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人的一番争夺，球又到了钱昊阳的手里，谌戈连忙上前拦住。
谌戈个子高手臂长，只用干扰，不用跳，只要找到时机抢球就行。钱昊阳意识到，如果自己硬投，八成会被打下来，便只好另寻方法。
只见他又做出一个假装投球的姿势，想吸引谌戈跳起来，然后借机传给别人。但可惜谌戈不上套，反而是在他发懵的一瞬间，一把夺过球，电光火石的冲进对方阵营，动作快的让钱昊阳没看清。
韩绪已经跑到对方篮筐下，谌戈本想传给他，但对方的球员又是一闪，拦在他们中间，谌戈只好立刻抛出球，但手劲没调整好，使大了。谌戈不由得皱眉，估计这球要弹出来。
果然，球投歪了，砸了一下篮板又弹了回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韩绪，只见韩绪轻启嘴唇似乎说了句什么，随即一跃而起，在球下落时够到那颗球，接着轻轻往前一抛，球进了。

就和上次谌戈帮助韩绪进球一样，这回韩绪也做出了及时的补救，挽救了这一球。
看着韩绪从篮筐上收回视线，对他转过脸来，眯着眼睛，露出自信的一笑。霎时间，谌戈觉得他们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不需要语言，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领会。
他忽然很想知道，韩绪刚才说了什么。
—————
“休息一下吧。”不知道过了多久，球场上有个男同学喊了一嗓子，“体育老师都走人了，我们也可以闪了吧？”其余人环视一眼观众席，那个随性的体育老师的确不见踪影了，便也都纷纷停下脚步。
“几点了啊？”谌戈问。
“放学了吧。”钱昊阳摸出手表看了一眼，“今天先到这里，各回各家吧。”
韩绪有点累了，气喘吁吁的走到观众席，接过夏芙手里的衣服。
“你们打的真精彩。”夏芙连忙拍起马屁，“上次我就看出来你和男神的配合很厉害了，这次好像更默契了。”说着还不忘拿出刚才垫屁股的小说给韩绪扇风。
“别放彩虹屁了，我回家路上帮你看一眼有没有写真集。”韩绪将脸凑过去吹风，惬意的闭上眼睛。
“走吧。”耳边响起那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韩绪连忙睁开眼睛和夏芙告别，拎起一边的书包就跟着谌戈走了。
夏芙看着谌戈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
“以后要幸运啊，男神。”

第二十三话
“......她找你干什么？”谌戈依旧迈着大长腿，双眼直视前方，不紧不慢的走着，语气听不出有什么不快。
“嗯？啊，你是说夏芙么？她就只是想让我去帮忙找找，有没有她喜欢的明星写真啦！”韩绪抬头看着谌戈，脑袋里稍微反应了一下，如实说到。
见韩绪落在自己身后将近有两步的距离，谌戈不动声色的放慢速度，等韩绪跟上来和自己并肩走着。
韩绪也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谌戈会突然问起夏芙。
他抬头看向谌戈，双眼里满是不解，突然，他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声音，谌戈……在吃醋？
这一下把他自己都惊着了，小心脏和那次在谌戈家补习一样，一直狂跳不已，韩绪红着脸，偷偷观察着谌戈，见谌戈还是一脸淡定自若的表情，连忙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个声音赶出大脑，应该是自己会错意了。
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和谌戈的互动越来越多，而谌戈表现出来的一些行为好像也很自然，似乎也并不讨厌和自己接触。
韩绪突然开始思考起自己和谌戈的关系，他不敢确定谌戈对于自己是出于普通朋友之间的感情，还是另有其他。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但是，又不敢去主动证明，他害怕，如果自己说破了，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谌戈看着韩绪飘忽不定的脸色，无奈的撇撇嘴。“想什么呢？”
“啊，没事。”韩绪刚侧过脸回复他，却又像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瞬间呆住了，他下意识的想开口，让谌戈别看那边。
但那个远处的男人已经喊出声。
“谌戈！”
韩绪此刻的心态就像是踩到一滩狗/屎/一样爆炸，自己早上那番虔诚的祈祷果然还是没啥用。
看来的确是这样，“祈祷”这种飘渺的东西，就只能在精神上麻/痹那些心里缺乏安全感的人罢了。
自己还是要硬着头皮面对各种各样糟糕的现状。
要是真踩到狗屎了，大不了就洗洗鞋子，但这下，这个扰乱谌戈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再次出现，韩绪有种预感，如果再让他乱来，恐怕就不是像上次那样哄哄谌戈就可以的了。

“哎呀儿子，你可算放学了，老爸等你好久了。”谌叶辉又堆起一脸假笑，摇晃着那微胖的身躯走过来。
“……”谌戈没看他，而是盯着地面上的小石子，头发的阴霾挡住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你是谌戈的同学吗？”谌叶辉注意到一旁神色紧张的韩绪。
就像是现实生活中每个家长都会说的客气话，他又堆起一脸笑意说道“我家谌戈平时……”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谌戈终于抬起头，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声音像冰一样冷。

“……儿子，你不能像这样对我。”谌叶辉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用钱笼络感情，而是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理慢慢击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老爸，你对长辈还是要有最起码的尊重吧？而且，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不是吗？老爸现在已经改正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说着说着，谌叶辉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悠悠的吐出一团烟雾，“别那么任性，你要明白当爹的难处……再说了，当时我是想带你走的，但郝月不让，现在我回国了，你总要给我个机会弥补吧？”


“我当时就没想和你走！别摆出一副别人都不理解你的态度！”谌戈的眼神里露出深深地厌恶，“你对我们最好的弥补就是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现在和你多说一句话都感到浪费时间……还有，任性？呵，我们家的情况从不曾让我任性过。”
谌戈轻轻舔了舔右边的小虎牙，眼神里还是那种掩饰不了的愤恨，“还有，你要庆幸你现在是一个父亲的身份，不然我早就爆粗口了。”

心里酝酿了无数次的，那些很恶毒的话，字字诛心的话，伤人自尊的话，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谌戈顿时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突然，左边衣角被谁扯了扯，谌戈略微扭头，看到韩绪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谌叶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谌戈身边一直沉默的小个子男生出声打断了。
“……叔叔你好。”
两个人都被这突然发出的声响吸引，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这也许，是韩绪长这么大以来，胆子最大的一次，因为严厉的家教，他从不曾做出忤逆长辈的举动，但这一次，他忍不了了。他觉得，与其等着事后对这个烂人，这件烂事不停鞭尸，以此获得心理安慰，还不如现在就把这些话逐字逐句说出来，以免去不必要的烦恼。
“我先给您道歉，接下来我说的这些话，也许会让你很难堪。”韩绪对着谌叶辉鞠了一躬，“但我还是要说。”
“您也许没有机会从谌戈的嘴巴里认识我，但是我却在一个不怎么美好的局面下，认识了你。我就单刀直入了，如果您以前不曾对自己的孩子付出一丝半点的耐心或是亲情，并且亲手毁掉了这个家庭，为孩子的童年画上一记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那你还不如干干脆脆的永远消失。你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在已经回到生活正轨的孩子面前，说着一些不痛不痒，推卸责任的话。这实在不像一名父亲的该有的行为。”韩绪眼神坚定，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更加凸显出他炽热的目光，“我不是一名父亲，但是我有一个很优秀的父亲，请原谅我不自觉的拿他来和您对比，和他比起来，您一败涂地……当着孩子的面，将出轨和不负责任讲的如此清新脱俗，我真是第一次见。如果您有胆子永远别再出现，完全退出别人的生活，我也敬你是个狠人。但您知道您现在这种行为叫什么吗？用我们老家土话来讲，您这是癞蛤蟆不咬人，但趴在人家脚面隔应人。”
谌叶辉被怼的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要不是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爆发，不然他早就上去抽人了。
“如果您真不想再给谌戈，谌羽和郝老师的生活添乱，那就请您别再出现了，该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更何况，谌戈也表明了态度，他不想和您住。当然了，如果您存心就是来捣乱的，那我们也不是不可以选择报警。”说完，韩绪还威慑性的补充了一句，“忘了说，我家二姨夫是公安厅厅长。”
“你……”谌叶辉的眼睛瞪的老大，他紧紧的抓着手里的那个已经捏变形的烟盒。就像是自己被别人狠狠踩了一脚尾巴一样，那种本就不占理的说法被一个孩子揭穿，感觉既窝火又尴尬，还不好发作。
“别浪费时间了，该回家了。”谌戈用力将韩绪的手一拉，扯到自己跟前，圈在自己的范围里。韩绪抬起头，发现他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无声的感激。
他的眼眸还是亮晶晶的，像一颗一颗星光会聚形成的海，干净，深情，隐隐有一丝令人动容的脆弱。
“我说的很明白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就和警察叔叔说有个变态大叔一直跟着我。”谌戈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不等韩绪反应就握紧他的手跑起来，韩绪被他拉住，只得一脸呆呆地跟他跑。
只留下谌叶辉万念俱灰的站在原地。

