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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班级】【原创】青青陌上桑(f\/f玄幻)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紫微将山下百里找了个遍,仍不见桑青踪影,以为那孩子当真寒了心,又寻了别的路,心里阵阵失落。
商月看她如此紧张,正满心的不自在,不由得冷哼道:“她一个受了伤的人能跑多远?肯定就在这附近瞎转,要是稀里糊涂的闯进北峰,活该被那只焱灵兽给吞了!”
北峰?焱灵兽?
经她这么一点,紫微如梦方醒,立刻就腾身而去。
黎山四峰,东西南峰俱都灵气充沛,生机盎然,唯独这北峰寸草不生,险恶无比。自开山以来,圣母便有铁令:凡黎山门下,不得涉足北峰半步,数千年来,倒也有过几个不守规矩的例子,可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一人,最终还被圣母亲自剔了仙骨。

她正欲放开灵识搜寻,突然间,远方一声狂啸,冲天的火柱拔地而起,连风也变得躁戾。她知道,那是焱灵兽在向陌生的闯入者发怒,再也顾不得门规,立即拂了云海闯入。
只见桑青倒在地上,衣服破了好些,身上血痕纵横交缠,整个人缩成一团,已经人事不省,却还是紧紧抓住自己的剑,仿佛随时都还能再战。
她将她抱起,护在怀中,掌中以气凝剑,那人的脸在她胸前滚烫,她的心也开始有了温度,一剑指向那不可一世,正欲奔腾而来的焱灵兽。
剑气一泄如虹。
焱灵兽一声嘶鸣,顷刻间缩了回去。
逼退了焱灵兽后,她便不再犹豫,直接将人抱回了慧天宫,安置在自己的悯生殿内。
半梦半醒间,桑青感应到有人在抱她,这人的怀抱并不温暖,却如染了蜜糖的云彩,除了一股淡淡的清甜,便只剩无比的静默与温柔。
一句呓语,悠然出口。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
紫微闻言一怔,随即笑了一笑,一半苦涩,一半无奈。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感冒了,好难受好难受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纱帐内那人容颜绝美,若隐若现,却更显得苍白憔悴。
“师姐……”商非静静地立在一侧, 她本在经阁一心抄经,后来听说那名唤桑青的少女误入北峰禁地,幸得师姐救回,便二话不说来到这悯生殿。
她想不明白,这少女是有何能耐,竟能让师姐违背师父的训示。
“不过是个龙宫叛徒,您何必为了她犯门规。”
“经可抄完了?”
商非点点头。
见桑青因伤痛所扰,睡眠中也双眉紧促冷汗淋漓,紫微轻轻一叹,起身燃了一枚涤心草,但愿那孩子的梦里,能借此有片刻的安稳。
“师父已允她留下,以后便同在一门,这般言语,断不可再提。”
师姐的眼神仍是那般柔和,说话的语气也很轻,却让商非一时语噎,相处千年,自是明白她的决心,也甘愿支持她的一切。
“师姐说的是,小非今后绝不妄语。”
“她的外伤还好,但内伤较重,被焱灵兽的火气一攻,内伤更重,需得慢慢调养。你在此守着,每两个时辰输些灵力给她,再拿往她眉心涂些金河冰露,我去见师父即刻便回。”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太和殿内,圣母正诵经打坐,已过了几个时辰,她还迟迟未能入定,意海之中一片哀鸿,梦魇丛生。
普度尊者的预言,太上仙君的占卜,自洪荒始便从未出错,这一次,也终会成为现实的吧。
“弟子有愧师父教导,违抗门规,恳请师父责罚。”大殿之外,紫微伏地叩拜,声音传入内殿,女子深深一叹,袖底劲风忽起,将殿门缓缓拉开。“你进来吧。”
紫微闻声抬首,立即躬身趋步入内,到得圣母面前,复又低头跪下。
“知错了?”
“弟子不该枉顾禁令,擅入北峰,请师父降罪。”
“这非你之错。”女子看着她沉思半晌,轻笑一声,道:“是为师嘱你去追她的。”
“可是无论如何,弟子遇事未能三思后行,这便是错了。”
女子目光沉凝,从榻上起身,在她身前立了许久,悠悠道:“为师活了十万余岁,门人数千,唯有你能令为师骄傲几分,若是问我天人五衰之后,谁能做得黎山掌门,谁能守住这三界太平,应该也非你不可了吧。”
“师父!你是洪荒古神,寿与天同,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紫微闻言倍觉心痛,当即长拜不起。
“天也是会变的。太上仙君替为师卜了一挂,为师的寿元将尽是事实。千幻敢欺上门必是已经知道了,四海之内,她的法力最高野心最大,又一向视你为最强对手,一定会想尽方法来对付你,若是光明正大的交手,你自然不必惧她,可龙族中人向来残暴狠毒,阴谋诡计防不胜防,所以任何时候你都必须保持冷静,牢记你的立场与身份,做你该做得事。不要被任何人所左右。”
紫微略略蹙眉,师父此番言语,分明是对龙族中人多有忌讳,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要将桑青留下呢?
“师父,弟子不明白。”
“你是说那个桑青?”女子淡淡一笑,感叹道:“为师留她,是因你命中注定有她,可为师又并不希望,你非她不可,她也不值得你打破规则。你今日之错,并非是你犯了门规,而是你不该为了她去犯门规。”
“是。”
“按照门规,该当如何?”
“鞭刑五十,断去仙根,剥除仙籍。”紫微静静答道,她记得,当年的四师弟镜元,便是如此堕了凡尘。
“本座不会断你仙根,亦不会除你仙籍,但该有的处罚绝不会少,明日召集门人,悠然台上鞭刑三百,以示惩处!”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次日,黎山之巅戒钟长鸣,门人云集,而悠然台上,则跪着他们心中最敬之人。
“紫微违背师命,擅入北峰,故责三百神鞭,以儆效尤。”执掌刑罚的弟子扬声宣告,虽有不忍,奈何师命在上,谁也不敢违抗。
众人纷纷唏嘘,这神鞭威力无穷,乃是圣母为戒律门人特造。弟子即便有错,也从未罚过上百之数,紫微乃天界重神,圣母爱徒,却罚得如此之重。
“打!”
