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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发】古风架空《万里江山 一世无邪》将军瓶 王爷邪 正剧慢热 HE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说话间挥了挥手,那队歌姬舞女便各成阵型轻歌曼舞起来。吴邪眼睛扫去,却突然定住——舞女舞动的水袖轻纱之间,那正中的歌女,不正是那秦家小姐?

一时间几分意外,不知道秦家小姐为何会到了这孟府里,她现在有证据在身,应该尽量躲开清江会之人保全自身才是,怎么会送上门来?

那边秦家小姐似乎也注意到了席间投来的目光,妙目一转看来,正和吴邪目光相对,顿时也怔了一怔,眼中透出一丝讶然,似是认出了吴邪,但随即便微微一闪,目光转了开去,继续若无其事地曼声歌唱。

吴邪也知道此时不便显露出什么,也转开了目光低头喝酒,两杯酒下肚,目光落到末席,却发现张起灵的位子不知什么时候空了。

此时席上众人酒意正酣,觥筹交错,孟天河更是叫来了数个美貌侍女敬酒,席间调笑声敬酒声一片混乱,竟是没有人注意到张起灵已无声无息不见了。

吴邪几分着急,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这孟府凶险重重,他一个人暗中离席又能去做什么?这时身边一暖,一阵幽香袭来,一个敬酒的侍女已偎到了身边,吴邪有些不耐,微微侧身想要躲开,那个侍女却也随着靠得更近,一个几分熟悉的娇柔声音低低响起:“公子。”

吴邪抬头看去,竟是那秦家小姐,纤纤素手执着酒壶,面上巧笑倩兮,对上吴邪的目光,微不可见地眨了下眼。吴邪会意,将手中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秦家小姐便俯下身倒酒,凑近吴邪时,微不可闻地悄悄道:“月桥旁,山石后。”随即便直起身来,浅浅一笑,对吴邪福了一福去了。

吴邪垂着眼喝下那杯酒,等了一刻,看到席上越发混乱,便佯作几分醉意离了席,说要一人逛逛园子,吹吹风醒醒酒。孟天河和吴三省两人正喝得高兴,随口应了两声便又推杯换盏起来。

吴邪身形摇晃着离了水台,走到无人处便快步走起来,顺着湖边绕了半圈,看到一道活水潺潺引入湖中,远处树荫掩映处架了一座小小月桥,走过去再看,见那月桥右侧连着一个小小偏院,屋前的梅林里有一座山石,便绕到那山石后藏了起来。

等了片刻,只听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娇小身影绕到了山石旁左右张望,正是秦家小姐。吴邪出来将她拉到山石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秦家小姐被他这么一拉吓得满眼惊恐,认出是吴邪后方平静下来,先矮身行了个礼道:“那日多谢清安王照拂了。”不待吴邪回答,抬起头直视吴邪问道:“清安王此番下维扬,可是为了查盐铁走私这一案?”见吴邪点头,便上前抓住吴邪悄声道:“孟家这两天忙着销毁证据转移盐铁,清江会所屯的大量盐铁已被连夜运出维扬,再不快些便来不及了!”

吴邪见她眼中焦灼,心中也是暗急,此时人手不够,不可能强行搜查,而皇上派来的人最快还要再等上三日,那时若是孟家已将证据和盐铁全部销毁转移,这案子便难办了。忽地又想起秦家小姐手中的证据,抓住她问道:“你手中的证据又是怎么回事?”

秦家小姐神情略有闪动,低下头去:“此事说来话长……”竟似是不愿启齿,吴邪正要追问,却突然看到院中游廊下一个人影极快地一闪,隐没在了游廊那端。

吴邪顿时一惊,那身影虽然极快,但是身法背影再熟悉不过——张起灵!

方才众人宴饮之时他便悄然消失,此时出现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吴邪顾不得再问,将秦家小姐一推道:“多谢姑娘,此间凶险,你先回席上。”说着便向游廊那边追了过去。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十一.

转过游廊那边,却见走廊已到了尽头,那边便是连着其他屋舍的院墙,短短的一段走廊内,却是空无一人,张起灵不知去了哪里。吴邪肯定自己方才没有看错,那个极快掠过的身影确实是张起灵,也确实是转过了游廊,可本该就在此处的一个大活人,却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

吴邪愣了一瞬,便上前查看起来,走廊一侧贴着偏院的屋墙,另一侧对着院子,这一侧的屋墙是阴面,上面并无门窗可让人进入,而若是有人又从游廊上跃进院中,以吴邪刚才的角度,不会看不见。难道是张起灵走到这游廊尽头又翻墙跃入别的院中了?吴邪一边思索一边打量着游廊所靠的屋墙,不经意却发现那屋墙之上有几块砖的位置不对,不似一般屋墙的青砖般交错而垒,竟是整整齐齐对齐着的,再仔细看那几块青砖,又发现了与之相连的几块相似的,连起来竟隐隐似是一扇门的样子,却是建在这屋墙与院墙的死角处,又有游廊遮掩,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原来这里竟有一道暗门?吴邪讶然之余肯定张起灵进了这暗门中,便也想随着进去,推了推却无法打开,情知必定有什么机簧开关才能开门,正沿着那墙摸索寻找。却突然听到有一队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孟府巡逻之人,忙躲在那死角之处,指望那巡逻小队过去,却不想那小队越走越近,竟是要转过游廊来这边查看。吴邪暗骂自己太傻,孟府既然有暗门在此,必定有什么重要物品藏于此处,也就必然要严加防范这里,巡逻之人又怎会不查探?

此时已避无可避,若是被发现了,必然要露出马脚,己方只有五人在此,恐怕是凶多吉少。正着急间,背后抵着的暗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双手伸出,闪电般捂住吴邪的嘴将他拖了进去。



吴邪的惊呼声都被堵在了嗓子里,暗门悄无声息地又在身后滑上,光线隐没,视野里一片漆黑。被身后那人紧紧钳制着,嘴被捂着无法发出声音,所有动作也被紧搂在腰间的另一只手制住,只能动弹不得地随着那人靠在墙上,听着暗门之外脚步声走近又渐渐远去。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身后制着他的人力道才松下来,却仍是没有放开,吴邪狂跳的心有所平静,突然觉得背后传来的温度与气息都有几分熟悉,猛地挣脱开来转过身,却还未来得及看清就又被压在墙上捂住了嘴,一个低低声音传来:“别乱动,是我。”一片漆黑中在眼前闪烁的幽黑眸子沉静而淡定——不是张起灵又是谁?

吴邪大松一口气,顿时一股火猛地烧上心头,一把扯下他的手:“你他娘的张起灵,是你不早说,装神弄鬼想吓死小爷啊?!”

话刚说完两人都是一怔,张起灵看着黑暗里吴邪亮如幽星的眸子,几分意外几分好笑,对面吴邪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压低的恼怒声音传来:“别以为我是王爷就不会骂人,你他娘的总这样吓人!”

张起灵没有答话,黑暗里两人除了彼此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吴邪却觉得,他竟似是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打消自己这种诡异的想法,张起灵就伸手拉住他转身向前走去,低低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我,可能有机关。”

吴邪这才注意到两人似是身处在一个甚长的暗道中,一片漆黑里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远远的右侧传来一丝微光,大概是暗道的转角处。看来这暗门之后天地甚大,孟府必然藏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此处,那么也就必然有什么不简单的守护机关。当下几分警惕,握紧了张起灵的手,跟在他身后。

暗道甚长,张起灵走得很小心,一步一步似在探查着什么,吴邪紧跟在他身后,注意感觉着他的步子。走了一会儿,却有几分心神不属起来。自己从未这般与人握着手走过,只觉得手中的手修长而有力,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的,有微微的薄茧,似是常年握着兵器而成,而且,似乎食指与中指分外的长……

突然一声锐响破风而来,张起灵低喊一声:“小心!”吴邪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张起灵一把摁倒在地,又就势抱着几个翻滚,只听黑暗中一连串破风锐响,接着就是“笃、笃”几声箭矢射入地板的闷响。待一切都平静下来,吴邪才反应过来,刚在竟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接着却发现自己还在张起灵的怀里,两人脸对着脸躺在地板上,四目相对,彼此呼吸可闻,顿时一阵脸红,猛地推开了他坐起来,却发现两人这么一滚,已到了暗道的转角处,此时面前又是一条暗道,却不似这条这般漆黑,壁上隔一段距离便有烛台伸出,上面细细的蜡烛燃着,发出昏暗的微光。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张起灵站起身来拉起吴邪道:“走吧。”又补了一句:“专心点。”吴邪又是一阵脸红,心知定然是自己刚刚走神时不小心踩到了机关,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跟着张起灵向前走去。