一直等到完全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谌戈才停下脚步，后知后觉的放开韩绪的手。
“……谌戈？”韩绪一边大喘气的撑住自己的膝盖，一边看着谌戈那对跟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肩膀。
右手被他抓的有点隐约泛痛，韩绪只得轻轻握了握拳头来缓解痛感。
谌戈等了很久才转过身，“在球框下面的时候，你说了什么？”
他的眼神十分认真，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想起了他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韩绪眼睛里那份坚定。
“……我那时说的，不用担心，有我在。”韩绪怔怔的看着他，一边说这一句话，一边挺直腰杆，像是在做什么宣誓一般，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句半承诺半安慰的话语与这样略微温馨的场景，和身边潮水般的人群还有街对面川流不息的车辆的映衬起来，是如此格格不入。
夕阳将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谌戈的眼里，韩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勇敢又帅气。
“……还好有你在，谢谢。”谌戈的薄唇轻轻牵起，露出一个温柔的要溢出水的笑容，似乎要将韩绪淹没。他的道谢轻柔又温和，却又好像弥漫着一丝寡淡的悲伤，似乎在传递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不用担心，有我在。”
“还好有你在，谢谢。”

这两句话在现在的情景下再次说出来，似乎又多了一层不同的意义。
韩绪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感情，他回忆着和谌戈相识的点点滴滴，那一刻，他才突然醒悟，谌戈是那么鲜活的谌戈，有着那么多不确定的多面性，洒脱随性的谌戈，调皮无畏的谌戈，脆弱哭泣的谌戈……谌戈一举一动，一撇一笑都会牵动他的心，让他随着他的情绪微笑又或是心疼。

其实，韩绪不知道的是。当时的谌戈在听到韩绪说出那句话以后，心里有一种冲动，差点说出“你也不用担心，以后也有我在。”这句话。

第二十四话
这天晚上，终于轮到谌戈睡不着了。
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像颗五角星一样摊开，整个人陷进软软的床里。
谌戈这人不喜欢硬床垫，他一直推崇那种只要一躺下，就似乎要陷进去的软床垫。
也只有那种软乎乎的床垫才能让他买账，因为那会给他一种把浑身都包裹住的安全感。
放在以前，只要他一躺下，不出三分钟，房间里就能出现小而有节奏的鼾声。
但今天，这软床垫的魔力像是失效了似的，任凭谌戈怎么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谌戈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脑海里却出现了韩绪的身影。
在夕阳的余晖中，那条柏油马路边，他还来不及擦拭脸上那一层薄薄的汗，微微喘气的撑着两只膝盖，抬头看向自己。夕阳西下，茶黄色的光徐徐在他身上散开，一颗一颗，一块一块，仿佛还有些细碎的光点跳进了他的瞳孔里，一闪一闪的，就像破碎的星光一般璀璨。
看着他那双眼睛，谌戈毫无缘由的愣了一下，刚想问他“你怎么有胆子说那些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在篮筐下都说了什么？”
这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说出口后，却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在这个时间点提出会很突兀。
看着面前的他慢慢挺直腰杆，谌戈想起来了，在球场上，看到他沉着自信的补救那个球，眼神坚定，脚尖轻点落地后，露出那么灿烂阳光的笑容时，那时的自己，就已经很想问问他了。
“不用担心，有我在。”就像是在对着很重要的人做出承诺一般，他的眼神毫不动摇，眼中碎碎的光点会聚在一起，像一颗颗小星星，自信勇敢的闪着微弱的光。
谌戈那一刻鼻子有点酸酸的，他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出“不用担心，有我在”这句话，就像是在告诉他，随便去闯，随便去做，搞砸也没关系，反正有我在。
虽然，他也明白，韩绪的意思并非自己理解的那样，但自己却还是发挥主观能动性，增加了太多深层含义。
他早就习惯了装作潇洒，以一个不羁的心态去面对周围的一堆烂事。说实话，这方法很受用，这么些年，还就真这么慢慢过来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哄着哄着，居然连自己都信了。
他看了很久面前的那个男孩，只觉得心脏像是揉作了一团，弥漫着一种强烈又无法比拟的味道。他突然发觉，平时像小兔子一样胆小敏感的韩绪，也可以很帅，也可以很勇敢。
他很想在这个时刻说些什么，脑袋里却突然一边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想来，可能韩绪面对物理题时，就是这样的状态吧，他突然很想笑。
“……还好有你在，谢谢。”待努力激活脑袋里的细胞，认真斟酌了许久，谌戈才很小声的开口。

说这句话时，他的嘴角也微微的勾起。在温暖的下午，谌戈的声音伴随着凉风进入的韩绪的耳朵里，轻飘飘，有种和平时不一样的温柔。
没有上回哭泣时略微带着的鼻音，声音也不再沙哑干涩，而是他原本的声线加上一点软软的温柔语调，毫无防备的沁入韩绪的心房。
但谌戈并不知道自己在韩绪的脑袋里变成了这样的印象，他甚至还在想， 自己那会儿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吧。

脑海里在一点点的回顾着放学路上的那一幕，谌戈又翻了个身，两只长腿一上一下交叠在一起。
他嫌热，又起身把被子向下拽了一点，只盖住自己的腰部和腿。做完这件事，他又侧身躺下，半张脸陷进软软的枕头里，黑色背心的边角略微卷起，露出紧致的侧腰，但谌戈并没有去管，而是很舒服的闭上眼睛寻找睡意。
但可惜，越是强迫自己睡觉，则越睡不着，一睡不着就开始乱想事情。没多久，他的思绪就完全发散到远处，收不回来了。

