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浅草才能没马蹄



我一愣，瞪大了眼睛。

吴邪，你想我怎么做？

小哥，是你的话，怎么做都可以。

耳边回响起闷油瓶的声音，我盯着张海杏的脸陷入了沉思。

知道这番对话的只有我和闷油瓶，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又绝不可能是闷油瓶。

如果是他的话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他的眼神一旦和我的撞到一起，我就会有所反应，但是现在，眼前的张海杏，确实就是张海杏。

但是张海杏为什么会知道这句话？我皱着眉头脑袋飞快地转了起来，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非常刻意，这句话被她说得没有了这句话本身要表达的意思，她不是在问我我想她怎么做，而是用这句话在暗示什么。

难道！

“张海杏，你……”

“这下相信了？”张海杏好笑地看着我，又道，“你们的暗号好奇怪。”

暗号个屁啊，谁他娘的会用爱人在床上的情话当暗号？你家老公走了还会设计一个暗号给你吗？你丫的脑子有病吧？

但是她既然这么说，我就敢肯定，这句话是闷油瓶告诉她的，闷油瓶告诉她是想让我相信她？

张起灵，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叫你来的？”我道。

张海杏点了点头就冷下了脸非常严肃地看着我，我真是无语了，明明刚刚还有点笑容，现在就祖传面瘫症复发了？

你们姓张的还是别去长白山了，那里本来就冷，你们再去连太阳都会给吓灭的。

“小佛爷，这个村子里潜伏着许多张家人，你需要跟着我。”

“跟着你？”

“是的，你跟着我会比较安全。”

张海杏的话让我有些懵逼，她这话的意思有点张家人都在关注我一举一动的感觉，但是照理来说，我跟张家是没有任何牵扯的，硬说有关系的话也只和闷油瓶有。

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张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这难道和闷油瓶正在做的事情有关系？

我冷嗤一声，笑道，“事到如今你觉得你们张家还有什么本事能让我怎么样？”

张海杏笑笑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我的脸，“你就当做一件好事，让他放心吧。”

我的笑瞬间僵在脸上，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让看尽世态炎凉的我产生一瞬间的心动，我想，应该只有那个人偶尔会笑一下的脸了。

“我允许你跟着我，但别试图阻止我做任何事。”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张海杏，跨着步子往村子里走去，张海杏也不说话，完全没意见地跟在我后面。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就像平时逛街一样，但这种气氛又与小米和梨花还有张海杏带给我的紧张与危机感完全相反。

这格格不入的怪异感是怎么回事？

我沿着街道走着，隐约记得这是回家的路，这条路的前半部分铺的是石板，后面长长的一截却是白色的碎石子，我记得这个村子只有一条路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这条路是……

心底叹了口气，我加快了脚步，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我要先找到胖子，他一定知道小哥去了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跟在我身后的张海杏却突然伸手搭上我的肩膀，我皱着眉毛转头看她，她淡淡地笑了笑就伸出右手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

无疑这样的举动非常奇怪，可究竟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

我只能眯着眼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拍了拍我的衣服又伸出另一只手在我的脸上擦了一下。

我一愣，她这样做简直太怪异了，这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动作，是只存在于情人之间的小互动。

“你干什么？”

“这还要问？你脸上脏了。”张海杏说完拇指和食指就又在我的脸上摩擦了起来，而且她只摩擦那一个位置，我瞬间就怒了。

“那是个疤，不是什么脏东西。”

张海杏眼珠一动看了我一眼就笑了出来，同时收回摩擦我脸上那道疤痕的手，“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

“行了走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装什么装？”

我挥开张海杏的手径直往前走去，走到罗敷的铺子时发现她居然关着店门！那胖子会不会是在家里？

我想了想，闷油瓶既然让张海杏跟着我就肯定有他的道理，而张海杏又说她在我身边我会比较安全，那我现在这样应该可以自由行动。

我停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不管发生什么事，只是一晚上的时间，我不信我就掌控不了局面了。

我朝着回家的上坡路走了大概五分钟，一路上完全没出过状况，张海杏依然紧随在后，基于对闷油瓶的信任，我并没有管她。

爱咋地咋地吧，要杀我还是要害我尽管来就是了，反正我的最终目的也不是自保。

走到篱笆外面的时候我首先看见的是二楼上两扇紧闭的窗户，搁着绵密的篱笆我看不清院子里的情形，只隐约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

这是在搞什么？

院子的小木门没有上锁，这表示家里还有人，我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木板做的门发出“吱吖”的声音，这声音不大却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首先走出来的是胖子，他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但是意料之外的，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居然立马没了好脸色，直接冲着我就吼道，“你大爷的张海客！有完没完啊？！”

这下轮到我懵逼了，合着这是把老子认成了张海客？胖子你真是越来越牛逼了，张海客那逼格跟老子有得比吗？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不好？

我正要发怒，但是还没走过去就被张海杏抓住了胳膊，只见小花和黑眼镜从二楼上走了下来，明明就是罪魁祸首的黑眼镜居然还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我心里顿时就火冒三丈了。

小花见我也是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惊讶与错愕，但这些情绪仅在他的眼睛里停留了一秒钟不到，他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朝我走了过来。

他认出我了。


我正想朝小花走去，胖子却拿把刀横在我的面前，我瞥了他一眼十分无语，他那模样就好像老子真的是张海客一样，然而这样的画面我竟然还觉得有些搞笑，我也是醉了，从前都是猪扮我，现在居然成了我扮猪。

“死胖子，你丫的白内障啦？”

胖子听我说话一下就愣住了，我和张海客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的声音没办法完全一样，因为我的喉咙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这是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吴邪？！”