却踏入那暗道刚走三步,便又被张起灵伸臂拦住了。吴邪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从身侧拔出一把匕首在腕上一划,随即伸了过来:“喝一点,蜡烛里有迷香。”

吴邪这才隐隐闻到暗道中有些微的香味浮动,和那天晚上在客栈所中的迷香味道似乎一样,看着张起灵伸过来的滴着血的手腕,想起那天晚上他也是为自己喂血解了迷香,心下几分过意不去:“小哥,你又……”

张起灵不待他再说下去,手腕又是往前一伸:“快点喝了。”吴邪心头一热,叹了口气,低头捧住他的手腕吮了两口。

张起灵见他喝了血,便要将手收回,却被吴邪又拉住道:“等等。”说着掀起袍子撕下一幅衣摆,为他包扎起来。

张起灵眼里划过一丝愕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伸着手腕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吴邪低头为他包扎,神色几分认真几分过意不去,在昏暗的烛光下,竟显得那样……温柔……

看到他淡红的唇微微抿着,唇边还带着一丝血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将那抹血痕轻轻拭去。

感到唇上碰上来的微凉手指,吴邪愕然抬头,却见张起灵神色平静地收回手,指尖带着淡淡血痕,知道唇上肯定仍带着血,举起袖子胡乱擦了擦,抬头笑道:“走吧。”

张起灵没再说话,重新拉住吴邪转身向前走去。吴邪跟在他身后,只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纷乱。明明知道刚才他只是为自己擦去血迹而已,唇上微凉手指触碰过的地方却止不住传来灼热的感觉,如同烙印。过了一会抬头问道:“小哥,刚才在那暗门外面,你怎么知道是我?”

张起灵没有回头,暗道里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听脚步。”

吴邪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又向前走了一段,约到了暗道的中部,张起灵突然停下了步子,吴邪不解,却见到他右手探出,食指和中指二指并拢,在暗道壁上缓缓摸索起来,吴邪注意到他的右手两指果然特别的长,就和自己刚才感到的一样……脸上突然一热,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

张起灵的奇长二指似乎触感分外灵敏,摸索了一会以后便在一个地方一按,只听“咔”地一声轻响,原本无任何痕迹的暗道壁上凭空下陷出一道门的形状,然后缓缓滑开,隐入了一旁的墙壁里。

吴邪目瞪口呆,再看看张起灵刚刚按下去的地方,与周围的砖壁毫无二致,完全没有任何印迹,呆了一呆,问道:“小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门?”

张起灵当先跨进暗门,淡淡应了一句:“有机关的墙壁,摸起来感觉会不同。”

吴邪几分好奇,自己也伸出手去在张起灵方才按下的地方摸了摸,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不同,敬佩地看了张起灵的奇长二指一眼,随他踏进了暗门里。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十二.

待看清暗门内的东西,吴邪顿时被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二人正处在一间不大的暗室中,里面光线十分昏暗,只在对着暗门的那面墙壁角上有一个小小烛台,上面短短一截蜡烛火焰微弱地摇曳。然而就这一点光线,足以照出暗室两侧高至天花板的木架,木架上大半空着,只有几个格子里摆着一本本的线装册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吴邪却也并不失望——孟府大费周章建如此一个暗室在下面,要存放的定然不是什么无用之物!

吴邪正要上前,张起灵伸臂拦住他,先在门边附近的墙上摸索了片刻,不知在哪里轻轻按了一下,才当先慢慢走了过去,却仍不让吴邪动手,又伸出手指在木架上仔细地轻轻摸索了一番,确定没有机关,伸手拿下了一本册子翻开。

吴邪在他身后伸头去看,只见里面是一页页的平格纸,上面条条列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日期和进出款项——账本!顿时一阵激动,伸手要抢过来看。张起灵自己翻了两页,见并无什么,也就随他抢了过去。

吴邪翻了两页,见上面的墨迹陈旧,并不像是新近仿造的,又伸手仔细在朱红的印记上摸了摸,确定不是新印,抬头对张起灵笑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孟家账本!”又伸手在旁边木架上空着的地方抹了一下,见并无多少灰尘,心里更加确定,说道:“秦家小姐方才告诉我孟家正在转移销毁证据,这空着的架子上并无多少灰尘,显然是新近空出来的,正应了秦家小姐的情报。这剩下的几本账本,应该是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说着又低头翻看着,突然发现一些账目旁用蝇头小楷记着些什么,像是备注,却因光线昏暗,并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便向那烛台的方向凑了凑,觉得光线好了一些,却仍是看不清,索性走到那烛台下面。

刚走到那烛台之下,只听“噗”地一声轻响,昏暗中眼前一线银光一闪,下意识地连忙后退,一步还未退开,只觉得胸口一痛,意识顿时昏沉起来,向后倒了下去。身后张起灵低喊一声:“吴邪!”一把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子。

孟家这一招十分狠毒,暗室之内本来便有多重机关,闯入之人破解之后必然会放松警惕,定然不会再想到烛台之下还暗藏着一个小小机关,那烛光故意设置得极暗,若是有人翻看账本,在看不清的情况下必然会凑到烛台之下,引发机关。这烛台机关范围甚小,不靠得极近绝不会引发,于是便是张起灵,方才也没有察觉到。

张起灵伸手一探吴邪,只见他呼吸微弱,脸色青白,顿时把他放平在地上,伸手扯开了他衣襟。只见锁骨下方三寸处,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个狰狞的黑点,连周围的皮肤都有些黑气晕染开来,知道针中有毒,当下再不迟疑,拔出匕首在黑点上划开一个十字,俯下身去凑到上面吮吸起来。

吴邪意识昏沉之中,只觉得有麻木从胸口一丝丝地向四肢百骸流窜,全身被冻住了似的蔓延开一片刺骨的寒冷,神识越来越模糊,渐渐向黑暗中下沉而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一片麻木冰凉的胸口上传来一阵刺痛,生生将模糊飘散的神识拽了回去,那蔓延全身的寒冷也逐渐退去,昏沉的意识一点一点清醒过来……胸口的刺痛更加清晰,带着微微奇怪的触感……挣扎着睁开眼睛——!

自己正平躺在暗室冰凉的地板上,衣襟大开,整个胸膛敞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伤口处传来奇怪的被吮吸的感觉……而俯首在自己胸前吮吸着伤口的——张起灵!

“小,小哥……”昏迷时的感觉回到脑海,吴邪清楚自己一定是中了毒,而这样直接吮吸伤口,太危险……

“别动。”

吴邪微弱的挣扎被张起灵轻易制住,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张起灵转头吐出一口黑血,又俯下身去将唇凑到伤口上。

胸口的麻木冰凉渐去,而被吮吸触碰的感觉越加清晰,伤口处是入心的刺痛,然而围绕着伤口的微凉唇瓣又是柔软而有力的,在所印记的地方留下如烧灼般的触感……

甚至丝丝传入心脏,在心里也烧灼开来……

吴邪无力地闭上眼睛,直到伤口处突然传来一计闪电般的疼痛。张起灵抬头起来,染着发黑血迹的双唇间银光一闪,扭头一吐,“当”的一声轻响,一根银针落在地上。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吴邪被刚才那阵疼痛激得倒抽一口气,眉头微微皱着偏过头去。张起灵看到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已不再发黑,把吴邪的衣襟拢好,扶他坐起身来。

吴邪全身仍是无力,倚在张起灵怀中坐了好一会,抬起头来对张起灵虚弱一笑:“小哥,多谢了。”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起身,却又倒了回去。

张起灵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知道他中毒之后四肢无力,一时想要恢复行动能力怕是困难,一臂揽住支撑起他,低声道:“你体内毒素未清,应该再休息一会。”

吴邪摇摇头,语声有些微弱飘忽,却抓着张起灵,想倚着他站起来:“我觉得……刚才那个机关不太妙……”

话音未落,暗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扑进来。张起灵脸色一变,一臂揽住吴邪,侧身护住他的同时另一臂已拔出刀来。吴邪看清来人,连忙抓住他叫道:“小哥,是秦家小姐!”

进来的人满脸惊急,云裳凌乱,鬓发也有些散落,但那芙蓉双靥秋水星眸,正是秦家小姐,看清暗室里的人是张起灵和吴邪,一边平复着喘息一边道:“果然是清安王闯进了孟府密室……”说着上前神色焦急道:“快跟我来,你们触动机关,孟府已经知道有人闯进了密室,派人将密室入口包围了!”