他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韩绪在他心里的位置，正在一点一点的发生改变。以前那会儿，就只觉得他傻傻的，又胆小又不自信，但是很单纯简单，对自己无害就先处着吧。
经过一段时间后则发现，和韩绪交谈起来并不会觉得不愉快，他事事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会伤人的话也几乎不说。比那些正值中二期，自以为很幽默实则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很没情商的傻冒好多了。
说到没情商，那就一定要提一个“反面教材”，这个人物并没有为谌戈带来什么尴尬回忆，反而给两周前的钱昊阳同学带来了些许不愉快。
“真是个ZZ。”谌戈想到那大傻子，快速的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会儿，钱昊阳情窦初开，喜欢上了隔壁3班的一个女孩子。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正想去走廊拐角处接热水，刚踏过拐角，那个小巧可爱的身影就直接闯入他的视线里。
谌戈还记得钱昊阳和自己说起那个女孩时的面部表情，娇羞中透着喜悦，喜悦中透着激动。
他笑着和谌戈说，这是他十多年来的青春时光里最强烈的一次悸动。
在走廊遇见她的那一刻，一向大大咧咧，不受管束的他竟然也变得畏畏缩缩起来，拿着手杯的大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大脑里则是在快速的搜索着那些看过的偶像剧，寻找着有什么可以用来现学现卖和人家搭讪的话，但最终因为太紧张而搜索无果。
终于，他在那个姑娘即将和自己擦肩而过时做出了决策，猛地一脚踩在了墙壁上，彻底拦住了那个姑娘的去路。
那个女孩子果真很纤细娇小，走进了才发现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脑袋，她晃了晃高高的马尾，手足无措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女孩子头发上散发的洗发水的芳香就那么不打招呼的钻进他的鼻腔里，他的表情绷了再绷，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就连呼吸都感觉不顺畅了。
“那个……请问你有事吗？”女孩子被他微妙的表情吓到了，连连后退。
钱昊阳一边试图放松自己脸上那片僵硬的表情，以免把人家吓跑，一边同手同脚的走近，跟机器人似的开口问道“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那女孩子真把号码给他了，于是钱昊阳整天闲着没事就去撩骚人家，一来二去还真就熟悉上了。
钱昊阳每每回想起自己成功要到电话的那一幕光辉时刻，就会满脸陶醉的说，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玉树临风的气质使然，但谌戈听到只会默默吐槽一句，也有可能是她对残障儿童的同情心泛滥。
为了在那个女孩面前耍帅，等营造出浪漫气氛后再顺便表个白，钱昊阳还特意在网上出钱学习了一个小魔术，就是那种会从手里变出红玫瑰的小伎俩，说实在的，单论技术的确不太够格，但光谈浪漫，绝对是能保证的。
为了保证在女孩面前表演时不掉链子，钱昊阳私底下硬拉着谌戈练习了很多次。谌戈最后都看烦了，还要碍于朋友情份的关系，一半敷衍一半鼓励的告诉他，正常发挥，一定没问题。
后来，就在钱昊阳当着那个女孩和两个班级绝大部分同学们的面，摆出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实则心里慌的一比的将魔术顺利完成后，站在人群里围观的谌戈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儿子长大成人了的欣慰感。
本以为等到最后，女孩娇羞的收下玫瑰，男孩再乘机表个白，这件好事就能圆满落幕了。
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傻的程咬金，二愣子附体似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魔术揭穿了，就连用到的道具都交代的干干净净。
那个3班的二愣子男生还得意洋洋的继续大声嚷嚷着，“这魔术我以前就看过好多次啦！就这么一回事儿而已！哈哈，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说完，他还一脸“睿智”的看看大家。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而那位被拆台的当事人，自然是脸黑的和煤炭有的一拼。
站在人群中目睹了这一幕的谌戈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思考着怎么和那二愣子理论。但班里的“左右护法”之一——甘起杰，就已经抢先一步怼了那人一句。
“嘿？！你是不是个智……”这甘起杰就是和谌戈等人打过篮球的黑皮，平时就是因为话多还巨调皮，这才被周小伟调去护法座重点看管的。
“嘿，你是不是也会这个魔术啊？”站在人群里本是一言不发的韩绪突然大声询问，音量盖过了甘起杰的声音。
甘起杰刚才本想骂那人，“你是不是个智/障？”但见突然韩绪插嘴，便也作罢，若有所思的闭嘴了。
“诶……”那个二愣子还在琢磨甘起杰刚才说了什么，这下注意力又被韩绪吸引过去了，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
“来喽嘛，要不然道具给你喽，你行你来个撒？”韩绪故意用老家的方言掺杂着普通话调侃，略带夸张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攻击性，反而娱乐了大家，几个笑点低的同学听了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对嘛，你来个嘛！”夏芙也立马用方言跟着大声附和，围观群众笑得更大声了。
那个男生好像也终于发觉了不对劲，便也跟着“嘿嘿嘿”的乐起来，一边摆手说“不了不了。”一边顺坡下了，彻底退出人群。
等他走后，夏芙用胳膊肘抵了抵钱昊阳，提示他继续表演。
就这样，好好的一场告白表演，差点以吵架收尾。不过好在钱昊阳最后还是顺利表白了，但可惜女孩子以“想好好学习”为理由，拒绝了他。
虽然把这最坏的结果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排演过了，钱昊阳也和谌戈说，自己要潇洒的离开，给那妹子留下一个忧郁又不失大气的背影。
只可惜，等这最坏的情况真正儿八经的发生了，单细胞生物的心态却还是猝不及防的爆炸了。
钱昊阳回到座位后一个劲儿的哀嚎，就和被主人收拾了一顿的二哈一样。
谌戈等人表示让他哭哭就没事了，只有夏芙在旁边忍住笑意鼓励他“呼噜呼噜毛哈，没事哒。”
为了发泄心里这股抑郁不平，钱昊阳选择了迁怒，不管怎么样，那个二愣子当时是真让自己不开心了。
仗着广泛的人际关系，他没费多少力气就进入了那个二愣子的音乐社，闲着没事就当众挤兑他，而音乐社社长和钱昊阳关系也挺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噗。”想起这事的谌戈很不厚道的笑出声，缓了好久才停下来。
等笑完之后，又开始细细回顾着韩绪说的那两句话。
他没想到，韩绪当时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不仅机智的避免了更加糟糕的情况发生，而且还防止了两个班的同学心生芥蒂。
再说了，要是那会儿甘起杰和那二愣子真吵起架来，那钱昊阳可能连告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一次韩绪给予他的惊喜和震惊，并不比他今天狂怼谌叶辉来的小。


谌戈面带微笑的把手臂枕在脑袋下，轻轻翻了个身，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那条神气的小鱼又若隐若现的露出来一小点小脑袋。
貌似韩绪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管是上次在滑梯旁边安慰他，还是这次和谌叶辉的对话。

韩绪总是在他没想到的情况下站出来，无意识的给予他力量，鼓励他继续勇敢的走下去。
看上去那么单纯又弱小的人，却总是在做着不符合他本身气质的事。
谌戈突然揉了一把头发，很懊恼的“啧”了一声。审视一遍自己最近的表现以后，发觉自己可真是太逊了。
虽然知道韩绪不会嘲笑自己矫情的一面，但……还是不想在他面前露出那么狼狈的样子啊……
只要遇到那个人，自己从以前贯彻到现在的那份随性，淡漠，总是会不复存在。


