刚刚的话,每一个字都那么锥心,那么让他无地自容。
藤条不停地抽打在手心和手指上,他早该承受不住了,可是却又固执地伸着,整个办公室只听得到藤条着肉的声音。以为已经失去知觉,却又痛得那么真切。
又是一藤条抽在掌心被抽掉皮的伤口上,顿时连血珠都被带了出来。林然一声呜咽,终于再也强忍不住,抽回手放在身前,整个背都疼得躬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板上,整个左手连带着手臂都在剧烈颤抖。
缓了一会儿,林然才抬头看向梁潇予,他看到了他眼中炙热的情绪,和夹杂着说不尽的失望和怒气。虽然一闪而过。
虽然已经有种手都要废了的感觉,可是林然还是强迫着自己再次把手伸出去。
梁潇予看了眼他的手掌,似乎也有点愕然自己刚刚的情绪。他把藤条插回去,然后道,“自己拿回去改错,我讲过一次的,别指望我给你讲第二次,你自己觉得抄多少遍合适,自己抄去。还有,”梁潇予看着他,“不要只图嘴上过瘾,想学好,你还差得远,吃不了这个苦,就回家当你的少爷去。”

楼主:苹果的诅咒  时间:2019-08-28 09:47:55
第13章 买琴
“错音、错音……伴奏没有跟上,又漏音了……哎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李冉勤手中的小细棍敲在林然左手手背上。其实并不重,却惊得林然条件发射般嗖地一下抽回手,暗暗地蜷了蜷酸痛难耐的手指。
李冉勤这才看到他手上似乎有伤,有两三根手指指尖都是淤青的,蹙眉道,“怎么回事?”
林然更是觉得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胡乱编道,“就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擦到了。”
对于弹琴的人来说,最宝贵的莫过于一双手了。不过林然不是专业学钢琴的,虽然知道他在说谎,李冉勤也不好过分追究,只提醒道,“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的手,指关节脆弱,万一不小心伤到了神经,那这么多年可就白练了。”
“嗯,知道了,谢谢老师。”
李冉勤又看了他的手一眼,“先休息一会儿吧。”
“我说搞错没有啊,你们琴行大门开着,东西摆在这儿,你说不卖?”外面隐约传来争执声。
“不好意思先生,这琴您真的用不着,您初学的话,挑其它的吧。”年轻的店员努力保持着客气。
“谁要弹这玩意儿啊,我都说了是送人了!”顾客显然很不耐烦。
“那您可以让您要送的那人一起来。”
“惊喜,惊喜懂不懂?小妹妹还没谈恋爱吧?哎呦真的是被你弄得头疼,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来。”
没一会儿,店员就进来了。
“李哥,外面来了个门外汉,非要买您那架限量版的钢琴。”
“你没告诉他那琴只卖会的人吗?”
李冉勤的这个琴行虽然不大,位置也比较偏,不过乐器却很全,在整个栗阳都是很有名的。不过一些稀有的乐器,李冉勤也是很挑人的,最怕好的乐器被不懂的人买走,三分钟热度后就被闲置了。
“说了,”店员一脸的哭笑不得,“他特潇洒地用右手食指弹了首小星星。”
“走,出去看看。”
李冉勤走后,林然便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从厕所出来,听见外面还在争。
“你们这分明就是歧视顾客嘛,信不信我打12315投诉你们啊?”
林然之前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不过之前在琴房里,听得不是很清,还以为是哪来的暴发户,这会儿听清了,不禁暗暗扶额。
这声音,不是梁潇予吗?
林然从门缝往外面看了眼,那理直气壮跟老板争论得正欢的人不是梁潇予还能是谁。
林然缩缩脖子准备往回走,刚走几步,突然脚步一停,然后转身往外走去。到了外间,梁潇予已经不在,看李冉勤那样子,应该是刚把这尊大佛弄走。林然跟李冉勤打了个招呼,然后几步跑到店外。
“老师!”林然叫道,见他没反应,又叫道,“梁老师!”
听到有人叫他,梁潇予转过头来,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干嘛?”
林然笑了一下,走上前去,“老师想买刚刚那架钢琴?”
梁潇予打量了他一下,然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在这儿学琴,如果我可以说服老板把琴卖给您,那您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梁潇予斜睨着他,一副“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上次跟您提过的,帮我补下课,行吗?”
梁潇予嗤笑了一声,看向林然的眼神却没什么笑意,“跟我谈条件啊?”
看梁潇予似乎神色有变,林然有些不敢接话。
看他半天不说话,梁潇予不禁一笑,眼中的凉意也随之而散,他忍不住拍了拍林然的头,“既然你自己想不开要找我补课,那就这样吧。”
梁潇予答应,林然本来挺高兴的,可他这话说得,让林然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走走,想办法帮我把那琴弄过来,哎哟那老板真是个榆木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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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变卖家当
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扬。那流淌着的音乐时而舒缓,时而激昂,恬静时,如置身清风明月的山谷,激越时,如面朝波涛汹涌的大海,跌宕起伏,自由酣畅,使人的思绪不由地跟随了那旋律,去穿越那高山草地、田野溪流……
琴键上十指已停,旋律却仍缭绕在耳际,久久不息。似是余音,又像是幻境。
“音准还有问题,细节处理太粗糙,情绪不够丰富,不过,”李冉勤看着林然紧张而期待的表情,笑了一下,“算你合格了。”
这首肖邦的《幻想即兴曲》是李冉勤一个月前布置给林然的,本来说下个月验收,他倒是没想到林然这么快就弹到了这样的水准。所以弹之前林然说如果能让他满意,就把琴卖给梁潇予时,他倒是挺吃惊的,所以才答应他,想看看他一个月到底能弹成什么样子。
“谢谢老师!”林然说完,不由地回头去看梁潇予,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梁潇予似乎这才从那首幻想即兴曲中回过神来,第一次见林然时他背着吉他走在夏天的校园里,那宠辱不惊的神情,总让人觉得他落拓不羁,如今看着眼前少年望着自己那明媚单纯的笑,觉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小阮,带这位先生去开票吧。”
“是,先生这边请。”店员带着梁潇予往收银台方向走。
李冉勤回过头来接着道,“不过,手上有伤就不要逞强,痛感会降低你手指对力道的判断,也会掩盖练习中手指不适时的知觉,所以不要强练,万一练习不当造成永久性创伤,那才是得不偿失。”
林然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梁潇予的方向,然后从琴凳上站起来鞠躬行礼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李冉勤看着他,犹豫了下还是道,“林然,你真的不考虑往专业方向发展吗?你起步算晚的,但比很多从小练的领悟得都快。以你现在的基础,再佐以几年专业的训练,将来……,能有些建树也说不定。”
这样的评价,已经算是很高了。学音乐是件冒险的事,这天底下有太多郁郁不得志的音乐人,所以李冉勤一般是不怎么劝人学的。
林然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李冉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拍了下林然的肩膀,如同一声叹息一样。
回到家中关上卧室门,林然贼兮兮地蹑步到书架前,然后在最下层的书里翻来翻去。
终于在无数本初中课本中找到了那本八年级(下)历史,他不由地又往门口看了眼,然后才拉着书皮抖了抖。
五十、一百的人民币稀疏地往下掉,又抖了几下,没有了,林然不甘心地挨着翻了一遍,真的没有了,他这才把书放回去,然后把地上的钞票揽在一起捡起来。
一百、两百、三百……一千一百五。
数着只有这点“私房钱”,林然不禁懊恼,平时用钱怎么就不知道省着点呢?
林然从小没过过苦日子,更不知道挣钱的艰辛,所以花钱比较大手大脚,但是他从小就会偷偷存一些钱,用来买一些想要但是又不能上“账面”的东西。虽然平时林寅对林然的零花钱去向管得严,不过却也从来不会短了他用的,加上他外公外婆疼他疼到骨子里,更是有机会就悄悄给他塞钱,所以以前他“私房钱”还挺多的。
前几年他上了初中后,个子一下就窜了起来,也到了变声期,渐渐有了少年的模样,罗雪来夫妇也觉得他不是小孩子,每次见面后从原来的五十一百一下涨到了五百一千。不过好景不长,没两年林寅就发现林然花钱越发阔绰,好些“来历不明”的电子产品和时尚小玩意儿,林寅就去查他的卧室,结果从衣柜里搜出了七八千块。
林寅这才知道岳父岳母每次见面都要给林然拿钱的事,而且这么多钱,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还真敢就自己私藏了用,顿时取了戒尺就打他。开始林然还沉浸在被“抄了家”的懊悔和愤怒中,板子上身还不识时务,直嚷着“就知道打我!钱是外公外婆给的,有本事你打外公外婆去!”当然这种硬气没持续多久,很快林寅让他说都不敢再说,最后哭唧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保证再也不敢拿外公外婆的钱了。
所以现在这一千多块钱,可是他好不容易省下来的积蓄啊。
林然盘腿坐在地上算了一下,现在在补习班如果请高中学校的在编老师一对一补课,补课费至少是一小时两百块起步,而且学校越好,职称越高,价格也就越高。虽然他跟梁潇予还没有谈到课时费的事,但早晚是要给的。虽然他们是师生,但是别人牺牲了周末休息时间,总不可能还低于市场价,而且像梁潇予这种年纪轻轻便名声在外的老师,只要他开口要补,不知道多少家长砸着钱上门。如果按三百一小时算,每周补一次,一次两个小时,一学期二十周,那也得一万二。
林然会的乐器不少,不过真正一直花钱在学的也就钢琴和小提琴,今天下午他把才续费不久的小提琴课退了,小提琴这门乐器,需要时间,需要长年不断地练,而这个条件,他并不具备,至少这个阶段的他并不具备。好说歹说,艺术中心那边才退了他一半的学费,三千多。
林然捏着手里杯水车薪般的一千块钱,眼珠环顾着屋子转来转去。没一会儿,他就跳起来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对着几样东西一通拍。
“纪梵希男士双肩包,原价5700,几乎全新,3000出。球星签名篮球,去年搞来的,保真,可验货,2000出。Galco皮带,原价865,六成新,头层牛皮,质量真的贼好贼好!200出了(不行还可适当议价),惹不起惹不起……”

楼主:苹果的诅咒  时间:2019-08-28 09:47:55
第15章 不能再少了
走进梁潇予家时,林然着实意外了一把。
房间并不大,就是一个一套一的公寓,六七十平米的样子,不过却十分干净整洁,家居装饰也自有一番格调。
“进来呗。”见林然傻站在门口,梁潇予回了下头道。
“哦哦。”林然答应着,然后弯腰把球鞋换下来,本来今早才换的鞋,现在却觉得看上去有点脏兮兮的,而且脚上这袜子,好像有点汗味了?
林然突然有那么点自惭形秽的感觉。
以前在家里,整个家也就只有苏青和最爱收拾,房间从来都整洁得跟没人住似的。他是最讨厌整理的,林寅以前常骂他“除了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房间里就是个狗窝”,年少轻狂的他也顶过嘴,“那还不是跟你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能指望我把房间收拾成5A级景点不成?”当然,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每次他打扫房间,表情都跟被迫害的小萝卜头一样凄惨。
林然边往里走边看着梁潇予衣柜里那一排排如强迫症晚期般平整有序的衣服,突然对于那次扔他外套的事释然了。虽然梁潇予偶尔外表看上去有那么点不正经,可是他的严谨自律是刻在骨子里的。
“说吧,想怎么补?”梁潇予在沙发上坐下来,躬身去倒泡好的茶,“有个目标,也好制定计划不是。”
林然这才收回一直环顾的视线,站在茶几对面,想了想后,才试探着问,“什么目标都能说呢,万一有些难呢?”
“说说看吧,”梁潇予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朝茶几上另外一杯茶抬了下手,示意是倒给林然的,“坐吧,既然答应了要给你补课,总要有点成效不是,不然我的名声岂不是被你毁了?”
林然端着茶杯,蹑手蹑脚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轻啜了一口茶,“……能进年级前一百吗?”
“噗!”梁潇予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林然一眼,“小朋友,我是给你补课,不是给你基因重造,你以为我是大罗神仙啊,你怎么不说你想成为下一个爱因斯坦呢?”
被他一番奚落,林然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眼神有些暗淡地看着茶几,自言自语般道,“真的不可能吗?”
梁潇予一把夺回他手里的茶,“你搞清楚状况没有,你现在是年级七百多,全班倒数第二,前一百名,那你至少得进全班前三才有可能,你看看我们班的人,你能碾压他们吗?你以为你前面的人都是只知道吃白饭的大***,他们个个都是以前学校的精英,基础好,天分高,还肯用功,你觉得,这三点你占了哪一点?”
梁潇予的话如同一记重击击在林然心上。所以,他真的这么一无是处吗?或许,是他一直都太好高骛远了。
见林然久久不说话,梁潇予道,“还补吗?”
林然抬起头,脸上满是孩子气的赌气,“那前两百。”
“什么?”梁潇予有些意外他的回答。
林然看着他,眼底闪烁着倔强的水光,“前两百,不能再少了,不然你把你女朋友那钢琴还我。”
梁潇予觉得自己被他气笑了,“好小子,有你的,你给我等着啊。”
林然像打了胜仗般地把茶杯里的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叠人民币,“先预付六千,免得你回头不想教了耍赖。”
梁潇予看了下那钱,又看了林然一眼,“收着吧,就当我给你帮我买琴的辛苦费。”
“那不行,那这样我们就两清了,以后万一我哪里气到你,你说不干就不干了。”
梁潇予又被他气笑了,人不大,心思倒是挺缜密的,特别是在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
“林然,我把话说在前面,”梁潇予笑过后,十分认真地说道,“第一,我只能在我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你提高,但是能不能有进步,这个得看你自己。”
林然点点头,这个他当然明白。
“第二,在补课过程中,为了促使你最快程度的提高,我会采用一些非常手段,如果你能接受,那你以后就必须无条件听我的,如果不能接受,你现在就可以走。”
“什么……非常手段?”