吴邪神色一变,刚才的那机关明显只有像自己那般翻看账本的人才会触动,也就是说,一旦机关被触动,账本一定就被动过了。想来孟家设置那个机关的用意也就在此,一旦机关触发,非但闯入之人中招,孟府那边也就立刻知道了有人闯入看过了账本,这样就算闯入之人没有中毒身亡,也会被随即赶来的孟府之人抓住,绝没有带出证据的机会。

正暗骂着那机关狠毒,却听身边张起灵冷冷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顿时心头一凛,确实,若是孟府将密室入口包围,秦家小姐又是如何进来的?又想起秦家小姐今日出现在孟府本就蹊跷,现在竟然能通过重重机关进入这孟府暗室,刚才问她如何拿到证据时她又不愿多言……不由对这秦家小姐升起一阵怀疑,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

秦家小姐怔了一下,看出张起灵和吴邪的怀疑之色,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眼神灼灼,直视着两人道:“我明白清安王和这位公子对我有怀疑之心,如今情况下,确实也无可厚非。只是现在情势危急,还请清安王和公子先相信我!”说着倒身一拜,抬起头来又道:“我和孟家仇深似海,便是死也不会站在他们那边!清安王既是南下查这盐铁走私案,便是我秦家的恩人,对此小女子粉身无以为报,又怎会起意加害?!”说罢又是一拜:“情势危急,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再晚只怕来不及了,还请清安王先相信,跟小女子走吧!”

吴邪定定看着她,听她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拉住张起灵握刀指着她的手臂,虚弱道:“小哥,相信她吧。”

张起灵皱眉看他一眼,举刀的手臂仍没有放下来,吴邪重复道:“相信她吧。”张起灵沉默,眉头皱得更紧,举刀的手臂却慢慢放了下来。

秦家小姐见状,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对两人点头道:“请跟我来。”吴邪将几本账本拿下来揣在怀中,张起灵便揽起他跟在秦家小姐身后,却见她并没有走二人来时的路,而是沿着相反方向,向看似无路的暗道那头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这是暗道的另一个入口,只有有密钥的人才能进入。我回到席上不久便听说有人触动了密室机关,便猜到是清安王。孟家当即派人将那边入口围住了,只待瓮中捉鳖。而这个入口必须用密钥从外面打开,里面无法出来,而且……密钥在孟天河手中。孟家托大,便没有包围。我知道凶险,便盗了密钥从这边进来,想要带清安王出去。”

吴邪脚步仍是虚浮,身体大半重量都被张起灵托着,听她如此说,看着她在暗道中单薄纤瘦的背影,神情浮起一丝悲悯:“……秦姑娘,难为你了。”

秦家小姐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立刻又挺直了脊背向前走去,只似是有一线低不可闻的轻轻叹息传来,带着萦回不去的哀凄,飘徊在空荡寂静的暗道里。

走到暗道尽头处,秦家小姐在墙上一推,果然有一道暗门旋转开来,张起灵和吴邪随着进去,见这条暗道甚是狭窄,阶梯状的地面一直延伸到黑暗中,不知通向哪里。秦家小姐似是知道他们的疑虑,低声说道:“这暗道……通往孟天河的卧房。”说罢咬住了唇,停了一停方又说道:“现在孟天河一定仍陪着琅环王,必然不在卧房里……我进来之时已将下人们也引开了。”

吴邪点点头:“多谢秦姑娘。”

秦家小姐不再答话,只是带头向前走去。两人跟在她身后,不知走了多久,阶梯方到尽头。三人推开阶梯尽头的狭小暗门,果然之外是一间卧房,牙床锦被绣帐檀几,陈设富贵堂皇之极,却果然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秦家小姐帮着张起灵一起将吴邪从暗门中拉出来,便急急忙忙带着二人向外跑去。张起灵揽住吴邪跟在她后面,却还没转出内间,只听外间里秦家小姐一声尖叫。吴邪神色一变:“不好!”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十三.

二人冲到外间,只见门外已被几十个手执武器的人紧紧围住,当中一人负手立在最前面,衣裳华贵面目狰狞,正是孟天河。门口秦家小姐被一个大汉捂着嘴反制着双手动弹不得,正在拼命挣扎,却被大汉拉得不住后退,很快退到了孟天河身旁。

孟天河看了张起灵和吴邪一眼,负着手慢慢转过身来,死死盯住秦家小姐,狰狞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挥手叫大汉放开秦家小姐,突然猛地一个耳光扇过去,骂道:“贱龘人!我发现密钥不见了,便猜到是你这个小婊子干的!”

秦家小姐被打得一个趔趄偏过头去,好半天才慢慢回过头来,脸色惨白,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却是笑着的:“孟天河,你害死我父亲,难道还傻到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孟天河看着秦家小姐,目露凶光,却不怒反笑:“小贱龘人,老子现在没工夫处理你。等今儿的事儿了了,你就知道该不该乖乖的了!”说着转头看向张起灵和吴邪,缓缓上前两步,装模作样狞笑道:“清安王方才说要逛园子醒酒,不会竟一不小心逛到鄙府的密室里了吧?”拍了两下掌道,“不过在下还真是佩服,闯了鄙府的密室还能全身而退,清安王,你是第一个。”

吴邪面色苍白,一笑道:“孟老板过誉了。孟老板的密室里所藏的玄机,当真不简单。”

孟天河闻言脸色一变,不再假笑,恶狠狠道:“我知道清安王看了什么,不,不止是看,恐怕还拿了出来!”说着又上前一步,“就请清安王识相一点,把东西交出来吧!”

吴邪也不再笑,直直对上孟天河视线:“若是我不识相呢?”

“不识相?”孟天河狞笑道,“那只怕皇家血脉就要有所伤损了!”说罢一挥手,身后下人闪开一条道,三个人五花大绑被推上前来,正是吴三省、潘子和王盟!

三人都被堵着嘴,王盟见到吴邪顿时呜呜叫起来,潘子半边身子都带了红色,看样子伤得不轻,吴三省面色倒还镇定,见到吴邪也没什么表示,声色不动地站在那里。

吴邪心下一凉,见到孟天河的那一刻便知道事态不妙,却不想他在见到自己确定事态之前便敢对吴三省动手,现下潘子受了重伤又被制着,自己中毒无力,己方就只剩下张起灵一人能打,皇上的援兵还要两日才能到……这次,当真是不妙了……

正想着,身侧揽着自己的手臂紧了一紧,吴邪神色不动,心下却稍定了下来,慢慢伸出贴在张起灵身侧的手,在他背后勾画起来。

孟天河看着吴邪脸色,得意狞笑道:“早就听说琅环王在朝中不是个闲散王爷这么简单,此次到维扬来,我便多存了小心,果然没错!本来只是请你们喝个酒试探一下,也想不到你们竟然有胆量,接了帖子到了我府上来,一个喝酒拖住我,另一个直接便找进了密室里!”说着转向吴邪,“清安王,琅环王现在在我手上,你若是不想他出什么意外,便把东西乖乖交出来,咱们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好说?”吴邪一哂,“你绑了王爷千金之体已是天大的死罪,我又看了你清江会盐铁走私的证据,今日就算我把东西交了出来,难道你会放过我们?”

孟天河一噎,沉下脸来狠道:“不错!既已撕破了脸皮,今日你们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这儿了!清安王若是不愿活着交出来,那便死了再拿回来也是一样!”



这句话说罢,局势便已彻底地无法挽回,孟天河将手一挥,手下人便纷纷挥舞着兵器扑上前来。吴邪和张起灵此刻还在孟天河卧房的外间里,张起灵将门一踹,挡住扑上来的几个人,将吴邪护在身后。紫檀的雕花木门甚是结实,上来的人虽是不断用刀劈砍,却也一时不得破门而入。吴邪见张起灵一脚抵着门,眼神冷静淡薄,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急道:“方才我不是告诉了你,拿了账本先走,一定要把账本送到皇叔手中!”

张起灵表情丝毫未动,道:“要走一起走。”

吴邪更急:“现下这种情况只你一人能打,如何带得出去我们?”说着用手去推他,“能逃得了一个是一个,总好过大家都死在这里!”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张起灵仍旧不动,也不回答他的话。门外劈砍声更甚,木门开始出现裂缝,吴邪气急,咬牙道:“你不带了证据出去,今日大家都要白死在这里!张起灵,小爷还要你给我报仇呢!”