前面的碎发有点扎额头，他又不自觉摸了一把。
平时，他总是把刘海全梳上去，再用发胶喷雾固定住，随便抓两把梳个侧背头就出门了。睡觉前再全部放下来，洗个头后清清爽爽的上床睡觉。
此时此刻，他懒懒的的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小碎发也软软的依附在额头和臂弯里，有点刺刺痒痒的。
他的发质又黑又硬，“乌黑发亮”也就不过如此。从小到大，只要是那些对又黑又光滑的头发有执念的老一辈，看到他这头发都会狠狠夸赞。
但他摸着却只觉得扎手。
“韩绪的头发好像就很软啊……”他眼睛微阖，思绪回到那个中午，那个身材纤细的人毫无防备在自己面前睡着的样子。温热的阳光柔柔的照射在他身上，他的头发细碎的闪着光。
他不自觉的捻了两下手指头，突然开始怀念那份柔软的触感，板栗色的短发，又细又软，就像摸小动物的绒毛一样。他当时鬼使神差的轻轻揉了好几把。
只要躺在床上，就容易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啊，他将手臂轻轻抽了出来，拿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已经11点半了啊。
不知道韩绪睡没有。
谌戈捧起手机，点开韩绪的页面，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还是试探性的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韩绪这边也睡不安稳，他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先不说谌戈会不会觉得他多管闲事，他今天说的那番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谌戈的真实想法啊，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胡乱给出一番说辞，万一给人家帮了倒忙怎么办，唉，还是太莽撞了。
想到这，韩绪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啊！”的哀嚎了一声。
“滴。”
听到手机提示声，韩绪连忙探出半边身子，像只小虫子一样爬去床头柜边拿，睁大眼睛一看，发件人是谌戈！本就没有什么睡意的脑袋这下更清醒了。
他连忙坐起身来，灵活的打出一串字。
“还不睡吗？”
谌戈琢磨着已经这么晚了，也就没期望韩绪会回复自己，但没想到他也还没睡。于是将下巴枕在枕头上，支起上半身，笑眯眯的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睡不着。”
“在想什么？”
“想今天的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韩绪看见这条信息，轻轻咬着嘴巴，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颤颤巍巍的打出一行字。
“嗯……我做的太过了吗？”
谌戈猜到了韩绪也许会自我批评一番，想象着韩绪的表情，他笑得更大声了。
“没有。你说了我一直想说的话，不用自责。”

发出去后，他又觉得不够，歪着头想了想，补上一句“以后对自己自信点。你很棒的。”


韩绪捧着手机，痴痴的看着那条短信，嘴角是不能控制的幅度。他顿觉胸中一阵舒缓，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嘭”的一声倒在软软的床上，傻乐一会儿后，才又抓起手机给谌戈回复“嗯嗯，快睡吧！很晚了，晚安！”
直到那头也回复了“晚安”之后，他才万分不舍的关闭屏幕，将手机又放回床头柜。

在睡着之前，微凉舒适的晚风穿过窗帘，柔柔的撩起韩绪细软的额发，韩绪很舒服的摊开自己的胳膊，像是要拥抱那阵风一样，任它钻进自己的怀抱里。

虽然之前就能大概联想到，谌戈这种认真自律，综合能力强的好学生会对作业，包括私下的复习，预习秉持一种怎么样的学习态度。
但等韩绪打开习题册后，还是被谌戈的严谨吓了一跳，凡是遇到自己没有把握的题，就会在旁边用红笔画上记号，并将自己的思考过程以及书上的注解一道写上去，具体到第几单元的多少页，以及和其他作业簿的哪道题类似都有标注。
他的字还是大气又率性，龙飞凤舞的占满了大半面，一撇一捺都划拉的特别长。韩绪随意掀开任意一页看看背面，心里不由自主的嘀咕一句，“这就是所谓的力透纸背吧。”
那道侵蚀作用的题目，似乎的确有点难以理解，韩绪能隐约看出谌戈之前用铅笔在图画上标记过的痕迹，和自己刚开始分析的一模一样。
但结果证明，刚开始那个思路肯定是错的，所以又被作业的主人擦掉，重新用水性笔在其他地方画了一遍。
韩绪有点意想不到，谌戈之前居然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虽然自己还是没给出什么实际性的答案，但是能和好学生思路一样，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自己其实没那么差？
韩绪因为他们这偶然的一个共同点，有点没出息的小开心起来。
正想下笔补充答案的时候，他又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谌戈只要一做到那种和图表有关的题目时，就会在图上标记出需要用到的细节，等确认无误以后，再用水性笔在空白处写下答案。
韩绪想起 自己第一次找谌戈问题目的那一幕，谌戈那会儿明明是在写英语作业，用不上铅笔，但是等自己把试卷递给他后，他还是放下水性笔，改为用铅笔在自己的卷面上勾勾画画……
这种习惯的同学，韩绪以前也遇到过一个。
那是一个不管是外貌还是其他方面，都异常平平无奇的女孩子。
韩绪已经叫不出她的名字了，但还是清晰的记得，她为别人讲题时，也总是习惯用铅笔在别人的试题上勾画，而不是用水性笔。
曾经也有人问过她这样做的原因，她回答“并不是所有人都不介意那些勾画的痕迹啊，铅笔可以擦掉，但是水性笔……可就没法擦了啊。”
韩绪看着抹淡淡的铅笔印，不禁陷入沉思。
不知道谌戈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考虑到了别人不喜欢在卷面留下痕迹才用铅笔写过程……
想起一件事后，就容易接连着想起另一件事。
谌戈当时并没有只查看自己不会的那道题，而是以一副非常自然的神情，帮自己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还顺便指出了其他错误……
韩绪不由得更加确信，坐在自己身边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漫不经心，其实是一个很细腻贴心的人。
他会记得自己随口说出的“喝奶茶”这句话，也会很贴心的把非常基础的过程一并记录在题目旁边供自己研究，甚至还会注重一些容易忽略的细节……
想着想着，韩绪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也会像这样对待别人吗？
突然，一种很幼稚的，很小心眼的，像是自己珍惜的糖果被别人分走的不爽油然而生。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韩绪摇摇脑袋，赶走心底冒出的那点小自私和不知足。现在正在学习，别想其他的，一切等成绩有好转了再说。
他连忙给自己暗中鞭策一番，准备重新投入回学习中。
“看懂了吗？”谌戈看他一副阴晴不定的表情，以为他看不懂自己的过程，于是多嘴问了一句。
“嗯……再让我琢磨琢磨。”韩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没怎么放心思在题目上，连忙埋头看题。


“我给你讲讲吧？这个题的确挺迷惑人的。”谌戈凑近看了看让韩绪头大的那道题，思考了一番如此说道。
他并没有考虑很多，而是大手支撑着身体，上半身微微抬起便靠了过去，脑袋和韩绪鼻尖的距离就只差一个手指头那么点儿。

韩绪现在的小心脏都要炸开花了，谌戈毛茸茸的脑袋毫无防备的探在自己跟前，清爽淡雅的洗发水，再加上那股小柑橘香氛的味道不打招呼的直直钻进韩绪的鼻子里。

韩绪又想起了那天谌戈抽完烟后，在厕所门口冲他露出的狡黠的一笑。
“哦，嗯，嗯嗯，好的好的。”韩绪连忙撇开视线，胡乱的答应了，右手紧紧的拽着自己胸口的拉链，想借此来努力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
这一番心跳后，韩绪认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纯情了，人家又没亲又没抱，光是离得近点就能让自己这么紧张，实在是没出息！上回不都靠肩膀了吗？
刚这么想，韩绪下一秒就在心里默默为自己辩解，上次可没闲功夫想别的啊，脑袋里只剩下如何安慰谌戈这一个念头，除此之外，真是干净的不能更干净了。
“看这啊，河流是往这个方向冲刷对不对，它对岸边造成了侵蚀，但同时也会造成搬运或者堆积作用……”谌戈果然换了一只铅笔，顺着题目上那条河流的方向比划。