三只人形傀儡分立半空,令声一下,金色长鞭立即舞来,每一鞭下都掠起恐怖的声响,撕裂她洁白的衣裙,并沾染这世间最沉重的颜色。
傀儡不停的移位,鞭子从四面八方打来,脸颊,手臂,身前,后臀,大腿,小腿没有一处不被打到,肌肤和骨髓剧痛难忍,五脏六腑也如烈火延烧,使丹田的气息无法凝聚,她的灵力被一寸寸压缩甚至击溃。
才撑了一百来鞭,紫微便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眼前所见皆是颠倒,却仍旧努力保持清醒,让自己跪直。
众人皆眼中含泪,不忍去看那霁月光般的温润女子成这幅模样,纷纷埋下了头,鞭子依旧狠狠扑来,在她身上烙下狰狞的印记。
商非脸如白纸,双膝径直磕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地砸在地上。宣黎默默一叹,伸手过来拉她。师父的性情谁都了解,既已对大师姐公开处刑,就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商非也不说话,也不起来,只是沉默的跪着。
宣黎无奈,咬了下唇,也屈膝与她跪在一处。商月见他们如此,便也一同跪下,余下的弟子见状,竟也纷纷跪倒。
一时间,悲伤的情绪弥漫了整个黎山。
太和殿内,圣母正临窗品茶,手里轻轻捻着一串绿玉佛珠,对于悠然台的动静,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留意。
“禀圣母,泰元神君在殿外求见。”
“让她进来吧。”圣母头也不抬地说。
这话一出口,圣母便后悔了。只见那泰元神君得了令之后,立马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她坐在软榻上都能感觉到暖玉地砖的颤动,不由得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好容易淘来的玉砖。
泰元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嘴噘得老高,到她身前便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字都还没说就把她给整懵了。
“怎么了?”圣母淡淡一笑,眼神里满是宠溺。
“有人欺负我!”
洪荒之时龙魔作乱,诸神为保天地安稳,合力将其压在海底深渊,可她却不幸落入黑海幽林,那地方遍布妖兽,她当时修为尽毁,身负重伤,幸得一只麒麟解救,重修道法之后,才得以重返天界。
回到天界之后,许是岁月漫漫,一身寂寞,她时常想起那只与她相伴百年的麒麟,便又下到黑海,寻了那只麒麟,渡了半身仙气,使其修得人形,本想收作门下弟子,怎奈这麒麟虽活了万年之久,心智却直如凡间小儿,于修行上无半点天赋,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便赐名泰元,只愿其常伴左右。
“是吗?”圣母挑了挑眉,她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怎有人能欺负得了她?因道:“在这黎山,连我也不敢欺负你的。”
“你为难我紫微师侄,就是欺负我!”
“她首先是我徒弟,然后才是你的师侄。”圣母茶杯微握,略带警告的扫她一眼。
“可是三百金雷神鞭她会死的,即便不死,数千年所筑道基也会被散了去,这世上谁不犯错,你就原谅她这次吧。”
“不行。”圣母将杯子重重一搁,正色回道。“世人皆可犯错,唯有她不能。”
“姐姐……”
“出去!”
杯子猛地砸到脚边, 泰元吓得向后一跳,见软的不行,只好使出那招杀手锏。
“今时不比往日啊!想当初本姑娘救了一个落难仙人,以自身精血喂养百年,可如今只这么小小的愿望,她也不肯满足人家。”
圣母瞬间黑了脸,这几万年来,这丫头一旦有求于她,就动不动讲起当年的“黑历史”,活生生把她搞成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好像生怕自己名声太好一般。
忍无可忍之下,她一把将那可恶的家火拉到膝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在身后。
“嗷!”泰元捂着身后正要跳起,双手竟已被定住,半点也动弹不得,只好放弃反抗,小屁股无奈而可怜的往上撅,无比乖觉的感受着她所赐予的剧痛。
这是她几万年来总结得出的经验,一旦惹火了姐姐,就趁能跑的时候赶紧跑,不能跑时就要自觉的奉上娇臀,再挤出几滴眼泪,诚恳的认错求饶,只要不是什么大错,便没有不灵的。
圣母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刚被拱起的火立马就散了,只好解了她的禁制。
“懒得瞧你,去把贞儿送来太和殿,然后老老实实滚回去练功,七日后我来查,若无长进,你这屁股也别想要了!”
“是!”泰元自动过滤了后半段话,只把前面的话记在耳中,兴冲冲的飞向悠然台,将她心爱的紫微师侄给解救下来。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昏昏沉沉间,紫微感到有人在解她衣裙,淡淡的檀木芳香萦绕鼻尖,是她数千年来唯一有所贪恋的味道,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师父的宽恕,此刻正依偎在师父身旁,一下子便安下心来,身上似乎也不那么疼了。便自然而然软糯的唤道:“师~~父。”
她生来便不是闹腾的性子,也从不会撒什么娇,可在她最敬爱的师父面前,她也会如小孩子一般,有渴望,有依恋。只这简单一句,也只在委屈难过时,道与师父一人。
圣母便停下上药的动作,摸着她柔软的黑发,露出慈爱和暖的笑,静静的应了一声:“师父在这儿。”
紫微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圣母见四下无人,又不忍叫徒儿连梦里也吃苦,便逞了一回私心,悄悄往伤口里注了些灵力,将痛觉淡化许多,好叫徒弟睡个好觉。
反正她才是黎山之主,就算偶尔徇一回私,旁人也断不敢说什么。
待到深夜,紫微醒来,圣母正坐在床边,呵呵一笑:“猜你也该醒了,底下熬了些补养的汤药,你喝一些,应该就不怎么疼了。”说着便亲自捧了药碗做到床前,要喂与她喝。
紫微挣扎着坐起,感觉这一觉睡醒,身子竟比之前好受许多,便知又是师父偷偷用灵力为她治伤了,因无奈的一笑,“多谢师父为徒儿费神,这药徒儿自己喝便可。”
圣母也不勉强,将药递到她手上,便在一旁笑眯了眼守着她。
紫微喝了一口,便下意识蹙起眉头,狐疑的盯着碗里的药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吗?是太苦了吗?”