“不会。”张起灵抓住他的手,看他一眼,眼神淡定如镜,亮得彻骨,“我不会给你报仇,你不会死。”说着一脚踹开房门,左臂揽紧吴邪,右手长刀雪亮出鞘,毫不停顿闪电般挥下,门口冲在最前面的几人转瞬身首异处。张起灵毫不迟疑,足尖一顿带着吴邪跃出房门,一路手中长刀挥洒带起匹练刀光,所过之处便是鲜血飞溅哀嚎惨烈。吴邪看着身周刀光血影都不禁有些心惊,张起灵却仍是面无表情一路挥杀,如入无人之境,未遇丝毫阻滞,转瞬便来到了被缚着的吴三省三人面前。押着三人的人见张起灵如修罗鬼魅一般瞬间便穿过杀阵到了眼前,早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后退逃去。

张起灵放下吴邪,斩开身后冲上来的几人,回身刷刷几刀斩开了三人身上的绳子,足尖挑起一把刀到潘子手里,看他一眼道:“再撑一会,保护好两位王爷。”转身一跃落入了杀阵正中。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兵器碰撞声和惨嚎之声,王盟吓得哆哆嗦嗦,拉住吴邪可怜巴巴道:“小王爷,怎么办……”

“怎么办?撑着!”吴邪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白得如纸,眼睛紧紧盯着杀阵中张起灵所在的地方,吴三省扶着他退到潘子身后,一脚踹开王盟道:“你小子有手有脚,拿了家伙上去打!”说着拿过一把刀转身站到了潘子旁边。

“我、我……”王盟哆哆嗦嗦,看看满身浴血的潘子又看看脸色惨白的吴邪,牙一咬抓起地上的一把刀站到潘子另一侧:“小王爷,王盟为了你,今天这条命就放这儿了!”

身边到处都是杀声,刀光血影交织成一片,哀嚎声厮杀声兵器碰撞声灌进耳朵里,吴邪看着身前潘子吴三省和王盟一次又一次挥刀,不知是谁的鲜血不时溅在身上,人群最密集处不时传来惨叫之声,那一定是张起灵在的地方,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吴邪也心知以那个人的性子,就算挨了一刀也绝不会叫出来。孟天河恼怒的吼声传来:“这群没用的东西,到现在连一个人都杀不了,给我把剩下的打手全都叫过来,把会里的兄弟们也招来!”

杀声更密,不断有越来越多的打手围过来,潘子的身形已经开始摇晃,吴三省和王盟更是左右支绌。吴邪咬紧了牙想要站起来加入战局,却几次全身无力跌了回去,看着潘子他们在前面厮杀,心中急得要冒出血来。突然间潘子闷哼一声,身形猛地一晃,吴三省连忙架住他,局势更加危急,正惊险间,围攻的几人忽然齐齐惨叫倒了下去,张起灵浑身浴血跃到四人身边,王盟顿时松了一口气,手里的刀啪地掉了下去,跌坐在地。

张起灵看他一眼,沉声道:“不能松懈,孟家的人越来越多了。”身边吴邪一把抓住他:“小哥……”“没事,这是别人的血。”张起灵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淡淡道。又将潘子推到身后,转身挡在众人之前。

有张起灵护在这边,吴三省和王盟的压力顿时轻了很多,张起灵方才在孟家的人马中左右冲杀,至少干掉了一半的人,冲上来的人忌其锋锐,虽是孟天河不断大吼着杀了人拿回账本,仍旧不敢上前硬拼。纵使有胆大的人上前,也立即便在张起灵的刀下化作亡魂。

虽是冲上来的人不断被杀死,但奈何孟家人多势众,不断有杀手又补上来,如此又撑了盏茶时分,吴三省和王盟都有不支的迹象,吴邪看着潮水般不断涌上来的人,知道再过一会就算是张起灵也必定不支,孟家此番围攻王爷就算是犯了大逆不道当诛九族的罪名,必然不会留下活口,自己全身无力,现在也只是个累赘,一咬牙嘶声道:“张起灵,本王命你带琅环王突围先走!保护琅环王周全!”

“大侄子!”吴三省回头怒吼,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逼得转回身去厮杀起来。

张起灵的背影岿然不动,沉静的声音在厮杀声中清楚地传来:“皇上有命,保护琅环王和清安王安全。清安王不要忘了自己。”

吴邪大恨,牙都要咬出血来:“再不走谁都走不了了!”远处更多的脚步声传来,想是清江会的人也到了,吴邪突然觉得几分好笑,回想起当初赴宴前吴三省说万一出事最多撑上三日就可等来皇上的援兵,自己还心想万一孟家派上几十人一拥而上围住砍瓜切菜,怕是三个时辰不到就见了阎王,如今竟是一念成谶了。眼睛看向张起灵挡在身前的背影,心里微微一叹,你又能撑多久呢……

正绝望间,突然觉得远处也传来了兵刃相击的打斗声,吴邪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夹杂着人声惨叫,似乎还逐渐向着这边而来。吴邪心里一跳,强撑着站起身来,探头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一堆人混战在一起,有孟府家丁服饰的打手,还有道上混混样子的人,正和一群身着黑衣的人你我厮杀,激烈得不亚于自己这边。

那群黑衣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吴邪有些不敢相信,却见那群黑衣人的功夫甚好,在清江会和孟府打手甚众的人数之间丝毫不落下风,双方一时纠缠不下,自己这边无人再涌来,反而压力减轻了些。

一时间黑衣人和孟府新赶来的人马厮杀在一起,吴邪这边压力渐轻,任凭孟天河怎么呼喊,都无法有人补上这边的战局,张起灵几刀挥杀开,重围渐渐突出一个缺口。吴邪见形势有所转机,大喊道:“小哥,擒贼先擒王!”张起灵立即会意,吴邪话音未落,手臂一转一抬,手中长刀带起雪光如流星飞射而去,遥遥三十步之外瞬间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孟天河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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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更是心惊,立刻下令道:“在这片范围内细细搜查,小心注意可有一个女子!”那官兵一诺,转身立刻下令寻找起来。吴邪回过头又看自己方的四个人怎样了,却忽然腿一软,险些跌倒,身后一双手立即扶住了他。淡淡的血腥味冲进鼻腔,吴邪扭头,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眸子。虽是刚刚经历了这般惊心动魄的一战,五人都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那人的眸子却仍是空淡沉静,深得看不出半点情绪。吴邪沉在他的眸光里怔了一怔,问道:“小哥,你没事吧?”

张起灵浑身几乎要被鲜血染透,脸上也溅上了几滴血迹,吴邪伸手为他擦去,张起灵微微躲闪了一下,偏过脸淡淡道:“没事。”

吴邪在他那一下躲闪中收回手去,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感觉,半晌方一笑道:“没事就好。”张起灵扶着他走到吴三省身边,吴邪摸出怀中的账本扔给他:“为了这个,小爷差点把命都搭上。”

吴三省身上也满是大片血迹,招呼着官兵把伤重的潘子和一见脱险就吓晕过去的王盟抬走,回身瞪他一眼道:“臭小子,谁让你那么莽撞!离了席就直直撞进人家的密室里!也不想想你三叔我还在外面!你一去不回还不露馅?留着我们给人活宰?!”

吴邪被他骂得一噎,心知这回确实是自己莽撞了,但总不能告诉吴三省自己一见张起灵就追了上去,根本没想那么多……想到此处又是一怔,为何……

远处突然传来喊声:“回清安王,找到一名女子!”吴邪一听,立刻回身向那边看去,张起灵不语,伸臂一揽,扶着他走了过去。

只见几名官兵围着一处山石,两人正从山石后架出一名女子,刚才那个官兵低声上来回道:“这女子被堵住口绑着扔在山石后,属下们搜查角落时方才发现。”

吴邪应了一声,那两名官兵已架着秦家小姐来到了面前,吴邪见她虽是衣衫凌乱鬓发散落,脸上方才被孟天河打过的地方已高高肿起,样子甚是狼狈,但神情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湛如秋水的眸子里闪闪俱是看不清的神色。两名官兵放开手,她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随即便对着吴邪倒地一拜:“多谢清安王为小女子报得大仇。”说罢又是两拜,额头深深伏进尘埃。吴邪忙欲去扶,奈何身上无力被张起灵搀着,不能弯下腰去,终是生生受了这三拜,长叹一声:“秦姑娘,我本便是随琅环王下维扬查案而来,孟天河身犯数罪合当该死,你不必道谢。”

秦家小姐抬起头来,望着吴邪淡淡一笑:“清安王为取证据亲赴孟府密室,方才更是经历血战险些送命,清安王为这案子所尽心力,小女子都看在眼里。”

说罢站起身来又是一礼,道:“方才三拜是代秦家上下谢清安王助我秦家报得深仇,此番一礼,却是小女子自己,谢清安王你这个人。”

吴邪闻言一愣,又是一叹:“我做事只凭本心,秦姑娘真的不必道谢。”秦家小姐垂下头去浅淡一笑,又道:“清安王在密室里想必也取来了孟府私营盐铁的证据,小女子的证据也就没什么用了,只是清安王若是想看看,便不妨去悦言斋二楼小女子曾唱过曲子的那间雅座里一瞧。”

