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风云

第六章前妻璐瑶

璐瑶虽然是那种娇小玲珑的身材，却极有爆发力。

她的沉静更为可怕，此刻，她的语调和明明一样，冷冰冰没有感情色彩，内涵要比女儿丰富许多。

“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木见纹铁见光，窗明几净，这小床单洗的跟停尸房一样白，小心诈尸。”

璐瑶瞟着玛索，仿佛是在为一件廉价商品估价。

“这小娘们行啊，花多少钱雇的，一身骚劲伺候的老舒服吧。”

朴畅脸上的暖暖笑意顷刻间冻结了一层寒霜。

“孩子在呢，说话注意点。”

璐瑶的声音突然拔高。

“还知道你有个孩子？说不要脸都是夸你，从小到大，你管过明明几天，让你过来卖房子整学费，你倒好，又搞了个仰贡骚逼。”

扒门偷听的隔壁老王被璐瑶的尖声怒骂吓到了，咣当一声撞了什么，然后落荒而逃。

璐瑶鄙夷的冷笑。

“都他妈是什么人啊，满楼的耗子蟑螂，臭狗屎。”

和璐瑶争吵，好像从来没有过占上风的时候，今天也是如此。

朴畅为自己辩白。

“这几年不是出去挣钱了吗，哪有时间陪明明。

再说了，除了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离开压延厂给我补偿的四万多还不够孩子上学的费用吗。”

璐瑶暴跳如雷，跳起她一米五八娇小的身材，绝对震慑住了高高大大的朴畅，也让旁边的玛索心惊肉跳。

因为愤怒，璐瑶的脸上泛出青紫色。

“放屁！你养的闺女不是猫狗，她要吃要穿，要上学的，一年补课费就多少啊。

你还好意思提离开工厂，告诉你，现在金属压延厂归黄金公司了，你那批一起上班的都进中层了，最次都是副科。

说你鼠目寸光都是抬举你，好好的前途你不要，就喜欢像酒蒙子一样混日子是不，有一点老爷们的责任心没有。”

丢盔卸甲的朴畅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更不想让于此没有半点关联的玛索也陷落在矛盾中。

“吵吵啥，房子我让陈伯已经挂到中介了。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老爷子的势力啊，何止卖一间破房子。”

当年他和璐瑶结婚来仰贡旅游时，两个人在此生活半个月的时间。

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陈伯安排的非常周到，所以璐瑶还是了解一些这位独处异乡之人在仰贡的深厚背景。

不过今天可不是回忆和感恩当年盛情款待的好时机。

璐瑶冷笑着，言辞恶毒。

“当然知道你陈伯的势力，玩社会的谁不怕，手眼通天嘛。

我怕你卖不了房子把自己的闺女卖给人贩子。”

璐瑶瞥了一眼玛索，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我现在明白了，鱼找鱼虾找虾，原来你来仰贡就是入伙的，哪管我们娘俩的死活啊。

不过我告诉你朴畅，你也别张口闭口陈伯的，他敢怎么地我啊，共产党员怕过谁啊，我不哆嗦你们。”

璐瑶一脸的凛然正气，面对着她认定的无耻之徒，声色俱厉。

“别扯这些没有用的，房子不用你卖了，卖了钱你还不找十个八个仰贡娘们啊。

你把房子的手续准备好，还有你姑写的公证书。

给你两天时间，赶紧搬走。下个礼拜一，我让老秦过来取手续。

朴畅，我对你是做到仁至义尽了。还有啊，你把明年孩子的学费提前准备好，谁知道你们玩社会的哪天被砍死炸死淹死。”

朝霞铺满了佛塔，几声鸡鸣伴随犬吠，慢慢展开了佛国新的一天。

朴畅站到阳台上，依依不舍的目送着他为之心痛的女儿，愧疚之情油然升起。

玛索善解人意的走过来，轻轻搂着他，让他感受到了真切的温暖。

一直在楼下等候的奥迪车里蹦下了那位二师兄，看似肥头大耳蠢笨的身体，此时十分麻利的拉开车门。

十分夸张的抬手指着路边一个槟榔摊，然后又指指地上吐的一滩一滩的红色槟榔污痕，示意明明不要踩到上面。

二师兄殷勤的搀扶着璐瑶坐到了副驾驶，又拍拍明明的小脑袋，让孩子上了后排。

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女儿被那个二师兄逗得咯咯笑出了声音，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向他张望。