紫微摇摇头,这药剔透如冰,入口异香恬淡,味道绵长自唇齿直入肺腑,无半点寻常药物的苦涩与浅糙,只饮一口,便让她倦意尽除,容光焕发。
“师父,这药您是从何寻来的,如此神奇?”
圣母放下心来,神气的一笑,随口道:“哦,当时我正到处寻药,小非来跟我说后殿药圃里的草药对于外伤有奇效,所以我就随手拔了十来棵,还以为她夸大其词来着,怎么,竟这般好吗?改天我再去拔个几十棵,好送给太上仙人作人情。”
紫微闻言手上一抖,险些将碗里的药汁洒到身上,脸上好容易恢复的血色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药有副作用?”圣母赶紧上前接过碗,把她揽到怀里,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该将这害人的药圃一把火烧了。
紫微赶紧摇头,马上辩解道:“不,不是的师父,弟子只是有些倦了。”
“倦了便好生休息,来,先把药喝了,这好东西可不能浪费。”
紫微便继续服下药,心里却默默哀叹着,她的伤势已无大碍,哪里还需用那么多药。那些可都是她参考无数典籍,从山河各处移来的宝贝。
十年的佛心草,二十年的紫晶蠡魂螽,还有五百年才成就一株的娑罗花,这一下子全进她肚子里了……
她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只寻思着师父这么大手笔,旁的倒也罢了,只那株千年微山,断不能再叫拿去送人了,便暗暗传音给小月,好生藏了起来。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在太和殿内养了五日,她的功力虽未完全恢复,但行动已无大碍,便秉明师父,又挪回悯生殿去。彼时桑青经金河冰露的滋养,内外伤势已平,只是身子尚虚比较嗜睡而已。
“她既已无碍,便不必再守着她了,几日未见药圃空了许多,我身子不便,你替我种了吧。”
“嗯。”商非十分汗颜的点点头,脑子里却懵成一团浆糊,师姐那药园子可万分金贵,下种、灌溉、培土,每一步都一万个讲究,她又是个最不惯在这些琐事上用心的主,可师姐既然这么说,她少不得要去试一试。
就这么又过了三四日,桑青终于大好,虽然一直住在悯生殿里,可紫微一直闭关,两人竟连面也未见到。
她闲来无事,便四处去走了走,打发打发时间。偶尔碰到来往的弟子们,也总是含笑致敬,可因着她出身龙族,千幻又因她大开杀戒造成众多死伤,大家都对她颇有微词。


得到圣母传召,商非立即趋入太和殿,但见师父正临窗而立,那双深沉静默的眼眸带着些许沉思,透过缥缈的云层,落在一人身上。
商非随之望去,便已明了,立即跪下道:“小非参见师父。”
“近来修炼可有进展?”圣母眸光未转,问着身后之人。
“回师父,弟子鲁钝,目前刚入神宫一阶,二师兄已入观火二阶。”
“好,”圣母点了点头,眸间多了几分赞赏,可念及从前,又忍不住惋惜道:“若你镜元师弟尚在,今日也该有金鼎期的修为了吧。”
商非默默低下了头,黎山众多弟子中,四师弟镜元是除师姐外天分最高的,可当初却因擅入禁地,被师父亲手剔去仙骨。她看得出,师父似乎是后悔了,但若时光回转,她相信师父仍然会如此选择。便跪启道:“弟子们惭愧,无能为师父分忧。”
圣母忧虑的一叹,贞儿她劫数未过,七百年来修为都裹足不前,可是与此同时,东海的千幻却进境非凡,大有赶超之势。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你师姐目前正在闭关,此次闭关干系重大,断不能失败。为师去一趟兜率宫,找太上仙人讨个方儿,看能否以外力助她一二。黎山一应之事,皆由你和宣黎做主,万不可去扰你师姐。”
“是,弟子记下了。”
“你需谨记,北峰乃我门重地,若她再闯,定杀不饶!”圣母淡淡的扫一眼窗外那俏丽却落寞的人影,眉目间锋芒毕露。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本文划分的修为境界分为:闻道、上人、开凡、玄照、洞虚、化神 、神游、神宫、观火、金鼎、造界、大乘、神藏、无始、大圆满。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桑青百无聊赖,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一个人躲了起来,一遍又一遍专注的舞剑,她不愿去辩解,因为那些人议论的是真相,也不愿再多想,因为想再多也难以改变。
她只要有一处容身,一剑相随就足够了,至于其他,都是毫无意义的泡影般的奢望,只会消磨她的斗志。
既是孤身一人,唯有孤注一掷,才能让自己变强。
“哼,末流之技。”
她剑势略收,抬眸望去,发现是那个曾挑唆千幻灭杀龙宫下属的少女,便报以和煦的微笑,然后便继续旁若无人的舞剑。
商月轻轻拂袖,带起的劲力却刚猛至极,她的剑顷刻脱手。
“我不相信你。”
“什么?”