胖子一声惊叫差点没把我唯一健全的耳膜给震破，我瞪着眼睛怒道，“我操你二大爷！”

“胖爷二大爷是小哥你要操吗？要操的话就赶紧转身看看。”

第一百零三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胖子这么一说我满肚子怒火一下就给扑灭了，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他叫我转身去看看？

难道……

他！

在我的后面？！

我看着胖子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顿时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转身看看吗？！


那一瞬间我脑袋里嗡嗡直响，我几乎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就转过了头，在那短暂的一个转身的几微秒里，我的全身都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连双腿都开始发软，没有人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然而，当我怀揣着这一转头就可能会看到闷油瓶的心情时，当我全身心都满怀期待地回过头去看时，除了那什么都没有的院子，就只剩下那入目三分的空旷。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这个玩笑很搞笑吗？！

“死胖子！”

我飞起一脚就给胖子踹在了屁股上，由于火气蹿升得太快，我并没有控制好力道，胖子被我踢得“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叫就叫吧还他娘的边叫边盯着老子笑，你他娘的变态啊？！

“吴邪？还真他娘的是你啊？！诶！你丫的现在是人是鬼啊？”

“你他妈的说什么呢？什么是人是鬼啊？”

“奶奶的熊，你不是掉那悬崖底下去了吗？”胖子揉了揉屁股就朝我靠了过来，伸手拿着菜刀指了指我身后的张海杏，又道，“你咋会跟这娘们儿搅在一起啊？”

“摔个屁！”我怒道，想起这件事老子就来气，“黑瞎子，你他娘的倒是给老子解释解释！别他妈的躲在小花后面！”

“小三爷，我可没躲啊。”黑眼镜说着就笑了起来。

“吴邪，合着你没掉到那下面去啊？那胖爷到上面的时候怎么找不着你？”胖子突然拽住我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道。

话说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黑眼镜为什么要把老子藏起来好不好？

我扶着额头试图冷静下来，平息了五秒钟左右我抬起头看向黑眼镜，“说吧，为什么把老子藏起来。”

“这不是在帮你嘛。”

“帮我？帮我你他娘的把老子送去洗三温暖？”

帮老子你该直接把老子送去闷油瓶身边，现在这算什么？张海杏跟着老子不说，连胖子都把老子当成了张海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丫的吴邪！你洗啥三温暖啊？”胖子说着就瞪大了眼睛，连小花也皱起了眉头。

“老子不想说，你自己问他。”

胖子转头看向黑眼镜，眼睛瞪得老大，我突然就感觉胖子今天有点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了又实在说不上来。

“我说小三爷，你就不能乖乖演一场戏啊？你看所有人都找不到你，多焦虑啊。”

我看着黑眼镜仍然若无其事的笑就更加火冒三丈了，“黑瞎子，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焦虑个屁啊！全部人都担心受怕的很好玩是不？”

“小三爷，你得抓住重点。”黑眼镜说着就掏了根烟出来，兀自走到院子中间的躺椅上坐下来。

我皱着眉头想着他的话，我得抓住重点？重点是什么？

“抓个屁！直接说！”我怒道。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花却突然拍上我的肩膀，我转头看他，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他的眼神瞧过去，却是胖子皱着眉头沉思的表情。

重点是胖子？他重是重了点，但也不至于成为重点吧？

等等！

我转头看向黑眼镜，他看着我笑了笑并不说话，像是一种默认。

我心里顿时一惊，黑眼镜是想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这是为什么，现在看来他是想让某人感到焦虑，这某人是谁？现在明显可以看出，这人是胖子。

黑眼镜为什么要刻意制造状况让胖子操这个心？

“胖子，你瞒了我什么？”

“小天真，胖爷不能说。”

“不能说也得给老子说！”

胖子瞅了我一眼干脆直接转身坐到黑眼镜的旁边了，我看着他这纯属耍无赖的行为立马怒火中烧，随手抄了个家伙就给他扔了过去。

胖子一惊险险避开，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我扔的居然是他刚刚放在铁笼子上的菜刀。

回过神来心里感到了一丝愧疚。

胖子一下怒了，腾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怒目圆睁地瞪着我，“吴邪！你他娘的疯啦！”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虽觉得内疚但也没想过真的要打中他。

“吴邪。”小花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静下来，然而你们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就是不告诉我，这让老子怎么冷静？

这不是智斗汪星人，也不是墓中解密，这是关于闷油瓶的事情，你他妈的就是杀了老子老子也是冷静不下来的！


我闭了闭眼睛，控制了一下情绪，睁开眼缓缓地说道，“好吧，你们不说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就都他妈的什么都不要说了！”

我转过身对站在厨房门口早已傻眼的人说道，“王盟，备车，回长沙！”


王盟一听立马瞄了一眼小花，小花皱着眉头眯了眯眼睛，王盟直接站那不敢动了。

这种反应我真是想笑，嘴角一撇我目不转睛地看进小花的眼睛，淡淡地道，“王盟，你命由我，不由你。”


王盟愣了一下立马跑去院子外面开车了，小花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我，而我已经什么都也不想说，转身就想往外面走。

“花儿，你看到了吧。”

黑眼镜悻悻然的声音传来，我脚步一顿，偏过头去看小花，小花沉默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邪，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是你不能回长沙。”

我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回长沙还是搞清楚这一切。但是如果我明白了事情原尾却不能回去做点什么，那即使弄清楚了也只能干着急。而我即便回了长沙却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那也无从下手。

这还真是进退两难。

“小佛爷，你还是听解九爷的比较好。”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海杏突然道， “你即使能回去也无济于事，你想知道的不过是族长的事情，这些信息你眼前的这些人都可以告诉你。”