朴畅心如刀割。

二师兄在上车前抬头朝楼上扫了一眼，轻蔑不屑的撇撇嘴，绝尘而去。

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早餐的时间到了。

这个早上有点乱，吃完饭玛索还要到工业开发区的中资工厂上班，不能耽误了。

朴畅深呼吸，把早上的不愉快完完全全的一股脑吐了出去。

他深爱这座城市，这里有他的玛索，有自由的天空，还有一份毫无压力的工作。

仰贡的生活水平也就相对于国内三线城市，但是他却觉得相当滋润。

满街的佛塔，满街的菩提还有这里的金色空气都会净化心灵，能够忘掉烦恼忘掉忧愁，去掉内心执着的恶念一心向善。

不过，今天的朴畅却感觉到内心的恶念更加执着了，仿佛是休眠了几个世纪的火山，无法控制的涌动，焦糊的黑烟在蔓延，狂暴的力量随时会喷薄而出。

朴畅神色依然安静，一点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污浊泥沙在漫无边际的狂奔，已经接近了临界点。

“包细，包细（包子）。”

他召唤着玛索过来吃早餐。

早餐是他去下棋前就准备好的，中餐的米粥和缅式椰丝鸡蛋饼，还有就是他最拿手的朝鲜辣白菜。

这是秉承了妈妈的传统手艺，可惜他没有机会和妈妈学会另一种语言来交流。

朴畅在老宅里十分受欢迎，每次制作完自己的拿手小菜就会分送到左邻右舍的餐桌上。

于是，家中有待嫁女儿的邻居都很巴结的悄悄询问，他身边是否还有如他一样的中国居家好男人，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像玛索一样命好。

不过也有另一种鄙夷的态度存在。对于他这种丧失天朝大国男人尊严的行径，隔壁老王不止一次上门警告，并当头棒喝；你是不是傻!

玛索偷偷的告诉朴畅，隔壁老王的缅甸媳妇因为早饭问题，已经开始造反了。

起因当然是他这个套着围裙忙里忙外‘有辱国格’的朴畅所引起。

朴畅并不觉得给心爱的女人做饭有什么不对，他一句话就给概况了，隔壁老王那个缅甸媳妇是‘女权意识的觉醒’。

玛索将家门钥匙放到桌子上，环视着温馨的家，留恋着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目光落到朴畅的身上，暖暖的一个微笑，然后翘起脚吻了她的男人。

“阿畅啊，晚上下班把我们用的东西拿到工厂住屋，先和妙妙敏挤挤吧。”

看到墙角那个笨重的保险柜时，玛索有些犯愁。

保险柜里，除了他们生活所有的一些美元现金和银联卡，再有就是哥哥茂茂明让他们保管的武器和一些契约。

朴畅用力的抱着玛索。

“相信我，阿敏其得（我爱你）。”

保险柜的问题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可以暂时存放到陈伯的珠宝行，那里最安全。

当然要清楚的告知，保险柜里保存的是什么东西，这一点不能对陈伯有半点隐瞒。

朴畅权衡着所剩不多的资金怎么分配。

看到玛索对老宅的依依惜别之情，朴畅满怀歉意的再次拥吻着这个仰贡女人。

玛索轻轻哦了一声，摆脱开他，伸手在餐桌下面找出保险柜钥匙。

打开后，仔细的一样一样清点核对，然后取出一个方盒，里面是三千八百美元，还有一张人民币银联卡。

“银行卡里还有四万零七百，我们不要了吧，留给达达咪上学的，美元咱们留着可以吗。

还有那个电视我也要带走。”

朴畅心酸，故作轻松的在玛索翘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好大的滚（臀部）。

尤敏单家(电视机)，爱亚工(空调机)，班嘎(风扇)，钦挡(蚊帐)，还有米背角(炸花生米)都带走。

你说的算，都是你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有你的木刚得要加阿(坏男人)，都要一起搬走。”

玛索释然的笑了，笑的依然灿烂如花。

玛索穿戴好了后，在镜子里找寻着瑕疵。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孩，栗色长发飘在脑后，活泼可爱。

平时的着装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汉族女生，只在民族节日或是重要场合才会穿上黄色的特敏裙装。

每个工休日，都会穿着一条牛仔裤，登上朴畅给她买的运动鞋，早早的去孔子学院去做义务辅导，同时也在矫正自己不规范的汉语。

她被朴畅影响的满嘴是东北口音。

朴畅知道玛索在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他十分愿意做为这个女孩子脚下通往天堂的阶梯。

朴畅重新趴在阳台上，目送着他的女人去上班。

“嗨，阿玛拉拉(美女)，刚得用带迭（好好上班）。”

邻居们有善意的微笑，也有朝他撇来不协和的目光。这里毕竟是仰贡，而且朴畅说的缅语又那么烂。

隔壁老王曾经愤慨的批评过朴畅的缅语，那就是一种无耻的得瑟。

玛索不好意思起来，这倒不是因为朴畅显摆的那几句似是而非的缅语，她总觉得两个人恋爱中，爱人的这些甜蜜应该隐私一点的好。

她冲朴畅摆手示意。

隔壁老王不知什么时候下的楼，在楼下罗兴亚女子的槟榔摊前，正用粗俗的乡音调戏着那个黑黢黢的南亚女摊贩。

听到玛索的笑声，马上噤声，条件反射的撩起脑袋，直勾勾看着在他心中意淫千遍的仰光女孩。

仿佛真的在空气中有女孩的体香一样，擤着鼻子深深呼吸，一副陶醉的样子。

隔壁老王古怪的吭叽一声，吧嗒吧嗒嘴，噗叽一声，张嘴喷出了鲜红如血的颜色。

银行风云

第七章罪恶之门

朴畅的微笑随着玛索远去的倩影而消失，瞬间在脸上挂上了一层萧杀之色。

仿佛似在‘抹拢瓦’电影院搂着玛索，看到银幕上小马哥微笑着转身而去时的那个情节，接下来的画面就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场景。