“我说,尽管你看上去可怜,可我不相信你。”商月轻蔑的笑道。
“我只是想要个容身之所,你们的师父已经许我留下,心愿已成,信不信的我不在乎。”桑青神情漠然,一语毕,便继续专注于修炼上。
商月满腔不平,立即欺到身前,只一个回合,便将她的剑掣入掌中。
才入黎山一日,便造成无数死伤,还连累师姐受罚,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该是泛泛之辈。
“告诉我,你与千幻,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水火不容么?”
谈话间,商月猛地挥出一剑,剑锋裹挟着无边寒气,来势迅猛无比,却只在桑青手臂上留下一道极浅的伤口。
桑青连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摸着臂上血痕,望着对面默不作声。
商月冷冷一笑,随手挽了几个剑花,立刻又指向对方面门。
是挑衅,更似战书。
“我不喜欢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嘴是你自己的,心也是你自己的,怎么说怎么想,旁人左右不了,我也没有兴趣,我说过了,黎山能与我一处容身,我已万分感激,所以你不用提醒我什么,我知道寄人篱下该守的本分。”
“我想,”商月忍着怒意点点头,把剑随手一掷,眯眼笑道:“我早晚会挖出你的秘密。”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小月。”远处一声温柔的呼唤,商月眉目微弯,知道是姐姐过来了,立马放下杂念应声而去。
“你方才在做什么?”商非牵过她的手,满脸温柔的微笑着。
“没什么,只是见那位新来的妹妹总是独自待着,所以切磋几下剑招而已。”
商非笑容不改,却屈指在妹妹脑前不轻不重的一谈。“你是在挑衅她。”
商月随即嘟起了嘴,沉默的低下了头。
“在想什么?”
“你以前说过人在急怒之时,会于细节中有些许反常,所以我想看看,她被激怒了的样子。”
商非宠溺的一笑,轻捏着她的脸,“那你看见了吗?”
商月失落的摇头。
“傻丫头,无论她是否真有问题,你都不该先露出底牌。”
如师姐要精炼法术,师兄负有天职,师父亦时常闭关,黎山安危重于一切,她作为圣母第三位亲传弟子,必须要为师门挺身而出,所以早在圣母嘱托之前,她便已将桑青查了个透。
东海龙君出海巡游之际,宠幸了一名凡间浣纱女子,才意外有了桑青,后来母亲早丧她流亡人间,彼时龙君病重,念及凡间这段姻缘,便嘱千幻将她带回。可是她只有半龙之血,于龙族人族都备受排挤,千幻待她也日渐厌弃,这样环境下长出的人,要么真的不堪至极,要么心思深沉。
至于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随着时间流逝,她相信自己终能看破。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圣母带着徒儿精心培育的几十株药草去了兜率宫,本想着换几颗灵丹,以助徒儿修行大进,可没想到她刚一回来,便见一道祥和的白光贯通了天地,每一丝风甚至每一缕空气里,都飘着异常醇厚的灵力。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飘散的灵力,并不会就此消失,在这范围之内,凡有灵之物都可以受其滋养,这就意味着,所有处在黎山结界之内的人,都在原本基础上进阶了。
她心下畅快无比,站在云端放声大笑,眸中都笑出了眼泪,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整整七百年了,当下衣袖一振,化出两只灵鸟来,便纵身而下,直往悯生殿而去。
灵鸟飞过云海,一只直上九重天,一只抵达南海业莲山。
“你怎么看?”女子面色如冰,深远的目光透过七彩瑶池,落在那只伴了她无尽岁月的仙鹤身上。
“自是大喜。”红衣女子笑容和煦,一手捧着食盒,玉指稍捻鱼食便轻飘进池中,引得无数鱼儿争抢。“如今天界势威,她能进阶神藏,对于龙族,也算是一种威慑。”
鱼儿们抢到食物便很快散去,脚边水中又是一片冷清,晨曦之中,她的眸光微微波动,心情复杂的感叹了一句,“倒比你我还强些。”
“黎山首座,自是非比寻常,姐姐,亦是非比寻常。”橙衣女子眸中亦是深意。
“二妹此言,姐姐不甚明白,竟是何意啊?”红衣女子温柔一笑。
“无论那人再怎么好,也终归是这九重天的臣,你我都是天界公主,本就无须与臣子相比。姐姐倒无须时时念着她,逾越了君臣本分。”
逾越了君臣本分?
红衣女子静默半晌,无奈的一叹,淡淡道:“自上次之后,二妹早已超出天界,何必又来趟这浑水?”
“我来阻止你做错误的事,姐姐。”橙衣女子目光灼灼,“有些念头,动不得。”
红衣女子手中一松,鱼盒便撞破水面,又引得鱼儿蜂拥而至,转身对着她,眸中怒意隐忍,道:“我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我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求你,别管了。”
言罢,便飞身而去。
橙衣女子独对瑶池,双拳紧握,最终悲笑出声。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天帝得知这一喜讯,也赐下许多灵丹,以助紫微稳固境界,黎山上下一派喜悦,圣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带着对那看不顺眼的桑青也好多了。
这日,她四处去寻那些需要指教的门人,以帮助他们进阶,在繁花影下见到了独自舞剑的桑青,不由得皱眉出声:“错了!”
桑青见她面容绝美,着了一身寻常衣服衣服,周身气派清盛无比,猜想这恐怕又是圣母身边一位极为得脸的弟子,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收了剑躬身作了一揖。“见过姐姐。”
姐姐?圣母眉毛跳了跳,她一个活了十万余岁的洪荒古神,居然被一个几百岁的小辈叫姐姐。
看来自己还真是驻颜有术啊!
她喜滋滋的想到。
当下清了清嗓子,温声道:“你的心法与剑法并不匹配,即使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大进,得正经寻个师父。”
桑青默默低下了头,她自入东海无人肯教她,那些招法都是东看一眼西看一眼胡乱学的。
“我这样的人,谁会要我?”