说罢盈盈一拜,低声道:“此间事情已了,小女子告退了。”转身行去,走了两步回头忽然回头,对着吴邪淡淡一笑:“清安王心地清明良善,只是朝堂险恶,清安王日后千万要当心。”说罢转回头又向前走去。

吴邪看着她单薄纤瘦的背影在风中慢慢行远,脊背始终挺得笔直,消失在了小径旁的山石之后,低低叹息了一声,觉得揽在身侧的手臂紧了一紧,抬头笑笑,轻声道:“小哥,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刚行两步,吴邪突然惊叫:“不好!”一把抓住张起灵道:“小哥,快去追那秦家小姐!”张起灵更不多言,带起吴邪沿着那小径追去,刚绕过径旁的山石,两人都是一惊,生生顿住了脚步。



山石后绵绵蔓草青青,一片幽绿之上,秦家小姐静静躺卧,双目紧闭神情平静,胸口之上赫然一把小小的匕首没至刀柄,鲜血已将鹅黄的前襟染作深红一片。

张起灵上前轻轻探了一下鼻息,随即摇了摇头:“没救了。”

吴邪脱开张起灵的扶持,上前两步,无力坐倒在地,看着秦家小姐尸身,半晌低低道:“我早该想到的……”张起灵沉默着没有回答,吴邪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秦家小姐的尸身,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是怎样,直到双眼被一只手轻轻捂住,沉静的声音低低响起在耳旁:“别看了。”

吴邪顺从地闭上眼睛,覆在眼前的手微凉,掌心却传来淡淡的温热,或许是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响起的那一句无波无澜的话语,听起来竟也有了三分悲悯,奇异地抚平着自己心头的那股哀凉。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喧哗中秦家小姐的尸身被上前来的官兵运走,吴邪只觉得腰间一只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揽起来,耳边沉静淡然的声音响起:“回去吧。”

吴邪点了点头,默默任张起灵将自己带走,直到上了马车,看到吴三省在里面,才觉得无比的疲倦涌来,无力地将头倚上张起灵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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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再醒来已是深夜,吴邪坐起身来,守在身旁的婢女忙上前来:“大夫方才刚为清安王行了针,导出王爷体内的毒素,安嘱王爷再休息一会。”

吴邪不语,又默默地躺下,看着那婢女出去又端了一碗粥回来,才摆手道:“我不想吃。”顿了顿又问道:“琅环王呢?其他人情况如何?”

那婢女恭敬答道:“琅环王身上有几处刀伤,大夫说并不严重,上了药已经休息了。”想了想又道:“清安王若是问那三位侍从,除了伤得较重的那位,剩下的也无大碍了。”

吴邪应了一声,叫那婢女退了下去,默默地又躺了一会,却始终再睡不着,爬起身来向外走去,在廊上徘徊了一会,又不知道去哪里,索性下了楼出去,走到庭院里来。



今夜月色并不很好,蒙蒙云雾半掩着一轮半月,有风吹动那轻云,光线便时明时昧地流动着变换,地上的花影也随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凉夜如水,却沉沉压得透不过气来。

吴邪沿着游廊走了两步,转过拐角,却看到廊下暗影里坐着一个模糊人影,倒退一步:“谁?!”

暗影里那人不说话也不动,只是抬起眼来,幽亮深邃如潭,吴邪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在他身侧坐下来:“小哥。”

张起灵嗯了一声,转过脸去看着天上流云遮月,吴邪也没再说话,默默坐在他身侧,仰起头也跟着看月亮。

月色亦是模糊,在轻云不停拂卷中明明灭灭,如人世无常。

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吴邪慢慢开了口:“小哥,我很难过。”

平平淡淡的语气,并不哀凉也并不可怜,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然而越发让人觉得心里一紧,张起灵眸光一闪,却并没有作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

吴邪又说:“我并不是没有见过人死,小时候皇祖父死的时候,我也很伤心。

“可这一次,却是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明明有可能挽留的生命……死在我眼前……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她一个孤身一人的弱女子,能取到证据,能知道孟府的情报,能盗密钥进密道,又能是如何呢……

“她那般骄傲刚烈的性子……我早该想到的……

“我知道她的死要怪孟家老大,可是如果我早一点想到……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平淡断续的话语在夜风里吹散开来,凉夜露重,出来时仅着的单衣遮不住夜风,凉意丝丝渗进心里。

突然觉得肩上一暖,张起灵脱下外袍披在吴邪肩头,将他一揽半靠在自己身侧,声音平静:“不会。”

吴邪抬头看他,张起灵的侧脸在暗影里如刀刻般鲜明精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还是会死。”

“人各有命,没有人能左右旁人。她想死,是她的选择。”

“……”吴邪没有再说话,睁着眼静静看着前方,身上的外袍传来一股清淡冷冽的气息,却阻住了夜风的凉意,月色仍旧明昧不定,地上花影摇曳如流水,身侧的人却安稳不动。这样的一个人,仿佛永远没有什么尘俗纠缠能进入心中,强大淡定得不可撼动。

或许世事其实本就无需太多思量,见得多了,心中便自会放淡,那么身边这个人,又是经历了多少,才换得如今的波澜不起静水深沉,连眼神都澄澈淡漠到似要出世?

月影游移,身侧倚着的身体传来阵阵暖意,安静沉默中的哀凉随着这暖意渐渐淡去。张起灵只觉得肩上一沉,吴邪的头倚了上来,低低的声音轻轻传来:“……小哥……其实我不是想让你安慰我……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小爷……真他娘的没用……”

越来越轻的低低声音似是模糊的呢喃,被夜风轻轻一吹便散开而去,化作一片安静。张起灵低头一看,靠在肩头的人眼帘低垂静静不动,竟是睡着了。

月色下那本就白皙的皮肤透出一种似玉的净透光泽,浓黑的眼睫投下两弯扇形的阴影,淡红的薄唇微微抿着,神色安然,唯有眉头浅浅地皱着。张起灵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微皱的眉心,直到那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才缓缓放下了手。

云雾终于散开,尽管不是满月,清澄月色亦洒照了一天。张起灵裹紧吴邪身上的衣服,慢慢换了一个姿势,希望怀里的人,能睡得更安稳些。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十六.

极其温暖的朦胧中,吴邪做了一个梦。恍然间还是垂髫年幼,背着手站在板着脸的老王爷面前背孟子,从宫里回来欢叫着扑进王妃的怀里,在书房里的卧榻上打盹午睡,醒来时看到午后的阳光透过珠帘纱帐,剔透而温柔,一旁书案上刚临完的字帖在日光里弥散着墨香。安宁静好。有蝴蝶飞舞进开着的窗子,落在素白宣纸犹新的墨迹上:“花褪残红青杏小”。

窗外是谁在荡着秋千,吱呀吱呀的声音从午后的寂静中传来。爬起身来跑到屋外,却仿佛在跨越门槛的一刹那,经历了十几年的光阴,长出了青年的棱角。花架下的秋千早已拆去,而藤花下那个挺直峭拔的背影,在明媚的光芒中显出一种温润而沉寂的模样。

是谁?

静静站在了原地,心头满溢而起的是什么感觉?如温水,如阳光,微微酸涩的温暖柔和,沁入周身,甚至涌上眼角。



第二日早上起来,吴邪已神色如常,笑意浅浅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只是话少了些。维扬秋雨渐至,一行人初来时还是盛夏,此刻却早已时节变改。江南细雨丝缕连绵,一连盘桓了数日,出行不便,吴邪便整日坐在窗下慢慢写字或是画画,再未过问查案的事情。

到得天终于放晴了些,吴邪找到张起灵:“小哥,王盟说城东的琼花观香火鼎盛十分灵验,我想去给秦家小姐上炷香。”



悠悠磬声里,三清像前袅袅香烟一线升腾,张起灵看着吴邪闭目合十拜了一拜,神色安然平静,转过身来对他一笑:“小哥,走吧。”

这日恰是初一,往来上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走出殿门,两人站在阶上,身旁如织人潮往来不息,仍有些欲雨趋势的天带了些灰蒙。张起灵道:“你上了三炷香。”

“嗯。”吴邪一笑,看着阶下人群,“一炷给秦家小姐,另两炷,是我自己的愿望。”

“你许了什么愿?”

“愿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还有呢?”

吴邪笑笑:“另一个太小,不提也罢。”说着看向张起灵,神色间几分惊奇,“小哥,难得你会好奇。”

张起灵看他一眼,转过了脸去,吴邪笑起来,跟着张起灵走下了台阶。

阶下庭院正中,一棵巨大的琼花古树参天而立,维扬城琼花和月色天下闻名,“明月三分州有二,琼花一树世无双。”吴邪仰头看着苍翠的茂密枝叶,用手去抚树干上粗糙的节疤:“传说琼花观里的这株琼花举世无双,天下再无第二棵,每年暮春三月开花之时,如蝴蝶戏珠八仙起舞,美得如临天界,可惜现下不是时候。”

“以后再来便是。”张起灵看着树上用红丝线系着的灵签在风中飘荡,淡淡道。

吴邪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侧脸,怔了一下笑起来:“小哥,下次一起来吧。”

张起灵转过目光看着他,正要答话,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叫道:“二位公子,可要解上一签?”