不过这里没有导演和剧本。

回到屋内，重重的倒在床上，他需要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早晨璐瑶的突至，把他拉回到了残酷的物化世界里，或者说是给了他醍醐灌顶的提点，记起了滞留仰贡的目的。

哪怕是赴汤蹈火，壮士一去不复返也在所不辞。

不难想到自己的最后下场，这哪里是慷慨赴死，充其量就是咎由自取。

其实促使他下定决心要去做这件事，还是明明在离开房间时，那决绝的冷漠和越来越陌生的背影。

有哪个小女孩不想在伙伴面前，骄傲炫耀父亲如何强大，或者是富可敌国呢。

对于女儿来说，他欠缺了一份优渥的礼物让孩子无忧无虑的去尽情欢笑。

那不仅仅是一个父亲，因在女儿成长过程中缺失了呵护与陪伴自责。

朴畅让自己平静了片刻，忽地跳下床，把桌上银行卡和现金放回保险柜。

保险柜是上一个房客留下的，是陈伯的一个商业伙伴，房客也是来自国内。

朴畅甩掉了脚上的鞋，早上突发的紧急状况让他忽略了被玛索养成的习惯，居然忘记脱掉了那双沾染着土的缅拖。

扒下汗津津的褂子和笼基长裙，将健硕的身材裸露在晨光下，那架势似乎要对过往做一次诀别。

朴畅插死门锁，提防着正在楼下挑逗槟榔女摊主的隔壁老王突然返回来，唯恐被撞破自己欲将实施的惊天计划。

老宅的整体格局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殖民时期留下的简繁往复的构造，只是后来的居住者为了改善阳光普照，扩建了窗户的视野。

望远镜支在窗前，上面蒙了一条白色布单。

朴畅从来不解释望远镜放在这里的意义，甚至情愿让玛索认为这是一个男人偷窥的猥琐之举。

然而，玛索对他挚爱的男人从来没有一点的怀疑，自始至终没有探究此事。

这是一架外形粗实，前苏联生产的8-20.32毫米，旅行家牌望远镜。

因年代久远，金属镜身磨出闪烁的光泽，不过仍能辨识出三角圆形C字标记。

望远镜支架不是原装，是阿民从一款日本光学仪器上拆卸下来的备用件。

沉默寡言的阿民也没有过问望远镜的前因后果。



今天和璐瑶发生争执时，明明惶恐后退的脚步险些绊倒了望远镜支架。

女儿差一点就挑开了他即将实施的罪恶之旅。

那一瞬间，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就好像明明已经窥视到了他的犯罪计划。

毋庸置疑，他又一次残忍的打碎了女儿对父亲最后的一点点期许。

可是，此时之境遇不容他再存有任何顾及与回旋余地，我不下地狱，谁能下地狱！

何人又能无怨无悔的为女儿贡献最后的舐犊之情呢，只是这父女之情表露的过于惨烈，亦或这也是他生命最后的燃烧。

他义无反顾的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罪恶之路在脚下展开了。

朴畅撤掉望远镜上的布单，微微弯下身。这样的窥视，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望远镜拉近了目标，那是第三街区拐角的商铺地段。

骑楼廊柱的两个巨大铁环衔挂着具有民族风情的大红中国结。

牌匾横亘在廊柱之间，白底黑字牌匾上硕大的中文昭示着银行的背景-------东方农商银行

下面有一行双语标注---中缅合作东方农商银行

这便是他的目标，滞留此地的原因昭然若揭。

望远镜强大的聚焦功能无声侵入到银行的每个角落，并且在工作人员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现在，朴畅能够如数家珍的清点每一个工作人员下意识的小动作，并且能读出他们胸牌的中文名字。

因内部装修还未完工，银行营业时间略有不同，一般在早晨九点至十点之间，而关门时间则好像有明文规定一样，下午三点准时下闸。

和国内不同，押款任务大都委托给警察部队或内部的银行员工来执行。

取款车会在关门后十分钟以后到达。

松懈的金融管理制度，让初到此地的朴畅立即浮想联翩。

朴畅自嘲自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特别是后来在附近发生了一起银行人员监守自盗，利用熟悉取款机的开启密码，大肆盗取六台取款机的缅币一事让他顿开茅塞。