“比如说,惩戒。”
“今年啊,我们七中的重本率达到了89.1%,这一届高三,我们势必要达到历史新高,突破90%,这一届高三学生一模的成绩也非常理想……”一行人往学校的会客餐厅走去,七中校长康峥正跟在教育局基础教育处处长孙睿身边大侃成绩。
孙睿百无聊赖地听着,视线不经意一转,便落在操场树荫下的一个身影上。
“康校长,你们先行,我去下洗手间。”
突然被打断,康峥有点尴尬,“好、好,那孙处长知道餐厅的位置吧?”
“知道,你们先去吧。”说完便离开了。
“餐厅不就有洗手间嘛……”校长秘书小声嘀咕道。
康峥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孙睿去的方向,“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右边脑门儿被人用手指弹了一下,林然条件反射地扭头去看,却没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朝左边看去,一看不禁惊讶,“孙叔。”
孙睿蹲身在林然旁边,看了眼他手里厚厚的词汇书,“不好好上体育课,躲这儿用什么功?”
“自由活动时间呢。听说今天有教育局的人要来,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孙睿笑了一下,站起来跟林然在小花园边走边聊,“怎么样,在七中还习惯吗?”
“挺好的,就是厕所太垃圾了,你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蹲坑式厕所,上个厕所能熏死个人,孙叔你看什么时候给学校拨点经费改善改善呗。”
孙睿笑着,“你啊,看着倒是长大不少,怎么说起话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儿,让你爸听到又得骂你。”
“嘻嘻,”林然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孙叔可不能告状,我爸现在怕是到更年期了,脾气无常得很。”
孙睿佯装生气地点点林然脑门,“口无遮拦,我看你是又欠教训了。”
林然撅嘴捂着脑门,“孙叔现在都不疼我了,以前孙叔都是向着我的,现在向着我爸了。”
“如今省厅里也是形势复杂,你爸烦心事不少,你就少让他操点心吧。”
林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林寅和孙睿工作上的事他知道得很少,可是天天在林寅身边,总会知道些。孙睿当初在林寅因为苏青和的事被调到档案室后,便一直在高中教育科当科长,他年纪轻、能力强,又是林寅的旧部,新处长自然处处打压提防他。在教育局很难出头,他便想往其他机关调,可是他是农村孩子,靠考公务员硬考上的,没有半点背景,想要调谈何容易?在科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六年,处长升职调任后,他才终于补了空,这一干,就又是几年,如今的局长是空降过来的,比他还年轻,也许他只能在这个岗位上干一辈子了。其实前几年,林寅看清他的处境后,就想要把他往省厅里调,不过省厅向来派系分明,这几年内斗越发严重,林寅虽然升了副厅长,可是却实权旁落被慢慢架空,如果这个时候把孙睿这个心腹调进去,无疑会打破现有的权力平衡,让人觉得他要有所动作。
梁潇予看林然时,总觉得他比一般同龄人多了种宠辱不惊的从容,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眼界和见识怎么可能还跟寻常孩子一样。
“对了,你在梁潇予班上吧?你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恰好就碰上他来带大火箭,怎么样,这位大名鼎鼎的梁老师,究竟是有真材实料,还是徒有其名?”
“其实开始我挺讨厌他的,不过凭良心说,他是我遇到过的最有真才实学又有教学手段的老师。”
“那就好,不枉你爸精心为你选了他。”
“什么?”林然惊愕。
“你不会以为你到梁潇予的班上是偶然吧?***你想象中在乎你得多,也为你计划打算得多,孙叔知道你心里也是很爱他的,可是你这张嘴啊,就是不饶人。”
林然内心翻涌,想到林寅,突然又想起件事来,“孙叔,我记得前两年打击补课打击得可严了,这两年,还抓吗?”
“补课这个事,上至教育部下至教体局,谁不知道如今补课盛行,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前两年抓得严,还不是因为省厅要颁布新政,打击补课就是给新政铺路,如今抓不抓,还不得看你爸一句话啰。”
林然勉强地笑了一下,没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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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教师节特别小番外】节日礼物
书房里,林然半趴在茶几上一边做练习题,一边偷眼看坐在书桌后的梁潇予。
梁潇予对着电脑许久了,眉心紧锁,神色严肃,鼠标键盘被不耐烦地啪啪敲个不停。
要不要现在过去呢?可是看他那神色,貌似时机不太好,但是他今天一直是这张所有人都欠他几百万的脸,现在不说,等会儿补课时间结束,他就该走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总是没错的。于是林然走过去,努力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听话可爱的笑脸,“老师,节日快乐。”
梁潇予这才将视线从电脑上移过来,抬起眼皮打量了下林然,非常不走心地说了句“谢谢”,然后迫不及待般地把视线移回去。
林然忍不住想翻白眼,看吧,没送他礼物就这态度,记得刚过去的中秋节给他送月饼的时候,可开心了,态度可好了,真是现实到不行。
正想着,梁潇予“啧”了一声,然后更加不耐烦地拍着鼠标键盘,嘴里嘟囔着像是骂了句什么,人也跟着不住地往左边倾斜。
林然忍不住探头去偷看他的电脑桌面,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林然看他一直表情严肃,还以为他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做作业时动作幅度都不敢太大,生怕发出声响,搞半天,原来他在打游戏?!
“**法师就知道蹲草丛,蹲到一个人了吗?”
“还抢我的红buff,你拿红有毛用?”
“0-9的战绩,开场前还说带飞呢。”
“快回来啊**,水晶都要被推了***还在外面打野怪!”
“举报吧,垃圾!”
一串局内文字从左下角往上刷,林然就见梁潇予操纵着一个女装法师猥琐地跑来躲去,虽然猥琐到不行,不过实在太菜还是几下就被击杀,然后水晶轰地一个特效被摧毁了。
梁潇予把鼠标键盘一推,抬头怒火殃及池鱼,“看什么看?!都怪你,一看我就死了!”
林然被他吼得瞠目结舌,一时竟有些说不上话来,这事,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他完全是无辜的好嘛!
林然还没解释,梁潇予倒是十分“宽宏大量”,“算了算了,不玩了,明天再打,我就不信我上不了黄金!”
游戏林然是不玩的,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过苏青和要玩,以前高中时因为玩游戏还被林寅打过一顿,后来上大学后林寅就不管他这个了,所以偶尔他也偷着玩一下,不过却还是不敢让林寅知道,用一袋薯片成功收买了当时撞见他玩游戏的林然。虽然他不玩,可他见苏青和玩过,苏青和有时候确实让他觉得望尘莫及,连玩游戏都那么有天赋,就梁潇予现在玩的这个英雄联盟,苏青和两个星期就可以打上王者,所以看到梁潇予这么专注还这么菜,内心当真鄙视得不行。而且苏青和喜欢玩刺客,杀人于无形,玩起来潇洒得要命,再看看梁潇予玩的这个法师,啧啧,真是猥琐丢人到外婆家了。
“你还杵在这儿干嘛,练习题做完了?”
林然这才想起正事,虽然现在内心莫名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放了个盒子在书桌上,“老师,节日快乐。”
梁潇予看了眼那盒子,拿过来就要去拆,拆之前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地朝林然说了句,“谢谢啊。”
林然倒是没想到他这么不避讳直接就拆了,一时不知道该等他拆完还是该回去做作业。正琢磨着,梁潇予拆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上下左右打量了半天,然后来了句,“这什么东西?水杯?漱口杯?”
林然翻翻白眼,“是笔筒。”
“哦,”梁潇予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然后继续研究那“东西”,过了半晌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爸好歹也是省教厅的二把手,平时就没人‘孝敬孝敬’他吗?”
“嗯?”
“你这送个礼物也太抠了,瞧瞧这做工,两元店买的吗?”
林然耐着性子,“不是。”
“那是哪家店买的,投诉它啊,看看这材质这花纹这雕工,简直欺诈消费者啊。”看林然一副马上要炸毛的样子,梁潇予话锋一转,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嘴角带笑地盯着他道,“该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刚刚要炸毛的林然被他这样一戳穿,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手往他面前一伸,“不要算了。”
“要,当然要。”梁潇予拍开他的手,比划着把笔筒放在哪儿,嘴上仍是不停,“这么个看上去像无良商家出品的粗糙小玩意儿,放在这书房倒也挺……返璞归真的。”
林然被他的话气得要死,转身准备回去继续做题。
“唉等等。”梁潇予叫住他,“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个礼物。”
林然回过头,就见梁潇予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林然看了眼书皮,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林然内心瞬间把梁潇予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喜欢吗?”
林然咬牙切齿,“喜欢,喜欢得很,跟喜欢您一样。”
梁潇予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把林然出门刚吹的头发拍扁拍扁,“这周的作业,先做两套,下周核验。对了,为了配合这本五三的疗效,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梁潇予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小指粗细、乌黑发亮的藤条,“斥巨资的,发票我还留着,等你考上大学,记得给我报个账。”
林然一脸灰黑,“能把笔筒还我吗,我不送您了还不行吗?”
“那可不行,”梁潇予把几支笔从自己那个精致的镂空檀木笔筒里取出来,放进林然送的那个竹制雕花笔筒里,“看,还不错吧?”
林然懒得理他,拿起那本五三往茶几旁走。
“对了,”虽然语调如常,可是梁潇予的声音听上去却似乎有点不一样的情绪,“以后别做这些了,弄伤了你艺术家的手,你老爹来找我麻烦的话我可招架不住。”
林然低头看了眼自己食指上被刻刀划出的一个小小伤口,“不劳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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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的老师教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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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习惯
正式开始补课的第一周。
梁潇予坐在书房沙发上,拿着林然进高中这一个多月做过的各种试卷,默不作声地琢磨半天后咂了下嘴,看向林然道,“我问你个问题啊,语文和英语都是语言类学科,一般来说要么都学得好,要么都学不好,你这语文吧,勉强过得去,英语为什么这么烂?”
林然对于梁潇予的直言不讳只想吐血,虽然他英语不怎么样,可也不至于用“这么烂”来形容吧……
林然回顾了下自己学英语的历程,没觉得有多怠惰,于是想半天只得道,“大约……是基因问题?”
可不是嘛,就他家的另外三人,苏青和的英语从来就是老大难,中学时费了不少劲也不见任何起色,如果不是走了竞赛,高考英语绝对够呛,后来为了出国留学,考托福更是考得怀疑人生。罗小芙就更不用说了,英语基本算是白学,化妆品说明书从来都是让苏青和帮她看,连苏青和出国留学了都还不放过。至于林寅嘛,林然虽然没见识过他的水平,不过从林然为了发泄林寅周末也要让他晨读的怨气,故意乱读和说脏话林寅也没有冲进来揍他后,林然判断出林寅大概根本不知道他晨读在读什么,所以更是叽里呱啦混够时间了事。
“基因问题?”梁潇予笑了一下,“那先替你的下一代感谢我吧,因为我要帮它们重塑基因。”
林然暗暗翻了个白眼。
“好了,这学期,我会按照词汇、听力、语法、阅读、完形和写作六个模块来逐一带你学英语。其实,不管是哪一门课,要想学好,方法是相通的,而要学好,无非就是三个条件:天赋,努力,方法。”
林然认真的听着。
“天赋这个不用说了,老天不是对每个人都公平的,有的人学什么都快,有的就是笨得要死,这是上天决定的,谁也改变不了,所以首先要正确认识自己。”梁潇予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林然道,“你觉得你怎么样?实话实说。”
林然想了一下,然后挑眉,“还不错。”
“嗤~”梁潇予嗤笑了一声,“上次月考后委屈巴巴坐在宿舍楼外哭鼻子的是谁来着?”
“……”林然羞到语塞,这档子事儿能不提了吗?
“放在全市所有学生中吧,勉强算得上不错,毕竟也考进了七中不是吗?不过在七中的学生里嘛,资质平庸。首先,你得明白这一点。”
“知道了。”林然语气低落。毕竟从小到大,老师都是夸他聪明,老师都是告诉学生上天都是公平的,而现在,他觉得梁潇予说的才是大实话。
“当然了,可能不局限于资质平庸,至少从你想考进年级前一百的迷之自信里来看,或许有挖掘的可能,注意我说的是可能。”
林然不知道梁潇予这句话是不是安慰他,虽然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我们来分析第二个因素,你觉得你够努力吗?”
林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不努力吧,他确实也在用心学习,可说努力吧,他实在不想成为一个努力却仍然成绩差的资质平庸的学生。这是真实的他吗?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中上吧?”
梁潇予又笑了一下。林然觉得自己今天似乎特别不想听见梁潇予的笑,因为这种笑里,带着一种透视一切的自信。
“这三个字的意思,我可以这么解读吗:你认为你努力了,但结果不如人意,所以你不承认。”
“……”
“但其实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内心自认为的努力,本来就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结果?如果你真的足够用功,到了无法再努力的程度,但又只是目前的成绩,那么我问你这个问题,你会很无力很崩溃,而绝不会说‘中上吧’这么掩饰又自我安慰的话。”
“第三,那就是方法了。还记得上次在办公室为什么被揍吗?学习习惯太差。”听到这里,林然刚想张嘴说话,梁潇予就接着道,“不仅差,还自以为是,还不自知。”
林然自暴自弃般地闭嘴了。
“所以,天赋是改不了了,纠正你的方法,改变你的懒惰,是提升你学习成绩的唯一方法。”
林然无语了,他怎么就突然被归为懒惰了?他怎么也算不上懒惰吧?