一句话,说不尽的心酸与苦楚,圣母怔怔半晌,心情复杂起来。
“黎山圣母门人万千,我想她应该不在乎多你一个,明日你去太和殿,好生求一求她吧。”
桑青坚决的摇头,狠狠的咬着嘴唇,竟是不肯答应。
“怎么了?”圣母脸上挂不住了,数千年来,她好容易主动开口要收徒,对象还是一向看不上眼的龙族中人,居然还遭人拒绝了?
桑青一声不吭。
“到底为何,天下间有多少人想拜在圣母名下,你怎么不愿呢?”
彼时的桑青已经听说了紫微为她受罚一事,不敢再去叨扰紫微进修,只得日日来这花影下苦练剑法,对于圣母正满心不满,又见她面目和善,便闷闷的说出了原因。
“我不喜欢那老太婆。”
“老……老太婆?”
刚才不叫姐姐的吗?瞬间又成老太婆了?
“为……为……为何?”
“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置弟子,谁会喜欢?”
圣母深呼吸了几次,镇定下心思,再看向桑青时,半点怜悯都没有,片刻之后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方想起来,她的亲传弟子已经满员,若是再多便要引得天帝猜忌了,你既无意,此事便作罢了。”
说完转身就走,桑青在后面连声呼唤,她都置之不理,桑青暗自后悔,那人怎么说也是黎山弟子,自己非议人家的师父,也难怪人家生气,这要是传到圣母耳中,自己只怕性命难保了。
圣母正欲回太和殿去,打算好生研究一下保颜之术,忽然想起泰元那家伙还欠着自己一笔账呢,反正无事可做,不如提前把账收了吧,便悄无声息的潜入游仙殿。
谁知她一去就气得够呛,这都日上三竿了,泰元还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半点刻苦练功的样子都没有,一察她的气海,灵气飘散无根,怕是自那日后一日叶未进修,不由得怒火大盛,右掌虚空一划,一道藤条便握在了手中。
人睡得跟死猪似的,把被子掀了,身子一翻,睡裤一把扯到膝下,狠狠的一藤抽在那雪白的嫩肉上。
泰元睡梦中发出一声哀鸣,眼睛只睁了一半,模糊看见自己软软的可爱的枕头,便知是在做梦,又心安理得的合了眼。
更狠的一下随之而来,屁股上火辣辣的痛觉叫泰元疼出了眼泪,惨叫过后,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箍的死死的,便又用手来挡,谁知手刚刚一探,便被那人捉了过去。
屁股上不断有藤条落下,她稍稍斜了一眼,却只看到那盛怒的容颜,当下也不敢多话,只是感觉自己的光屁股正不断的变红,不断的变肿,一条条棱子纵横交错,掠起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不敢出声,亦躲不了,套不开,只能拼命的忍着,努力把红肿的屁股撅到最高,承受姐姐所赐予的责罚,等着屁股上落下越来越多的抽打,等着上面纵横的棱子能够取悦姐姐时,她的责罚便能结束了。
圣母没有说话,一口气抽了二十来下,这才放开她的禁制。
“那天跟你说的话可记得?”
见她脸上怒气未消,泰元不敢再惹她,便不敢穿裤子,迅速起身跪好,只是觉着姐姐问得奇怪,苦想了半天,还是胆怯的问: “姐姐……那天,你有说什么吗?”
圣母深吸一口气,藤条指了指床,“不要面向着我,转过去跪。”
“姐姐……”
“我说,你便要做。”
泰元不敢再抱侥幸心理,立刻转过身跪着,双手交叠放在头前置于床上,把裸、露的屁股撅向身后,继续引得藤条亲吻。
一连五下,直接抽破了本就红肿脆弱的皮肤,泰元的哭声猛然大了几分,又迅速弱了下去,只是身出手指想去摸一摸伤,又惧于姐姐的藤条,不敢真的去摸,一双手进退两难。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见泰元这般,圣母怒火稍散,好心提醒道:“那日我说,七日后要来查你修为,可你竟只顾闷头睡大觉!”
“哦,”泰元恍然大悟,随即不满的回头瞪她,完全忘了自己正为人鱼肉,“那姐姐现在打我作甚?”
“现在已经第六日了!”话音与藤条一块落下,泰元又蔫了下来。
“姐姐您不知道,我夜里精神最好,所以我一般都是晚上练功,白天睡觉。”
“练个屁!我察了你的气海,根本毫无长进!”圣母气急,藤条一连抽了三下,直把泰元的眼泪逼了下来。
“懒得废话了,三十下,屁股撅好,不想练功,挨打也行。”
持续不断毫不放水的责打,让泰元吃不太消,手不敢动,膝盖也不敢动,屁股却左挪右挪,晃来晃去,仍是被藤条狠狠咬上,没有半块好肉,破皮的地方也很快见了血。
三十下打完,泰元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的伤火烧火燎,难挨的很。
“你这里风水不好,殿名儿也不好,叫什么游仙殿!整日里无所事事,自今日起,废除此殿,你入太和殿,与我一同起居。”圣母恨声说着,扔了藤条,给她罩了一条外袍,便将人打横抱起,闪身而去。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在更与不更中犹豫不决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师父对她寄予厚望,数千年悉心传授,她亦不敢稍有疏失,故此进阶神速,从无碍难,却在大乘之境,一停便是七百余年。
她千般思量,是何因果究竟不得,旁人亦万般揣测,道是江郎才尽。
而今终得进阶,她不敢懈怠,继续闭关,一直到境界稳固了方才出关。
知天帝厚赐,她不动容。
得门人恭贺,她不在意。
受师父嘉奖,她心无波澜。
她只想见一人,迫切的想。
那个人,意外又注定般的闯入她的生活,在她心中点亮了一盏烛台,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清醒了。
那个人,才是她此次进阶的功臣和柱石。
可是她又深深明白,师父不喜她太亲近那人,太多的在意,只会让那人的处境越发艰难。
所以,她从没去接触。
这日,圣母忽然召集所有亲传弟子。
她去了,却瞧见桑青守在门外,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
感受到她的注视,桑青礼貌性的一笑,便禁闭嘴唇,低头去抠剑柄上的花纹,似是因突然受到传召很紧张,一副拘谨的模样。
她不再看,亦不再想,从那人身前轻盈穿过。
“今日罩你们来,是有两件事要宣布。头一件便是你们泰元师叔,自今日起,停止游仙殿一切供应,封锁殿门,百年之内不得再开,泰元要迁入本座殿中。”
商非、宣黎随即应声,众人皆容颜淡淡,唯有上首偎在圣母怀中的泰元,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
“此次你们修为大进是大喜,后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你们更要谨慎勤勉,方能为天界尽力绵薄之力。”
众人连忙躬身而应。
这次紫微进阶,引大量灵力滋养天地,众人俱因此进了修为,商非进神宫尾阶,宣黎进观火尾阶,连商月亦修过开凡,直达玄照。
“你等俱是本座亲传,德行功法,于同辈中皆属上乘,也算是有了收徒的资格,现有东海流亡孤女,名唤桑青,虽生有龙族戾根,但身世可怜,你们谁有意愿,将她收了去,不愿她功法绝伦,唯愿她心志纯善,一生德行不亏。”
“师父,弟子愿收她为徒,此后必定悉心教导,引她向善。”宣黎当即跪启。
商月见了也立马表态,“师父,弟子也愿意。”
圣母看了看他们两人,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诧异的看向没有表态的两人,目光深沉了几分。
“你们为何不说话?”