我看了她一会儿陷入纠结，此时王盟已经开着车子来到了门口，我看着那越野车扬起的阵阵灰尘，想起过去令人无限疲乏的种种腥风血雨，叹了口气，示意王盟下车给我泡杯茶过来。

我走到黑眼镜旁边坐下，对着小花道，“说吧。”

第一百零四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胖爷可先说好了啊，我啥也不知道，蹦来问我。”胖子说着就翘起二郎腿端着杯子喝起了茶来。

我瞄了他一眼，扯唇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不说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只是老子不急，先听小花怎么讲。

“吴邪，我和胖子到悬崖上找你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你，瞎子说你掉下去了，我就派人找你，但是找到天亮了还是一无所获。后来我去那个悬崖边仔细侦查了一下，发现那里并没有滑坡的痕迹，就想找瞎子问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他当然不见了，他带老子去洗了趟三温暖，你还不给他好好治治？”

“小邪，你听我说完，我是过了几个时辰才找到瞎子的，找到他之后他就把情况都给我说了一遍，他之所以藏你，是因为周围有张家人在监视你。”

“监视我？！”我转眼看向张海杏，张海杏冲我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让你跟着我啊，他们会以为你是海客哥，不会留意你的。”

“那张海客呢？”

“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了。”张海杏道。

我有些想笑，把我伪装成张海客？谁会信啊？这他妈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不好？

“张海杏，你们这近几代的张家人都有脸盲症是不？张海客那张皮虽然和我的脸一模一样，但是我脸上是有……”

话说到一半我愣住了，我脸上是有……一道疤的……

疤！

张海杏之前摸我的脸！

难道！

“王盟！去把镜子给老子拿过来！”

“吴邪，你那条疤不见了。”小花道。

虽然已经想到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张海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老子的容给整了，这他娘的这叫什么活啊？天下一绝？

果然你们大张家的人都不只是长得好看那么简单，那老子儿子以后不姓吴了，直接姓张得了！

张海杏站在一旁不接话了，我转眼看向小花，“小花继续。”

“没了。”

“没了？”

小花点点头，表情认真。

我瞬间懵逼，合着这就是全都告诉我？这他妈的说了不等于没说吗？

黑眼镜藏我是因为张家人监视我，那他是怎么知道张家人会监视我的？又是怎么把老子送去温泉山庄的女更衣室的？

重点还是，他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温泉山庄是，还有一个女汤池 ，还有一个女更衣室，而且他通通都能一个人找到。

小花，我能说你家男人太牛逼了吗？这他娘的得好好管管啊！

但是之前那些疑问我搞不清楚也没有关系，无关痛痒的我都可以无视，那些本身不是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刻意瞒着胖子我没有掉到悬崖底下去？

答案显然不会是看胖子焦灼会很好玩，那样的话直接扔一口袋尸鳖到他床上就行了，不用大费周章来这演这出捉迷藏。

突然想起闷油瓶走之前胖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弄晕的话。

他当时说了一个“黑”，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胖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嘿！小天真，你丫的玩儿大发了是吧？”胖子眼睛一蹬，感觉像是怒了。

“你明知道我心里的感受，还要瞒着最重要的事情不说，你想过我的心情吗？”

“吴邪，不是胖爷不告诉你，胖爷是答应过小哥的，你丫的总不能让老子做一个不讲信用的人吧？胖爷最多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情，这个东西，你还是不知道得好，有些时候，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

“好个屁！你看老子现在很好吗？！”

“胖爷知道的也有限，小哥做什么那都是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总会想明白的。”

胖子说完就起身进了屋，我看着他的背影满心的怒火和无奈无处宣泄，我皱着眉毛闭上眼睛躺进椅子里，我还真不能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

可是你说我能想明白，云彩就那样死了你想明白过吗？那既是你一辈子的遗憾，换成是谁都不可能想得明白吧。

胖子进了里屋就关上了门，黑眼镜躺在椅子上看着我却什么也不说，一切恢复平静，而我的脑袋里却还在嗡嗡作响。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法去做？

小花伸手拍上我的肩膀，“小邪……”

“小花别说话。”


虽然你们让我自己去想，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去想。

想吗？“想”这种东西就是个错误，所有人都在犯的错误，为什么我们要去想，想一些事情，想某些人，想真相，想结局，可是我们想那么多有过用吗？想那么多就他妈的只会难过。

我起身走向楼梯，我感觉自己需要好好地睡一觉，需要好好地去沉淀，我这一切的不正常想法和所有的过激行为，都是拜那个离开了我的人所赐。

但是无疑，我是爱他的，只是这一刻，我却恨。

我缓缓地步上二楼，开门进屋，走到门口时开了一下灯然后又关上。很奇怪吗？为什么要关上？

因为屋里还是那样的摆设，空气中依旧浮动着那个人的味道，连那有些凌乱的床单都还是我走时的模样。

王盟居然破天荒的什么都没有动过。

我笑笑闭了闭眼睛，借着窗外的亮光走到床边，我倒进被子里一动也不想动。如果时间永远这样流逝，我是不是就可以停留在不用思念那个人的大脑空白区里？

然而事实是，不能，短暂的空白之后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他的脸来，一阵空虚感突然席来。

我又开始想他了。

叹了口气我躺在床上，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用无数次他仰望的角度，回忆着我无比想念的那张脸。此刻，我情愿他长得不是那么好看，也许就能在我的记忆里稍微模糊一点。