“来吧,先做一套题,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梁潇予扔了两张试卷在他面前“一个小时做完。”
“考试都是两个小时,除去听力,也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吧?”林然质疑道。
“我记得上周我跟你说过,补课过程中,你必须无条件听我的,还记得吗?”
林然回想了下,好像有这么回事。
“所以不要再质疑我,仅此一次。而且我有说听力不考吗?”
“……”林然无语,一个小时做完一套题,他能做完他把头拧下来给梁潇予当凳子坐。
“放心,能考到九十分就算你及格,听力最后考。”梁潇予看了下表,“现在开始计时。”
林然吸了口气,然后埋头开始全神贯注做选择题,九十分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做了两道题,他感觉似乎有点不对,一抬头,梁潇予还是坐在书桌对面,一点儿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老师,您……不去做自己的事?”林然委婉道。
“不做啊,你付了补课费,我这两个小时是属于你的。”梁潇予理所当然道。
“可是,您这样看着我,我没法静心做。”林然意识到跟梁潇予必须直言不讳。
“没有人能保证你的考试环境不受任何干扰,同学感冒咳嗽,位置视线昏暗,考场外居民楼狗叫……我都没动没发出声音,怎么就影响你了?还有,质疑第二次。”
林然闭嘴了,在翻嘴皮子这件事上,他认输。
咯、咯、咯……这道题选什么呢?林然一边把笔头咬得轻微作响一边苦苦思索着。
“啪!”手臂上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痛,林然惊得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就见梁潇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根藤条在手上了。
“不许咬笔头,接着做。”
“不是,”林然无语,“这好像跟学习没什么关系吧?基本的人身自由呢?”
“第一,你咬笔头发出的声音,虽然很低微,不过在绝对安静的考场里,这足以影响周围的人。第二,认真思考时的一些下意识举动,比如咬笔头,比如转笔,比如用手指点桌面,都不是好习惯,从心理学的角度,这是你思考的时间过长而产生了焦虑,而咬笔头这种外在举动会提醒和加剧你的焦虑。第三,笔头那么脏,不恶心吗?”
林然郁闷,他为什么要跟他争论?
“还有,你又成功地浪费了一分钟。”
林然看了下表,我去!怎么都过去二十分钟了?!
“啪!”林然刚进入状态,手臂上又是一痛。“不要跳着题型做,试卷历来都是这样安排题型顺序是有科学依据的,你不要想当然。”
林然咬牙,不过鉴于前两次的经验,他没有再跟他理论。他忍。
“啪!”“不要看了题再阅读,你以为是在节省时间吗?这只会打乱你的思路。”
再忍。
“啪!”“不要在阅读里写生词翻译,纯粹浪费时间。”
他是个忍者。
“啪!”“完形填空你已经严重超时了,你没有规划时间吗?”
他是忍者神龟。
“啪!”“写作文不要打草稿,腹稿不会吗?”
“啪!”这一下是林然发出来的,他把笔拍在了卷子上。他忍无可忍了!
“我说,您就不能等我做完了再说这些问题嘛!如果不是您一直打断,我早就做完了!而且每个人都不同,习惯肯定不一样,您的就一定完全正确吗?就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吗?”
梁潇予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说过你要无条件地听我的,答应的时候容易,现在知道做起来很难了?我本来就是这样的风格,你要是受不了,觉得刺激到了你大少爷的自尊心,觉得破坏了你通往北大清华的学习方式,你可以走啊,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林然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刷地站起来抓过书包就往门外走。拉开门,手在门把手上停留了片刻,又“嘭”地一声关上门气冲冲地走了回来。
“对不起!我错了!”他语气生硬地一个九十度鞠躬道,也不管梁潇予什么反应,坐回去继续写作文。刚写了一行,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他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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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信任的手段
“这、这不太……不太好吧?”林然脸颊发烫,说话都有些结巴。
梁潇予一摊手,“那你说。”
死寂的十秒后,林然一脸的生无可恋,“您说的算。”
梁潇予扯了下嘴角,用藤条敲了下书桌边缘。
林然走过去,有些尴尬地看了梁潇予一眼,然后俯身双手撑在桌沿上,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惩罚。
“质疑顶撞四次,每次五下。没有异议?”
林然摇头。
“OK.”
话音落地之后却久久没有动静,空气像是凝住了一般,林然刚准备睁开眼,藤条就噗噗两下敲在屁股上,“喂喂。”
林然扭头看着他。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受罚吧?”
“……”林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嘴上还是道,“不然呢?”
“裤子脱了啊!”
“……”林然十分尴尬,组织了下语言才道,“老师,虽然我们达成过共识可以用惩戒,可是惩戒不代表羞辱不是吗?如果您觉得这样会削弱惩罚的效果,那么可以适当加罚,我没有意见。”
“第一,我不喜欢费多余的力气,最省的力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才是这才是最经济的方式。第二,不看着打,我没法把握程度,惩罚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第三,”梁潇予俯身靠近他,扯着嘴角坏笑了一下,“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不过看你刚刚那反应,倒是觉得羞辱你一下也挺好玩的。”
“你……!”林然怒目。
梁潇予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站直身边活动手腕边道,“快点快点,就你刚刚那口气,还‘加罚没有意见’,今天我不打疼你,还真对不起你这么刚。”
林然咬牙看了他一会儿,站起来刷刷几下把裤子褪到膝弯,然后撑回去把头埋在两臂之间,正准备开始从梁潇予的祖宗第一代开始骂起,突然一声风响,藤条“啪!”地一声狠狠抽在臀尖上。
“呃!”林然猝不及防地一声低呼,双手用力扣住桌子边缘,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以前林然觉得林寅打起他来简直不是亲爸,现在算是知道了,以前是他见识太浅,他爸还是爱他的。
“啪!”没有多余的话,第二下接踵而至。
林然感觉屁股上像是被火蛇窜过了一般,火烧火燎地疼。
……
“啪!”第七下。
身后疼痛难忍,林然感觉双臂因为太过用力都有些发麻,他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掘了梁潇予的祖坟,所以梁潇予来找他报仇来了。
“啪!”第十三下。
梁潇予打得并不快,甚至看上去都没使太大劲,却一藤条下去就能在屁股上烙一条深深的印子。此时屁股上是整整齐齐十条楞子,红肿连成一片。对,十条。一到十打完后,就开始从第一条叠加。强迫症晚期。
开始林然还能在心里咒骂咒骂梁潇予,可是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咒骂他的心思,手心渐渐有了汗,全副精力地去抵抗和忍耐疼痛。
“啪!”第十六下。
怎么才第十六下?林然咬着嘴唇痛苦异常地想,感觉像是已经打了三十六下一样。双臂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啪!”藤条划破风狠狠抽了上来,林然疼得身体止不住地扭动了一下,眼底不由有些湿了。如果是在家里,他说不定早就躲了,可是在梁潇予面前,他实在没那个脸面去躲,只能双手抠着桌沿死死忍着。好在没剩几下了。
二十下打完,林然不禁长出一口气。他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好在忍住挨过来了。
他站起身,不由地伸手摸了下屁股。上面一片鳞次栉比的楞子,手一触到便是一阵刺痛。
“谁让你起身的?”
林然听后心中一颤,顿时俯身双手撑了回去。撑回去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耻辱。他怎么这么听话了?难道因为梁潇予刚刚痛挞了他一顿,他就对他的话下意识地服从了吗?古人说人身上是有奴性的,他这一刻算是有点明白了这一点。
之前梁潇予也打过他手心,虽然疼,可他并没有觉得他在梁潇予面前矮了一截,包括之后一系列的接触和对话,甚至定下可以惩戒的条约,虽然梁潇予是他老师,可是他心里却一直觉得他们是平等的,所以敢质疑他,敢反驳他,敢在他的面前摔笔。
梁潇予说他桀骜,说他自以为是,说他不能从心里接纳和信任他。所以这就是他的方式吗?在正式补课的第一次,就让他心甘情愿地自己褪下裤子,撅着屁股在他面前挨打。毫不留情地揭掉他的尊严,再多的不信任不驯服都会在这种不平等面前烟消云散,他用事实狠狠地告诉他谁才是手里拿着鞭子的那个人。
除非他现在站起来穿上裤子离开这里,否则只要他想打,他就得俯身去挨。他交给他的不仅仅是惩罚自己的权利,更是把自己交托给他,包括他的信任,和尊严。
而他,早就做了选择,只是之前还没意识到这些而已。
厉害啊,不愧是梁潇予。
“你在想什么?”梁潇予凑近他,“是在想……该挨多少下吗?”
林然疑惑地看着他。
“你该不是把你考了76分的事忘了吧?我说多少及格来着?”
“……90。”
“差14分,打多了怕你小屁股开花,就一分两下吧?”
林然对于梁潇予这种方式还真不适应,像林寅,就从来不会有这么多废话,他不知道这种问题回答起来很羞耻吗?
“嗯。”林然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
“啪!啪!啪!”梁潇予说话时语气轻松,可是下起手来确是两个极端,藤条刚打了三下,林然就觉得有些受不住。之前打的那二十下,经过这一会儿时间,像是渐渐都肿了起来,这下再打在上面,竟比之前疼出好几倍。
“嗯——”林然咬着嘴唇死死忍着,他不想躲,更不想发出声音,一下又一下叠加的疼痛很快就让他忍得满头的汗都冒了出来。整个书房一时间只剩下极其规律的藤条着肉的声音和林然忽重忽浅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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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简昕
“呃——!”林然一声痛呼,双臂一软,整个人都要贴到书桌上,本能地侧身躲开刚刚的位置。
梁潇予用藤条“啪”地敲了下桌沿,示意他趴回去。
林然浑身一抖,有些失措地看了眼那敲得桌沿一声闷响的藤条,感觉像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老师,”林然抬头看向梁潇予,“……能让我缓缓吗……”然后像是生怕他不答应一般,连忙补充道,“……就三十秒!”
梁潇予看了他片刻,然后才点了下头。
林然长舒一口气,缩在桌角边痛苦地蹙着眉,用手试探着去揉那疼得麻木钻心的屁股,他知道梁潇予正看着他,他也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难堪至极,可是如果再不缓一缓,还有十多下,他是肯定坚持不过的,到时候只会更难堪。
等缓过了那阵痛,林然这才站起来重新撑好。
剩余十多下打完,林然已经觉得屁股不是自己的,感觉到似乎有水珠浸入鬓角,林然用手抹了一下额头,才发现出了一头的汗。
“记得我说要补习的第一个模块是什么吗?”
“嗯?”林然疼得脑子还没转过来,正在穿裤子的手一停,本能地嗯了一声。
“打了几下就打傻了吗?!”梁潇予突然一藤条抽在他身上。
“呃啊!词汇,词汇!”林然疼得腰都直不起来,连连回答道。
梁潇予瞥了他一眼,“这周作业,记熟高考英语的前一千个单词和用法,下周检查。”
“一千个?!”听着梁潇予那轻描淡写的语气,林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耳朵也出问题了吗?一千个而已,每天也就一百多个,而且里面好些还是初中学过的,这点量就记不了?”
林然只觉得自己大脑都是懵的,“我……试试。”
“不想挨打的话就好好试,不然,”梁潇予用藤条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两下,“这根藤条会是你以后每周六挥之不去的噩梦。好了,刚好四点,下课吧。”梁潇予说完,把藤条放回抽屉里,双手插兜自顾自地走了。


灯火通明的高四教学楼,各班都在发今年的一诊考试试卷。
“下面发英语前五的试卷。刘宁,131,陈晨,133,戴兹扬,133,李磊,136……”
“喔~”下面一阵惊呼。无疑,英语能上136在他们班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简昕,”英语老师拿着最后一张试卷,抬头扫了眼下面,“142。”
“喔~~!!”全班几乎齐刷刷把目光移向中间靠墙的那个位置。
简昕站起来去讲台上把试卷拿下来,周围的同学都艳羡地看着他,而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一般。
最后公布的这科英语,同样又低于他的预期。草草在心中加了下总分,对于排名所处的范围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课间一到,班主任就拿着成绩单到教室贴到后面的成绩公示栏里,全班同学一窝蜂地挤了过去。
等人群稍微散了些,简昕才过去从外围看了一眼。简昕,总分,671,年级排名,147。
预料之中。无比失望。
简昕根本没有心思像其他学生一样趴在成绩单前去分析每科成绩,班级排名,年级排名,超出A优多少分,他只是又看了眼那年级排名,然后默无声息地从后面走出教室。
而其他学生正乐此不疲地分析的成绩单赫然如下:
1.简昕,总分671,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47。
2.陈晨,总分628,班级排名2,年级排名554。
3.李磊,总分625,班级排名3,年级排名579。
……
晚风凉凉,已经微微有了寒意。简昕靠在教室外的阳台上,看着对面高三教学楼一盏盏明晃晃的日光灯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努力了,他尽力调整了,可是一如上次的月考一样,错误百出,甚至连年级前一百都再也进不了。
上学期,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他考了年级612名,当时的他,差点从他现在视线对着的那个四楼那个角落,跳了下去。
成绩一落千丈,负面情绪每天都在加剧,来自各方的压力更是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他只想解脱。可是他不能死,如果他死了,舆论会彻底把梁潇予推向风口浪尖,那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高考结束后,看着考试成绩单上的分数时,他妈妈李静娴抱着他哭得伤心欲绝,他却几乎麻木了。高考志愿上他什么也没填,他曾经梦想的学校,离他十万八千里,而其他的学校,他一个也不想读。他告诉父母,他不想读书了,他想出去打工。
李静娴劝不动他哭着要自杀,简霖气急攻心地打了他一巴掌。他知道,他是真的惹他生气了,因为从小到大,他爸妈从来没打过他一下。
“简昕,你妈打电话找你。”教室里一个同学探着脖子叫他。
看着那同学正捂着听筒贼眉鼠眼地朝他晃动手机,简昕道,“就说我不在。”
班里是不让带手机的,但是他们这样的平行班,大把成绩普通又缺乏自觉性的学生,所以其实大半的学生都悄悄带着手机,老师也懒得去管。所以李静娴每次找他都打他同桌的手机。
没过两分钟,班主任拿着手机从办公室里出来,远远看到他就叫,“简昕,***电话。”
简昕无奈,过去接起电话,“喂,妈。”
“小昕,一诊成绩该出来了吧?考得怎么样啊?”李静娴的声音听上去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出来了,671分,147名。”简昕平淡道。
李静娴的声音一下就急了,“小昕怎么回事啊?怎么又是一百多?都一诊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简昕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找过老师帮忙分析原因了吗?是题不会还是只是失误啊?”