商非躬身回道:“师父,弟子根基浅薄,无力担此众任。”
圣母点了点头,宣黎性情端方,待那小丫头却甚是不俗,将来处事难免有失偏颇;商月机灵聪慧,可性子太冲动;商非喜欢谋定而后动,对于这样一个棘手的人物,定是不愿马上沾染。
圣母即刻转向自己最钟爱的弟子,挑眉问:“你怎么说?”
“弟子愿收她为徒,导她向善。”紫微淡淡而语。
圣母闻言一笑,即刻唤了桑青进来,问她是否要接受这个结果。
桑青忐忑半晌,不敢抬头,亦不敢相信自己竟要拜那人门下。一股清冷的香萦绕鼻尖,明明近在咫尺,神思却很恍惚。
“你不愿吗?”她的声音很轻,亦很冷。
听得人一个哆嗦,害怕自己会错失这唯一的机会,便压下内心的惶恐,匆忙转身对着那一袭白衣端正而跪,言辞铿锵:“桑青愿拜星君门下,此后必勤勉修行,谨奉师命,无愧黎山弟子之名。”
“既如此,你便从今日起,迁入悯生殿,随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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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如此甚好。”圣母月眸轻弯,推开赖在身上的泰元,起身抚掌大笑,“想不到本座亦有徒孙了,乖徒孙,还不过来拜见师祖。”
桑青听命,即刻膝行上前,对着圣母叩首三拜,“桑青拜见师祖。”
圣母淡淡应了一声,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去吧,望你今后,珍而重之,好生修行。”
桑青心中一惊,觉得圣母是话中有话,便俯身应下: “桑青此后必定謹奉门规,小心勤勉。”
“走吧。”察觉到两人间的不善,紫微轻轻敛眉,略低下头对桑青唤了一声,随即便向师父请辞。
圣母欣然应允,却在桑青即将随紫微退出门时,又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更加意味深长的话。
“本座今年十六万九千余岁,确实算得高龄。”
桑青听完诧异,便下意识回头一看,却正好看见那殿上气势天成之人,瞬间脸白如纸,惊出了一声冷汗,但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仍随紫微退了出去。
圣母脸上的笑渐渐敛去,让泰元宣黎,以及商月一并退了出去,唯独留下了商非。
与桑青的那段冲突,她隐瞒了其他人,却并没有隐瞒商非。
“你怎么看她?”似是不经意的一问。
“胆气颇大,城府极深。”商非轻笑而语。
“为何?”
“明知天界与龙族关系紧张,而黎山是天界泰斗,自己又是个龙宫叛徒的身份却还投向黎山,这是她冒的第一次险,借黎山威严,退了龙族追兵;被师姐拒绝之时,下山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她却选择最困难的一条,把自己置于险境,这是她冒的第二次险,顺利的让自己留了下来;之前对您不敬,算是第三次冒险,她刚才明明知道了您的身份,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是在赌您的气量,赌您堂堂一个洪荒古神,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黎山圣母抿嘴一笑,眸间却多了一丝忧虑。
“师父,您为何要将这样一个人交给师姐?”
“你应该知道,本座对贞儿倾注了无数心血,传她最好的功法,给她最严格的教导,不容她有半点分心。可是这也导致了一种后果,数千年来她的生活中只有修行,在处事上,远不如你来的通透。本座真怕将来接手黎山的,是一个除了修行别的一概不通之人。算是磨磨她的心性吧,若她真能降得了桑青这个人精,本座也不需为她的将来担忧了。”黎山圣母娓娓道来。
“师父圣明。”
耳听着商非的奉承,圣母心中忧思愈盛,她将桑青送到贞儿身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个少有人知的原因。
桑青于贞儿,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劫数,无论她做不做这个决定,她们都会出现彼此的生活,搅乱对方的命数,与后者相比,她更愿意自己掌握主动权,而且桑青甫入黎山,贞儿便突破了修行的瓶颈,可见这种出现,也并非全然没有好处。

楼主:君不见沧海  时间:2019-11-10 11:54:11
尽管师父对桑青面上还算和善,但紫微自是明白,师父对桑青其实深为忌惮,而这忌惮,很大一部分则是源自师父对自己的爱。
要消除这些忌惮,可能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因桑青修为不高,紫微便带她步行,两人一前一后,行的极慢,走了一刻钟左右才看到悯生殿的屋角。
身后的桑青一路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噤若寒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瞧得久了,自然有些不耐,紫微渐渐挑起了眉,自己有那么可怕么?