韩绪此刻也只能强迫自己从对方那又直又挺的鼻梁，还有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移开视线，尽量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听人家讲解题目。
“你们在讲地理吗，也帮我看看题目呗？”钱昊阳不知道是多久注意到这边的，居然也从自己乱七八糟的课桌里摸出一本干干净净的地理习题册跑过来不耻下问。
谌戈却只是稍微抬起眼帘，应他，“地球要放弃自转了？你居然会有问题目的一天？”
“嘿，我也想好好学习是不是？毕竟我要被选去参加地理知识竞赛嘛，也不能在大家面前太过丢人是吧？”钱昊阳也是实诚，丝毫不拐弯抹角，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本意。
“你那木鱼脑袋，考38分的人，得了吧，上炕都费劲。反正是小组回答，我们答题就行了，你在一边划水喊666就行。”虽然这么说，但谌戈还是冲钱昊阳伸伸手，接过那本崭新的练习册。
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钱昊阳只得面无表情的咂了下嘴巴，说了一句老天都不打算让我学习，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座位了。
“他到底想不想问题啊……”韩绪看他走的如此干脆，不由得小声问道。
“别管他，他就这样。”谌戈拿出地理书，一手支撑着下巴，一手灵活的转着笔，静静等待着老师进班。

第二十六话
“在上课之前，我先说句题外话啊，虽然，我们的课程还剩下一小部分，不过呢，说快也快，应该也用不了几节课就能全部讲完了，希望同学们不要松懈，继续努力学习，争取期末能考高点，跟爹妈要钱时也能有底气点。”地理老师迈着小碎步走进教室，大概环视一圈同学们后便如此说道。

见有些同学还在状况外，谢老师便把教材往讲台上随意一搁，“啪啪”用力拍了两下黑板，吓得好几个正低头忙活自己事情的同学也连忙抬头看向他。
“好了，都看着我啊。”谢老师确认了大家都抬起头后，便一脸严肃的面对同学们再次发言，说话间，还不忘腾出手抹了抹黑板上拍出的那道巴掌印，“同学们都知道的吧，我们学校近期要和其他学校举办一次地理知识竞赛啊，对了忘了说，那个学校是九中。”

刚说到这，全班便开始躁动起来，谢老师连忙又拍了两下黑板维持纪律。
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默契的同时向后缩了缩，生怕黑板顶上的陈年老灰会掉在自己的头发上。
“瞎议论什么呢？九中其实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你们别激动！”谢老师不屑的瞅了这群小崽子一眼，丰富的面部表情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就是啊，又不是新华那些学校……怕什么嘛。”李雪儿趴在桌子上小声附和。
可见，全班只有李雪儿的脑回路和谢老师撞在一起了，班上同学会小声议论这件事，并不是担心九中的学生水平高。一部分是出于好奇，另一部分则就只是凑个热闹，还有一部分的目的则更单纯，只是想借此开小差罢了。
“九中？那学校好像有很多帅哥诶！”夏芙靠在椅子靠背上，微微侧过脸找李雪儿讲话。
“哈？这怎么说啊？花痴？”李雪儿眼睛都懒得抬一下，还是将就着之前的姿势趴在桌上。
“你以前没听说过一句话？六中的美女，九中的帅哥，师大的恐龙到处跑！”
夏芙讲话的音量还挺大的，韩绪坐在后面几排都听的清清楚楚，并且对此感到非常震惊。

明明大家都来自于不同的母校，这些顺口溜是如何达到高度统一的？
“夏芙？说什么呢？你想参赛啊？”谢老师左手插着腰，上半身懒散的靠在讲台上，下半身的一只脚快速拍打着地面，眼睛微眯的看着她。
夏芙一秒变怂，连忙坐的端端正正的低头研究地理书，等谢老师转移视线了才悄悄抬头冲他吐了个舌头。
“虽然只是友谊赛哈，但是我们还是要全力以赴。毕竟提供比赛场地的是我们学校，我老谢混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别人在我的地盘称大王的。”说这番话时，谢老师的眼神猛地变犀利许多，同学们立马会意，他这话还有一层言外之意——“敢输就死定了！”
与此同时，除了谌戈以外，其余几个被选去参加竞赛的同学都不约而同的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等谌戈跟随其他几人抵达老师办公室后，谢老师又是即兴发表了一堆长篇大论，然后每人塞了一小本复印件，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地理课外知识。
谌戈走马观花的瞧了一遍，发现大部分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常识问题，只有小部分才需要花点时间去记。
这比赛究竟是个什么水准，他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
可能是因为那些问题真的太容易了，就连钱昊阳这种不怎么听讲的学生都忍不住“嗯？”了一声，然后用一副“我没看错吧？”的表情盯着谌戈。
谌戈冲他微微点头，他还是继续保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又匆匆翻了两页，多次反复确认之后才忽的松了一口气。
“咳，题目呢，不会完全照搬上面的，但差不多就是这种等级的，你们呢，只要重点记一下那些比较冷门的知识点就行，像那什么“印度女子穿的传统服装叫什么？”还有“俄罗斯总统是谁？”这种低级题目就别花时间看了。”谢老师使劲抖了两下手里的资料，又抬头看了一圈所有人。
“哼，我到时候就去现场看着，如果有人连这种弱/智题都回答不上，最后还输给人家的话……哼哼。”谢老师用力歪起一边的嘴角，顺带着同边的眉毛都飞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输了就死啦死啦滴干活。”
这种魄力吓的众人虎躯一震，捏着复印资料的手不禁又用力几分。
“行了行了，回去吧，一会儿该上课了。”谢老师潇洒的背过身冲他们摆摆手，仿佛刚才那凶神恶/煞/的人不是他一般。
众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稀稀拉拉的说了一句“老师再见。”就一个接一个出去了。
谌戈出了办公室就往教室赶，看他那架势，也没打算等着后面的大部队。
等他刚踏进教室，视线就条件反射的往后排聚焦。
那头板栗色头发的主人好像正在睡觉。只见他弓着细窄的脊背，静静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动不动。桌上还散落着没盖上笔盖的原子笔，和一堆摊开的练习册。
谌戈放轻脚步走回去，缓缓抽开座椅，又慢慢坐下去。尽管动作很小心，但还是让旁边那个人察觉到了动静。
韩绪不舒服的抿了下嘴巴，两条细腿微乎其微的晃了晃。
谌戈见状突然静止了一切动作，等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好像睡安稳了，才又慢慢将手臂放回桌上，动一下停三秒的翻出下节课需要用的课本。
但找了半天，那本记录了不少内容的笔记本却还是没有出现在眼前。谌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韩绪的胳膊下一瞟，那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正乖巧的躺在韩绪的手肘下。
谌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略微瞅了一眼韩绪，见他还没醒，便伸出两根手指夹住滑溜溜的边缘，想轻缓的将那本压着的笔记本解救出来。但刚摸到那页封面，谌戈突然犹豫了，最后也只是沉默的移开了手，又看了两眼安然入睡的韩绪，渐渐的转过了头。
一会儿再重新誊写一道好了。
他暗下决心后，又悄无声息的翻开课本，垂下眼帘快速的思索了一番，继而伸出原子笔，轻轻戳了两下韩绪前面坐着的那个男生。
“一会儿上课，你挡着点他。”


韩绪这会儿正睡的五迷三道的，感官迟钝，但又非但不清醒，半梦半醒之间，他模模糊糊的听见了谌戈在说话，那种刻意放柔了声音，几乎用上了气声的尾调，酥的他下一刻就要化开了。就像是全身陷入了一片上好的天鹅绒毯里，耳廓被细软的绒毛挠的痒痒的，却并不会不舒服，连带着呼吸也逐渐变暖，手和脚被温柔的力量纠缠住无法脱身，只想越陷越深。
韩绪就这样意识模糊的沉沉睡去，伴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体验。那一抹微笑也来不及收回，任谌戈看了个够。