有些人一旦离开之后，他所有的美好都会变成倒刺，反过来扎进你的每一寸血肉里，一点一点的，不会让你死得太快，却又能让你感受到这人世间最深沉的恐惧。

让你深深的记住，你们的爱情是如何从希望开始，又是怎么在绝望里结束。

在改文没有回复，大家别生气，要睡的快睡了，今天没有新章节

第一百零五章 忆君心似西江水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隐约记得这一觉睡得跟没睡一样，中途醒过来好几次，都是因为想起了他已经不在身边了的事实。

心脏极度难受疲乏，想着想着困极累极了又渐渐睡去，可总是睡不到两个小时又忽然转醒，如此反复，也就没了睡觉的兴致。

下楼的时候天都还没亮，鸡也还没叫，我扯了根椅子坐到院子里，没有太阳，就晒晒晨雾吧。

我抬手看了看表，差两分钟七点，虽然这个时辰已经不晚了，但是屋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楼下睡的是黑眼镜和胖子，现在我坐在院子里却只听得到胖子的呼噜声，他旁边的那间房里没有一点动静，这黑眼镜该不会是睡到小花的房间里去了吧？

他俩也终于修成正果了？

我笑了笑望向远处山峰间愈渐清晰的鱼肚白，天终于开始亮了，身在远方的你，是不是也正望着这一片天空发呆？


我躺在椅子上只觉得眼皮沉重，没睡好觉的结果就是眼睛看见光总会觉得特别刺眼。在山上天亮的速度是很快的，只消一会儿天色就从暗蓝变成了淡蓝，橙红色的光线从山的另一头迸射而出，我伸手挡了挡还是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挣扎了两下没有用索性就闭上眼睛放弃抵抗了。

透过眼皮我能感觉到光线变得越来越强烈，我眯着眼睛瞧去，天边那坨橙红正渐渐地攀上云端，我迎来了没有闷油瓶的第二个黎明。


以前听一个喇嘛说，一个正常人的一生应该会经历这些苦难。

前四：生，老，病，死。

生，则是历练的开始，老，便是沉淀的开端，病，是无可避免的劫数，死，是化为平静的末章。

后者：爱别离，怨长久，舍不得，放不下。

每个人的遭遇与环境不同，每个人的坚持与信仰也不同，所以每个人的感情演化也不会相同，对于我来说，爱，就是黑眼镜对小花的深沉，怨，就是小花对黑眼镜的执念，舍，是胖子对云彩的求之不得，放，是我对闷油瓶唯一做不到的事情。

这前四，磨人意志，后四，磨人棱角。

再不羁的人也会在岁月的蚕食下弯下骄傲的背脊，再尖锐的性格也会在感情的障碍中被磨得珠圆玉润。

我的一生中有太多事情推着我前进，然后将我风霜成如今的模样，可当这些事情把我变得坚不可摧，锐不可挡的时候，他又走了出来，用他所有的温柔将我的一切脾性全部磨平。

少了刺的刺猬不叫刺猬，冻成冰柱的温泉不再是温泉。

可是我依然还是我，不管怎么心狠手辣，不管如何悲天悯人，命运不会改变，身边的人依然来来去去，但是我还是我，还是不能回头只能一直走下去的我。

张起灵，你知道吗？

我这霜风骤雨疾驰而过后终于平静下来的余生，它更需要你的陪伴。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有点儿温暖，又有点冰凉，想起那个人的笑，好像也是这样的感觉。

不自觉地扯唇笑了笑，我闭着眼睛安下心来晒着太阳，此时此刻我终于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惬意了。

我躺在椅子上，在树的旁边，在太阳的底下，在这柔和与静谧之中渐渐地睡去。

我很困却睡得并不熟，我又进入了浅眠的状态，没有办法真正的放松下来。朦胧中我感觉有人走到了我的旁边，我的身上被盖上了一条毛毯。

我感觉这个人是小花，因为他的脚步很轻，但是我一点也不想睁开眼睛，因为我很累。

我安静地躺着，一动也不想动，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灵魂有一半都不在身体里面，天外飞仙也就这样了。

“吴邪……”

隐约中我好像听到了小花的声音，但是他说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清。

迷糊之中梦里又出现了那个人的脸，我首先看见的是他的下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45度，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角度。

也许是太困了，连做梦都是睁不开眼睛的，但是我又非常想看清楚，因为这种事情是清醒过来后绝对奢侈的一个想法。

可是没有等我强撑着意识看清楚他的轮廓时，就被一阵冰冷的温度给惊醒了。我猛地睁开眼睛一看，首先入眼的却是一把油纸伞。



整个人清醒过来后听力也随之恢复，我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这是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发出的声音，原来是下雨了。

我差点忘记，这里是福建，是雨村，不是闷油瓶的身边。


其实你走后我也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你离开了吗？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你总会出现，在我梦中的每时每刻，在我醒时的每分每秒。

“吴邪，你醒啦？”说话的人是胖子，他撑着伞站在我的旁边。

我点点头站了起来，眼角瞟见他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的肩膀，心里涌出一股酸涩。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进去吧。”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走进了屋里。

这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这屋里除了小花和瞎子，居然还有几个不速之客。

罗敷抛开不算，小米和梨花还有张海杏都在，除了张海杏略显冷漠的表情，几个女人倒是相聊甚欢，我瞬间就觉得这屋里娘们儿气息太重。

我皱着眉头坐到椅子上，胖子收好伞也坐了过来。小花显然也感到了一丝头疼，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喝着早茶，黑眼镜一向变态，什么精神攻击在他面前都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老王，它最近都不吃奶了，怎么办？”