“到了。”
桑青没听到她的话,继续闷头走着,一不留神,便撞上了前方那柔软却冰冷的身躯。
她的心中猛然一悸。
“对……对不起,师……师父。”
“无妨,我们到了。”紫微神色淡淡,不恼也不怒。“只是,你要到几时才肯看我?”
“是……是是……是……”桑青哆嗦着,半晌也没能说清。
“是什么,当初在药圃与我对话,可不见你这般胆怯。”紫微轻声说道,眼眸里却不似往日那般冷清。
桑青慢慢抬头,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绝美的容颜。
清冷,却不冰冷。
和蔼的晨光下,她一袭白色纱裙,轻启的薄唇带出了和缓柔美的声调,显出了几分少见的温暖。
她仿佛看见,她在笑,对着自己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故要解这冰冻,亦非一日之功,你可明白?”
桑青愣愣抬头。
她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她在开解自己?
还没有从这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意识很恍惚,但桑青还是点了头。
也许,是在这个如此完美的人面前,她无法吐出拒绝的语言。
紫微没再说什么,随即牵起她的手,两人并步走上那白玉般的殿阶。
桑青迷茫的盯着脚下,那曾经她不敢玷污之地,此刻就置身其上,没有半点真实的感觉。
可身边那缓缓吐纳的呼吸,冷清修长的人影,温柔恬淡的语声,指尖冰凉的触感,一切都在告诉她,这就是真实的。
像梦一般的真实。
“自今日起,你便是这悯生殿的人了,随我一同起居修行。只是我习惯了冷清,又时常要闭关,你莫要嫌此地寂寞才好。今后无论你去了何处,面对何人,都需记得悯生二字,它是你的大道,亦是你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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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桑青第一次踏入悯生殿,地方并不大,前后一共才六间,正中为寝殿,殿内空空荡荡,设置极简,只有一处床帐,一座棋盘,一张桌椅,一盏清茶,桌上供着一两株她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为这简陋的室内添了些许暖意。右边则是书房,医书药典不计其数;书房之后是静室,常为练功打坐之用;左边三间一间作药炉,另有两间空置下来。
“小非小月年幼之时,师父太忙,由我来教导她们法术,可我又时时练功离不开,所以就安排她们住这儿,她们大了便另设宫殿了。”思及从前岁月,紫微略为感慨道。
这般居所,倒比人间王族还少了几分气象,这一番游览下来,她对这位上神又有了新的认知。
“我独自一人清净惯了,所以一切从简,这两间都予你,你若还欢喜,可以自己布置,若有什么短少,便与小非商议吧。”
桑青点了点头,心里一阵阵恍惚,不知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紫微。
“你是否,很少离开此处。”
听到她语中的关切,紫微不置可否,只道:“今日你也累了,暂且先住下,剩下的明日再说吧。若有事唤我便是,不论我在哪都听得见。”说完便转身去了书房,留下桑青一人守在原地。
桑青无事可做,在两个房间里转来转去,不同于紫微那里的寒简,这两间屋子布置的极好,只是风格截然不同。靠左的那间格局精简,布置又十分典雅,含而不露,倒是符合商非的为人,而最右边那间则处处精雕玉琢,摆满了各色玩偶,一派小女儿气象,亦与商月十分贴切。
她选了靠左的那间,那是离紫微最近的地方,又将里面名贵的饰物悉数取下,通通扔去隔壁房间,她不需要多么舒适高雅的环境。
夜里的悯生殿十分寂静,别说人语,连鸟雀亦无半点声息,桑青心下烦闷,她曾穿梭于热闹的市井,亦见识过繁华的东海,突然来到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对上这么一个安静的人,未免有手脚束缚之感。
冲动之余,她以献茶之名,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
“师父。”
“何事?”
她双手拖着茶盘,一路膝行到紫微面前,高举过头顶,唤道:“弟子今日拜师仓促,还未曾行拜师之礼,特以盏茶为敬,奉与师父。”
紫微低头瞧她,接了那茶搁在桌上,轻轻道:“你不必这么恭谨,黎山一切尚简,你既已唤我一声师父,那我便是你的师父了。”
“若在人间,一旦拜师,终身便归属师门,以后一切俱由师父定夺,绝不违逆,而师父亦会待徒儿如子女,对徒儿悉心管教。所以必以大礼为证,一奉一收,便如契约一般。”
紫微闻言挑了一下眉,将那一盏茶悉数饮尽。
竟如此着急吗?
“多谢师父。”桑青捧着空了的杯子,慢慢躬身退去。
“废掉你一身功法吧。”
“您说什么?”桑青双手一颤,眸子里满是震惊。
紫微笑意清寒,“本座要你现在,自废功法。”
“这不行。”桑青断然回绝。
“拜师之后,一切全凭师父做主,这是你自己说的。”
“请恕弟子难以从命。”
“哦?”紫微神情冷了下来,“在人间,违抗师命,是何等罪名?”
“轻则笞杖,重则逐出师门。”
“你可是想甫一拜师,便又遭贬逐?”
“弟子知错,恳请师父重重责罚,但千万不要逐我出门。”桑青心中一颤,立刻跪下,连连磕头求道。
“给你七日光景,我只要你自废功法。”紫微固执道,“若你不从,那我只能认为,你贪恋力量。”
桑青沉默了片刻,忽然笑望向她,道:“早知星君这般厌我,今日太和殿中,便不该与星君为难。”
紫微心如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但终究没有多言,只把书猛地一松,一直坐到了天亮。
桑青亦是一夜不成眠,到了第二日,她便仍旧与从前一样,整个人全身心的扑在练剑上。
有时候紫微会来看她,有时候则不会,但无论紫微来与不来,她总是这般。
一日是这样,两日是这样,三日是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两人各自坚持着自己的固执,关系却渐渐缓和,绝口不提那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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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连过了六日,谁也没有松口,偶尔她闲时走动,总能看到那人舞剑,而且是舞同一套剑法。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七日,她清晨洗浴出门,院子里却没有了舞剑的声音,她去桑青的房门口一看,屋子里已经空了。
连书信都没有。
她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走了?