第二十七话

等韩绪在睡梦中告别周公，猛然睁眼后，这节语文课已经上了快三分之一了。
语文老师还是靠在讲台上，慢悠悠的伴着ppt做着文言文赏析，她语速本来就慢，语言词藻又不是很有美感，讲半天也没有讲到重点。也实在没办法提起同学们的兴趣。
再加上这不慌不忙的上课节奏的确挺催眠人的，有不少同学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

可能真是要多亏自身母语技能的加持，不然，照这样学下去，估计自己的语文也得玩完。
这么想着，他抬头确认一番死气沉沉的同学们后，又快速看了两眼老师，见她并没有要下来抓人的意思，便也松了口气。
居然就这么平安无事的睡了这么久。
韩绪有点心虚的不敢坐直，依旧弯着腰，半趴在桌面上，腾出一只压红的手轻轻揉了揉眼睛，打了个浅浅的哈欠。

“醒了？”谌戈正忙着记投影幕上的笔记，并没有看向他。
“嗯……我居然睡到了上课……”韩绪对谌戈没有叫醒自己有点耿耿于怀，但不想表现出来，只是轻声回应了一句。
“心情好点了吗？看你上节地理课都要灵魂出窍了，还是听不懂吗？”谌戈突然放下笔，摸了摸右边的口袋，什么也没摸到，又换左手摸。
“嗯……好点了……唉，其实也不是难过啦，就是有点心焦罢了。”韩绪苦笑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捏了捏粉红的耳垂。
“不过，这也是常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边说一边想着，自己的不愉快表现的那么明显吗？就连谌戈都察觉出来了。
谌戈没有说话，眨了两下眼睛，从左边口袋掏出一根星星造型的棒棒糖，从右手臂下方慢慢递给他。“拿着。”
韩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戳了自己胳膊一下，扭头一看，谌戈正面容镇定的拿着一颗棒棒糖，右手还不忘继续拿着笔记笔记，如果忽略他略微颤抖的手指的话，韩绪估计就会被他装作淡定自若的外表欺骗。
“谢谢。”韩绪连忙接过，很是珍惜的正面瞧瞧反面看看。
这是一颗黄色星星的棒棒糖，晶莹剔透，表面还镶了块杏仁。


韩绪以前吃过类似的，糖块是椰奶味的，他总会等糖果化的差不多了，一口把杏仁剥离出来，把剩下的碎糖块两下嚼了再慢慢咀嚼杏仁。
“哼，别人给我的，但我不爱吃。”像是攻克了什么难题，谌戈悄悄吐了口气，一抹和语气完全不符的微笑逐渐爬上嘴角。
也不知道他突然傲娇什么。
韩绪捧着那颗糖看了很久，心里那丝不快早就被这一点好处替代的干干净净。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颗糖收进书包内层，就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谨慎。
那颗糖是钱昊阳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给谌戈的，但那会儿谌戈只想快去快回，随意将糖放进口袋就没再管了，刚才见韩绪醒了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才想起来可以用糖逗逗他。

看韩绪十分珍惜的将糖藏好，谌戈突然联想到了小时候自己曾养过的一只小仓鼠，奶茶色的皮毛，背部有条浅灰色的线，平时只要喂它点葵花籽或者小饼干什么的就能活的特别好。养的时间长了还会主动上手，翻过肚皮求摸摸。
那小家伙每次从谌戈手里叼过粮食，就会屁颠屁颠的跑回笼子，藏在某个角落里再用木屑盖上。
虽然不应该把人和小动物混为一谈，但韩绪的小动作的确是让他回想起了那个可爱柔软的小生命。
谌戈满脸笑意的看着他收好糖，最终还是情不自禁的伸手，像鼓捣小仓鼠一样，力道很重却又不失温柔揉了两把韩绪的头发，完成了自己那个辗转反侧的夜晚的念想。
韩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惊到了，立刻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惊愕的抬头看着谌戈。
“你……”
“看你藏糖，让我想起了我之前养的翠兰。”谌戈非常诚实的解释道。
“翠兰……？”韩绪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就连这土里土气的名字都忘记了吐槽。
“小仓鼠。”谌戈还是看着他笑，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状，瞳孔里有清澈的光在闪。
韩绪的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一下意想不到的抚摸，头顶似乎还残存着那种被大手罩住的暖暖的触感。
可能是潜意识里舍不得那种被呵护的感觉，头脑里像是在不停回放一样重复又重复，就连面容都顾不得再管理，变得怔怔的。
这不是第一次被谌戈摸头了，但他有一种说不清的直觉，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太一样。如果说上一次，是犹豫中带着好奇。那这一次，就是纯粹的对某种东西的爱抚。
刚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韩绪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虽然和谌戈的关系是正在以一种自己不曾设想过的神速变得日益熟悉。但是，“喜欢”这个犹如罂粟的东西，韩绪总是刻意的去避开，去忽略。

因为自己和谌戈是同一种身体，对于这么平凡但又特殊的自己，谌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持有普通男女才能孕育出的感情呢？
“怎么了？”谌戈在他面前摆了摆手，关切的问。
“……没事，我没想到是仓鼠的名字。”韩绪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重新拿起一支笔，翻开课本坐端正。
“听课吧。”为了让谌戈彻底放心，韩绪又强撑着，咧开嘴巴笑了一下，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无异。
“嗯。”谌戈也冲他笑笑，随后抬起头认真听课。
见他没再注意自己了，韩绪这才敢呆愣着思索那份心事，想着想着，他不由得开始慌张起来，一半是因为心中这份微乎其微的期待，一半则是逐渐放大的怀疑。

本来韩绪还有些沾沾自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神似空气的喜欢不会给谌戈带来困扰，他还挺开心的。
但是，本来我已经做好准备，和你相安无事的走完高中生涯，为什么此刻又要让我动摇？

韩绪不敢转头去问那个近在咫尺的人，他不敢去确认谌戈是什么样的态度，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重拾的一点点自信，在遇到感情难题后又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张了张嘴，可能是脑袋里一片混乱，两个支持着不同观点的小人正在掐架，让他这一秒钟，居然有种想要告白的冲动，甚至都忘记了现在还在上课。
“试试吧？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
“搞什么啊？你怎么就知道谌戈是……那个那个啊！？”
……

心里的两个声音争执不下，他不由得攥紧拳头，泛白的指节死死地抠着自己的衣角，在挣扎中好一片头脑风暴后，渐渐放开了被汗水润热的衣角。

还是，算了吧。



他自嘲的笑笑，浑身紧绷的靠着椅子靠背，一双拳头松开又攥紧。
“我……还是怕尴尬啊。”
他在心里这样辩解。
韩绪以前并不是没有过过“透明人”的生活，他并不害怕孤独，甚至很适应格格不入的班级环境。用他自己写进日记里的一句话来说——就类似于一滴油落进了一杯水里，密度不同，怎么也融合不进去，与其徒劳的抱住身体痛苦万分的沉进水里，在过程中“斩断”自己来获得一点拼命交融的存在感，还不如一开始就漂浮在表面，至少，这份格外的独立，在别人眼里，还能显得与众不同。
但，现在全都另当别论了。在经历了那些乱七八糟，刻意不去提起的排挤，霸凌以后。如今他又接受了别人的善意，这些暖暖的温度让他一下子有些离不开，舍不得。
如果不曾让他见过阳光，他或许会甘心继续待在黑暗里享受煎熬。
种种过往浮现心头，嘴边那点自嘲的微笑都慢慢消失殆尽。他的眼神又变回没有光彩的黯淡，目无焦距的盯着面前的课本，右手大拇指不受控制的刮着中指指节侧面的一小块薄茧。
果然，自己还是不够勇敢。
之前那份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早已用光了。
都说谈恋爱才会让人被动，为什么这下暗恋都要收他人牵制了。韩绪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再去看谌戈，只是自己坐在位置上默默调整，和以前一样想一些开心的事，将脑袋里的焦虑和不安全部覆盖掉。
就这样浪费了一节课的时间。在谌戈再找他讲话时，他终于可以抛弃心里的那些不真切的想法，又以一颗平常心和谌戈大大方方的交流了。
还是，不要随便逾越过界的好。
韩绪想，“我不想再听到那句话了。”