“妈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知道。”
李静娴听简昕语气不好,也不敢多问,于是换了话题道,“上次我托人从国外给你买的那个提神补脑的营养品吃完了没,要不要再送点到学校去?”
“妈,那些东西我根本用不着,你别买了。”
李静娴听出简昕话里的不耐烦,“小昕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自从开学后你就回来了一次,是不是学业太忙了?我看好多高三的学生家长都陪读,要不我也来你们学校外面租个房子陪读吧,每天给你做饭你也能吃得好点……”
“妈你别瞎忙活了好吗?你让我安安心心在学校读书不好吗?我不需要补脑子也不需要陪读!没有考好我也很着急我也很难受!我也不想这样!”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简昕看了不远处的班主任一眼,然后努力压下鼻头的酸涩,“不说了,上课了。”说完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班主任,道了谢便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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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差多少?117。
栗阳七中副校长办公室里。
“周校,这次的事,您一定要帮我。”梁潇予站在办公桌前,双手压在桌面上。
周煜合上钢笔,“潇予啊,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们知道他的水平,可是他高考分太低,是进不了小火箭的。”
七中的复读班分两种,重点班和平行班,重点班的学生成绩基本在一本线以上,但是没上到理想学校,平行班一般是没有上一本线,复读来冲击一本的。按照以往的惯例,如果有特别拔尖的学生高考失误回来复读的,这种会被放进应届班的小火箭,因为小火箭的教学资源是其他班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简昕的成绩以前一直很稳定,被学校认为是锁定一个清北席位那种,就算他高考失败回来复读,学校也会让他进小火箭,所以周煜说的“高考分太低不能进小火箭”,明显就是托辞,毕竟简昕的事让学校也一并遭到很多麻烦。
梁潇予自然也明白,不想在这上面跟他争,于是道,“就算不进小火箭,至少也能进个复读重点班吧?周校,平行班跟重点班的差距有多大您很清楚,如果在重点班,他还有可能重回清北行列,可是如果在平行班,就算是他基础再好,也会迟早把他拖废了!在平行班里他没有竞争对手,没有可以互相帮助的学习伙伴,甚至没有人会懂他的世界,老师讲课的难易程度对他来说就像是讲九九乘法表,他的成绩远远超出其他学生,老师不会去照顾他一个,不会觉得他还需要提高,只会让他去奶其他学生!这种环境下,他会渐渐失去他原本的敏锐,不退步都是万难,更别提回到之前的巅峰。周校,您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学生来说太残忍了吗?”
周煜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让他去,是重点班没有老师肯要他,我也不能硬塞是不是?毕竟他这种学生,没有老师愿意去招惹。”
“周校,我知道您有办法的,就算是我以私人的立场求您,帮我这一次。”
周煜听他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学生居然这样说,不由有些不高兴,“潇予啊,那个学生的事,我劝你不要再去管,你还嫌自己被他拖累得不够吗?若是你再因为他出什么事,就算你不在乎这份工作,可你让我怎么跟你外公交代?”周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点点他额头,“你要是再说这种不知轻重的话,我就告诉你外公,让他来收拾你!”
梁潇予有些无力地看着他,知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还有啊,那个学生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你好好带好现在的学生才是正事,比如说林然,我看这孩子就很聪明,你好好教导他把他带出成绩,比什么都强。”
周六,梁潇予家里。
林然一边如坐针毡地坐在一旁做题,一边时不时偷眼看梁潇予一眼。
梁潇予真的是好狠呐,他这一周没日没夜好不容易熟练记住了一千个单词的拼写和用法,结果梁潇予全考派生用法,单词也不考拼写和释义,让他写一千个单词里哪些词的词性相同、适用场景相同什么的。天哪,他能记下一千个单词已经很不容易,还要重组归类和去查衍生用法?结果自是不用多说,被梁潇予一顿藤条抽得眼泪都下来了。
而且今天梁潇予下手格外狠,像是跟他有仇一样,话也比平时少,打完也完全不管他,扔了张试卷就让他做。林然屁股上的肉还一跳一跳地疼,看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也不敢多说话,只得强忍着痛坐着写作业。可是才挨了打就坐真的难受到极点,所以他一边暗暗用手揉屁股一边偷眼看梁潇予,希望他能良心发现注意到他。
“你看我干嘛?”一直看着手里成绩单的梁潇予终于发现他,语气很是严厉,“我脸上有答案吗?你做了这半天才做了这么点!你是不是又想找打?!”
林然原本还存着小心思,希望能被注意到,结果却被他一顿吼,心中莫名觉得几分委屈,低头道了声“对不起”,然后继续写题。
梁潇予瞥了他一眼,然后把手里的成绩单猛地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拨了个电话。
“在哪儿?”
“现在过来。对,我家,就现在!带上你这学期做过的所有试卷!”
梁潇予挂了电话,回头看林然暗暗咬着嘴唇在那儿做题,身体僵硬一声不吭的样子竟让他心不禁软了一下。又见他其实做题速度已经有提高,也觉得刚刚自己脾气发得没有道理。那天周煜说要他好好指导林然,他是非常不爽的,搞得他私下教林然好像是为了奉承讨好林寅一样,所以今天林然一来他就看他特别不顺眼,加上高三的成绩单就摆在眼前,他更是没有好心情。
可是说到底,这一切跟林然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该把自己的情绪波及到他。
“站起来写。”
林然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接着做。
“咚。”微弱的敲门声。
“咚、咚……咚。”犹豫而迟缓的敲门声。
梁潇予走过去开门。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男生进来了。
“你写完了没有?”梁潇予问道。
林然摇摇头,看了下表道,“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去外面客厅写。”
“噢。”林然应了声,然后抱着书包和试卷出去了。
他刚一出书房,门就嘭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
“捡起来!”虽然书房门有一定隔音效果,但是并不完全隔音,尤其梁潇予还在盛怒之下。
窸窸窣窣的展纸声。
“念。”
“语文,131,数学138,英语……142,文综260,总分671,排名……147……”
“差多少?”
没有声音。
“怎么?久了连规矩都忘了?离前三十差多少?!”
“……117。”
“拿出来。”
里面窸窣一阵响动。
“啪!”一声狠厉的闷响。
林然顿时觉得屁股上的肉都跟着剧烈地跳了一下。以他多年在林寅板子下辗转求生的人生阅历,他瞬间就判断出那是戒尺着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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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总不可能打死
当第一下戒尺刚打在身上的时候,简昕并没有觉得太疼,他内心甚至是觉得轻松的,虽然这种想法十分羞耻,可是他内心不得不承认,他是期待的。
刚刚接到梁潇予电话时,他正在寝室里背历史。他没有回家。虽然家就在市区并不远,可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母的询问和期待,甚至父母的小心翼翼。面对父母,他充满了不耐烦和愧疚感,这两种本就互相矛盾不该同时存在的情绪。在家里,他只会时时看到自己的失败和不孝。
而他的文科综合似乎也进入了死循环,书上所有的知识点他都能倒背如流,哪个知识点在哪一页,甚至他在每一页做的每一个标记在他脑海中都一清二楚。可是一到考试,他就是考不了高分,自己的答案和标准答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出入。
高三时他的文综最高考出过298分,一个无限接近满分的分数,平时基本也保持在270-290之间,可是现在,他怎么努力、怎么背、怎么做题也突破不了270。
没有人可以理解他的绝望。
他回来复读,更多的是背负着父母的心血、期望和寄托,如果今年他再考不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看到梁潇予的来电提示时,他整个大脑都空白了几秒,空白的几秒后,万千情愫倾涌而上。接完电话后,他立刻收拾了东西,跑出学校打了个车就直奔梁潇予家而来。他怕他不赶紧去,万一梁潇予后悔了一个电话打来,叫他不用去了,那他又该怎么办?
第二下打在身上后,连带着第一下后知后觉般的余威,那种熟悉而又难挨的痛感才渐渐涌起。
“啪!”第三下落了下来,屁股上开始有些火烧火燎。
是他太久没挨了吗,怎么会觉得那么疼?简昕紧锁着眉心想着。
自从处分事件后,梁潇予被停职,他和梁潇予就没再单独见过面,他给梁潇予打过电话,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向他道歉。梁潇予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说没有怪他,要他好好准备高考一类。直到他回学校复读,在一个晚自习,梁潇予到高四教学楼找了他,那晚梁潇予的话他现在都记忆尤新,他说,“你要调整心态,好好复习,这一年的路会很难走,我也没办法再陪你,你必须要自己坚持走下去,明年六月,希望你能不留遗憾。”
他很感激梁潇予能来找他,发誓要好好学习。可是不管是周考还是月考,成绩全都不尽人意。他觉得他辜负了他,辜负了他三年对自己的教导,辜负了他对自己的不一样,辜负了他对自己的宽容。他甚至都没有好好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所以月考后的那个晚自习,他去找他了。他去的时候,办公室门半开着,梁潇予正拖着下巴出神地看一份成绩单。他本以为是梁潇予自己班这次月考的,可是当他敲门喊报告时,梁潇予看到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故作随意地把成绩单对折起来放在一旁,而这个间隙他清楚地看到了上面高三月考的表头,甚至隐约看到了第一行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面部肌肉不由地抽搐,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身在一个家境不错思想开明的家庭,从小就很乖很听话,成绩也很好,所以父母从来没打过他,甚至没怎么骂过他,更别说向父母下跪一类。他曾经觉得他这辈子不可能跪任何人,那是人尊严的底线。可是那天晚上,他不由自主地在梁潇予面前跪下了。他向他道歉,向他说他内心的煎熬,向他说如果重来一次他会如何,他没有请求原谅,只是忏悔。
结果梁潇予伸手就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骂他搞不清状况分不清轻重,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一类,里面甚至时不时夹杂着脏话。那是梁潇予第一次在他面前骂脏话。
戒尺已过二十。开始简昕还能胡思乱想些其他的,可是很快就没有精力去想,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去躲不去喊。梁潇予打人只打臀面,戒尺比较宽,只能容纳四下,所以只有来回排列打,这二十下打下来,简昕只觉得整个屁股都像是无数根针扎过一样疼得麻木钻心。
他在家里没有挨过打,所以很怕打,也很怕疼,以前打个二十来下,他基本就要忍受不住了。梁潇予练过散打,手腕力气很大,所以平时不见他怎么用力就能把他打得疼个半死,更别说现在他在气头上,明显发了狠在打他。
第二十五下打下来,简昕疼得一声呻吟,屁股不由地往一旁躲去,抬头畏惧地看了梁潇予一眼。梁潇予也不理他,往前半步抬起戒尺就接着往下打。
“啪!”
“呃呜!”人的意志其实是很脆弱的,一旦有了躲避的念头,之前所有忍耐的决心都会瞬间被摧毁。就像刚刚他只是趔了一下,梁潇予这一下再打下来,他便再也忍不住一声痛呼,整个人都往旁边躲去。
这下彻底把梁潇予惹毛了,把戒尺往书桌上一扔,一把把简昕抓过来,抬脚就是狠狠几下踢在他屁股和大腿上。
“你还躲?你怎么这么有脸啊!浑浑噩噩够了吧?以为没人能收拾你了是吧?月考考成这样,一诊又是这样,你看着成绩单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天?!”梁潇予反手一把把他摔在书桌上,“趴在桌上,趴好!”
简昕被他几脚踢得疼得几乎喘不过气,然后被他一摔胯骨撞在桌沿上,顿时生生疼出两行泪来。
“快点!”又是一脚踢在屁股上。
简昕用手背抹了下眼泪,赶紧调整了下姿势趴好。
戒尺旋即开始“啪”“啪”地抽在身上,不急不缓,间隔有序。简昕一边苦苦挨着一边在心里想,梁潇予真的要打他117下吗?他之前最多的时候挨过四十多下,打完后好几天一沾凳子就疼,走路动作都不自然。一百多下……他从来不敢想,那会是种怎样的痛?