自从决定实施这个罪恶计划之后，他连续数月考察了几个暗中圈定的银行。

除去本省之外，也实地考察了首都曼德勒的几家看似管理混乱，便于下手的营业网点。

最后还是选定了距离自己很近的这间银行，其优势在于行动之后便于脱身，因为他太熟悉这里的沟沟坎坎了，哪怕是仅能侧身而过的板房他都如数家珍，了然于胸。

当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农商银行代办人民币业务和美元汇兑，而且装修期间防卫松懈。

综合考虑，其他几家银行虽然防范措施可能更差，但是存储的外币却十分稀少，即便成功，面值超大的缅币也让他头疼。

自断后路的朴畅，不惧怕这万劫不复的疯狂行动。

好吧，就让璐瑶预言成为现实，渣男就要有个最烂的终结。

思来想去，自己三十几岁的人生还真没有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辉煌。

或者，自己即将燃爆了。

如果这也也算是人生的灿烂绽放，他情愿一夕的花开，将茂盛果实荫泽他的宝贝小公主。

朴畅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是在讥笑自己少年时的壮志未酬，更是在嘲讽现今的堕落与良知的泯灭。

也许他朴畅生下来就是骨子里邪恶丛生的无耻之徒，就像离婚时，璐瑶的诅咒一样，他本身就是个来路不明，爹妈不靠谱的‘杂种’。

不管那些了，眼前事将决定自己的人生未来走向。

望远镜中出现的那个银行女领导，胸牌标注着主任一职，姓名也很清晰——李红

“李大主任，您今天换了一件粉红色的蕾丝胸罩。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瞧瞧这丰乳肥臀，媲美杨贵妃，胜过西施啊。”

朴畅咧嘴自语，没有半点轻薄之意。相反他对这个来自国内的银行领导充满敬意，数月观察下来，每天都是这位李主任最早进入他的视野，虽然贵为一行之主，却事无巨细，服务规范，扶老携幼。

他在心里堆积了半天的溢美之词后，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学生，忍不住少年的冲动和狂躁，即想打算在老师眼前做件坏事，又想讨好老师不被责罚那种心态。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做最后一次踩点。

鬼使神差的他，就这么决定了，决定在银行开门营业时做一次探查，为下午行动的可行性再次认证。

事后想想今天早晨的决定，这种行为方式绝对不是他平时那种心思缜密的风格。

是感激璐瑶的催逼，还是因为女儿给他的鞭策呢，好像都不是。

朴畅曾经试着给自己一个解释的原因，在他即将成为魔鬼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发生了不可逆转的骤变。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那么只能归结于这个神奇的城市所具有的神奇魔力吧。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实地侦察了。

自打冒出这个念头之后，朴畅近距离到东方农商银行附近来来回回徘徊了无数次。

脚步的计算，测量出他逃生的路线，周遭的巡视让他确认了此处没有其他警力支援。

这次的侦察是最后的摸底，甚至可能要近距离接触银行工作人员，所以他要进行彻头彻尾的伪装。

朴畅换上了那套到仰贡之后几乎要扔掉的牛仔装，重新蹬上那双寓意深刻的红色飞人标的运动鞋。

扣上棒球帽后，想到这张脸也需要重塑，这是他为之苦恼的一件事。

朴畅这副四四方方的面孔，无论怎样去焦烤曝晒，仍然迥异于当地的人黧黑色彩。

起初他打算用玛索的丝巾裹住嘴和鼻子，但是在行动之前，这样的装扮太过于招摇了。

他想到了玛索往脸上涂抹的特纳卡。

朴畅打开冰箱。

陈旧的冰箱串出刺鼻味道，机身也因为冰箱门的开启失去了平衡，哆哆嗦嗦的颤栗不止。

朴畅取出玛索研磨好的特纳卡，试着在脸上抹了一层

，觉得颜色不足以掩盖他本来的面目，又胡乱加入了几滴鲜黄果汁和黑色的调味酱。

朝镜中一望，他咧嘴笑了，非常成功。

除了自身高高大大的个子无法改变，脸上的细节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乍一看，还真是很难分辨出这就是那个平时穿着缅拖，松松垮垮一袭笼基长裙，街头胡逛的朴畅。

伪装可以说是臻于至善，在走过楼下槟榔摊时，他有意停下脚步拍打了几下牛仔裤。

隔壁老王竟然没有认出朴畅，一直和女摊主撩闲。

银行风云

第八章窥探

微风飘渺，吹散了天空中淡淡的金箔颜色，城市在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一点一点的苏醒。

已经有早起的人身穿盛装华服，沿着不算宽敞的街路往广东庙方向行进。

虔诚的僧尼早早开始了一天的布施，他们穿着绛紫色和粉红色的袈裟僧袍，陆陆续续在向庙宇聚拢。

信众跟在后面，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笸箩，满满盛装着水果和鲜花，那是敬献给佛祖的贡品。