第二十八话
钱昊阳坐在谌戈前边的座位上，下巴支着椅子靠背顶端，两只胳膊绕过靠背撑在谌戈桌面上，捧着那几张地理题目，嘴巴张开一条小缝，嘟嘟囔囔的背。
“这老谢怎么不挑其他班的去比啊，为什么非要挑我们班啊。”背着背着，钱昊阳终于发起了牢骚。
“因为有我在。”谌戈头也不抬的回答。
“……别讲冷笑话了好吗，一点都不好笑。”话是这么说，但钱昊阳还是口是心非的咧开嘴“嘿嘿”的笑了两声，显然是完全从之前情伤中走出来了。
“这些题目说难也不难，但是还挺多的，看了这么一会儿…我真怕最后给记杂了。”钱昊阳双手无力的放下那几张题纸，眼睛发直的歪过脸，抵着靠背最上方。
“嗯，你背个差不多就行了，他也说了并不是完全抽这上面的题。”谌戈似乎早在几天前就做好了准备，现在正悠闲自得的翻看着课外书。
“你背完了吗？”韩绪本是坐在一边默默做作业，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小意思。早背好了。”谌戈抬起眼帘撇他一眼，又挑挑眉，显然自信满满。
“诶，你说这非洲的冬天怎么会冷呢？那可是非洲啊，经纬度都摆在那里了，居然还冷……这老谢也是奇怪，答案也不给印全。”钱昊阳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个问题，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小平头又反复翻看那一页的背面确认答案，发现的确是没印完。
谌戈打了个响指，指了指韩绪，“你来说说为啥。”
“因为海拔高啊。”韩绪想也不想的开口，顿时获得谌戈一阵掌声鼓励。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谌戈的语气里略带着一丝骄傲，瞟一眼震惊脸的钱昊阳后，笑嘻嘻的翻过一页手里的课外书继续阅读。
上课铃刚好响起，钱昊阳连忙站起来小跑回自己座位，但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从谌戈的笔筒里抽走一颗笔芯，“给我一根啊，我的没墨水了。”
“叫爸爸。”
“父亲。”钱昊阳一丝犹豫都没有，像是例行公事的喊完后就转身走了。
韩绪算是摸清楚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钱昊阳这口头上的便宜可真是被谌戈占出惯性了，平时某钱姓同学就算没事求人家谌戈，有时候也会下意识的喊他“父亲”或“爷爷”之类的。喊完又狂抽自己嘴巴子。

每回韩绪看到他们这样就有点忍不住的想笑，这次迫于谌戈还坐在自己旁边，便只得抿起嘴强撑着，脸颊憋的通红。
“想笑就笑，别忍着。”谌戈收起课外书，从抽屉里抽出课本放在桌子上，这一系列过程中并没有看向韩绪。
“噗…不笑了不笑了…”韩绪瞬间破功，轻轻笑了两下后又马上收声。
“我还没让他蹲着唱《征服》呢，你笑得怕是早了点。”谌戈终于微微侧过脸去看他，还不忘开句玩笑。
这句话差点又把韩绪惹笑，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了，心想继续聊这个实属不太妙，话题一转便改为问。


“话说，你怎么这么敏锐啊，已经好几次了，我发现你都没在看我，但你却总是知道我在做什么，这次也一样，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憋笑的。”
“嗯……练出来的。”谌戈抱着手臂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如实回答。
的确，他真的就是打小慢慢锻炼出来的。


因为郝老师出于教师的习惯使然，她要求自己的孩子，在学习方面必须要贯彻高标准，严要求的规定，每次两个孩子写完作业后都要拿给她检查一番，然后自己再额外给孩子们出几道加强题。
谌羽从小就比较听话，几乎每天都能顺利完成任务。
但可惜，谌戈小朋友则和他完全相反，在小学五年级之前不但不让人省心，还特别轴。每天放学了就期待着一会儿和小区里的孩子玩捉迷藏，最后常常玩到饭点，顶着一头树叶回家。
回家后不但不能及时读懂妈妈满是怒气的脸色，甚至还要缺心眼的冲妈妈撒娇，最后常常免不了一顿毒打加禁足。
后来次数多了，谌戈便慢慢开窍了，后知后觉的思考着，自己如果能适时的读懂妈妈的脸色，是不是就能少挨点打？