吴邪看过去,见树下那边立着一个道人,五柳长须,袍袖飘摆,身前支着一张小小方桌,桌前简简单单一个太极八卦,桌上是字纸签筒一类的东西,却是个解签的道士。

道人与吴邪目光相遇,当下躬身一礼,礼罢抬起头来,对着吴邪微微一笑。吴邪便走过去,那道人一笑道:“到我琼花观,便是有缘人。小道观二位公子身带贵胄龙气,俱是不凡之人,可愿让小道解上一签?”

吴邪暗哂,这道士装得好一副高深模样,自己身带贵胄龙气便罢,小哥又何来此一说?不过是看自己二人服饰不凡罢了。却见桌上签纸红线铺陈,想那琼花树上挂着的许多灵签便是求自此处,看来也有不少人信了这道士,便想权当试玩罢了,对那道士一笑:“如此便有劳道长了。”

那道人拈须点头,将桌上签筒推到吴邪面前,又道:“抽签之时心间澄净,当再无他物时,公子所想所看到的,便是要求要问的事物了。”

吴邪一笑,闭上眼睛伸手到签筒里,当心间万物沉淀淡去,眼前浮起的却是谁的背影,那般清晰?

睁开眼睛,将手里的签交给道人,道人咦了一声,微笑道:“公子这是个姻缘签啊。”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吴邪顿时面红过耳,还不待反驳,却见那道人拈着那签细细看着,皱起了眉头:“只是……却不大妙啊……”说着弯下身去,抽出一张签纸,提笔写罢递了过来。

吴邪接过一看,却是一句词: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1]”

虽是不信,心下却莫名一凉,捏紧了那张签纸回过头去,却见张起灵也抓了一支签,正递给那道人。

“小哥,想不到你也信这个。”吴邪看向那支签,却是和自己方才那支一样的红色,讶异道:“小哥也是姻缘签?”

却听那道人苦笑一声道:“这位公子的姻缘……看来却也不大妙……”弯身写了签文递给张起灵,张起灵垂眸看了一眼,表情淡淡抬起头来,吴邪扫了一眼他手中签纸,看到上面寥寥两行字: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书中戏文里常见的一句判词,心中却又是莫名一紧,强笑两声道:“这签一点都不准,小爷我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何来的姻缘?你也不必解了。”拉了张起灵的袖角转身便走,身后道人带着叹息的声音传来:“准或不准,公子日后自会知道。须知孽缘难成善果,日后千难万劫,两位公子不若早日抽身为妙……”

吴邪头也不回,拉着张起灵绕过那琼花树,直到看不见那道人了,方停下来对张起灵道:“这种地方的解签道士一般便是骗人的神棍,小哥你莫要相信。”

张起灵眉眼淡淡,似乎本来也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却伸手到吴邪面前,吴邪一愣:“干嘛?”

“签。”

“什么?”吴邪还是未反应过来,张起灵见他愣愣,自己伸手过去,从吴邪手里将他那张签拿了过去。

吴邪签上不过也短短一句词,张起灵却低头看了良久,吴邪几分惶然,待伸手去抢,张起灵忽然抬起眼来,定定看着他,幽黑深亮的眸子一瞬不瞬,似是要看出什么来,又似是直直入心,看到了最深处,吴邪移不开与他对视的视线,只觉得一颗心都仿佛在周身袅袅的香烟与钟磬声中缓缓沉浮。

谁也没有说话,正对视间,一个小小人影从人群中边跑边笑冲出来,一头撞在吴邪腿上,吴邪被撞得一歪,看清眼前是个小男孩,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一个妇人又急匆匆走过来,揪着小男孩耳朵就往一边扯:“不省心的小业障,说了别跑还不听!……”一边骂着,又歉意对吴邪点点头:“不好意思小兄弟,我这孩子太淘气……”

吴邪笑笑:“不妨事。”一边小心地伸手,欲把被拽得龇牙咧嘴的小男孩从妇人手中拉出来,妇人毫不介意又是一拽:“小兄弟你莫多好心,这小业障就是欠管教!”转眼看到张起灵手中的两张签,热情笑道:“两位小兄弟都是来解签的?这观里的签可灵了,把签文挂在树上,吉签显灵否签消厄,你看,树上挂的那不全是?两位小兄弟不也挂上?”

吴邪但笑不语,等那妇人走远,将张起灵手中的两张签拿过来,扬手丢进了身后的香炉里,回身对张起灵轻描淡写地笑笑:“本就不准的东西,挂它干什么。”

香炉里簇簇檀香燃得正旺,那两张签落进去,一会儿便燃着化作了灰,随着上升的香烟腾起,星星点点的灰烬洒落下来,四散而去。



秋雨最盛之时到来之前,吴三省总算彻查整理完了整件案子,吴邪派王盟去悦言斋将秦家小姐的证据取了来,见到那装着信件的纸笺里还有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银票,良久只是一叹。京城那边早就屡屡催促,案子结了的消息报上去,迎接的人立刻便派了来,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中秋之前赶回了京城。吴邪坐在归京的马车上思量,二叔这般心急,只怕是不愿意一个人过中秋。

===========================================================
[1] 天真的签注:
宋·贺铸《鹧鸪天》: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这首词是贺铸有名的悼亡词,和苏轼潘岳元稹的悼亡诗词一起并传千古。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呼,累死……原来我已经写了这么多了OTZ……我恨重发……
于是正文暂时先发到这吧~因为回京后的片段想要修改~~改好了再发上来~
小段子在原楼里是和正文混在一起的,因为本来就是在写正文期间想到了就顺手写出来,然后也就发到了一起,现在如果一起发在后面是不是有点诡异?

不管怎么说正文重发完成,再上一个正文无水的地址:http://tieba.baidu.com/p/1205474330?pn=1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这个是某清自填的《万里江山 一世无邪》的配曲,有剧透在里面……吧……XD~~


相思烬

文案:
满树桐花绵密繁盛,烂漫如燃烧的雪,他执酒靠在其下,遥遥以眺北方的边塞,一身白衣更胜桐花,灼灼伤了人的眼。
风过,携一抹清透月色落入寂寂眉眼。水色莹然,清光如雾。
相思欲坠未坠。
壶中酒入喉冰冷,却何曾冷过朔漠的风霜?那照了自己的月色,又可能再照那人?
那年是谁道愿以一己换他一世无邪?
而今,一世无邪尽付,换得他遥遥以望,燃尽相思。

填词:琉璃清寐
作曲:小旭音乐-王笑文《醉逍遥》

伽南沉香袅袅燃
殿深深隐鞘刀寒
相望谁溺眉眼静如潭
淡称一句清安

维扬柳长舞春色千般
二十四桥月凭栏
言灵签燃尽琼花漫
解谁情深寿便难

边塞寒烟 灯深千帐 共薄衾暖
为谁射雁雕弓遥挽
围城阙共守 立马千军 莫御沛然
难禁誓此生一言

含笑桐花染画扇
雪打灯檐落上元
剪烛西窗夜雨阑珊
相偎何曾羡仙

封侯杯酒敬殿前
伤慧极偏解谜团
一世无邪谁言愿换
终究最是相思难

朔风霜剑 冷酒入肠 斩尽华年
难斩相思 隔断尘寰
折柳声声咽 晓风残月 不度阳关
彻长夜孤伫望断

天下社稷 红尘散尽 一纸云烟
荣华不过指尖轻弹
惟愿得执手 守三生畔 谁慕金銮
轻抛却万里江山

=================================================
自己填了这首词,于是前段时间唱了出来,有兴趣的亲可以去听听……虽然各种烂……
以及欢迎美音的菇凉帮我唱个好的~~
地址:度受不让发NND……于是我试试下一楼能不能发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相思烬地址:http://fc.5sing.com/4393237.html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只要是照搬原文就是抄袭,没有借鉴什么的一说,因为某清最反感的就是抄袭,所以不好意思了。文笔描写什么的多读书多练就会好,亲请加油。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楼上支持的各位亲们多谢了~~> <~~~~上周出了点事情心情很不好所以抱歉了,周末我会更并且对这次吞楼做出一下说明的。看到老楼里的亲们真的很高兴,热泪盈眶中~~T T~~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回京以后的部分修改了不少,增加了一些片段和情节进去,为的是和上下文联系得更紧密,之前的过渡性差了一些。再下次就会有吻戏之后的情节了。
最近更加忙了,而且心情总是不好,所以没什么兴致回复,真是对不起。
多谢各位亲们的支持~~小叶黑黑纸色小珞猫猫天天以及各位老楼里的亲们抱抱,你们我都记得,就不一一点名了~~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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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待得马车终于进京,距中秋也不过只剩下三日。辚辚车声响在京城官道的石板路面上,吴邪向车窗外看去,见路旁已俱是黄叶满树,片片风中飘零,想起离京之时不过初夏,府中莲花尚且未开,顿觉确是离开得久了。

自己这边想着,却听得吴三省那边在向众人安嘱:“这回案子搞出了孟家那么大的事儿,一会进了宫皇上问起来,每个人可都机灵些!”