罗敷说完就焦急地看向了胖子。我心里一惊，什么鬼？老王？不吃奶？哦多K？

这是在演哪一出？

“喂两颗小儿健胃消食片就结了。”胖子道。

我一惊转眼看向胖子，你丫的这是有娃了？有这么快吗？

“得了，你见哪家人喂豹子吃小儿健胃消食片的？”小花冷声道，“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小花说完就兀自端起了杯子喝起了茶，所有人都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只有我一个人瞬间无语。

这家里哪来的豹子啊喂？

难道是悬崖上那只小的被他们给捡了回来？刚出生一天的小奶豹谁他娘的养得活啊？

“吴邪，你要不要看看？”胖子冲着我挤了挤眼睛，我想了想，这只小豹子和我还是挺有缘分的，那次被母豹子扑在地上差点给咬到它就出生了，也算间接性救了我一命。

我点了点头胖子就让罗敷去抱小崽子了，之前我还在郁闷怎么女的都来了，合着是因为需要她们来帮忙照料小东西啊。

罗敷从胖子屋里走出来时怀里抱着一坨小棉袄，小棉袄里依稀露出了一个小豹子脑袋，我又是一阵无语。

话说这是豹子啊喂，这不是脆弱的人类婴儿啊喂，有你们这样养野生猛兽的吗啊喂！

第一百零六章 日夜东流无歇时

“胖子，有你们这么搞的吗？养宠物呢？”

胖子转头笑嘻嘻地看着我，“吴邪，这女人天生就是母亲，母性之伟大我们男人干涉不来，让她们搞去吧，反正百利无一害。”

搞个屁，这样搞还不公的都给搞成母的。

“来来来，小炸毛让亲爹抱抱。”胖子说着就伸手去接罗敷臂弯里的那坨大红色小棉袄了。

我真是想哭又想笑，炸毛？炸你二大爷啊！

“你他娘的这取的是个名字吗？”

“这不是名儿这是啥？”胖子抱着小豹子转过身来给我看，“要不，你给取一个？”

我瞅了那豹子的小耳朵一眼就皱起了眉毛，我给取一个，取个啥？

傲娇？女王？腹黑？面瘫？

滚好吗？

我瞪了一眼胖子，胖子懵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我睹五毛邪帝你会取个‘拖油瓶’。”小米走过来笑道。

我瞥了她一眼感觉笑都笑不出来了，小花也皱着眉毛放下了茶杯，我本以为他会和我是一样的心情，然而，“小邪，它是公的，叫霸王吧。”

霸王……

霸王你二大爷！是不是以后成年了再绑只母的来？还要取个名字叫虞姬？

你丫的戏唱多了吧？要是喊快了喊成了王八怎么办？

“茶花。”黑眼镜突然道。

“哈？茶花？”

什么鬼？

“插花。”

“砰！”

我一愣还没笑出来小花就飞快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随手一捞就一杯子就给黑眼镜砸了过去，我嘴角笑得一抽一抽的。

呵呵哒，这种时候不打你打谁？


所以到底要叫什么？我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那团动来动去的小东西，我伸出手想去摸它的脑袋，但是小生命这么鲜活纯洁，我这双手……

忽然想起那个人的笑容来，淡然的好像一颗心只需要在乎一件事情。

我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平安。”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我，我伸手从胖子手里接过那团柔软，缓缓地说道，“你以后就叫平安了，知道吗？瓶安。”


时间如刀割般流逝，回过头来看，已经秋去冬至。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很久，院子从昏黄的秋天正式进入了萧索的凛冬。我站在门口一眼看过去，所有的生命都呈假死状态，就像集体约好了要一起等待重生一样。

多少天了呢？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为什么连自己喜欢的人离开了多久都记不清呢？

呵呵，当我失忆了吧。

十年来运筹帷幄，十年来步履维艰，我对时间早已失去了耐性。

我已经非常厌恶扳着手指数日子过活的那种生活了，那种隐藏着期待又随时可能落空的感觉真的让人非常疲惫。

而这种感觉我已经深刻地体会了十年，它如刀刃般印刻在我的肌理里，我早已心力交瘁，我会不自觉的产生排斥，所以潜意识里我并不允许自己再这么做。

只是，我依然还是想等，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有可能，我还是想等。


最痴心的等待是一直等下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不知道他回来了还会不会走，也许他永远不会再回来，还是一厢情愿地等下去，无可奈何，却心存盼望。

我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望向远处的山峰，胖子突然走到我的后面，伸手搭上我的肩膀，我转头看他，他看着我叹了口气，“吴邪，你这样，真不算是活着。”

我笑了笑拍下他的咸猪手，看了他一眼却不想说话，我往院子里走去，找了个风小的地方坐了下来，胖子也端了根凳子坐到我的旁边。

“吴邪，三个月了，你他娘的都快变成石头了。”

我没有理胖子，只是看着山的另一头，这个冬天非常冷，还没下雪我都感觉有些扛不住了。想想我才三十多岁，身体居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幸好闷油瓶走了，要不然老子这个短命鬼可能会拖着他连下半辈子都没办法好过。

胖子又伸手拍上我的肩膀，这次却神似某种安慰，“如果没办法忘记，就不要忘记，真正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

我看向胖子，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哭出来，但是现在，我没有那种感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像一个全部神经都已经麻痹了的人。

忘记吗？那是闷油瓶刚走的时候我想要做的事，可是现在已经放弃了，因为那根本没什么用处。

为什么我要那么刻意地去忘记一个人？时间自然会使我忘记。如果时间不可以让我忘记不应该记住的人，那我失去的岁月又有什么意义？

闷油瓶，在无尽的时间面前，你也依然强大，在我的内心深处，它丝毫无法赢过你。

经过了这么久以来的自我折腾，我也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做到忘记，这根本不是因为对方有多么难忘，而是因为我们自己，执念太深，而一念成祸。