简昕上身趴在冰凉的书桌上,紧紧地攒着拳头,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五官几乎都要拧到一起。
打吧,反正他该打,反正……他总不可能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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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有个问题
书房里戒尺着肉的声音一声声规律地传来,时不时夹杂着简昕的呻吟和痛呼声。客厅的林然握着笔如坐针毡,试卷根本做不下去,他几乎都有些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年级147名,这是他现在根本不敢去想的名次,如果他能考出这个名次,估计做梦都能笑醒,而且……也能在他爸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吧。可是现在这个年级147,正在里面被狠狠教训。
规定是年级前三十,按照七中历来的升学情况,清北人数每年差不多有四五十个,好的时候有过六十个,前三十,这是个绝对的清北区域。
刚刚简昕进来的时候林然就觉得有点眼熟,后来终于想起来,原来月考后的那个晚上他见过。当时梁潇予也是发了很大的火,他躲在门外一直在猜测他们是什么关系,亲戚?朋友家的小孩儿?
刚刚他瞟到了成绩单,原来他叫简昕,是个复读生。林然顿时就有些猜到了。之前有次孙睿去他家里送过节礼,林寅神神秘秘地跟孙睿在书房聊了很久,林然不经意听到了梁潇予的名字,就忍不住跑到门口偷听,这才知道原来梁潇予因为体罚学生受过处分,并且因为这事才来带大火箭。
所以这个简昕,就是那个学生吗?那梁潇予为什么还要管他,不怕给自己找麻烦吗?
哎,年级147都还被这样打,想想自己现在还活生生地坐在这儿,真是不容易啊。
“啪!”书房内,戒尺打到第五十一下。
简昕满眼是泪,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呜咽。臀上的肉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每一板子都在无限地拉扯着他忍耐的神经。躲逃的念头早就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次,可他就是不敢。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了,他真的觉得自己一下也受不了了。
“啪!”指甲几乎把桌沿抠碎。
“啪!啪!啪!啪!啪!”
第五十七下,简昕终于再也克制不住,顺着书桌一下躲到一旁。
他含泪畏怯地看向梁潇予,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是一边一点一点往后边蹭,一边伸手去揉屁股。
可是手刚一碰到屁股,就疼得他眼泪刷地一下下来了。
“打完了?”
简昕艰难地摇头。
“那你还杵在那儿干嘛?”
简昕嘴唇张阖了好几次,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背揉了下湿湿的眼睛,然后过去趴着。
“啪!”
“嗯哼~”简昕五官痛苦地纠结着。
“啪!啪!啪!”
全身的经脉似乎都疼得发麻,简昕只觉得手脚都僵硬了。
“啪!啪!啪!啪!啪!……”
“嗷呜~!!”仿佛一根弦被崩断了,简昕终于再也忍受不住,顺着桌沿一下滑跪到地上,转身躲开戒尺可以触及的范围,两只手虚虚地挡在身后护住屁股。
“老师对不起,我不想躲,我真的不想躲的,”简昕边说边止不住地掉泪,“可是我真的受不住了,我没有想躲罚,可是……可是能不能过几天再打……”
梁潇予握着戒尺看着他,面部线条生硬。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咚,咚咚。”低低的敲门声。
梁潇予把门只开了一半,冷脸看着门外的林然,“什么事?”
“那个……”林然暗暗扯了扯自己衣角,眼神有些飘忽,“……老师,我做完了。”
梁潇予不由瞟了眼远处茶几上的试卷,然后道,“做完就回去吧,我等会儿看,作业1200个单词。”说完就要关门。
“那个老师……”林然明显有些局促,可还是硬着头皮说,“试卷上有几个地方我没弄明白,您能给我讲讲吗?”
梁潇予刚刚准备关门的动作止住了,他松开手,倚门抱着胳膊视线转也不转地看着林然。
林然被他看得心慌,正琢磨着想说点什么,梁潇予就起身往客厅走,边走边道,“你最好能问出个有意义的问题来,不然他剩下的,”梁潇予停住脚步转身指了指林然,“你帮他挨。”
林然顿时觉得全身都有些僵了。
“哪儿啊?”梁潇予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向林然。
林然赶紧过去,拿着试卷前前后后看了看,实在不知道该问什么。这试卷是专门为词汇训练出的,词汇能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花工夫记罢了,而且这上面的词汇,都是梁潇予上周让他背的,这时候如果他说哪个地方不会,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感受到一旁梁潇予审视般的目光,林然盯着试卷,感觉自己额头的汗都出来了,现在真是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哎!林然不禁后悔,自己刚刚是脑子坏了吗?干嘛要去敲门。这下好了,简昕解脱了,他可怎么办啊?梁潇予不会真的要把剩下的打到他身上吧?天哪简昕来之前他才挨了二十多下,现在屁股还疼呢,他可不想代人受过啊!
林然正在心里冥思苦想怎么恰当地表达“我错了,您继续去打他吧,我再也不打扰您了”这个核心意思,正想着,梁潇予的电话响了起来。
梁潇予看了林然一眼,然后站起来去拿电话,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顿时显得十分不耐烦,接起来没好气道,“喂!”
过了不到三秒,顿时变了口气,“外公是您啊?您怎么用座机打,我还以为是搞推销的呢哈哈哈……”
那谄媚而尴尬的笑声,连林然在一旁都替他觉得不好意思。
“外公我没有,我是真的以为是推销电话……是,推销电话我也不该那个语气,对不起是我错了……”梁潇予有些尴尬地看了林然一眼,然后捂着听筒猫着腰往卧室去了,隔着门隐约有声音传来,“我没有狡辩,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外婆给我做了枣泥糕吗?哈哈太好了我很久没吃了……送过来啊?别别别,小予不敢劳累您跑,这样吧,我晚上过来拿吧?……真的不用,那、那我现在来拿好了……”
从卧室出来,梁潇予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我有事要出去,你们回去吧,走的时候自己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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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学习方法
客厅门被从外面带上。林然伸着脖子望了望,等梁潇予走远了,这才蹑手蹑脚地往书房去。
“喂,你还好吧?”林然扒在书房门边探着头问道。
屁股已经渐渐肿了起来,简昕正在那儿小心翼翼地穿裤子呢,听到门口的声音吓了一跳,顿时惊得把裤子拉上了去。
“呃~”简昕疼得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连忙伸手扶住一旁的书桌,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疼的,整张脸刷地红了。
林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脸转开。
没一会儿,简昕就挪着步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刚刚……谢谢啊。”
林然耸耸肩,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追悔莫及的怂样,大方道,“举手之劳。”
简昕没再说什么,走到客厅拿起自己的书包,把里面梁潇予要求他带的所有试卷拿出来分门别类。
看他似乎并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林然凑过去,“你不走吗?老师都走了。”
“他外公家不远,最多一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所以你要等他?没搞错吧你还不赶紧跑,不怕他回来接着揍你吗?”
简昕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朝他摇了下头,不知道是说他不怕打,还是梁潇予不会再打他。
看他在那儿自顾自地整理试卷,时不时用笔做下标记,林然也不知道说什么。
“喏~”
简昕抬起头,就见林然伸了一只手在他面前,手心里有一小盒药膏。
“治跌打损伤很有用的。你那伤……不上点药晚上保准肿成馒头的。”
简昕犹豫了下才接过来,“谢谢。”然后紧蹙着眉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没一会儿,简昕从洗手间里出来,经过刚刚的接触,似乎也没了一开始的生疏,主动与林然搭话道,“你是老师班上的吧?”
“嗯嗯。”
“真幸运,好好珍惜吧。”简昕说完,正准备继续整理试卷,目光不禁扫到林然的一个草稿本上。
他仔细地看了一阵,然后食指轻轻指了草稿纸,“这是你记单词时写的?”
“嗯,”林然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简昕浅浅地笑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是……你这是按首字母记的吧?这样记的话,可能效率不高,而且容易忘。”
“哦?”林然不由地凑近他,“是吗?那怎么记?”
林然其实记忆力不错的,但是就是像简昕说的一样,特别容易忘。就像林寅这周给他布置的一千个单词,其实大部分都是初中的单词,当初他也背得很熟的,但现在就是忘得一干二净,所以这周背这一千个单词简直快要了他的老命。
“这是我的方法啊,不一定对,但你如果觉得背单词困难的话可以试一下。你把高中英语想象成一颗巨大的树,从根部开始,每种词根是一个分枝,分枝按A到Z依次往上排列。这个分枝上面又有很多个枝丫,每个枝丫上是一个词组,词组按照语意顺序存放,语意相近或者相关联的放在一起,这样我们就可以把高中常用的8000个单词全部像果实一样放在这棵树上,而且他们之间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全部由小的枝丫链接起来,这个枝丫就是它们相近和相关联的地方,这样我们只要从根部开始,一个分枝一个枝丫地梳理,你不需要看书,就可以把九年义务教育上所有的单词全部串联记下来。这种记忆法开始会很慢,而且特别痛苦,尤其是你一棵树走了好几个分枝,却串联不起下一个的时候,会非常崩溃,因为这几个大分枝上可能串联了几千个单词,你一旦串联不起下一个,就意味着前几千个你又得重新来一遍。但是只要你能咬牙坚持下来,你会发现这些单词都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你的脑海里,只要给你其中一个单词,你可以通过它联想写出其他8000个,你就再也不用为记不住单词发愁了。”
林然听着简昕的话,简直像听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故事一般,惊奇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就是这样记的呀,其实其他科目也是一样,我是学文科的嘛,背的东西特别多,我就把他们想象成一个我的果园,每个科目就是一颗树,英语是枣树,树不高,但是分枝特别多特别杂,历史是葡萄树,长长的藤蔓就是上下五千年时间线,藤蔓上的葡萄就是一个个时间节点和大事件……当然,这个方法我说出来只是供你参考,不一定对,”简昕说着苦笑了一下,“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停滞不前了。”
“不会的学长,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有老师在,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重新回到以前的水平的,不,只要熬过这个阶段,一定会比以前更强的。”
“噗,”简昕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安慰。不过老师是真的很厉害的,他现在在让你超速做题吧?”
“嗯嗯!”林然狂点头,“好难,我根本做不完,而且听力他那个速度我根本什么都听不懂。”
“没关系,刚开始你可能很难适应他的很多要求和方式,可是渐渐你就会发现其中的好来。比如就说听力吧,他给你两倍速地读,是在锻炼你脑海中英译中的速度,还有考验你对单词短语的熟悉和敏锐度,等你过了这个阶段,能听懂他给你念的听力,再做学校的听力考试时,你会觉得慢得抓狂,这么慢的速度,你想你可能听不懂吗?”
“哦~”林然了然地点点头,其实之前他也猜到了这种可能,可是现在从简昕嘴里说出来,让他能更加安心地去按照梁潇予的方式练。“谢谢师兄!”林然咧出一口白牙。
“师兄?”
“对呀,你是老师以前的学生,当然就是我师兄啦!”
简昕苦笑了一下,情绪有些低落,低声自言自语道,“但愿老师还能认我这个学生吧。”
正说着,简昕书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备注,简昕盯着发了会儿呆才接起来,“喂,妈。”
“小昕啊,你在学校不忙吧?要不今天你回来下吧?”
“妈,”简昕蹙着眉头,不知为何林然觉得他的神色有几分哀伤,“我们作业很多的,我不想回来。”
“小昕啊,”李静娴的声音竟有几分哭腔,“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啊?是爸爸妈妈惹你嫌吗?爸爸妈妈知道因为那次的事你生我们的气,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不能原谅爸爸妈妈吗?你就这样不要爸爸妈妈了吗?”
简昕的眼圈顿时红了,他眼睛湿润地看了眼林然,然后走到一旁去接电话,“妈,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对不起……”
“小昕,平时你不想回来就算了,可是你奶奶上周病了,她很想见你,都跟我念叨了好几次了……你不要爸爸妈妈,总要奶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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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信
简昕拿着电话在客厅沉默了良久,最后终究道,“……好,我等会儿就回来。”
简昕挂了电话,回头就见林然在收拾东西。
“你要走了?”
“废话!你都要走了我还留在这儿干嘛?等着老梁回来找我算账吗?”林然说着,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仿佛怕梁潇予下一秒就会回来似的,更是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
“老梁?”简昕不由蹙了下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转了话题道,“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林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仍道,“好啊。”
简昕转身进了书房,林然正准备跟过去,门一下关上了。
“什么嘛,把我关在外面,这是你家啊?”林然小声吐槽着,对简昕在梁潇予家毫不见外的表现很是不满。
简昕说是让林然“等一下”,结果过了快半个小时也没出来,林然担心梁潇予随时可能会回来,正准备去敲门,门开了。
简昕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林然笑了一下,“林然,帮我个忙可以吗?”
“你有事就说,你现在这笑……让我觉得有点瘆……”林然并没有瞎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简昕走出书房时的感觉和他的笑,让他莫名觉得有些悲凉。
“噗!”简昕笑了一下。
林然也笑了,这种笑的感觉才对嘛!
简昕把一封信递到林然手里,其实说是信,就是一张对折了两下的纸,而且似乎也并没有多少字。所以这么几行字他写了半个小时?
“帮我收着,别看哦。”
“啊?这是什么?”
“你不用管,帮我收好就行。”
“那什么时候再给你?”
“如果用得上……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你又不让我看,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林然被他几句话说懵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你会知道的。”简昕笑了笑,然后把刚刚整理好的试卷收拾进书包,又熟练地把坐过的沙发打理平整,将用过的所有东西归到原位,然后冲林然道,“走吧!”
“爸,我回来了。”打开门进屋,见林寅在家,林然打招呼道。虽是周六,不过他上午学钢琴下午学小提琴,基本不在家,所以林寅和罗小芙也大多会有自己的安排,倒是很少回来见林寅在家里。
正在阳台捣腾新得来的茶叶的林寅回头看了一眼林然,“今天好像晚了些?”
林然以前上小提琴课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到四点,现在补课也是这个时间段,只是今天简昕来了耽误了会时间,后来补课时间结束后又瞎耗了近一个小时两人才从梁潇予家出来,所以回到家这会儿已经快六点了。
“嗯,课下跟老师多交流了会儿,所以晚了。”林然随口胡诌道。
“你最近学琴学得怎么样?”