为此，他开始认真察言观色，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细细记在心里。直到后来多次实验过后，小谌戈终于发觉，毒打还是逃不过的，因为自己的出发点本身就是错误的。
妈妈并不是在生气自己出去疯玩一通后，回家还要提要求，而是在生气——自己没及时写作业。
不过，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能力锻炼出来了，死也死的明白些了。
虽然很丢人，但这的确就是，谌戈敏锐的洞察力得以锻炼的初衷。
接下来的记忆，就不太轻松愉快了，谌叶辉干出一堆破事后，闹得好好的四口之家乌烟瘴气，怨声载道。尽管郝老师很是克制自己的情绪，害怕孩子们会被她影响心情，但浑身散发出的那份怨念，还是让孩子觉察了一二，这个家庭正在慢慢解体。
谌戈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生活在一种低气压的环境下，敏锐的洞察力在这会儿再也不是一个好东西了，这技能总是逼迫他在不知不觉间明白了更多讨厌的道理。
甚至后来还发展到，能在父母即将打起来的前一刻警觉出空气中的硝烟味，然后和哥哥麻溜的躲出去。
当然，这些原因是韩绪不知道的，他只当谌戈在正儿八经的打趣自己，便也只是点点头附和他，没说些什么其他的话。
“啊，对了……你这人真挺好猜的。”谌戈突然抬头，像想起什么来似的补上一句。
“诶？”韩绪满脸问号。
“你很好猜啊，跟你坐一起也有段时间了，总得大概摸清楚你的性格了吧？”谌戈微微扬起下巴，很是自信的看着韩绪。
“我的性格？”韩绪怔怔的跟着他念了一边。
“对啊。你很单纯，也很简单，平时挺为人着想，不会给人带来不快……那个，我说你简单并不是在批评你，我是指褒义的简单。”这些答案像是在头脑里思索了无数次似的，谌戈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是除了两个人那次的滑梯谈话之后，他对于韩绪的又一次具体评价。韩绪不由得有点紧张到发慌，没想到能够再次亲耳听到谌戈夸奖自己，一时间，竟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嗯……听到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韩绪低着头想了很久才讲出这句客套话，“谢谢。”
他眨了眨含着一汪春水一般的大眼睛，翘翘的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满脸都是温柔的喜悦。
谌戈看着他，轻轻牵动薄唇，露出一个瞬间温暖了韩绪心间的笑容。
“嗯，该上课了，听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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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知识竞赛很快如期而至，一辆校外的中巴车载着好几个身着九中校服的同学还有两名任课老师驶进了六中大门。
那一列身着外校校服的身影，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不少六中同学的注意，大家都纷纷趴在楼道处向下打量。
两个校外女老师雷厉风行的带头走在前面，身后依次跟着十名同学，分别是三个女孩，七个男孩。
“谁说九中帅哥多的……来的这几个……我看都很一般嘛！”夏芙趴在二楼走廊处向下看，眼里全无一点惊艳。
“没一个可以和谌戈和谌羽学长相提并论的。”像是吐槽的不过瘾，她还自觉不够犀利的再变相夸一遍谌家兄弟的颜值。
李雪儿插着兜，依靠在夏芙旁边的柱子上，稍稍侧过脸，同夏芙一道注视着楼下的这些人物。
“我看着还行吧，那个黑色内搭的男生长的还挺精神的啊，比其他几个好看些吧？”说着，还不忘伸出手指了指跟在队伍末尾的男孩。
“嗷，你是说那个啊，那个五官还好，但是总觉得有点太冷漠了，一脸戾气的样子……欣赏不来。”夏芙认真盯了好一会儿才得出这个结论，失望的咂了下嘴巴，叹了口气。
“嘿，你不是喜欢高冷的么？莫非谌戈不高冷喽？”李雪儿用胳膊肘轻轻推推她，嘴上还不忘打趣到。
“你懂什么啊！谌戈是外冷内热，甚至还有点呆萌！又没有随时板着一张全世界都欠他几百万的表情隔应别人。”夏芙回推她一下，又嫌弃的冲那个男孩瘪了瘪嘴巴。
为了验证夏芙的说法，李雪儿这才又看向那串队伍，但学生们已经三三两两的全部进了教学楼，她只在最后一秒看到一眼末尾那个男孩头顶的发旋。
“啧，看不见了，算了。”李雪儿扭了扭脖子，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马上上课了，我该去帮张老师抱作业簿了。”
“哦，英语课是吧？”夏芙立刻撑起身子，“那我要去看一眼昨天讲的内容，一会儿要是抽人起来问问题，我回答不上可就尴尬了。”
“嗯，多看看他补充的课外词组之类的东西，绝对会抽。”李雪儿冲她摆摆手，迅速向楼下办公室走去。
刚走下楼梯，李雪儿就看到刚才那些三三两两跟在带队老师身后的九中学生，现在正一窝蜂挤在一楼出口附近，有两个女孩还正对着办公室里面探头探脑。
“诶？你来找英语老师吗？”韩绪此时正好迎着两个女孩的目光走出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两张干净的信签纸。
“嗯，语文老师又找你啦？”李雪儿一眼就看到韩绪手里的东西。
想都不用想，估计是语文老师又要让他誊写一道作文，贴宣传栏上去展示。
“嗯，这次她好像还挺满意的。”韩绪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微微笑了下。
“第三次了吧？挺厉害啊，宣传栏都要被你承包了。”李雪儿被他的表情感染，声音也一下子大了起来，引来好几个路过的同学的注目。
那两个九中的女孩还是没走远，站在一边看着韩绪的侧脸，小声地议论些什么，李雪儿的心里猜到个大概，略微用余光瞅了她们一眼，毫无悬念的目睹到那两位面目含春的表情。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夏芙每天都在上演。
看着自己面前的韩绪还是毫无自觉的继续说着话，李雪儿一时很想笑。
还真是迟钝的可以啊？
突然，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她顿时感觉到一道，和那两个小女孩全然不同的视线，环顾一遍四周后，她顺着门口的方向望过去，随即看到了那到目光的主人——那个黑色内搭的男孩子，正靠在几米远的墙边看着这儿。
面对李雪儿咄咄逼人的眼神，男孩子只得暂时收回视线，像是掩饰心虚得望向了另一边的风景。
李雪儿有些不悦的直皱眉，心里不住的犯嘀咕，“他到底在看谁？而且那种毫不收敛的眼神真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么想着，她突然对夏芙看男人的眼光肯定了不少。光是刚才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她也看清楚了那个男生脸上那副“全世界都欠我几百万”的表情，和夏芙形容的分毫不差。
如果这会儿夏芙在，她真想立马给她发个胸牌。上面就写“鉴男达人夏老师”。
李雪儿抱着一种“回敬”你一番的态度，眯着眼睛毫不掩饰的打量起那个男孩子。
那个男生瘦瘦高高的，校服随意的敞开，露出里面那件黑色的T恤衫，银色的拉链在墙壁瓷砖陪衬下泛出冷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看了一会儿后，见那男生也没什么过分的动作了，李雪儿这才打算放过他，遂收回了视线。

“你是来抱作业的吗？需要我帮忙吗？”韩绪见她似乎在想其他事，便笑着在她眼睛跟前摆摆手。
“嗷，不用的，应该没多少。”李雪儿这才反应过来，也冲他挥挥手，一道强烈的推辞后，目送他小跑离开才进办公室。
没一会儿，等李雪儿抱着一叠厚厚的英语作业簿小心翼翼的跨过那道矮矮的门槛后，后悔感也顿时油然而生，为什么自己刚才非要逞强，死活不要韩绪帮忙。
而那两个本在门口窃窃私语的女孩见她出来后则突然闭嘴，几乎是同时喊住了她。
“那个同学！”
这一堆作业本不但死沉死沉的，封皮还硬硬的咯得手疼，李雪儿很是吃力的借着墙壁稳了稳那堆差点歪掉的作业本，尽量耐心的转头看着那两个女孩。“你是在叫我吗？”
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在身边同学的推搡下，扭扭捏捏的走过来，笑吟吟的开口，“请问你认识刚才那个男生吗？”
“……嗯。”李雪儿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叠摇摇欲坠的作业本上，便随便哼了一声敷衍她们。
“你能给我一下他的电话吗？QQ也可以。”那个女同学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双手合十，“啪”的一声竖立在自己鼻尖前，作请求状。
李雪儿的耐心可谓是完全用光了，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自己去找他。”然后抱着那沓作业，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谢老师招呼着五班的同学齐刷刷往学校大礼堂走去。
全班同学有说有笑，只要不上课，怎么都成，为首的夏芙和甘起杰尤其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谌戈站在韩绪身后，已经快一个学期了，韩绪的个头正在不知不觉的逐渐窜上来，虽然和谌戈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仔细看还是能发觉距离变小了些。
“你是不是长高了？”谌戈看着韩绪的头顶，伸出右手比了比两人之间的差距。
“诶？有吗？”韩绪连忙也跟着比了一下，以前自己只能到达谌戈的肩膀，抬起头就能看到他的喉结。
而现在不但超过了他的肩膀，甚至还多出了一个天灵盖的高度。
“好像是长高了点，你不说我都没注意！”韩绪有些忍不住的窃喜，看来自己一个假期顺带着快一个学期的锻炼，终于有了些许成效，厚积薄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嗯。”谌戈看他这么开心，不由得被他感染，也跟着眯起眼睛笑起来，两颗小虎牙又是十分抢戏的冒出头。
“不过还是没你高，如果以后能长到你这个高度，我睡觉都可以笑醒。”韩绪越想越开心，不自觉的蹦了两下，跃起来的一瞬间，他清楚的看见谌戈眼睛里流淌的光点。
“嗯，总会有我高的，慢慢来吧。”谌戈冲他歪了歪脑袋，眼睛里全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韩绪一时间有点看傻了，假借需要跟上队伍为由，连忙转身向前面小跑几步，还不忘腾出精神安抚胸膛里那颗逐渐快起来的小心脏。
“一会儿哈，你们从第一排开始向后坐，礼堂中间那一圈位置都是我们的。”谢老师停下脚步，向众学生比了个“闭嘴”的手势，等所有人静下来后如此说道。
“除了我们班，学校还把四年制的三个班全喊来观看比赛了，你们可悠着点啊，别太闹腾了，要是被人家嫌弃太吵了无纪律，那可就丢人了。”这剂预防针一打，所有人顿时默不作声，乖巧的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很好，走着。”谢老师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了，便很有气势的一挥大手，领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