而健壮一些的男性则不惜力气的抬着做法器，蹒跚而行，神情肃穆而虔诚。

朴畅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与生俱来就没有对某一种宗教皈依和信仰的意愿。

二十几岁的时候，他前妻璐瑶已经是党的积极分子了，为了不影响政治前途，整个的家族都高姿态的表现出唯物主义者的大无畏。

唯一的封建迷信苗头，体现在年三十，为老祖宗们在街头烧一把冥纸以示哀思和怀念而已。

这一点他很感激璐瑶，没有了诸多束缚，思想可以天马行空，一个人进坟茔地他都没有起过鸡皮疙瘩。

虽然他不被佛教的清规戒律所束缚，但是他仍心怀悲悯，也不反对佛国的光芒照耀四方。

朴畅倒是真切的希望，万能佛祖，将他无边的佛法覆盖到生活中每个角落。

来到仰贡后，朴畅经常会陪着玛索去大金塔领略无边佛法，一起敬佛，浴佛，还要替玛索给佛爷贴金。

在神圣的殿堂里，贴金只能是男人的特权，绝不允许女人来亵渎这一虔诚的法事。

玛索固然诚心礼佛，但也不是那种具有献身精神的佛教徒，更没有去要为此奉献自己青春好时光而出家为尼的打算。

即便如此，玛索还是表现出了对尊者的敬畏和感召，每个月会在工资里拿出三分之一还要多的血汗钱来供奉僧尼，敬献佛堂。

在当下，仰贡平均工资每天4800缅币，折合人民币二十五元不到。

玛索在工作上从来不会马马虎虎，几乎是不落一个加班的机会，拼命赚钱。

朴畅瞧她太过辛苦，托了陈伯的关系，与企业领导沟通好关系，不久就得到厂方重用。

玛索很快被提拔到小组长的位置上，薪酬也翻了一翻。

朴畅经常拿此事调侃玛索，有事没事就用缅语问候他的缅甸小媳妇为‘阿亚西’（领导）。
玛索总是红着脸，装迷糊。

“那布（我听不懂）。”

广东庙方向隐约传来诵经和法器伴奏的声音，路上的善男信女也加快了的步子。

朴畅在街口转身，背道而驰向他的目标走去。

现在是九点三十分钟。

他看了一眼时间，抠下手机电池。

手机是玛索的，当地的土特产。是那种比深圳华强山寨机要烂出几条街的拼凑机，居然打着苹果商标。

从国内过来时，他一直用一款国产高配手机，功能强大，颜值超群。

看到玛索欣喜的尝试开启了这款中国制造时，不忍释手的样子，朴畅表现的特爷们。

“喜欢啊，拿着玩去吧。”

一踏进这块神奇的土地，他总有一种翩然超脱的陶醉感，当真抛掉了许多虚荣的欲念。就像这款从玛索那里置换过来手机，只要能通话就足够了。

来到这座城市后，让他的语言功能变得强大了许多，每个人都成了自己掏心掏肺交流的对象。

他也知道，对方未必就听懂他那口南腔北调的缅语，就连那个万人嫌的隔壁老王都可以与之彻夜长谈。

东方农商银行已经开门营业。

此间银行的不同，不仅是能够按时吊起不锈钢卷闸门，而且还会遵守着门旁标牌上的营业时间，开始运转金钱吐纳，籍此彰显另一个国家严谨的工作态度。

这和朴畅侦查的其他几家银行对比，即使按时开门营业，第一笔业务也要耽搁至三十分钟以后才慢吞吞的出现在柜台之上。

推开那扇白钢包裹的玻璃门，清爽的冷气扑面而来，并伴随着好闻的纯植物味道。

应该是在营业厅某处放置了淡雅的香料。

朴畅略显紧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已经有顾客在办理第一笔业务了。

胸牌上标注着银行主任名头的李红，正俯身辅导顾客取款。

现在看来，望远镜里折射的人物还是有些失真，眼前的这位李红主任并不是他所观察的那么臃肿不堪。

这个女人胸部丰满，大腿结实，有一种成熟的丰腴之美。

朴畅的神态松弛自然，他是那种遇事不慌，有着在太平间陪死人畅谈未来的豁达与坦然。

他现在的表演几可乱真，就像一个外国游客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银行，显示出茫然神态，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他是在观察银行内部的结构，这毕竟是即将实施计划的最关键的一步。