林然内心一惊,“挺、挺好的呀。”
他说完后,林寅也没接话。林然不由有些忐忑,继续道,“怎么了爸?”
“没什么,”林寅倒茶喝了一口,然后招呼林然,“嗯,味道还不错,来尝一下?”
林然琢磨着林寅的脸色,没看出有什么不妥,这才过去坐在林寅旁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上等的庐山云雾,味道当真不错。林寅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泡茶,那就应该只是随口问问,如果真发现他学琴有猫腻,哪会有闲心跟他来这些虚的。
“就是以前周末总听你在房里练琴跟拉锯似的,烦都烦死了,这几周好像倒是消停了。”林寅道。
“哦,上了高中后作业比较多,练的时间就少了,这不也是不摧残您的耳膜嘛嘻嘻。”
林寅笑了笑,“我下午看了看你书桌上这学期做过的一些试卷和作业,给人的感觉倒是比以前初中踏实了许多。七中高手如云,是压力,也是助力,况且还有全省顶尖的师资,你要好好把握。”
“嗯,我知道。”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上次月考我去你哥那儿了让你侥幸逃过一劫,我告诉你啊,”林寅伸手虚点了点他,“这次如果你再考倒数,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看我不揭你一层皮。”
林然不由浑身一紧,虽然现在林寅的语气并不严厉,可是以林寅的性格,他绝对相信他会言出必行,而且只多不少。只是像梁潇予说的,他本来中考成绩就跟其他人差一大截,上个月他真的也努力了,可还是那个结果。期中考试再过两周就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他真的可能有起色吗?
“还有,以后每次考完试,自己主动拿着成绩单试卷还有戒尺到书房去,别让我来请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看林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寅问道,“怎么了?”
“爸,……您对我失望吗?”
林寅看向他,没有说话。
“或许以前有让您失望过,或许以后还会有,但是我会努力的。谢谢您没有放弃我。”
林寅微一蹙眉,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林然却赧然一笑,“今天阳光不错,您慢慢喝,我先去做作业了。”说完回了自己卧室,拿出政治和历史,开始尝试着简昕教他的方法。
栗阳简家,简昕坐在床头边陪奶奶说话。
“……我记得你那时候才这么一点高,刚学会走路不久,搬着个小凳子自己就会去葡萄架下摘葡萄,那么大一颗颗的葡萄,一次能吃一大串,不给吃就赖在小板凳上哇哇地哭。”
简昕不禁失笑,他真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奶奶从来都很宠爱他,什么好吃的都想着留给他。
“那奶奶想吃葡萄吗?小昕去给您洗一些。”实在快要坐不住,简昕找了个由头,站起来去洗葡萄。
虽然他已经足够小心,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站起来的那一刻还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疼得手脚都有些发软。
不远处正在装被套的李静娴看了简昕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装完被套出去了。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出来,简昕站在厨房的水池前摘洗着葡萄。或许是刚刚坐得太久了,身后的伤一阵一阵地胀痛,简昕不由地伸手隔着裤子暗暗用手背磨蹭了几下。
客厅里的李静娴用脚踢了下一旁的简霖,用眼神示意他往厨房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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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许叫老梁
简昕难得回来一次,晚餐十分丰盛。只是坐在硬质的餐椅上,还要强作没事,简昕只觉得异常煎熬,加上父母时不时投来的探寻的目光,更是让他食不知味。
“爸,妈,”简昕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放下筷子道,“我跟你们说个事,你们不要激动。”
简霖和李静娴互看了一眼,然后看向简昕,一时之间空气十分安静。
简昕抿了抿嘴唇,看着桌面道,“你们知道的,我复读后成绩一直起不来,我试过很多办法,但是都没什么用,所以……我去找了梁老师,请他帮我一下。”
李静娴瞬间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被简霖止住,示意她让简昕说完。
“虽然你们可能难以接受他的方式,甚至对他有很多误解,但是他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好的老师,我愿意接受他的教导,……甚至惩罚,所以这件事希望你们不要再管了。”
李静娴有些惊愕地看了简霖一眼,然后上下打量着简昕,“他又打你了?”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简昕暗暗收了收手指,点头道,“嗯。”
“他是不是有病啊?!”李静娴腾地站起来,“他上次不是承诺过再也不会打你了吗?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为什么要让他打,你到底怎么想的?!”李静娴过来坐在简昕旁边,摇着他的胳膊心痛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又是这种结果,本来想好好谈的简昕顿时失去耐心,“没有人威胁我,我脑子也很清楚!以前教书先生都用戒尺打学生,怎么到了现在你们就那么难以理解了呢?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你们瞎操的什么心啊?我的事你们以后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我们不管?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啊?爸爸妈妈就你这一个孩子!他到底是个什么背景,教育局对他都不管用的吗?”李静娴虽然愤慨,不过终究更担心简昕的身体,连忙拉他道,“小昕,别坐着,快起来让妈妈看看伤得怎么样?就算不让妈妈看,也让爸爸给你看看……”李静娴说着,竟忍不住眼眶都湿了。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简昕甩开她的手。话不投机半句多,简昕站起来准备往自己房间走。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爸爸妈妈还能害你吗?身上有伤你不要不放在心上,万一处理不当伤口恶化会死人的知不知道?!”李静娴又气又急,“而且他打你下那么重的手,万一他哪天心情不好拿你撒气一个不小心打死你你不怕吗?!”
“我不怕!”简昕回过身来,“老师有分寸的,我相信他,就算他失了分寸……我也不会怪他。还有,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你们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敌人。”
“简昕,你怎么说话呢?”简霖实在听不下去了,“我看你简直就是脑子不清楚,你再这样,我们只有报案了。”
简昕定定地看着他们,许久才开口,“上次没能拦住你们,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我不会再允许同样的事发生。如果你们再做出任何对老师不利的事,”简昕看着父母,眼神冷漠而决绝,“我就用我的命为老师证明清白。遗书我已经写好了,爸,妈,你们不要逼我。”
简昕说完,也不管父母什么反应,转身走进卧室关了门。
试卷一张张发下来,林然看了看自己的分数,又前后左右偷偷摸摸看了下别人的分数,虽然不算多高,可至少也不是垫底了,尤其是英语成绩,虽然分数提高不太明显,可是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基础扎实些了,做题也容易了许多。
林然心中不由窃喜,这一个多月,虽然他时常怀疑梁潇予那反人类的恶补方法,可是却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词汇积累量的大幅提升和学习方法的改善。以前他学习喜欢囫囵吞枣得过且过,所以大问题不多小问题不断,但在梁潇予这样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的手下……算了不说了,这一个月为此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罚了。
加上认识了简昕,林然简直觉得上天太眷顾他了。高一和高四教学楼离得很近,高一晚上只上三节晚自习,高四上四节,但第四节并没有老师值守,所以不在教室也没关系。之前简昕说如果林然有问题,可以到他们班找他。虽然不知道简昕说这句话是出于客套还是认真的,不过林然却毫不客气地真的去找他了。去了几次也不见简昕烦他,反而很有耐心,林然更加肆无忌惮了,从简昕那里学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学习方法,还得了不少笔记宝典。
有次林然问,“师兄,我这样经常第四节来找你,会耽误你学习吗?”
简昕笑了一下,“不会啊,其实我很羡慕你,有那么多新知识可以去补、去学,每学一部分,就会有一定的提升,多棒啊。可是我呢,”简昕说着不由有些惆怅,“已经没有新的知识点可以去学了,所以,时间其实对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相反,跟你在一起,你的那种强烈的求知欲和胜负心,反而能够刺激到我,所以,我也要谢谢你。”
林然正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听简昕接着道,“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你,你那么多小白问题,每次都问老师的话,老师不禁仅被你气,还要费力气教训你,多累啊。”
林然撅嘴瞪着他,“师兄,你对老梁也太狗腿了吧?我都还没嫌他小题大做乱打人呢,你倒好,还怕他累着。”
简昕伸手轻拍了下他的头,“以后不许老梁老梁的,老师就是老师。”
林然嘟嘴小声道,“可是大家私下都这么叫,不这样叫显得我多狗腿多不合群啊……”
“其他时候我不管,反正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不许这么叫,知道不?”
“哦。”林然暗暗撇嘴。
“还偷着撇嘴呢?”简昕揪了下他脸上的肉。
“哎哟!很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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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饭局
“林然啊,你过来。”晚自习课间,坐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古冰冲林然招招手。
林然放下笔走过去站在讲桌旁,微微鞠躬道,“老师。”
古冰用笔点着手上的期中考试成绩单,“相比上次月考,你总体成绩的进步挺明显的,不过物理却停滞不前,找过什么原因吗?”
“呃,可能方法上有些不得当,做了些无用功,考前复习时间又比较紧,就没兼顾到。”
“物理主要还是需要平时积累,要搭建知识体系,要深入理解它,所以平时要多下工夫。”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你最近学习状态不错,要保持。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来办公室问,”古冰说着笑了笑,“我不会骂你。”
林然也笑了一下,上次梁潇予骂他“你是为了显得高点才长脑袋的吗”正好被古冰碰到,差点笑破功。
“下去吧。”
“谢谢老师。”林然鞠躬然后回了座位。
看着李新扬一直盯着林然,同桌江宁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笑道,“厉害吧?直接从全班垫底跑到中游,任课老师都刮目相看呢。”
“呵,瞧把他得意的,目光短浅。”李新扬不爽道。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进步这么快?”江宁笑着挑眉。
李新扬一听,回头看着他。
江宁左右看了看,然后靠近李新扬低声道,“他找了老梁给他补课。”
李新扬一惊,脱口而出,“老梁不是不补的吗?”
江宁听了他的话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卧槽李新扬原来你也找过老梁?”
李新扬顿时都点尴尬,嘴硬道,“我才没有,我需要补习吗?我是听别人说的。”
江宁暗笑了一下,也没再揪着不放。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新扬终是忍不住问道。
“你是知道的,老梁不在外面办补习班,也不在培训机构里兼职,但他是栗阳市教学名师啊,哪个家长不打他主意?之前我妈带着我上门想让他给我补习,六百块一小时,不一定要一对一,一对多也可以,条件够不错了吧?可是人家就是不干,反复就一句话:平时上班累周末要休息,就把我们打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江宁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们刚走出小区,我就看到林然背着个书包进去了,我不甘心,跟着后面跑去看,果然见林然进了老梁家。”
李新扬眉头一蹙,没有说话。
“你说,林然给老梁开的多少钱一节课?听说他家里挺有钱的,会不会超过这个数?”江宁比了根食指。
李新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嘲弄般地笑了一下,“或许人家不要钱都不一定呢,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吗?人家是官二代,这些老师上赶着巴结呢,本来我还以为梁潇予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一样的货色。”
星期天中午,林然刚出去买了几本参考书回来,一进家门就听到罗小芙在使唤林寅。
“你把我那件大衣也熨一下,总起褶。”
林然走到洗漱间门口,看到罗小芙正在补妆,“妈,要出去吗?”
罗小芙边涂口红边看了他一眼,“嗯,你快点去把校服换了,等会儿出去吃饭。”
“跟谁啊?”林然有些不乐意。林寅和罗小芙都在政府机关上班,应酬和饭局多得不得了。除了一些公务应酬,也有很多私人饭局,公务应酬肯定是不带家属的,不过私人饭局什么的就经常带了,总不能让他一个小孩子在家饿肚子,所以林然从小就是在各种饭局上长大的。
他之所以不喜欢去,是因为虽然是私人饭局,可是林寅和罗小芙的那些个同事或朋友,基本也都是政府机关的,一聚会就喝酒,而且全是聊各种工作相关的话题,很是无趣。况且这种饭局规矩特别多,要给长辈倒酒,要说祝福的话,而且在这种场合林寅对他的要求就会特别严,没有问话不能插嘴,一盘菜只能夹靠近自己的地方,筷子不能乱放,桌子不能乱转,不能刨饭,嚼东西不能出声……一大堆餐桌礼仪,错一个回家准少不了一顿板子。
记得他三四岁时,那时候个子矮,有次饭局,他想吃桌上的一盘水晶虾,可又够不着,于是他就踩着椅子腿中间的那个横杠去夹,结果虾没夹到,还把椅子踩翻了,下巴在桌沿上磕了好大一块淤青。林寅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心疼他,回家扒了他裤子就是一顿好打,接下来三天吃饭都只许他站着吃,还说什么“椅子是坐的不是踩的,不想坐你就站着吃!”
所以这种饭局如果他可以选,他宁愿在家吃泡面。
“跟你爸爸以前在教育局的一个同事,就是你胡叔叔,还记得吧?以前你跟你胡叔叔的儿子还玩得挺好的。”
“哦?胡亦谦回来了吗?他今晚也会去吗?”胡亦谦也是他在饭局上认识的,很小就认识了,他们年龄相仿,也玩得来。如果有他在,林然倒也不觉得无聊。
“会啊,哎别说了快去换衣服,再把头发好好拾掇一下,看你现在这发型难看的。”
饭桌上,七八人相谈甚欢。
今天做东的胡志远是林寅以前在教育局的同僚,两家人关系一直都不错,现在胡志远刚调任了栗阳市常务副市长,算是春风得意,同桌的还有胡志远的另外一个朋友,隔壁市市委宣传部部长耿齐以及他的夫人。
林然看了眼那“夫人”,不过二十五六岁,于是暗暗跟坐在他旁边的胡亦谦吐槽,“情人差不多吧?”