这就像此时的我一样，思念的滋味、分离的愁苦、妒忌的煎熬，无休止的占有欲，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随着时间淹没在飞逝的时光里。


真正刻骨的感情总是朴实无华的，它不出声，不张扬，却埋得很深。

胖子坐在我的旁边不住地叹着气，王盟忽然叫了一声好像是在说开饭了，我最后又瞄了一眼篱笆外那条清冷的下山路，然后站起身走进了屋子。


如果在以前碰到这样的情况我是绝对吃不下饭的，但是现在，就算吃不下我也多少会吃一点，因为爱一个人，你是会学会自爱的。

一屋子围坐着一群人，由于平安需要照顾，罗敷这三个月都住在这里，当然，她睡的是胖子的房间。

但是上个月以前胖子都还是睡大厅的，现如今又由于天气变冷了还是被罗敷请进了屋里。

虽然两人你不说我不说，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罗敷和胖子好上了固然是好事，可是这小米却就有理由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跑了。

就像现在，拖着梨花又不知道为个毛线跑到老子家里来蹭饭。

但是她现在变得非常奇怪，以前看我总是带点好笑和逗弄，现在我整天都不搭理她，她居然还变得一脸崇拜，我真是醉了，她应该是闷油瓶走后唯一一个可以让我情绪起伏变大的人了。

这也不能怪老子，谁他娘的能忍受她有事儿没事儿跟在你后面动不动还冒几句，“卧槽，邪帝模式出现了。”

第一百零七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吃完晚饭天色就暗了下来，但即使天气变冷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坐到院子里面。我每次这样胖子就会端根凳子坐到我的旁边，起初他还会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是几十天下来我鲜少理他，现在他才变得安静起来，只是陪我坐着不再说话。

王盟会在夜里变冷之前在我的旁边升起一团柴火，无聊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着这团火焰发呆，有时候一看就看好久，有时候看着看着直接就睡着了，好几次都是胖子把我背上楼去睡觉的。


今天我也照常坐在院子里，只是这次与往常有些不同，今天很热闹。

胖子依然坐在我的旁边不说话，他似乎也被我搞得有些习惯了沉默。

罗敷和已经三个月大了的平安玩儿得很开心，这豹子已经被这群母爱泛滥的女人“教育”得连只猫都不如了。

我说你好歹是只公的啊喂，来点脾气怎么样？这么傻白甜是等着以后当受吗？会被压一辈子的好不好？

正想着小花就朝我走了过来，我抬眼看他，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反而伸手递了样东西给我。我定睛一看，是孔明灯。

丫的，你解九爷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文艺了？还放孔明灯？少女心啊？

见我愣在那里，小花就叹了口气，指了指梨花，说道，“她做的。”

我伸手接过孔明灯仔细地看了看，这是梨花做的？还挺好看的啊。

“邪帝撒麻，快过来我们放孔明灯。”我还在研究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小米就站在院子门口朝着我直嚷嚷。

我看了她一眼感觉头都要裂开了，还撒麻，撒麻你大爷！你直接嫁给空山君得了。

我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一群人每人手里拿着一孔明灯还围着梨花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着这有些乱入的场面真是觉得有些醉了，老子可还在演苦情剧呢，你们这欢脱综艺气氛是要闹哪样？抢老子收视率啊？


小米见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干脆直接就走了过来伸手要拽我的胳膊，我一躲皱着眉毛瞪着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吴邪，我们去为他祈个福吧。”


祈福吗？那并没有什么卵用。

那只是对某些事物失去信心后的寄托行为。我需要那样吗？不需要。

我看了小米一眼没有说话，小米却突然又伸出手拽住了我的胳膊，也不怕我会翻脸，笑嘻嘻地想把我从椅子上扯起来。

“吴邪，你就去吧，胖爷也想着你俩能有个圆满。”原本坐在我旁边的胖子也突然道。

我转头看向他，心里满是无语，像我们这种地下工作者，还信这个邪？我去放了这展灯笼他就会回来？就会立马出现在我的面前？别逗了？

我看着胖子有些认真的脸，心里还是叹了口气，就一次吧，就这一次。

我站起身来冷淡地瞥了小米一眼，她腾得一下松开我的手臂又开始脸泛花痴地看着我。

我无视掉她直接朝着院子外面走去，梨花正拿着毛笔站在他们搬出来的桌子旁边写字，我走到她身后一看，顿时愣住。

我操！白花花的纸上居然写着瓶邪王道！

“小米快过来，你的写好了。”梨花说完就转过头来看，一见是我瞬间愣住。

小米蹦哒蹦哒地跑过来，拿着那张字条笑得一脸难以理解。

老子真是操了个蛋，还瓶邪王道！你大爷啊，小米你是哪家人生出来的啊？简直比姓张的都还牛逼啊！

小米笑了笑看了我一眼就把字条贴在了她的孔明灯上，她提着灯笼跑到院子外面的路边上让王盟帮他放起来。王盟看了一眼那字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悄悄地看了我一眼，见我盯着他又立马转过头去。

我看着这画面伸手抚上额头，只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现在的妹纸是不是太可怕了一点？

“吴老板，您要写什么？”梨花道。

我看了看站在院子外面的黑眼镜和小花，他俩隔得老远各自放着各自手里的孔明灯，像是很不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写了什么似的。

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我要写什么？我该写什么？我能写什么？

想了半天，脑子里除了他的脸，就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无奈地说，梨花有些无语地看着我，又突然笑道，“吴老板，您慢慢想，我先写一个。”

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梨花提起笔，直接在她的灯笼上面写了起来，这做孔明灯的纸非常薄，梨花粘着墨汁的笔尖却一点也没有把纸张戳破，而且她还刻意用了瘦金体，难道这是故意写给我看的？