“三王爷放心!”王盟第一个利索回答,“皇上若是问起来,我就说三王爷英明神武威风凛凛一场大战杀敌无数!就连孟天……哎哟!”话还未说完,就被吴三省一记敲上脑门:“谁让你这么说了!”说着瞪一眼众人道,“不过是场小意外,孟家并未有多少人手,不多时便被陆秉文带兵拿下,我们几人俱无什么危险,是不是?”

“三王爷……”王盟那边捂着脑袋还在委屈不解,吴三省又对张起灵嘿嘿笑了一声:“墨麟将军,对不住了。”

孟家一战众人能够脱险实在是多亏了张起灵,此番吴三省要将事态在皇上面前压下,无疑是抹了张起灵的功劳。此刻就算吴三省老脸再厚王爷身份再尊贵,想到自己的命也多亏了人家,也要道个对不住。张起灵却并无太大反应,脸色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吴三省知道这人性子,明白他这般便算是答应了,便又嘿嘿笑着转过脸去,拽拽始终未说话的吴邪:“大侄子,你拿出账本的功劳三叔忘不了……”

吴邪瞥他一眼,心说拿出账本的功劳也多半是张起灵的,但也明白吴三省意思,皇上本就担心维扬危险才屡屡不准他南下查案,若是知晓了这次自己跟着吴三省遇到孟家那般凶险,一通责骂恐怕就免不了了,到时只怕自己也难逃训斥。带着歉意看了张起灵一眼,对吴三省道:“放心吧!此番你我一起,皇叔若是骂起来我也逃不了。”见吴三省露出满意神色,又提醒道:“只是我们不说,你却不怕别人说么?”

吴三省哂道:“你我都不说,还有谁敢说?”

吴邪道:“那个陆秉文那般油滑的角色,难保不借着此次大大夸耀一番自己救驾的功绩。若是如此,当时情势自然是描绘得越凶险越好。”

吴三省看着吴邪,笑得意味深长:“大侄子,这你就不懂了。你方才也说这陆秉文是个油滑之人,他这般的人,又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懂得如何把握分寸,见好就收。”看着吴邪神色似是半疑半解,笑了笑,却不再多言。

马车进到宫中,集英殿里早已设好了酒宴为几人洗尘接风。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又被传进了崇政阁叙话。

皇上许久不见吴邪和吴三省,又知道维扬一案办得不易,难免多问上几句。吴邪却是这两天日赶夜赶地回京被弄得本就有些疲惫,方才宴上又多喝了几杯,此时便不由困倦起来。那边皇上说着话,这边悄悄用袖子掩着打了个哈欠。还未放下袖子,忽听得身边张起灵道:“皇上,这几日赶路舟车劳顿,臣有些疲倦,想先行告退。”

皇上一听,点点头道:“确是朕疏忽了,你们连日赶路想必也累了,这就都先回去吧。过几日朕再招你们叙话。”说着转向吴邪:“小邪。”

吴邪一听皇上要放行正高兴,听到这一声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和吴三省在维扬的实情暴露了,要知道他这二叔心思细密深沉,吴三省的把戏未必瞒得过他。却听皇上又道:“再过两日便是中秋,宫里的家宴早些来,太后好些日子不见你,正念叨得紧。”心下一松连忙点头,招手唤来王盟,掩着哈欠道了个安便向外走,听到身后皇上又道:“老三,你留一下。”心中暗笑,加快了步子走了出去。


楼主:琉璃清寐  时间:2021-02-20 13:08:14

走出殿门听到身后脚步声,吴邪知道是张起灵,回头笑道:“小哥,你住哪里?我叫宫里马车送你回去。”

张起灵点点头:“兵部。”张起灵虽是朝中一品武将,可常年驻边,是以在京中并无宅邸,这次回京便一直住在兵部的官邸之内。兵部正和宫中去往清安王府一路,吴邪便邀了张起灵共乘一辆马车。



刚出宫门便下起了雨,马车摇摇晃晃走着,从窗外传来雨水的气息,车厢里几分昏暗,只听得外面雨声沙沙传来。吴邪本就困倦,张起灵又不说话,坐在那里便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盹儿,一不小心头咚地撞上车厢,清醒过来,对着张起灵不好意思地一笑,转瞬又睡过去。这次却再没撞到,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耳畔清淡的声音低低响起:“到了。”

吴邪一睁眼,觉得颊侧温热一片,却是张起灵一只手伸过来垫在颊侧,让他不至撞到车厢壁上,此时见他醒了,便将手收了回去。不由带了几分赧然,对着张起灵又是一笑:“小哥,突然觉得我总是在你面前睡过去。”

说话间马车已停了下来,府里下人早已拿着伞候在车下,吴邪推开车门出去,忽又探进身来:“小哥你等一下。”不一会又拿着一把伞递进来:“兵部那边究竟不是照顾人的,万一没有人来接,小哥你拿着这伞也不至淋湿。”

张起灵接了伞,看他撤回身去,立刻却又探头进来:“小哥,若是觉得闲了,就来找我。”不由得眼神带了几分柔和,点了点头。




吴邪回到府里,却见堂上早坐了个人,修长身段斜倚在桌旁,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在略微昏暗的大堂里闪闪如剪水,见到吴邪进来,含笑站起身来:“三月不见,清安王爷越发丰神俊朗了啊。”

“不敢,不若解小侯爷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曹爷爷我僭越了><)”吴邪一本正经答道,话音刚落两人便撑不住都大笑起来,解雨臣上前捶了吴邪肩膀一拳,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吴邪这番离京三月有余,许久未见到小花,此时乍然一见,心中高兴,也不觉困倦了,倚了桌子笑道:“小花你消息倒是快,我这才刚回来不过半日,难为你还冒雨过来。”

“冒雨倒是不曾。”解雨臣闲闲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笑笑道,“早便料到皇上会先召你们入宫,我便等到午后,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才过来看看。可巧刚到雨便下了来。”

“那也来得够早的,这雨下了有一阵子了。”吴邪心下一暖,语气却带了调侃,嘿嘿一笑,“小花你可是想我了?”

解雨臣听出吴邪调笑语气,扫他一眼,看他几分不着调的样子,忽地将脸一撇,媚眼如丝,斜斜丢了个眼风过来,一只手抓住他袖子,倾身含嗔带怨道:“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公子狠心一去累月,想煞奴家也!”

“去去去!”吴邪顿时破功,一把推开解雨臣,笑骂道,“你这几日《玉堂春》唱多了吧!早和你说少演些烟花女子!”

解雨臣也笑:“我没唱《玉堂春》,倒想听人来段说书,讲讲维扬奇遇。”

这二人从小知根知底,从没些什么是彼此不知道的,吴邪这段日子在维扬确是经了不少事情,听解雨臣如此说,便兴致勃勃讲了起来。

解雨臣把玩着九连环,坐在一旁不时问上两句,吴邪便慢慢一路讲下去,客栈遇险、维扬美景、茶楼听曲、孟府赴宴、密室取证、血战脱险……桩桩件件道来,不知不觉有些忘形,说得多了些,回过神来,却见解雨臣一手支颐,似笑非笑打量着他。

吴邪也觉出自己忘形,好在对着小花也不必不好意思,反而问道:“小花你这般看我做什么?”

解雨臣仍是打量的模样,笑笑挑起眉梢:“都说南方好水土,吴邪你去了这一番,果然不同。”

“什么?”吴邪失笑,摸摸自己的脸道,“敢是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脸上不曾长花。只是——”解雨臣笑得几分暧昧几分意味深长,伸过手来戳戳他心口,“——心里怕是长花了呢。”

“胡说些什么!”吴邪笑打开他的手,“我怎么就心里长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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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却笑而不语,半晌答非所问道:“墨麟将军果然是名不虚传啊……”见吴邪张口欲问,勾起的唇角带了几分促狭,“……你这半日,提起他还少么?”