“噗!”胡亦谦暗笑,然后低声道,“看穿不说穿是一种美德。”
菜过五味,大人聊着大人的话题,小孩聊着小孩的话题,倒也其乐融融。
“栗阳现在的繁华,说穿了都是假象,本来栗阳就是靠教育发展起来的,现在大力去搞旅游,这不是扯淡嘛?这烂摊子我看你老胡怎么接。”耿齐边夹菜边道。
“不是我们想搞旅游,是利益的牵扯让市委不得不这么去规划。就说地铁三号线吧,大家都以为会往西边修,炒得西边的房价噌噌噌地涨。”胡志远道。
“不是吗?我以为往西边修已经板上钉钉了。”林寅说道,前几天他一个朋友还说想去西边买套房呢。
“呵呵,兄弟,”胡志远双眼有些迷离地笑了笑,“这内部消息我也就跟你透露下,策划书已经下了,往南边修。具体你懂的,南边那么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地,当初市政府可是把破地卖了个大价钱出去,能不给人家一个交代吗?”
“既然如此,那前几天怎么还有块南边的地在竞标啊?这个关头,还有人舍得卖出来?”
“说起这块地,还真的是可惜,”耿齐道,“本来那块地是我一个朋友前几年买的,眼看马上要变摇钱树了,公司却资金周转不过来,不得不卖了。”
“谁啊?梁宜山吗?”胡志远问道。
“不然还能有谁?说起来,也全怪他倒霉,妈的生了个**儿子,这几年装得与世无争,手里拿着那么多股份,现在公司出了问题,不帮着亲爹解决问题就算了,还暗中怂恿了股东来闹事,你说公司最后归了别人他能有什么好处?他那点股份,又从来没涉足公司管理,他还能上位不成?他爸吃穿不愁的养着他,什么最好的都给他,到头来为了利益,他还反咬自己亲爹一口,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林然正跟胡亦谦聊着天,听到梁宜山的名字,只觉得似乎有点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
正琢磨着,就听林寅蹙着眉疑惑道,“梁宜山……他那个儿子,是不是叫梁潇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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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端茶道歉
林然一惊,也忘了跟胡亦谦聊的什么话题,注意力瞬间转了过来。
“对!是叫这名儿,原来林厅认识他啊?”
“谈不上认识,听说过而已。这梁潇予……真有如此荒谬?”林寅试探地问道。其实他之前就在一次聚会里听别人聊起过梁家的家事,言论对他很不利,基本就是说他放浪不羁又薄情寡义一类。当初是郑博明向他力荐了梁潇予,从个人简历上来说,除了那个处分,他也确实无可挑剔。只是郑博明也不认识他,了解到的也基本只局限于教学上,这个人是什么品性,想必他也不清楚。而在林寅看来,一个班主任对于学生的影响太大了,一言一行对学生的影响都尤为深刻,尤其是林然他们这种三观竖造阶段的孩子,所以好的品行远比教学水平更重要。
“嗐,这算什么荒谬,更荒唐的事还有呢!早些年他母亲过世的时候,丧礼上他迟迟不出现就算了,一出现,就把灵堂毁了。后来梁宜山送他出国留学,他不好好念书,天天在外面玩女人,花钱跟流水似的,如果不是他爸花钱给他打通关系,估计都毕不了业。”
“呵呵,”林寅干笑了一下,“可是,他是栗阳前年评的教学名师啊,如果真这么不堪,差点都毕不了业,出不了这样的成绩吧?”
“他的教学水平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件事林厅有所不知吧,现在七中那个分管教学的副校长,是梁潇予外公老部下的儿子,各种评优能不照顾他吗?……”
“耿叔叔,”耿齐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掷地有声地从对面传出打断他的话,“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您说的这些是您亲眼见的吗?不是的话,还是不要随意乱说的好。”
林寅扭头一看,就见林然一副战斗公鸡的表情,眼神冰冷地看着耿齐。这表情林寅太熟悉了,每次林然要跟他抬杠,就是这幅表情,而现在他说话的语气之所以还保持冷静和客气,完全是在蓄力大招。
面对他,林然还多少知道怕知道收敛,可面对外人,可就不好说了。
林寅知道不打断他他必然还要出言不逊,于是压着怒气低声道,“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吃好了就一边儿待着去。”
“呵呵……”耿齐尴尬地笑了两声,“有些事虽不是亲眼所见,不过目睹的人太多了,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
“人尽皆知?那我来告诉您什么是人尽皆知。梁老师带的学生都对他敬爱有加,他的人品和教学水平都经得起任何考验,他的每一个荣誉都是凭自己本事得来的,我们班甚至全校每一个同学都是见证!这才是人尽皆知!耿叔叔,您身为市委宣传部的部长,不是更应该追求事情真相,杜绝不实消息的传播吗?”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又上纲上线,整个包间内空气顿时一片死寂。
“林、然!”林寅一字一顿地叫道,声音都像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这绝对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坐在林然旁边的胡亦谦见林寅脸都要青了,连忙用手肘暗暗推了推他,“别说了……”
气氛一时冷到极点。耿齐也算久经各种场合,虽然被林然一通连珠带炮地质问,不过却也很快缓过神来,他笑了笑然后对林寅道,“竟不知梁先生原来是令公子的老师,真是多有得罪。”说完又朝林然道,“贤侄,刚刚叔叔酒后失言,想着今天是朋友聚会,说起话来就忘了形,贤侄说得极是,是叔叔说话欠缺考虑,给大家造成困扰了,真是抱歉。”说完按着胸口的衣襟站起来,朝林然鞠了一躬,又朝众人鞠了一躬。
林寅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像是当场被人扇了两耳光一般。好一个以退为进。
论起行政级别,林寅是副厅级,耿齐是正处级,耿齐主动道歉,是示弱也是示好;论起事情本身,虽然耿齐说话欠妥,可林然作为晚辈当场让他下不来台,耿齐却不与其计较主动和解,更是显得深明大义。
林然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本来气势汹汹还有一堆话反击呢,谁知道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管他有理没理,现在逼得长辈当场向他鞠躬致歉,这已经足够颠覆他的认知了。林然顿时有些愣住了,之前所有的气势也全没了。
“呵,耿部长哪里的话,是林某教子无方,让犬子冲撞了耿部长,真是得罪。”林寅微微欠了欠身,然后朝林然道,“林然,过去给耿叔叔端茶道歉!”
林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如果是之前,林寅要他道歉的话,打死他他也不会向这种人道歉。但是现在耿齐主动向他道歉,完全把矛盾全推到了他这边,把人情和道义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如果他现在还不知进退,那只会更显得他无理取闹又没有教养。
林然咬紧牙关站起来,从旁边取了个杯子斟了杯桌上的西湖龙井,走过去两只手将茶递到耿齐面前,深鞠一躬道,“……耿叔叔,请原谅晚辈的无礼,对不起!”
耿齐当然不会为难他,站起来接过茶笑道,“贤侄严重了,叔叔不敢当不敢当……”
林寅和罗小芙都喝了酒,自然不敢开车,代驾到了后,罗小芙见林寅一直不说话脸部肌肉紧绷,推他道,“你坐前面。”然后自己带着林然坐了后座,生怕林寅在车里就爆发动手。
汽车一路无声奔驰,车里气氛沉得吓人,在饭桌上面对别人气势汹汹的林然,这会儿看着副驾驶座上面色铁青的林寅,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害怕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过来。”刚进客厅,走在前面的林寅就回身指着林然道。
林然有些慌张地暗暗摇了摇罗小芙胳膊。
“林寅啊……”罗小芙犹豫了下,刚开口,林寅就直接像是没听见一样率先进了书房。
“爸……”关上门,林然磨蹭着走过去。
“啪!”林寅回身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林然打得几乎站立不稳。
整张左脸顿时麻了,耳朵都在嗡嗡作响,林然一声也不敢吭,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
“手拿开。”林寅的声音里满是克制不住的怒火。
林然刚把手拿开,更重的一巴掌“啪!”地一声直接把他掀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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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罚跪
“起来!”林寅喝道。
“爸……”林然爬起来跪在林寅脚边,拽着他裤腿央求道,“爸我知道错了,我明天还要上学,能不能……不要打脸了……”
“啪!”林寅抬手就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还知道要脸啊?”
“你在饭桌上出口成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不要脸?”林然下意识地埋着头去躲,林寅几巴掌全打在头上。
“起来!”林寅一脚踢在林然大腿上,“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就浑身痒痒,滚沙发边趴着去!”
林然也不敢磨蹭,赶紧过去褪了裤子趴好。他趴在沙发上用手摸了下左脸,感觉脸上已经明显有了几条凸起的指痕,想到明天就要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学校……天哪,他要怎么见人……
正胡思乱想着,林寅就拿着戒尺走了过来。
“说吧,犯了几条,该打多少下。”
“犯了两条,没有问话不得插嘴,十下,顶撞长辈,二十下,总共……三十下。”林然说着不禁觉得屈辱,那样的长辈,算什么长辈?席上他已经忍他很久了,他实在忍不了了!所以即使知道回家肯定会受罚,他也顾不了了,他不允许别人那样公然污蔑他!
“还觉得自己没错?”看着林然委屈又坚忍的表情,林寅道,“梁潇予不过才当了你半学期的班主任,你就了解他?了解他的全部过往?你指责你耿叔叔没有亲眼所见随意胡说,你就不是?”
“我就是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林然含着泪倔强地说道。
“你觉得?你就凭你觉得你就可以随意指责别人?平时大家让着你,你就以为很厉害别人都说不过你吗?今天饭局最后,弄得没脸下不来台的是谁?!”林寅越说越生气,“给你打了一次招呼不听,非得说,还要给别人上纲上线扣大帽子,这次是私人饭局,以后在其他场合,你这样口无遮拦地说话,后果你承担得起吗?!今天这三十下,就是要好好给你长长记性,要你知道不分场合口不择言的后果!”林寅说完,戒尺“啪”地一下抽了上来。
“嗯!”林然咬着嘴唇,忍过第一下。
“啪!啪!啪!……”戒尺接连不断地打在身上。
林然紧紧地握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忍耐着。
“呃!”打至第二十下,林然的眼泪止不住地下来了,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哭的,可就是疼得怎么也忍不住。
他错了吗?或许他错了。可是那种情况下,他真的没有第二种办法。他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坐在饭桌上听那人不断地把各种难听的字眼加诸在梁潇予身上,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开学时他很不喜欢的人,在他心中变得那么不容侵犯。他更不可能转身出去耳不听心不烦,那样掩耳盗铃的做法,他会鄙视他自己。他只有出言制止他,即使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然他还能怎么办?他别无选择。
等三十下打完,林然只觉得手脚都忍得僵硬发麻了。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才发现紧紧陷在肉里的指甲已经把掌心刺破了。
“起来,跪客厅去。”
林然眨了眨满是水光的眼睛,然后起身把裤子穿好,走出书房走到客厅面对着墙跪下。
这是老规矩了。以前罚跪的时候,基本是在书房或者卧室罚跪,林寅一般罚他跪也不会跪太久,因为伤膝盖。可是初中时有一次林寅罚他跪,也没说跪多久,他一个人在书房跪了快三个小时,真感觉好像膝盖上的皮肉都磨破骨头都要跪碎了,他实在受不了,悄悄坐在地上挽起裤腿去查看膝盖,可裤腿都还没挽起来,林寅就进来了。
苏青和以前罚跪的时候是从来不敢偷懒的,不管多长时间就会硬撑过去。所以林然这种罚跪时坐地上躲罚的举动在林寅看来无疑就是巨大的挑衅,于是那天晚上林然就被叫道林寅和罗小芙的卧室,生生跪了五个小时到晚上十二点才叫他起来。
从那以后林寅在心里面就认定了他喜欢耍花招,所以也不再顾及他的面子,每次罚跪直接在客厅,进进出出随时都能看得到他。
林寅看了下表,接近下午四点。“老老实实跪着,晚上七点才准起来,还有今晚不许吃饭,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是。”林然不由嘴一瘪,声音中不知是莫名的委屈还是赌气的倔强。
没一会儿,罗小芙拿了根冰毛巾过来,蹲在林然身边把毛巾往他脸上贴。
林然脸一扭躲开她的手,鼻头不由有些发酸。
“然然听话,用毛巾敷一下,不然不到晚上就得肿起来。”说着又往他脸上贴。
“不用了。”林然拂开罗小芙的手,话一出口,不由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眼泪瞬间充满眼眶。
“你还委屈得很是不是?!”林寅不知何时到了身后,直接一脚踹在林然屁股上。
“呃呜!”林然不妨林寅会突然踹他,顿时疼得整个人都跪不住,弯下腰几乎要缩成一团。
“你别踢他啊!”罗小芙回头有些怒道。
“来,然然妈妈给你敷一会儿。”
林然不敢再造次,只得顺从由罗小芙用毛巾给他敷脸,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哗哗地掉了下来,浑身都因为无声的抽噎微微地颤抖着。
晚上七点,当林然从地上起来时,只觉得一双膝盖都不是自己的。林寅带着罗小芙去楼下超市买东西去了。林然起来后简单给自己上了点消淤的药,跪了三个多小时,心里的那点委屈也淡了,也没工夫去想别的,就想着今天这么一折腾,还有好多周末作业没做,就赶紧回卧室做作业。
这一做就快接近十点,做完作业,林然冲了个澡,热水冲到脸上更是火烧火燎地疼,洗完澡照了下镜子,左边脸上明显的几根深红的指印,整张脸都还泛着红。
林然已经不敢去想明天该怎么进学校怎么进教室,同学和老师又该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疑惑?同情?还是嘲笑?他通通不敢想。
他几下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去厨房冰箱里取了几个冰块,用保鲜袋简单做了个冰袋用手按在脸上,只希望能尽力拯救一下。只是一打开冰箱,那里面晚上的剩菜顿时让他止不住地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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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吃饺子
他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本来就正是长身体、怎么都吃不饱的年纪,平时在学校,那么大的饭盒,满满一饭盒吃下去,三四个小时就又饿了,每次等到放学就都是一窝蜂冲往食堂。今天中午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晚饭又没吃,现在看到吃的,当真饥肠辘辘。虽然是早已冷掉的剩菜,表面的油都已经凝固了,可是他却觉得那么诱人……他不由地往厨房外面看了看,吃一点点,应该看不出来吧……
“嘭。”林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赶紧关上冰箱门,驱逐掉刚刚那令自己都感到羞耻的想法。
如果被发现了,那还真是把自己仅存的那点可怜的自尊交给别人去踩,就算没被发现,他也没办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或者难不成要去认错求一口饭吃吗?绝对不要!