只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写好了，简短的几个字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天净沙.秋思

这是诗名吗？我抬眼看向梨花。

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完了自己的灯，走到我的旁边搭上我的肩膀，“花姑娘滴大大滴，梨妹子你这写的是个啥啊？”

梨花笑了笑把灯递给了我，示意我再仔细看看。我皱着眉头又瞧了瞧，真的就只有五个字，这到底是想要表达个什么？

一个画面突然闪进我的脑海，是闷油瓶的背影，还有那条铺满碎石子的山路。

我突然想起来，这是那首诗。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我顿了顿不想再念下去，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那么难过……

但是。

“断肠人在天涯。”梨花缓缓地说，完了就拿起灯走出了院子，“我帮你们祈个福吧。”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干嘛，盯着那孔明灯与白纸仍然不知道该写什么。胖子站在我的旁边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要是再这样下去他肯定得得抑郁症。

正想着是不是把梨花之前送我的菊花图上的前十个字写上去，才提起笔写了两个胖子就伸过手来把我打断。


“吴邪，这他娘的不适合，换个吧。”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好像确实不太适合，可是换一个，换个啥？如果是我要对闷油瓶说的话，那他没站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我会说什么。

“诶～胖爷想到一个。”胖子说着就笑了起来，拿起笔正准备写却突然发现没纸了。

“将就写吧。”我把我写了两个字的那张纸递给了他，他看了一眼居然扔了，“吴邪，这用过了的，没诚意。”

第一百零八章 千树万树梨花开

我瞬间无语，心说哪儿来那么多破事儿啊？瞪他一眼说道，“那你他娘的想写哪儿啊？”

“直接写灯上。”胖子说着就要提笔上阵，我一惊伸手拦住他，“你他娘的傻啊？你那技术还不把纸都给戳破了？”

胖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突然就开始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你想写什么？”我皱眉道。

胖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张望了一下就钻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样东西。我定睛一看，我勒个擦，中药？

“胖子，你拿这个做什么？”

胖子走到我的旁边，用一根细小的绳子把这根中药捆在了我的孔明灯上，我一下傻眼，合着这是要给闷油瓶寄一帖药去？

我说胖子，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吴邪，你再看看，这是啥？”

我皱着眉毛看着那长了些许根须的东西，这应该是人参吧？

“你倒是说说这是个什么鬼？”

“什么鬼？这是当归！”

当归？

“是啊！当归。”

胖子说完就瞥了我一眼，拿着孔明灯往院子外面走去。

我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当归……


我抬头望向天空，漆黑的夜色里就连星星都看不到一颗，浓重的黑暗里只有染着点点火光的孔明灯赢弱地飘在天上，一如我的夙愿，随时可能被高空中的冰冷所湮灭。


我突然想起还挂在我房间里的那副画，那副出自梨花之手的《上邪》，此时此刻，我仿佛能感觉到长白山的雪划在我的脸上。

“胖子，如果他永远都不回来了，你记得把我埋到云顶天宫去，不要火化，让我永远留在那里，也许还有机会变成一具僵尸。”


那里是张家的牵绊，也许闷油瓶哪一天机缘巧合了会再去到那里，说不定我还能变成四阿公那样和他再见上一面。


胖子看了我一眼，感觉有些怒了，他看着我良久，缓了缓才开口说道，“吴邪，我俩谁先死还说不定呢，可你即便是死了，也该埋进张家古楼啊。”


我面无表情地瞄了他一眼，感觉连跟他插科打诨的精力都没有，“梨花说过，那里是个可以等到离人归来的地方，如果最后我不在那里，可能死了也不会安心。”


“吴邪，你他娘的别逼老子骂你！”

我看着胖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眼睛都瞪得老大，心下无奈，只得笑笑不再说话。

院子外面的那几个玩儿得倒是很开心，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还非要闹着买鞭炮来庆祝，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与他们的欢乐完全无法融入，索性直接转身上了楼。

踩上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我听到一阵烟花的声音，然后看到夜空里绽放出的绚烂。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明明心里很欣慰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苦涩地笑了笑我蹲了下来，伸手抚上地上的影子，我好像能听到他说，：张起灵，我好想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觉我竟然睡得很熟，三个月来好像从没有这样过，我一直都是睡不到鸡叫就醒了的。

我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说实话，这么冷的天一般人要是可以的话是绝对不会下床的。

然而我并不想这样，我唯一想做的，只是坐在那院子里，安安静静地看我的风景，安安静静地看那条风景线上白色的碎石子路。


我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意外的，今天非常冷，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不知道为什么，硕大的房屋里居然没有一点声音，整座木楼里没有半点动静，今天家里，好像没有一个人在。

我看着身前这老是陷入潮湿雾气中的栏杆，闷油瓶当初加固它的痕迹都还清晰可见，我扯唇笑了笑，感觉有些惨淡。

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又不知道会想到哪里去了。

我双手撑上栏杆，两脚使力一跳坐到了栏杆上面，我伸手撑着下巴，看着远处天空中橙红色的云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来我还真是睡了一整天，起来连太阳都要下班了。


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他在夕阳下的脸，他现在和谁在一起呢？在干些什么？有没有想起我来？

我甩了甩脑袋，觉得自己有些无药可救。


我低下头看向脚下的院子，我从这里掉下去两次，两次都是他救的我，或许这就是情结，要不然老子再摔一次，闷油瓶不在身边，也许疼痛才能让我清醒，才会让我释然。


心里一个激灵猛地惊醒，我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居然想从这里跳下去！难道老子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