银行整体空间纵深很大，有些超出他的预想。

目测柜台后的现金区就足有十米左右，顾客功能区也很宽敞，格局类似国内主街区银行。

他默数着地面的方砖，计算着行动之后，可能在撤离时要多跑几步了。

还好，换上牛仔裤能节省几秒钟撤退的时间。

和其他银行一样，没有保安人员，唯一不同的是柜台里佛龛下放置了一套印有中文的警用盾牌。

盾牌破损严重，裂纹纵横，被胶带缠绕，边上戳着一只黑色警棍和一副绿色头盔。

这间银行可能是因为有中资参与，在安防方面有一些不同，在付款口上方加装了玻璃。

目测过去，凭经验判断，它应该不是银行专用那种夹胶防弹防爆玻璃，就是12mm厚度的普通玻璃。

即便如此，足以显示出东方农商银行的与众不同了。

柜台里现在有六个工作人员，在望远镜里观察，这里全部的成员应该是在八到十个之间。

这都不是影响整个计划的问题，柜台外功能区只要不超过两名工作人员，他的计划就会顺利完成。

考虑到银行人员有可能会走出柜台这种临时变化，他决定要把下午的行动提前到两点，伺机而动。

朴畅抬头寻找着监控，这是在望远镜里无法侦察到的设施。

银行内部发现了三个摄像头，其中一个还扭头朝向天棚，这与国内银行系统强大的安防监控无法相比。

这里的人把银行内部监控器称呼为CCTV。

朴畅尽量改变着自己走路的姿态，确保在监控里不被找到原来的蛛丝马迹。

于是，在事后的回放里，大家就看到了一个面目模糊，步幅有些生硬，不走直线，形如僵尸一般的大个子在银行厅堂里古怪穿行。

朴畅极力表现出外乡人的游移不定，慢慢的朝柜台挪动，以此换取更多的时间来侦察银行内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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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丁蕊蕊

银行柜台内，其他工作人员都在低头忙着自己的事，唯一一名男性正向他投来一脸的狐疑。

朴畅也在审视着那个家伙。

那是一张辨识度极高的南亚人面孔，此人曾多次出现在望远镜里，很容易辨别身份。

朴畅在心里称呼他为‘小黑脸’，他应该是银行的小头头，级别显然要比那位丰满的李红主任低。

从体型以及气场上来看，这个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向黑脸并不构成威胁，相反倒是那个叫李红的主任要格外重视起来。

将目光跳过小黑脸，落到了靠墙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面摆放着及胸高度的现金，因为是刚刚营业，现金方阵还没有被取款的顾客破坏。

朴畅略有遗憾的无声叹气，很可惜啊，都是缅币。

通过这段时间的监视，他知道其他币种，诸如美元，欧元和人民币都在工作人员脚下的柜子里。

桌面那些花花绿绿，面值千万的缅币，也许全加起来也没有下面一个柜子里存放的现金值钱。

还在他琢磨保险柜密码如何解开时，身后的门被推开，又有人进来。

协助顾客办理业务的李主任向进门的方向转过身，微笑着用缅语问候。

“明嘎拉吧（你好）。”

李主任示意顾客可以到柜台前来等候，然后对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轻声交待了几句。

朴畅有意慢了一步，让身后的顾客先去办理业务。

从那个人的装束上看，应该是本地人，或者是唐人街老板之类的来办存取款业务，没用太多时间就已经开始填写单据了。

可能是朴畅故意表现出的犹豫和木讷，引起了李红关注，走到了很近的地方。

“您好，先生是取款还是存款。”

看到朴畅没有回答，改换用英语进行交流。

朴畅决定要把装傻充愣进行到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位体态丰腴，不失韵味的银行主任。

李红一时摸不透对面这个大个子的来路了，脸上涂着似是而非的特纳卡，却又听不懂当地语言，对英语也是一脸茫然。

还在她揣测朴畅身份时，柜台里一个留着寸头的女同事，有意用口音很重的四川话提醒领导。

“老大，我看是韩国长腿欧巴。”

她的话音没落，柜台里那个‘小黑脸’工作人员，干咳了一声，面沉似水的瞪了一眼说四川话的女生。

再僵持下去，拙劣的表演就要露馅了。

朴畅如法炮制，跟着李主任的模样，深弯腰，双手合十，用蹩脚的缅语送去了问候。

“明嘎拉吧（你好）。”

朴畅半语子似的用手比划着，借以掩盖着自己的蛛丝马迹。

朴畅手舞足蹈的比划，终于让李红明白了这个来路不明，疑似弱智的大个子是要办理银行卡。

这是朴畅临时想到的近距离接触，应付银行人员的一个幌子。

李红会心一笑，引导他走向柜台的非营业窗口前面。

“抬吧噢（请坐）。”

然后隔着柜台的护栏，招呼刚才说朴畅是韩国人的那个女孩。

柜台里，短发女孩快步跑到朴畅这个窗口前。

等着朴畅在外面坐稳了之后，恢复了标准的普通话。和她的老大李红短暂交流了几句，回身取过一沓表格，递出了护栏。

朴畅抬头朝柜台员胸牌看了一眼—丁蕊蕊。

他在心里咕哝，银行女人的胸部都这么大？

丁蕊蕊目光敏锐，仿佛洞察了他内心的所思所想，职业的微笑中隐含着嘲讽。

“你好先生，是国内过来旅游的吗。”

好像是被窥视到了自己的阴谋，朴畅有些紧张，极力掩饰，动作夸张的把表格铺到柜台前，散开，并弄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用力过猛，胳膊顶到了柜台柱脚边缘的灭火器上。朴畅揉着生疼的胳膊肘，哼了一声。