不吃就不吃,又不会饿死!林然想着,赌气一般地回了卧室,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过了二十分钟,不仅没睡着,还越来越清醒。
真的好饿啊,屁股也痛得不行。越饿就越觉得痛,越痛就越觉得饿。
林然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月光冰凉,树影斑驳。不知为何一阵莫名的委屈忽地涌上心头。
门外一阵窸窣的响动,然后两声敲门声后,门被人推开了,食物的香味顿时飘来。
灯被打开,屋子一下亮了起来。看到是罗小芙,林然不由有些失落。
“妈,你怎么来了?”林然窝在被窝里。
罗小芙把碗碟端过来放在床头柜上,“快起来,吃点东西。”
林然往里面一侧身,“我不饿,不想吃。”
“别闹脾气了,快点起来,吃了再睡。”罗小芙拍拍他的背。
“我才没有闹脾气,我爸说不许我吃的,等会儿被他知道了要我吐出来怎么办,我才不要自取其辱。”
“你爸同意了的,快起来吃,别饿坏了。”
“不吃不吃!”林然说着,声音都不由有些变调,他才不要这样的施舍。
“他吃了没有?”林寅一边用遥控板换着台,一边随口问道。
“怎么叫都不吃,估计是放不下面子,”罗小芙坐到床边推推林寅,“你去试试。”
“我才不去,他爱吃不吃!惯得他毛病。”林寅没好气地说。
“儿子不是你的啊?虽然这次然然是有错,可是他那个年纪,你能指望他做法多高明?你能指望他跟饭局上那些老狐狸过招吗?我倒觉得然然做法虽然莽撞了点,可是却不乏情义,你想一下,如果别人那么骂他老师,他还毫无反应的话,是不是才真叫人寒心?而且刚刚看着他站在冰箱前那样子,”罗小芙说着,眼眶顿时一片潮湿,“我心都要碎了。”
刚刚她听到外面有响动,担心林然今天挨了打心情不好,就想着出来看看,然后就正好看到林然在厨房开冰箱的场景。
“哎,”林寅叹了口气,把罗小芙搂到自己身边,“你以为我想教训他吗?先不说礼节礼仪的问题,你我都是做这种工作的,哪里能由得他在外面这样乱说话?尤其是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我们这样的职务,然然他一句话不得当,被有心人利用了拿来大做文章,害了你我事小,害了别人怎么办?而且这种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会出大乱子的。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安远市市长李秋岳那事,他妻子气昏了头在微信群里说话口不择言,结果被人截图发到网上,瞬间顶上热搜,然后呢,马上调查李秋岳,据说这几天省里的红头文件文件马上就要下来,直接双开。”
“什么?双开?”罗小芙惊讶,“那谁来接替他?”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吴霜函。你能说李秋岳不是好官吗?就是因为他太油盐不进,才有人要整他,热搜谁买的?煽动群众的无数正义路人哪来的?吴霜函也不过是被推到了台前而已,现在,整个安远市可都要变天了。”林寅说着抚了抚罗小芙的头发,“我知道这对然然其实很不公平,在这方面,他已经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了,但这还不够。其实道理他都懂,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又控制不住自己而已,这就是他必须受罚的理由。”
罗小芙在政府机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都明白,所以今天林寅打罚林然,虽然她也心痛,却不曾阻拦,“可是罚过就算了,然然是真的饿了,你去叫他把饭吃了吧。”
“哎,好吧,我去,希望这浑东西别又惹得我想揍他。”林寅说着起身出去了。
嗒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林然听着,赶紧闭上眼睛装睡着。
“起来,把饭吃了。”林寅站在床边。
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
林寅坐到床边,推了他一把,“别在这儿装睡,起来听到了没?”
“我不饿,不吃。”林然头陷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
“不饿?刚刚谁对着剩菜流口水啊?”林寅笑了笑,摸了下他的头,“乖,听话。”
林然一听,顿时觉得无地自容,那句“乖,听话”,不仅没有任何抚慰的作用,更是让他之前积攒的所有委屈瞬间涌了上来,他把被子往上一拉,把头闷在被子里,眼泪瞬间滚了出来,“不吃不吃!”
就是这么奇怪,如果林寅不理他、骂他,或许他还没觉得这么委屈,可是一两个哄他的字眼,却让他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寅伸手几下把林然被子抖开,然后把他从被窝里扯出来,“再闹脾气我可要打人了啊?”
“打就打!”林然坐起来满脸是泪地哽咽道,“我就不吃!”
林寅看他哭得身体都止不住地抖,顿了几秒,然后伸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自己也跟着莫名眼眶发酸,“好了,别哭了。”
林然还想挣扎,却被林寅死死按住,“你自己犯了错,我跟你妈巴巴地端着饭来叫你吃,你倒还委屈上了。”
林然不做声。
“饭桌上的规矩,从小教了你多少遍?都这么大了,还犯。我知道你是为你老师不平,可是你那样驳斥他,就能改变他的看法吗?不仅没有任何用,还给你自己找难堪。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梁老师真没做过,也不怕别人说。”
林然抽噎着很久才开口,“可我就是气不过……”
“所以你就是该罚,你这个性格,又生了这么张嘴,不好好给你打磨打磨,以后到了社会上保准你要吃大亏!”
林然撇着嘴不说话。
“来,吃了,”林寅说着把床头柜上罗小芙煮的那碗饺子端过来,“再敢耍性子说不吃,我今天就非得再抽你一顿然后让你给我在地上跪着吃完。”
林然听着他那语气,知道不是吓唬他,如果他再犟,林寅真的能说到做到。林然抹干眼泪接过来,他看了林寅一眼,然后拿着筷子开始吃。
他是真的饿了,连林寅给他端在一旁的蘸碟也顾不上蘸,拿着筷子就一口一个地吃起来,也不闲干,那么大一碗饺子瞬间就下去了一小半。
“这样吃能有味嘛?”林寅说着,然后把蘸碟里的调料往他碗里倒。
“嗯,够了够了……”林然边吃边含糊道,胡乱拌了几下,然后接着吃。
林寅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怕他把自己噎到,于是道,“慢点吃。喝水吗,我去给你倒点水。”
林然吃完碗里最后一个,然后看着林寅,“水倒是可以不喝……还有饺子吗?……”
林寅被他惊了一下,刚刚那一碗,怎么也有个二十多个吧?林寅平时也就吃个十多个,不禁感叹果然上了年纪饭量不如年轻人了。“别吃了,吃多了等会儿睡不着。”
“哦。”林然不由地垂着头,念念不舍地把碗放在一旁,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那我去把碗洗了。”
林寅笑叹一口气,“等着,我去给你拿个酸奶,也助消化。”说完拿着碗准备出去。
林然坐在床上看着他,虽然眼眶还是红红的,却有掩不住的笑意,“谢谢爸。”

楼主:苹果的诅咒  时间:2019-08-28 09:47:55
第34章 逃跑
林然在玄关处边换鞋边偷眼看林寅,不知道是刚刚林寅专注着看电视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他,正琢磨要不要再叫一声,就听林寅道,“课上得怎么样?”
林然看了他两眼,不知他的用意,走到客厅有些忐忑道,“……挺好的。”
林寅终于把头转向他,“今天上课怎么没带琴?”
林然内心一惊,今天林寅和罗小芙去逛街了,他以为怎么也得吃了晚饭再回来,就没像往常一样装模作样带琴出去,好在以前有时候也没带,所以他很快想好了说辞,“……哦,那个学校有练习琴,没要求必须带的时候就没带,怕坐车弄坏了。”
见林寅直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林然内心不由有些发毛,舔舔嘴唇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林寅突然道,“你给我跪下!”
林然心中一慌,腿一软顿时跪了下来。
“你下午去哪了?”还不待林然回话,林寅补充道,“好好说。”
糟了,肯定是没去学琴被发现了,可是他爸怎么会知道的?现在他又该怎么说?……林然内心想着,鼻尖上的汗不由都要冒出来了。
他是肯定不敢说是在梁潇予那儿补课的。现在教育局是明文规定在职老师不允许私下补课,他倒不至于认为林寅真的会跟梁潇予过不去,可是补课都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这真的太说不过去了。本来如果不说穿,林寅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如果真的说穿了,以后这事传出去才真的是无比尴尬。
再说上次在饭局上,耿齐聊到梁潇予,如果林寅内心是认可梁潇予的,耿齐那么说,林寅肯定会听不下去打断他,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太容易了,一句“哦,梁潇予啊,他是我儿子的老师,他怎么了?”就能让耿齐马上调转话锋。可是林寅非但没有,反而是在有意无意地引导他深入说,明显是听信了,或者也在心中或多或少对梁潇予有了不好的看法,至少从后来每次提到梁潇予时,林然都觉得林寅眼中有若有若无的轻视。
林寅最看重一个人的人品,如果知道了,很有可能直接不许他再去梁潇予那儿,况且如果林寅已经在心中给梁潇予打了个不好的标签,梁潇予本来就有处分,现在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违规补课,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无视和挑衅,他真不敢去揣测林寅会怎么想怎么做。
“你聋了?说话!”见林然垂着头眼珠不停地转,林寅喝道。
“我……”林然犹豫了下,垂着头道,“我把小提琴课退了,去上补习班了……”
林寅眉头不由一蹙,可语气却舒缓了些,“补习班?什么补习班?”
“就是学校课程的补习班……”
林寅疑惑地看着他,“想上补习班去上就是了,瞒着家里做什么?”
林然咬了咬嘴唇,半晌才像赌气一般地低声道,“就暂时不想让你们知道……”
林寅看了他几眼,不由想到罗小芙说他去美国的时候,林然因为考试没考好独自在书房跪了许久,后来的期中考试,成绩一下进步了许多,林寅还以为他是第一次没考好这次才是正常发挥呢,所以期中考试成绩出了连句肯定的话也没说。
所以现在看来,是他自己瞒着所有人,一直努力地想要有所进步吗?
没有人知晓,没有人陪伴,顶着所有的压力,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地奔跑。
林寅突然有些动容,突然觉得那个总是喜欢跟他犟嘴的林然,一瞬间长大了。
林寅正要叫他起来,目光看向林然的那一刻,发现林然也正好微微抬眼偷看了他一下,与林寅视线一撞,立刻收回了视线,两只手食指无意识地轻轻去抠两侧的裤线。
林寅顿了片刻,然后突然笑了。
气笑了。
他居然差点被自己的儿子给蒙骗了,还蒙骗得让他感动,让他开始自我反省。
或许林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那种说谎后潜意识的举动,林寅太熟悉了。
原来,这不过又是在和他斗法,现在的手段和演技,还真是高明不少啊!
“我问你,你在哪儿的补习班上课?”林寅问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然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信了,“就在市中心那家,启航教育……”
“哦?是吗?”林寅笑着,“他们那儿一个课时多少钱?一个课程周期多少钱?学校环境设施怎么样?给你上课的老师叫什么?”
林然猜不透林寅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破了,可是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一个课时150,一个课程周期……嗯,四千……”
“你还编?!”林寅突然站起来一脚踢在他胸口上,盯着他的眼睛都红了。
林然被他踹地身体往后一仰倒在地上,他痛哼着伸手按住胸口,只觉得胸口的骨头都被他踢裂了。
“你接着编!你继续编!”林然又是两脚上来,然后指着他道。
林然被他几脚踹得眼泪都要疼出来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只是勉强爬起来回到跪的姿势。
“说!你把课退了,钱用去哪儿了?!这么久每周六下午又是跑到哪儿去鬼混去了?!”
林然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按着刚刚被踢过的地方,埋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林寅气得暗暗指了他两下,然后转身进书房取了戒尺,然后进林然的卧室一阵翻箱倒柜后出来站在门边,“之前那根皮带呢?!”
“……爸!”林然不由地跪着往后退了两步,眼泪顿时盈满眼眶,语气都带了哭腔。
他当然知道林寅说的是哪根皮带,就是他深恶痛绝、被他最后一百五就贱卖了的那根皮带。那根皮带之前最大的用处,要么就是打他,要么就是绑他。
现在林寅拿了戒尺,明显就是要用来绑他的,而之前每次只要林寅要绑了他打,绝对就是终生难忘的痛。
林寅看他不说话,转身就去储物室找绳子去了。
林然听着储物室的动静,吓得全身都止不住地抖,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一脸。不过他很快抹了下脸上的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挣扎片刻后,看了眼林寅的身影,站起来转身就快步往门外跑去。

楼主:苹果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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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梧桐西院

发表时间:2019-05-05 20:13:00

更新时间:2019-08-28 09:4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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