这要是给胖子知道了，会不会直接拿条铁链子把老子栓起来？


我笑了笑盯着脚下的地面，脑里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一张模糊又清晰的脸，时而出现，时而隐匿。

我眼睛一闭心一横，脚后跟一登，身体在瞬间被夺去重力，反正也死不了，还是清醒些吧。



然而意料之外的，我落到了一个怀抱里，正在想着是谁来扰了我的好事，一种熟悉的感觉就扑面而来在一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我的每一个毛孔都认识这个味道，我的所有神经都先意识一步开始咆哮。我倏得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我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人，这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



眼前的画面那么熟悉，像穿过已经逝去的时光，回到了从前。



“小哥，天真，你俩演天外飞仙呢？”



我盯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也盯着我，这个人是闷油瓶。

光看不发言的小心又被删楼了，我不会发第三次的

好了，更新到此我要睡了，晚安

啊咧，大家早上好啊（哈欠）

第一百零九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说实话，我有些懵逼，这一幕发生得太戏剧性，以至于我刚看到他的脸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我立刻就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 闷油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瞬间就觉得有些搞笑，你他娘的这是在逗我？昨天放烟花你今天就回来了？你丫的是年兽啊？

召唤闷油瓶！？

我有点神经错乱了，有些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又有些不敢触碰他的皮肤，我害怕那是假的，是我无数次在梦里遇到过的幻影。

闷油瓶只是站在那里看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还是那样，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淡漠的性格都不会有所改变。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我不想去剖析，不想去想，心里也仍然明白，他是我想到连心坎儿都痛了的人。

可如今他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活生生的，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

我应该内心翻涌，跌宕起伏吗？

不，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静，我看着他的脸，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

没有小鹿乱撞的那种激烈，也没有要破喉而出的激动，就是很平缓的一下一下的跳动声，沉稳中竟能感觉到一丝安宁。

我突然体会到胖子说的话。

所谓活着，也不过是这个人又站在了你的面前。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苏醒，我的心里有东西想要挣扎而出。

我看了他很久，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人最奇怪的地方是明明到了有很多话该说的时候，又偏偏沉默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看他一眼……

转身进屋……

“进屋说吧。”

我跨出脚走了一步，突然发现脚怎么有些软，笑了笑，这下好像说不激动都没有人会相信了。

闷油瓶跟在我的后面进了屋，预料中的家里没有一个人，客厅里只有我和闷油瓶。

这十年经历得太多，我早已对任何类型的人游刃有余，但是只有闷油瓶，只有他，在这种情况下，我和他单独相处还是没有办法保持镇定，这是时间淡化不了，经验磨砺不来的。


我压制住心底越发翻腾的情绪，他淡淡地看着我，依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一定要这样吗？

三个月了，你他娘的走了三个月了！现在回来就只是想这么看着吗？没有话要说吗？永远都等着老子来开口吗？

老子三个月没见到你了，这么痛苦的三个月，这么痛苦的八十五天，这么痛苦的两千零四十个小时，十二万两千四百分钟，七百三十四万四千秒！你知道老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说话吗？

老子习惯了沉默你还等着我开口吗？我表现得太冷淡你不敢接近吗？你那么聪明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还活着吗？

这比任何一次赴死的方式还要刻骨铭心的分离，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是有感觉的吗？

“吴邪。”

闷油瓶叫了一声，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沉默中率先开口。

其实我真不想这么别扭，我不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不说话，因为我怕我一说话就会发生我无法控制的事情。

如果你都一直都不再出现，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会忘记像我这样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哭出来。

闷油瓶伸手从后面搭上我的肩膀。

你走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连难过都没那么深刻。

两只手臂扳过我的肩膀，我习惯性的没有挣扎。

这八十五天里的每分每秒我都可以为了照顾别人的心情强迫自己去笑一笑，就算我知道我还是无时无刻的想念你。

微凉的手掌搁在我的脸上，我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就算过去的一切都可以就这样算了，但是为什么分开的时候，分开的过程里都没有的东西，在归来的时候偏偏要冒出来？

“吴邪，对不起……”

我被突然抱住，这个人好像比我想象中激动一些。

可是对不起？

这世界上哪那么多白吃的午餐？出来借的迟早都要还。

闷油瓶，你这次伤我之深一个对不起完全不够用，机智如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缓缓地推开他的身体，他看着我，我朝他笑了笑，“小哥，欢迎回来。”

闷油瓶不说话了，不对，他本身就不爱说话，应该说，他变得更沉默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一点痛，你觉得有距离感了吗？其实没有。

只是我的想法改变了，之前我只想你能摆脱命运，能自由一点，我只要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与你并肩而行就够了。

然而现在，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做不到了，你回来了，你应该明白，你再也走不掉了。

不管你会怎么想，我已经替你决定好了，你必须在我的身边，分秒都不能再差。

职业失踪人口又怎么样？再有下一次我什么都不会管一定分分钟把你逮回来。

时间缓慢地流逝，我们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他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只是坐在那里仍旧沉默地看着我，他已经那样看了很久了，久到差点就让我以为他对我的思念比我对他的还来得深刻。

怎么可能啊，我都已经到了连变成尸体都还想再见你一面了，这样你要怎么跟我比啊闷油瓶？

难道这么久没见到我了，你想做的就只是看？你真的不想冲过来狠狠地抱抱我？或者褪下那一身清冷，热情地吻住我？

你真的不想吗？我可是很想的……

然而事实却是，我们两个像两具石像一样坐在桌子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直坐到连太阳下山了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对于两个备受相思煎熬的人来说，也真是奇了个葩。

我看着他的脸，之前所有想问的问题，所有想知道的答案，现在通通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