“甘嗖（倒霉）。”

他看了一眼灭火器，是国内的产品，印有中文-春城市安瑞德安防公司的商标。

朴畅忽而想起，进门前就在不锈钢卷闸门上看见过这家公司的名字。

灭火器居然能放到柜台上，长没长脑子啊。

明显是银行领导管理不到位，若是在平时他肯定要和那位叫李红的银行领导理论理论了，现在他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

“密大杜（灭火器），不应该放这里。”

银行主任李红歉意的探过身，真诚询问。

“实在对不起了，那腊（疼不疼）？

银行刚刚装修完，设施设备都没有归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朴畅摇摇头，继续翻弄着眼前的一摊表格。

“您慢慢填，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告诉你怎么写。”

再继续装傻充愣，也不是办法。他就用笔点指着需要填充的表格，尽量不出声。

李红一个栏目一个栏目的解释，轻声询问。

“先生，您是国内的身份证还是这里的红卡。”

很显然，事情就是坏在他那多余的一眼张望，银行的这个女领导判断出他的身份了。

朴畅咬紧牙关不吱声，他根本就没打算填写这些暴露自己身份的表格，所谓的办理银行卡只是他进入银行近距离侦察的一个手段而已。

不过对着这些表格不写点什么也说不过去，他就用笔点着表格间印有电话的一栏，扭头面对银行的女领导，有意把发音弄得十分古怪。

“老板，往哪里写。”

不仅是李红，柜台里面叫丁蕊蕊的女孩也流露出怜悯神态，原来大傻个子是在智力上有问题的。

丁蕊蕊口无遮拦的冒了一句。

“你家没有别的人吗。”

李红严厉的看一眼下属，用缅语和柜台里的‘小黑脸’说着什么。

朴畅大致听懂了一些。

李红是在告诫‘小黑脸’要让银行的员工一视同仁对待顾客，无论身份怎样的不同。

看样子，南亚人应该是这家合资银行缅负责人，或者是由银行代培的当地人员。

‘小黑脸’聆听了李红教诲后一脸的谦虚，甚至有一种缺失男人的阳刚气势。

在朴畅的预想里，‘小黑脸’应该依仗着领导的倚重，会对下属趾高气扬，暴跳如雷地蹦到犯了错的员工面前一顿劈头盖脸的怒喝。

然而就像川剧变脸一样，这个家伙居然换上了一副油腻腻的笑脸去面对犯了错的丁蕊蕊，没有表示半点的态度。

那神态就像哈巴狗向主人摇尾乞怜似的，不，应该更像是一条癞皮狗。

老缅这是无底线的纵容下属，难道是想拉山头搞派系笼络人心。

朴畅用眼角瞄了一下柜台里的丁蕊蕊，看到那个女孩和皮肤棕色闪金光的‘小黑脸’对视的瞬间，充满了郎情妾意的缠绵。

有内容，看着即简单又内涵丰富，不是奸情就是同流合污。

朴畅有了一种窥探隐私端倪的兴奋。

可以确定，这个剃着一头短发，胸牌上名字叫丁蕊蕊的女孩和老缅肯定有事。

从两个人短暂的眼神交流，死人都能看出来腻拉吧唧的成分。

银行风云

第十章银行风云

此时此刻的朴畅像个小学生，规规矩矩趴在柜台上，皱着眉头。

提笔在手，往表格上比划，可就是迟迟不落下，仿佛老师给他出了一道全世界上最难的考试题。

柜台和他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及其不协调，只能尽量弓背缩腰和台面保持一个水平。

因为写字习惯，下笔时特别用力，胳膊肘还时不时刻会磕几下右手边的灭火器。

朴畅此时表现出的紧张和犹豫不定，并不是装出来的，在傻也不可能实实在在去按照申请表格里填。把自己的底细公布与众，那不是蠢到家吗。

不过就这么毫无理由的耗下去，什么也不写不是个办法。

朴畅拿定主意，尽量少与银行工作人员进行言语间的交流，言多必失，接触的多了有可能在今天下午的行动里暴露自己。

这个时候刚好李红询问他在仰贡持有的是国内身份证还是当地的红卡，告诉他可以在银行免费复印。

朴畅在心里嘀咕，这个银行主任可能也是色盲啊，当地人身份证明明是粉色的，偏要附和大家说是红卡。

他偏一下头，偷偷瞄了一眼李红的鞋，还好没有和大多数当地人一样，规规矩矩穿着那种黑布面的半跟工作鞋。

蓝色工装裙子下露出的小腿坚实，挺匀称白皙。

朴畅仰起头，正好眼睛撞上了李红结实突出的胸部。他为自己辩解，我可没有故意占便宜的心思啊，碰巧而已。

不过他还是多看了几眼。

对待这种眼神早已习以为常的李红，淡定的很，又向朴畅靠近了一点。

“先生，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朴畅点点头，再不写点东西就真的彻底暴露了，就是为了那多看几眼的大腿和胸部也该写点什么啊。