“……去维扬的总共就那几个人,除了张起灵,王盟潘子我三叔那种人,能有什么好讲!”吴邪明白过小花意思,顿时脸上一红,瞪起了眼。小花却还是促狭神色一脸调侃地笑看着他,吴邪咳了一声道:“……说起来孟府里的那批黑衣人很是古怪,小花你不觉得么?我想了良久,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

解雨臣瞟他一眼,忍笑正了神色:“他们暂且不用担心,就算不是皇上派来的,也是站在皇家这边的。倒是那个陆秉文,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官场里滚了满身油的老狐狸,打得好一副算盘!”吴邪翻个白眼道,“一直隔岸观火作壁上观,不担半点干系。直到我们将案子查得差不多,与孟家起了冲突,引得皇上下了谕令,又等到关键时刻,方带兵前去,这样无论哪方胜败,都有说辞。最终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助二位王爷破盐铁走私一案的功绩。真真打得好太极,收得好渔翁利!”说着又一笑,对着小花勾勾手指,“不过他想拿这功绩,也不那么容易……”

解雨臣会意凑过去,二人低头嘀嘀咕咕一阵,解雨臣抬头哧地一声笑出声来:“清安王还真是有乃祖风范。”

“怎么,你也看出我有贤靖帝善识人心的本事了?还是觉得我这番去维扬凶险好比贤靖帝当年和拓武帝打天下?”吴邪带了得色笑嘻嘻趴在桌上,懒懒仰脸看着解雨臣。

解雨臣又是哧地一笑:“我只想起了贤靖帝布衣之时做过商贾。”

“怎么?”

“不是还有一句话——”解雨臣顿了顿,悠悠拖长声调,“——叫无商不奸。”

“好个解小侯爷,打趣当朝王爷也便罢了,竟连先帝也要一并辱及,这等诛九族的死罪,还不快快跪下赔礼?!”

“臣下惶恐,言语辱及先帝,只是不知直言实事也有罪过,望王爷恕罪!”

……

二人笑闹一阵,吴邪又觉得困倦起来,打了个哈欠懒懒辞了小花,穿过后堂向自己寝殿去了。解雨臣也不急着离去,看着吴邪背影远了,一手玩着九连环,笑眯眯招来王盟:“王盟,这一路上,墨麟将军和你家小王爷可有……”



十八.

中秋这日吴邪起了个早,府中人已忙忙碌碌地准备开了过节事宜。吴邪自己闲闲逛了两圈,看着下人们来来去去挂宫灯摆菊花,正要往后花园去,王盟颠颠跑了来,把手里的食盒递过来:“小王爷,解侯府上送来的,现打出来的月饼,我瞅了瞅还热着呢。”

“小花还真是动作快,咱们府里的还没做出来呢。”吴邪打开食盒拈了一个出来,咬了一口,“他们府上的这味玫瑰馅子,总是不同。”又抓一个给王盟,吩咐他一句,“别光记着吃,等咱们府上的做出来了,照往年的规矩给三王爷和解侯府上送一份。宫里的那份装好了,我晚上赴家宴时带去。”

王盟咬着月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便颠颠地向厨房跑,又被吴邪叫住了:“给兵部也送一份过去,多装上些,再告诉清楚了是给墨麟将军的。”说着心中暗忖,否则以兵部那雁过拔毛的规矩和张起灵的性子,怕是一个也吃不上,全进了那些家伙们的嘴。

王盟应了一声又跑,跑了两步却又停住,回头看着吴邪嘿嘿地笑,吴邪莫名其妙道:“你小子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王盟嘿嘿笑了两声,“就是觉得,小王爷对墨麟将军真体贴!”

吴邪被他“体贴”这个词噎得一哽,抬脚踹过去:“大清早上胡扯什么!滚去做你的事!”

王盟吐吐舌头跑远了,吴邪摇头转回去,想到王盟体贴那两个字,暗暗骂了两句,心头却无由浮起那双沉静的眸子,怔了一怔,慢慢去了。



到得下午,宫里已派人来催了两三遭,说是太后挂念清安王得紧,要清安王早早入宫叙话,吴邪无奈,带着几分不情愿换了衣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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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宫里便直接被引进了延禧宫,太后见了顿时上来拉着手好一顿长吁短叹,又是心疼道小邪瘦了,又是骂吴三省没照顾好自己的乖孙子,吴邪哄了好一阵才哄得老人家笑开,自己却愁上心来,知道接下来便没什么好事了。果见太后招手唤来宫婢,拿上一堆画轴来慈爱道:“小邪啊,早就和你说了该选个妃子了,你看看这些画像,这个是刘太傅家的小姐……”

每次都是这样……吴邪心中默默抚额惆怅,脸上还要摆出笑容来应付太后道:“皇祖母不怕我有了妃子就忘了祖母么?……”

……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太后起身梳妆准备晚间的家宴去了,吴邪这才揉着额角出了延禧宫,对身后抱着一大堆画轴的王盟甩下一句话:“找个地方随便扔了吧……”

被压得腿直打弯的王盟得赦般应了一句,看着自家小王爷的背影默默嘀咕着:“这回我看了好几个挺漂亮的,也不知您要什么样的才肯……”

吴邪正烦躁,听到王盟嘀咕,回头没好气地丢下一句:“长得比小花漂亮了再说!要不然就……”却突然住了嘴,“就”没了下文,直接向前走了。王盟在身后兀自咋舌:“要比解小侯爷还漂亮的,小王爷真是……啧啧啧……”



待到吴邪带着王盟进了集英殿,却见家宴还未开席,殿里已聚了不少人。吴氏皇族虽是只有吴邪一个嗣子,大小旁支却也不少,此刻会聚一堂,颇为热闹。吴邪刚一进殿,便被围了个满满当当。谁人不知当今皇上无子,他这小王爷过几年说不定就坐上了金銮龙椅,如今有机会亲近,自是争先恐后,再加上吴邪素来好性子,和他真交好的也是良多。一时间众人都上来招呼,吴邪按辈分一一问了好,又每人寒暄应付一番,竟被围得脱不出身。直到皇上来了众人跪拜就座,这才离了包围,松了口气在吴三省身边坐下。

吴三省方才也被好一通纠缠,此时看着吴邪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大侄子还真是讨人喜欢,老大当年可没这么招人待见。”

吴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爹早言明了不继帝位,又不涉朝政,那些巴结的自然就省些力气。”

吴三省咧嘴一笑:“哟,现在看得出巴结了,小时候可是个见谁都信的傻小子。玩猜枚的时候被小宫女骗得直哭。”

吴邪被揭了小时丑事,却也不急,见招拆招道:“说到见谁都信,二叔可不是这等人。那天把你一人留下,维扬的事准未瞒住吧?”

吴三省顿时没了笑意,瞪吴邪一眼道:“臭小子,高兴什么?老二那边你也逃不过去!”见吴邪脸色一垮,这才正了神色又道,“这回我和老二谈了维扬一案,有不少新发现,另外……”

话还未说完,那边皇上已经进了大殿,在吴三省身边坐下,道了声开席,菜便陆续传了上来。吴三省便没再说话,转头应付皇上去了。

家宴不比宫中正式大宴,众人皆是随意,彼此间话些家长里短,气氛也松快热闹。不多时便有几个堂兄弟像往年一般上来拉着吴邪下去喝酒。吴邪看了眼旁边,皇上和吴三省一人一壶酒,低低说着不知些什么,太后也带了笑意和几个女眷闲聊。正待随着他们下去扯皮拼酒胡闹一晚,无意间抬头,却见殿门之外圆圆一轮满月,洒了满阶清辉,远处深色天幕之下,却是静悄悄一片连绵殿脊的黑影。宫廷广阔,集英殿内此刻喧嚣热闹,殿外偌大的数百所宫殿却在月照之下,空荡冷清。

中秋佳节,万家团聚。

自己在殿内这一片热闹喧嚣之中与亲人相聚,可也有人会在殿外那般清冷空旷之中,独望一轮明月?

吴邪心中突然便紧了一紧,只觉得有根线系在了心头,一牵一牵牵扯不断,那端却不知系在了何处。

一时间再没了笑闹喝酒的兴致,说笑几句打发了几人,心不在焉地坐回了席上,独自斟了杯酒来喝。酒还未喝完,肩上被人一拍,吴三省看着自己笑道:“大侄子,今天怎么兴致这么低?”那边皇上也看了过来:“小邪,怎么心不在焉的?”

吴邪回过神来忙道:“没什么,多喝了几杯。”说着站起身来,“皇叔、三叔,我今日喝得有些多,想先回去睡觉。”


楼主:琉璃清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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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1-10-23 04:21:00

更新时间:2021-02-20 13: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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