紫微苦笑一声,她们终究不是同一路人,或许桑青这样离去,于彼此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
把自己锁在书房一上午,她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习惯孤独的她,有生以来亦头一回感到了寂寞。
终于,她开了玄心镜。
她看到桑青去了凡间,游走于市井街巷之间,听着无数叫卖声,嘴角眉梢笑意满满。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仿佛她就走在她的身边,陪同那人一起体味人间百态。
可是莫名的,她又觉得有一丝失落。
记忆之中,那人在黎山许久,却从未这般开怀一笑,莫非,是只有红尘方能让那孩子快乐?
再望着镜中那孩子幸福的模样,她心中已说不出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镜中忽然出现了不速之客,将桑青绑缚而去。
她立刻收了心镜,瞒着所有人跟去了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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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离开黎山,她料到东海的人会来找她,便也没打算逃,只想着能来凡间再看一眼,看一眼她的家,她的娘亲以及她的过去,只要能看一眼,今后如何便都无所谓了。
一行人推搡着她,来到一座破烂的院落。
“离开月余,你可还记得本座?”对面的女子容颜绝美,雍容华贵,气度天成,赫然竟是东海龙宫的王后,千幻的生母。
“桑青草介之身,竟惹得王后亲至,真是意外。”桑青被押至女子的身前跪下,可头颅依旧高昂,眼神里一派倔强。
“本座讨厌你这种眼神,”王后直言不讳道,狠狠的一耳光抽下,直把桑青打得脸颊紫肿,嘴角破裂。“无人可以这般与本座说话,即使是那所谓的天帝陛下也没资格。”
“天帝没有,我有,也只有我才有。”桑青吐掉嘴中的鲜血,即使是被迫跪着,也依旧笑得狂然,“因为本应当被千幻公主所痛恨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毒妇,妒妇!”
王后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即使幻儿知道那些事全是本座所为,也依然会维护本座,因为本座才是她最亲之人,而你,不过是个野种,即使你告诉她实情,她也许会可怜你,同情你,但永远不会信你,更不会为你出头。”
“我知,所以我不要依靠她,也不会再信她,终有一日,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杀了你,为我娘,为我自己,也为所有为你所害之人,拿个公道!”桑青死死的盯着她,刻骨的仇恨填满胸腔,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
“你认为,你有这个机会吗?”欣赏着她的狼狈模样,王后更是得意万分,在她耳边沉沉低语,“本座今日,便要送你去见你的母亲!”
正要动手时,风里的气息却骤然微变,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立即伸手抹去了五官,命令手下严阵以待。
紫微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墙头,默默的望着园中那人的狼狈模样,神情不觉间又冷了几分。
“擅动黎山弟子,何人?”平缓的语声溢出一丝怒意。
王后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黎山首座,从不轻杀。
一个从不开杀戒之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诛妖邪,亦是行正义。”
紫微面冷如冰,慢慢降至院内,右掌微开,凝气为剑。
剑气一成,无形的威严便卷席而来,犹如泰山压顶,场中个个面如纸色,别说拔出兵刃,便是连动一下也做不到,一身修为如泥牛入海,怎么也提不起来。
“星君且慢,此人乃是东海罪囚,我等奉王旨将其擒回,亦是身不由己,恳请星君容我等完成使命。”
“当真?”
桑青挣扎着爬起来,望着王后此刻狼狈求饶的模样,讽刺的一笑:“师父,放了她吧,她没说谎。”
紫微诧异的回头望她,其实方才自己已经听到了一切,知道眼前这人便是东海的王后,知道王后一心置桑青于死地,可既然桑青要否认这一切,自己又有何话可说。
她收了剑气,淡淡道:“劳请各位转告东海主君,桑青今已归我门下,一生便永属黎山,与东海再不相干,即使前尘有罪,亦该一笔勾销,旁人,再动她不得。”
“是,小人一定报与王上。”王后诺诺点头,立刻带人离去。
紫微看向身边之人,见她脸被打肿了,嘴角裂开了,发髻也乱了,衣上还沾了泥尘,一副战都站不稳的模样,眉头便越皱越深。
“未经许可,擅离师门,这是何罪名?”紫微随手捏出法决,顷刻之间,便让桑青恢复了本来面貌。
桑青苦笑道:“你既无心教我,又何苦留我护我?你既能护我留我,何以又不愿教我?”
“我在问你之罪,你竟反来问我之罪,这可是师徒之道?”
“弟子不敢,只是人同此心,我的确是贪恋力量,因为只有力量,方能保我安全,助我达成心愿,你若不能给我力量,那便别再护着我,那只会消磨我的意志,使我软弱。”
“想要随我修行,除非你自废功法。”紫微神情冷然,无半点退让。
“旁的都可以,但这个,弟子万万做不到。”桑青亦不肯妥协。
“你……” 紫微气结,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冷静了半日,方才道:“你当日说,违抗师命者,会如何?”
“轻则笞杖,重则逐离。”桑青淡淡道,她除了一条残命,早已一无所有,紫微既来救她,便不会逐她出黎山,那自然便没什么可怕了。
“好,那待我们回去,再好好理一理此事。”

楼主:君不见沧海

字数:27717

帖子分类:蜗牛的梦想

发表时间:2019-08-30 19:44:00

更新时间:2019-11-10 11:5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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