他继续吭吭唧唧着，让笔尖落到了联系电话一栏上。

李红低下头指导着他书写。

“在这里写上你的电话号码，得贡内（非常好）。”

朴畅不假思索的填上了一行数字，那是他现在使用的电话号码。

他当然不怕泄露自己的信息，因为这个手机卡是玛索哥哥茂茂明一个佤邦兄弟阵亡前留下的。

看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朴畅当真做起事情，应该说是有着滴水不漏的缜密和沉着。

陈伯曾经为他做出过评语；

这小子看似迷迷糊糊，其实内心鬼精，心理承压能力极强，有着天生罪犯的潜质。

这样高规格的总结除了陈伯给过他，当年在金属压延厂和伙伴倒卖废金属被派出所抓获后，林书记半夜领着女儿来捞人时也曾发表过类似的真知灼见。

当年风流倜傥的朴大少爷差点成为林书记的乘龙快婿，这也是他前妻璐瑶耿耿于怀，稍有芥蒂产生就会拿出来说事的一个桥段。

朴畅在联系电话一栏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时，习惯的按了一下手里碳素笔，想听听笔芯弹簧发出的脆响。

在下一秒传入耳中的却是尖锐的巨大破裂声音，声源来自身后，银行门口方向。

朴畅的目力所及，当先感受到了柜台内侧丁蕊蕊脸上蓦然飘起的惊惧神色，接着是柜台内其他工作人员慌乱的骚动。

危险袭来，倒是他身边这位主任很沉的住气，那平静的姿态让人刮目相看了。

李红轻轻按了一下朴畅的肩膀，像似给她的顾客一种安慰，然后扭身朝门口方向迎去。

朴畅没有回头，如此嚣张而又不计后果的爆裂声音，不用回头去看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朴畅的心情随着身后玻璃门破碎的声音，一下子跌入谷底。

完了，几个月下来的准备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朴畅神情沮丧的隔着柜台玻璃和丁蕊蕊对视，绝望和悲壮大写在脸上。

这样的表情显然被女孩误会了，发出了声安慰。

“没事，我已经报警了，老大过去处理了。”
报警按钮在柜台下方。

“耶呴兑斤迭（我要找警察）。”

丁蕊蕊悄无声息的按下了报警扭后，一脸严肃，没有被朴畅那拙劣的玩笑逗乐。

柜台立柱不锈钢装饰板面上倒映出进来的人影，是两个蛮横男人。

闯进来的两个人个子都不高，皮肤黧黑，穿着笼基长裙，脚下趿拉着缅拖。

从那一身装备来看，显然是有备而来。

其中一个满嘴喷着恶臭唾沫星子的家伙和李红叫嚷，左手拎着帆布包，右手端着一杆双筒猎枪。

另外一个穿着笼基长裙的家伙挥舞着砍刀，哇哇怪叫，命令营业厅里取款的顾客趴到地上。

这两个蠢贼，给你桌子上的两个亿缅币你能扛走吗！

从他们的疯狂的叫嚣声中，朴畅还是能辨别出几句缅语。诸如路，路（抢劫）、达南（枪）、摆散贝（快给钱）。

不过他最熟悉的还是那句话，嘎地，嘎地（一亿，一亿）。

在陈伯的珠宝店，他经常会听到唐人街的几个大佬说起这个单词。
持枪劫匪已经勒住了李红的脖子做人质，枪口指向柜台摇来摆去，把手里的帆布袋扔进了柜台。

虽然被胁迫，李红仍然十分镇定，一只手推挡着眼前的猎枪枪托，然后用缅语让劫匪安静下来。

“佩佩喽（慢一点）。”
李红察觉到丁蕊蕊在柜台里的小动作，知道已经报了警，便用目光示意柜台内其他几名下属可以往帆布袋里装缅币。

李红故意放缓步履，朝柜台慢慢挪动，其间还不忘提示营业厅内的顾客保护好自身安全，不要轻举妄动。

朴畅被这两个乱入的蠢贼弄得心烦意乱，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一种羞辱。

他最终没有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与绝望，忽的站了起来，扯开了领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再不呼吸他感觉会要憋死的！

朴畅判断出这两个冒失鬼绝对不是惯犯，或者是前期作案的成功率过高，忽视了这次的行动的难度。

劫匪显然一开始是忽视他的存在，在此看当口蓦然撞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惊慌失措了。

自持有刀在手的劫匪已无退路，硬着头皮向朴畅扑来，没轻没重的把砍刀架到了朴畅脖子上。

因个子矮小，急于控制大个子，手里就失去了分寸，刀刃刮到了朴畅的胳膊上，鲜血汩汩流了下来。

看到他流出了鲜血，丁蕊蕊在柜台内惊声尖叫。

这突然的变故影响到了李红拖延劫匪行动的计划，目光变得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